我怕流言會給蘇淮帶來困擾,可蘇淮卻是一片坦然。
「你我相識微末,一路相互扶持才走到現在,為何要怕那些流言呢?」
蘇淮的笑容溫和,令我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些。
其實我心煩的不只是與他的流言,我是受迫才重新來京,若是裴青烈一日不恢復,我便一日待在這裡嗎?
於他們而言,我究竟算什麼呢?
我張了張嘴,正欲開口,裴青烈卻忽然闖入,擋在我和蘇淮中間。
他對蘇淮怒目而視,語氣強硬:「你離君君遠一點。」
蘇淮有些訝異,自從裴青烈非要住進來後,他刻意避讓,兩人幾乎沒什麼交集,如今這般劍拔弩張,還是第一次。
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來索要玉佩。
我推開面前的裴青烈,他收起所有戾氣,委屈巴巴盯著我:「君君。」
我語氣平靜:「裴青烈,這樣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眼中的訝異一閃而過,遂即泛上來的是天真的懵懂:「君君,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蘇淮也輕聲喚我。
這是我和裴青烈兩個人的事,聽我讓他出去,蘇淮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尊重。
整個屋子就剩下我和裴青烈兩個人。
他還想要繼續裝,無知喚我:「君君……」
我是真的累了:」裴青烈,這樣下去有意思嗎?我對你而言,究竟算什麼呢?一個可以隨意玩弄感情的玩物?」
裴青烈的神情僵在臉上,乾巴巴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我才聽到他的聲音,艱澀,低啞。
「我不是故意……」
「最開始我是真的,然後才慢慢恢復神智……」
我打斷了他的話:「那恢復之後呢?為什麼還要繼續裝下去。」
「因為你沒有失憶,你想起了那三年,對嗎?你想要溫水煮青蛙,用這副樣子迷惑我,然後你慢慢恢復,直到我真的離不開你,原諒你,對嗎?」
我從未這般理智地分析旁人的心理過,說出來的真相是如此血淋淋,我的聲音冷靜,臉上卻是一片冰涼。
「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在你心裡,我究竟算什麼?」
「妻子。」
裴青烈回答得很果決。
「你是我的妻子,是侯府的女主人,我……」
所有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裴青烈手掌一翻,掌心裡出現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輝。
「這是單于王帳頂上鑲嵌的夜明珠,我想要送給你,但一直沒有機會……」
「君君……」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試探問,「你能……不說原諒,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讓我補償你,好嗎?」
我閉上眼睛,任眼淚在臉上肆虐。
「元寶,我會留給你。」
我深吸一口氣。
「紅英說得對,他是侯府的長孫,不應跟著受苦,我也沒有能力好好撫養他長大成人。」
我硬下心腸逼自己將那些話說完,「我不會在京城呆,你也不要再找我求我原諒,就當咱們兩清。」
將元寶留給裴青烈這個決定真的很艱難,他剛生出來那么小,我將他帶到這麼大,會搖搖晃晃地走路,會伸手讓我抱,含糊不清叫娘親。
可一直陪著他,就是將我關在這四角籠子中,是終身的,永無止境的折磨。
裴青烈終於開口,他帶著些許嗚咽,像是被拋棄的狗。
「君君,你不要我,你連元寶都不要了嗎?」
「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怎麼能!!!」
我拭去眼角的淚:「我真切的愛過,我不後悔,可我現在不愛了。」
「不管你是清醒的痴傻的裴青烈,我都已經不愛你了。」
我曾經真的愛過裴青烈,愛過那個,策馬揚鞭的小將軍,他張揚如烈火只挑一槍,便從山匪手中救下我的姓名。
我也真切愛過痴傻的,純真如赤子的裴青烈,他會替我采荷花,會捧著臉認真叫我君君。
可我現在已經不愛了,從和離書送到我手中的那一刻起,往事徹底如燈滅,只餘一縷青煙。
不管裴青烈是作何感情,不管他到底是真的愛我,還是之前記憶哄騙他,我都不在乎。
我是他跌落下山後看到的一株野花,他終是要重新爬上去,山頂是屬於他的風景,上面會有各式的名貴花朵。
就算沒有柳宛然,我也會被拋之腦後。
沒有人只靠瞬間愛情就能過完幸福一生。
這道理我明白。
裴青烈眼角泛紅。他胸口劇烈起伏,氣息不穩。
「真的……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嗎?」
我不想再回答,轉身就走。
裴青烈伸手,卻握住一片虛無。
7
裴青烈回侯府去了,帶著元寶一起。
不知蘇淮那日在門外聽到了多少,待我準備向他辭行時,他已經將準備好的東西全部送了過來。
「如君,你永遠是我的妹妹,遇到事及時向我來信,逢年過節若是方便,亦可來京看看我這個便宜兄長。」
我笑著道謝。
踏上渡船那日,蘇淮來碼頭送我。
紅英也來了,她面色戚戚,強顏歡笑。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我卻別開了眼。
從今往後,裴府一切與我無關。
我只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