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見到沈戀的那一刻,我有種錯覺,似乎又回到了曾經戀愛時光。
那種踏實和溫暖,每次看見她的內心悸動,都重新回來了。
我捏著結婚證的手有些發抖,一如當初沈戀拿著結婚證時的模樣。
今日的她穿著裁剪得體的裙子,只一眼就知道絕對是高端的定製款,腳上穿著限量款藍銀漸變滿鑽高跟鞋,頭髮精緻挽著,猶如一個不惹塵埃的公主。
和大學時期不同的是,她懷裡抱著我們的萌萌的女兒。
女兒扎了兩個鬏鬏,穿著蓬蓬紗的裙子,腳上和她媽媽同色的公主鞋。
她看見我歡快地張開手,嘴裡奶聲奶氣甜甜喊著:「我要爸爸抱」。
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涌了出來。
雙手接過女兒抱在懷裡,我想和沈戀說幾句話。
她看了我一眼,像看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冷冷說了句:「還是快點吧,我等會還有事。」
看著她漠然的表情,已經到喉嚨口的「沈戀,我們可不可以不離婚」的話,也被迫咽了下去。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她伸手將女兒抱走,腳步沒有片刻停留:「如果你想看女兒,就聯繫張叔,我不會阻止你見孩子。」
張叔就是剛才送她過來的司機,她居然連再聯繫她的機會都不給我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沈戀走向張叔的車,女兒趴在她的肩頭還在沖我搖著小手,示意再見。
這一刻,我的心猶如被針尖狠狠戳著,靈魂都要破碎了。
張叔幫她們關上車門時,我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14
回到家裡,一股劇烈的酸腐味直衝鼻腔。
看著躺在沙發上髒衣堆里看電視的我媽,無比心煩。
「媽,你又在家裡弄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味道這麼難聞?」我開口質問。
我媽眼皮都沒抬一下,依然看著電視中民國時期狗血婆媳大戰劇情。
那些劇情基本是,無論劇中的媳婦被婆婆欺壓的有多慘,但是媳婦依然堅持為婆家付出,最終贏得了婆婆認可,大結局時一團和氣。
「我腌了點小菜,發現發霉了,就倒了。對了廚房下水道堵了,你去通一下,你爸出去打牌了,兩天我都沒見到人影了。」
我盡力壓制住內心的憤怒。
「我爸打的什麼牌,每次都出去一兩天,每次都是來去幾十萬,他到底是賭博還是玩牌。」
我媽抓起茶几上的瓜子嗑了起來,依然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你每個月賺那麼多錢,你爸花幾十萬玩玩怎麼了?」
我現在才發現我媽簡直不可理喻。
戴上手套準備去通廚房下水道,才發現整個水盆都是酸臭發霉的腌菜。
我媽居然就把它們直接倒在水池裡,難道就不能倒進垃圾桶,投放到樓下的廚餘垃圾箱嗎?
「我不是給你錢請家裡的保姆嗎,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請?」
我再也受不了,站在廚房門口沖我媽咆哮起來。
她這才移開在電視機上的視線,向我看來。她吐掉嘴裡的瓜子殼,輕飄飄的說:
「幹嘛一個月花那大幾千去請保姆,我又不是不能幹。就說要你快點去娶個媳婦回來,這樣幾千塊錢不就省下來了。」
我媽寧願我爸每月花幾十萬去賭博,也不願意花幾千元找個保姆。和她再也溝通不下去,我把手套摘掉狠狠扔在桌上,摔門而去。
15
心情很煩悶,在樓下抽了半包煙。
最後還是決定去安然那邊,起碼她的屋子是乾淨的,還能吃到幾道可口的飯菜。
我想,也許是時候和她求婚了。
婚後如果她願意和我爸媽一起住便一起,實在相處不到一起去,就讓我爸媽單獨住,我和她再出去買套房子。
心裡這樣打算著,車子就開到了安然公寓的樓下。
我怕她不在家,就發了條消息逗她:「安然,在哪裡呢?是不是和朋友又去酒吧了?我在外面出差有些想你了。」
消息過了好半天才回復。
「哪有,我在家很乖的。」
然後,她又給我發了一張正在家裡追劇的照片。
看著照片,我笑了,直接上樓去。
這套公寓是我給她租的,房門上的智能鎖也是我給她買的。
當時是因為她經常鑰匙弄丟,就把備用鑰匙放在我這裡,可她實在太過粗心,經常半夜喊我來給她開門。
那時候沈戀還問過我好幾次,怎麼每次都要半夜出門。
為了安然回家方便,我才給她換了智能鎖。
手指放上去用指紋解開了房門鎖,我推門走了進去。
可房間的一幕讓我驚呆了。
身著睡裙的許安然正跨坐在一個男人身上,他們緊緊擁抱著,熱烈的接吻。
男人我認識,安然告訴我是她高中同學。
我手中拎著的甜品掉在地上,是我剛才專門排隊給她買的。
見我突然進門的兩人,顯然也受到了驚嚇,他們停下了動作呆呆的看著我。
還是安然最先反應過來,她迅速站起身子向我走來,身後的男人也趁機整理自己的衣衫。
「你,你怎麼突然來了?」許安然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我不回來怎麼會看見你的不堪!」
我被氣的渾身發抖,血液一瞬間直衝頭頂,現在恨不得直接拿刀捅了一對狗男女。
她眼神閃爍著,充滿驚慌,彎著腰伸手過來就想抓住我的手解釋。
我看著她媚紅的眼角和散亂的髮絲,只覺得她無比噁心。下意識狠狠一把甩開她的手,她一個趔趄沒站穩跌坐在地上。
沙發上的男人見此立馬站起了身子,將許安然扶了起來,他冷著臉沖我道:
「你有什麼火氣沖我來,別衝著女人。我和安然是真心相愛,我們是彼此的初戀,是你插足了我們。」
我被他的無恥震驚到,揮起拳頭就想打在他臉上。
可他輕鬆地就捏住我的手腕,一臉痞笑著說:「我們彼此半斤八兩,你不是婚內就出軌了許安然嗎,怎麼就不許她出軌?」
說完他笑的更是鄙夷:「更何況你是婚內出軌,而安然現在甚至都不是你未婚妻,大家都是單身,你玩兒什麼道德綁架。」
我攥緊了拳頭,看向許安然。
她臉色有些蒼白,依然是惶恐的模樣,她哭著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處理。」
頓了頓她又說:「你們都回去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我覺得無比可笑。
為了她,我放棄了自己十年的婚姻。
如今她出軌不說,居然還有臉說自己要想一想。
「不用想了。」我直接回她:「我們分手吧,明天我會讓人事給你辦離職。」
不想再看面前兩個骯髒的男女,我轉身離開了許安然的公寓。
就當我這兩年養了只狗消遣吧。
大約冬日天冷了吧,我感覺四肢都被凍的麻木。
16
我好像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自己的家不願意回去,女朋友出軌和別人在一起。
突然想起沈戀。
沈戀在做什麼呢?
我久久坐在車裡,一點點回想起這些日子的經歷,發現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想起沈戀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多。
可是我親手推開了她,推開了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女人。
我真的想她和女兒了。
這一刻,我想,只要沈戀願意回頭,哪怕她讓我跪下道歉,哪怕是扇我耳光我都願意接受。
她會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胡亂擦了把眼睛,我立刻啟動車子去往岳父家。
那個我既熟悉又陌生,還有些許懼怕的家。
岳父母一直不喜歡我,從我和沈戀在一起時她爸媽就堅決反對,在沈戀和我結婚前,他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相親對象。
但是沈戀堅持和我在一起,為此和她爸媽弄到決裂,整整一年她都沒有回家。
後來她媽因為心臟搭橋手術住院,沈戀知道後連忙趕了回去,從那之後關係才有所緩和。
只是兩位老人對待我的態度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而我那時事業也漸有起色,平時在外也是受人尊敬的,並不想去看岳父母的臉色。
所以,沈戀每次回娘家我都是送她到門口,藉口避免老人看到我不高興而沒進門。
到岳父別墅大門口後,我畏縮著不敢敲門。
我坐在車裡呆呆地看著別墅內一簇簇暖黃色燈光,像令人嚮往的花的夢境。
我努力想像沈戀在裡面做什麼呢,我們乖乖的女兒有沒有睡覺呢。
想著想著,我又有些想哭。
經過幾輪心裡活動掙扎,我還是下了車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她們家的住家保姆陳姨。
「陳姨,我想見見沈戀。」
陳姨定著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是我,這也難怪,可能她上次見我,還是在我和沈戀新婚後三天回門。
「滾,我們這裡不歡迎你!」陳姨直接一口啐我臉上,然後立馬關上了門。
我呆呆站在門口,仿佛身體所有靈魂都被抽走,只剩下一片虛無的縹緲。
陳姨對我厭惡的眼神,像耳光一樣,抽到我啞口無言。
我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回到車裡。
是我錯了嗎?
真的是我錯了!
而且錯的離譜!
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沈戀徹底退出我的生命了。她不要我了,包括她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會再接受我了。
17
我當初辛辛苦苦把她追到手,是為了好好愛她,呵護她。
可是為什麼我就把她弄丟了呢?
我很想聽聽沈戀的聲音。
於是我撥通了她的電話,然而回到我的只有冷冰冰的女聲提醒:「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我崩潰地跪到沈戀家門前大哭出聲:
「沈戀,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錯了,只要你能原諒我,你要我去死我都會答應。」
掙扎著爬到大門前,我拍著門喊:
「沈戀,你出來我們談一談好不好,求求你給我個機會……」
淚水從我面頰滑進嘴裡,好咸。
可我最終沒有等到沈戀出來,二十分鐘後警察把我帶進了警局。
兩個年輕的民警對我一番批評教育,他們警告我,如果再次去騷擾民宅給居民造成困擾,他們會對我進行行政拘留並處以罰款。
我和他們解釋,那是我老婆家,是我岳父家。
其中一個年輕民警攤出一隻手,嚴肅地說:「那麼把你的結婚證拿來看看。」
一瞬間,我又啞了聲音。
我已經把結婚證換成了離婚證。
世界上如果有賣後悔藥就好了。
我會回到 9 月 30 號那天,我會撕碎離婚協議書,接過沈戀手中的雞湯,喝完後告訴她:
「老婆,我愛你!」
可是,我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18
公司的財務給我打電話說,有人舉報我們公司偷稅漏稅。
我知道肯定是許安然乾的。那天我走後,她後來求我復合,眼見沒有希望她又找我要青春損失費,說要是不給就別怪她不客氣,我直接把她拉黑了。
我讓財務全權去處理,我不想管。我只想守在離沈戀最近的地方,等著她出現。
可我真的見到她的時候,卻如墜冰窟。
一個高大英俊英俊的男人抱著我的女兒,和沈戀肩並肩從她家別墅走了出來。
我如臨大敵,他是誰?他和沈戀什麼關係?
他們並未開車,看來是在附近的公園走走。
我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頭。
女兒似乎很喜歡那個男人,她坐在男人的懷裡轉來轉去,一會指著湖邊的風景歡快地說著什麼,一會又扭過身子和她媽媽講話。
她清脆的笑聲被冬日的微風送入我的耳中,讓我濕了眼眶。
這本應該是屬於我的溫情時刻,可我卻只能像一個小偷一樣跟在他們身後,一點點撿起他們落在後面的溫情。
沈戀真的變了,雖然她今日也只穿了普通的休閒服裝,但是能看得出來,她整個人特別放鬆,也很快樂。
她身上的光芒是之前和我在一起時候從來沒有綻放過的。
她講話的時候,男人偏著頭微笑著看他,然後幫她撫一下碎發,沈戀有些羞赧低下了頭。
他們是那樣的關係嗎?
我不敢想,只要一想到沈戀以後會屬於這個男人,我的心就會一陣鈍痛。
嘴裡一陣甜腥味傳來,我用手背抹了一把,有血,不知道什麼時候嘴唇已經被我咬破了。
他們在公園逛了很久,直到我聽到女兒鬧著要回去找外婆,他們才開始往回走去。
和來時不同,回去的時候沈戀和男人的動作好像親昵了一些,她不再遠遠站在男人身邊,而是親密走在他旁邊牽著女兒的小手。
好像溫暖的一家三口。
19
我好像著了魔一般。
公司不去,家也不回,整日遊蕩在沈戀家附近。
有幾次她也看見了我,我剛想上前說話,就被她冷漠冰冷的眼神逼退。
面對她,我沒有什麼臉面,我羞愧於她,所以當她冰冷的眼神看向我時,我總感覺被她直視到骯髒的靈魂。
而這樣的靈魂自是不配站在她面前的。
我媽突然哭著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說我爸已經很久沒回家了讓我回去一趟。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我趕回了家。
我媽坐在客廳沙發上哭泣,見我回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彭宇,你可要救救你爸啊,他賭錢被人家騙了,現在人家要一千萬,三天之內給他們轉過去,否則……」
我媽哭嚎起來:「否則,他們就砍了你爸的雙腳和雙手,這可怎麼辦啊?」
聽完我媽的話,我眼前發黑,膝蓋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半天我才回過了神。
「媽,我現在哪裡有一千萬,你難道不是要我的命嗎?」
「你怎麼沒有,你之前不是說你一年就賺不止一千萬,你不要和媽藏著了,趕緊拿出來救你爸吧,錢沒了可以再賺,你可就這一個爸爸啊。」我媽索性直接坐在地上,拍著地板哭了起來。
我使勁按壓著眉心,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當然不能見自己親爹被砍斷手腳,七拼八湊把手裡所有能用的現金流全部湊起來給那人帳戶轉了進去。
可我爸出來時,紅光滿面,一點也沒有受罪的樣子。
我爸回來後很是不高興,回來對我便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質問我為什麼花了三天才把他贖出來,害他丟了面子。
我看著面前的爸媽,再看看骯髒雜亂的客廳,突然覺得他們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