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來救我嗎?
能救得了我嗎?
那瘋子的罵聲入耳,變成一片模糊不清的噪音。
眼皮越來越沉重,原本灼人的疼痛也在消散。
只是可惜。
我這一生,還沒有過過一天真正能稱得上快樂的日子。
意識徹底墜入黑暗的前一刻,蒙矇矓矓間,我瞧見小巷巷口,略有光明處,似乎走來一個人影。
是錯覺吧。
都這時候了,我還在妄想有人能拉我一把。
18
我是被汽車鳴笛的聲音驚醒的。
醒來的時候,我還在那條昏暗的巷子裡。
身側躺著王岳,他腦門上有血跡,看起來像是被打暈過去了。
視線前移。
少年眉心微蹙,正闔眼靠坐在牆邊,單手搭在膝蓋上。
之前看到的那道人影,不是錯覺。
此刻巷子裡燈光昏暗,瞧不清他到底是何情況,心下不免擔憂。
我忍著頭上劇烈的疼痛,繞開王岳,往少年那邊靠了靠,試著叫他:
「楚桉?」
「嗯。」
還有意識就好。
我鬆了口氣。
「怎麼……」我看了眼王岳,「怎麼不報警啊?」
「沒力氣說話。」他仍舊閉著眼睛。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手機也沒電了。」
那完了,心猛地一沉。
我今天出門壓根就沒帶手機。
「那我們先出去找人幫忙?」
楚桉聲音聽著有氣無力,大概是剛才受了什麼傷。
我不敢擅動,只能先試探著出主意。
那頭卻久久無人應答。
我勉力站起來,走到他身前蹲下,輕輕搖搖他的袖子,又叫了他一聲。
他長睫顫了顫,終於緩緩睜眼。
「你沒事吧?」我問他。
「有事。」聲音低啞。
此時恰好有車亮著燈開過巷口。
明亮的光線滑過一瞬,我總算看清,楚桉此刻臉色慘白如紙,額上沁著一層冷汗。
視線再往下,我看見他的手腕處,血流如注。
像被火燎到一般,我收回了手,顫抖著聲音,問:「你怎麼了?」
「我現在沒力氣站起來,」他又閉上了眼睛,「你自己出去找人過來幫忙。」
「注意安全。」
我生來一無所有,且一直一無所有。
這還是頭一遭,我竟然感受到一種即將失去的感覺。
不敢再耽擱,我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巷口。
19
醫院裡,慘白光線通透徹亮。
我坐在手術室門口,不敢抬頭看楚詢陰沉的臉色。
更不敢抬頭,看見顯示屏上「搶救中」那三個殘忍的大字。
楚桉有先天性心臟病,沒有人告訴過我。
愧疚且後悔,忐忑不安地枯坐了整整一夜。
東方將要吐白時,手術室的門終於緩緩打開,醫生邁步而出。
萬幸,是好消息。
昨夜匆匆趕到醫院的楚家人,此刻應該沒有一個願意看見我。
見楚桉沒事了,我便也識趣地離開。
走出醫院大樓那一刻,抬眼,碧空如洗,天晴得不像話。
大概是這好天氣給了我錯覺。
我那時竟真的覺得,這不過是場有驚無險的小插曲而已。
我那會兒尚不明白。
麻繩總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後來萬般苦難,這不過只是開始。
20
養父養母入獄以後,我以為自己已經從過往中抽身,可以重新開始了。
但總有些從前的「故人」,他們還記掛著我。
如同深淵裡爬出的厲鬼一般,張牙舞爪,肆意叫囂著,要把我從這人世間,再拖回深淵裡去。
那天以後,無論上學放學,楚父都安排了專人接送我。
周末,假期,沒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時,我甚至從不出門。
可是,沒用的。
那些人,他們如影隨形,根本擺脫不得。
周日,學校美術課有活動,由一個老師帶著全班外出採風。
走在大街上,隔著喧囂人群,我不過回頭匆匆一瞥,便恰好與王岳對上視線。
他站在對街,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我,像荒野上飢餓的狼盯上了獵物。
我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般,腳下步子一步都邁不動,視線竟也一時沒有移開。
許久之後,王岳挑釁地,滿懷惡意地張口,朝我做了一個口型。
「等著。」
後背瞬間爬滿悚然的寒意。
21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感覺自己被人盯著。
但是最近,這種感覺忽然之間消失了。
我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這天上午,風和日麗,平平無奇,但同學們看我的眼神都很怪異。
莫名其妙且一頭霧水地上了一上午課,早四課間,終於有人提醒我看一眼學校論壇。
趁著午休時間,我摸到學校的天台上。
高處不勝寒,古人誠不我欺。
我把校服拉鏈又往上拉了拉,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手機。
市一中的校園論壇上,無數有關於我的帖子刷新得飛快。
高二十九班的時雨。
是個有人生沒人養,自小被父母遺棄的孤兒。
跟著一個犯罪團伙長大,髒事兒干過不少。
能被帶回楚家,是因為——她把自己,「獻祭」給了楚桉的父親。
流言四起,真假互摻,假的居多。
越說越離譜,越扯越無稽。
可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非成是。
那些關於我的陰暗過往,我竭力隱藏在心底的舊瘡疤,就這麼,連帶著噁心人的構陷和無憑無據的汙衊一起,被毫無預兆地公之於眾。
我徹底淪為了一個談資,一個笑話。
天颱風大,颳得人腦子都不太清醒。
手機還在一條接一條地不停彈出新消息,提示音擾得人心煩,刺耳至極。
我摁熄了螢幕,站在圍欄邊沿往下看。
有那麼一瞬間,心裡想著,是不是從這裡一躍而下,一切就都能結束了。
手都已經搭上了圍欄邊沿,翻出去就好了。
可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我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楚桉。
按下接通鍵,那頭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染著笑意,問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
張了張口,沒能說出話。
恰逢此時,有飛機滑過雲層,悠悠然然地留下一條白線,暫印在碧藍天空上。
我於是收回手,後退幾步,遠離了圍欄。
22
學校論壇的管理員很快刪除了流傳的所有帖子。
刪得乾乾淨淨,不留痕跡。
但仍未止住校園裡已經傳得到處都是的流言蜚語。
並且這般舉動,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我照常學習,儘量勸說自己不要在意。
可謠言還是愈演愈烈,我越來越做不到不去理會那些聲音。
被戳脊梁骨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難熬。
本該明媚張揚的少年時光,我卻在被迫承接一盆又一盆劈頭蓋臉潑下的髒水。
終於,某日傍晚,王岳找上了我。
他笑得開懷,說可以出面替我澄清。
「但是,有一個條件。」
五指在我衣領上遊走,徘徊。
像是某種噁心的爬蟲。
他說:「把你自己,交給我,我就幫你。」
我連連後退,落荒而逃。
他沒有追上來。
用不著追。
我分明已經逃不出他的掌控。
如同貓逗弄老鼠一般,他在享受那種,獵物瀕死時的,絕望的快感。
23
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保護不了自己。
可我不甘心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我自己一步步地向無盡深淵裡滑落。
所以我,急切地需要一個靠山。
私心不想拉楚桉入水,於是我把主意打到了楚詢身上。
機會也來得十分容易。
寒假,除夕夜,楚家家宴,來了不少賓客。
我瞧見楚詢喝了不少酒,中途便欠身離席。
這就是在給我可乘之機。
我毫不起眼,無人在意,離場甚至不需要跟誰打聲招呼。
繞開人群,走到樓內,偷偷摸進了楚詢的房間。
漆黑一片。
只有窗外半輪明月,灑下淡淡一層華光。
借著這微弱光線,能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正半倚在床頭。
孤注一擲。
我暗罵自己無恥,可我別無他法。
我走過去,半蹲在他身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柔聲,喚他:「哥哥。」
「嗯?」
他應了我,嗓音有些嘶啞。
當真如同獻祭一般,我伸手,拽住他的領口,仰頭吻上了他的唇。
柔軟,但一片冰涼。
對方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伸手環抱住我,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窗外,煙花炸響。
我摟著他,持續接吻的動作。心裡卻想著,那煙花一定是五彩斑斕,絢爛非常。
可惜,我又無緣得見。
好像所有跟美好沾邊的事物,見了我都要繞道走。
良久,對方停下來,鬆開了我。
思索片刻,我抬起頭,叫了一聲楚詢哥哥。
下一刻,卻被他猛地推開。
「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誰?」
…………
我愣了半天,反應過來,親錯人了。
一片昏暗中,感受到楚桉摸索著要去開燈。
我連忙拉住了他。
「別把燈打開,」我語氣近乎哀求,「別開燈。」
「好,不開。」
他坐回原處,抬手按了按眉心:「你出去。」
「我……」
我張開口,想跟他解釋點什麼。
但第一個字剛一落地,又忽然覺得,沒什麼好說的,沒辦法解釋。
有關於王岳的威脅,我不能把他牽扯進來。
24
大年初一,一大早出了門。
楚桉今天情緒不好,不太想面對他。
稍微意思意思,在商場裡順手買了兩個大紅的紙燈籠。
拎著走出商場大門時,一抬眼,就看見王岳站在那裡等著我。
他笑著,一步又一步地朝我走近。
猶如厲鬼。
可我無處可逃,退無可退。
25
昏暗陋巷。
氣息迫近。
衣領已經半敞,紅燈籠頹喪地癱在一旁的地上。
我認命地閉上眼睛,在心底盤算著,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上,再撐多久。
那吻落了下來,在脖頸處。
他距離我已經極近了。
就是現在。
隱在袖中,泛著寒光的刀刃猛地刺向他腰腹處。
可惜,王岳到底當了這麼多年混混,反應極快。
刀偏半寸,落空,墜地。
「噹啷」一聲,清脆的響。
我終於嘆了口氣,破罐破摔地向後靠在牆上,對王岳道:「算了,要殺要剮,隨你吧。」
我不過是想過兩天好日子,可惜天總不遂人願。
想什麼沒什麼,怕什麼來什麼。
這最後的掙扎我也已經做過。
如我所料,果然是沒什麼卵用。
那就,算了吧。
可王岳又陰惻惻地笑了笑。
「想死啊……」
「沒這麼容易。」
26
「楚家人,很有錢,是嗎?」
一部手機被扔到了我面前。
王岳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單手摩挲著下巴。
「給他們打個電話,說你在金山大廈二十三層,讓他們派一個人,帶著錢來。老子今兒倒要看看,你這個撿回家的孩子,能值多少錢。」
得,性侵不成,改綁架勒索了。
我撿起了地上的手機:「我要是不打呢?」
王岳笑了一聲:「那你就跟著我一起死。」
事到如今,他竟然還以為,這個「死」字能威脅到我。
打開撥號頁面,我輸入了楚詢的號碼,幾乎沒有半點猶豫。
原因無他,楚詢跟我聯繫不多,沒有什麼感情,又天生性子比較理智。
他得知我被綁架,必定會馬上報警,不會有一絲一毫關於綁匪是否會撕票的擔憂。
鈴響三聲,對面接通了電話。
「喂,哥哥,是我,時雨。」
那邊靜默了一瞬。
「我是楚桉。」
「我哥出去了,有事可以先告訴我。」
竟然是他。
倒是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能再聽到他的聲音。
停頓時間太久,一旁的王岳朝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回話。
我對著手機,輕聲開口:「金山大廈二十三層,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你一個人。」
對面頓了頓,回了聲:「好。」
話落,我掛了電話。
王岳噙著笑看我:「少提了點什麼吧,妹妹,錢的事兒呢?」
「楚桉比我值錢,」我回視他,「楚家人未必在意我,但不會不管他。」
「他過來了,是白送你個人質。」
王岳嗤笑了一聲,伸手來拿手機。
可他防備已松,太低估了我心裡早已翻湧不止的恨意。
剛才因為要打電話,綁我的繩子被暫時解開了。
看準了時機,備在身上藏於暗處的另一把刀被我握在手中,猛地送入他身體里,手上愈加用力,刀刃一寸寸沒入皮肉,由淺,及深。
這一回,再無半分偏差。
王岳動作生生定在半空,雙目睜大,滿臉都是驚愕與不可置信。
然後,他就這麼死死地盯著我,緩緩倒在了血泊里。
鮮紅的血液不斷湧出,蜿蜒一地。
約莫到了中午,楚桉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大概就是這麼一副可怖情景。
我髮絲凌亂,頹然地跌坐在地上。身側是落在地上,染了血的白刃,和已經毫不動彈的王岳。
27
那把刀沒有傷及王岳要害,再加上送醫及時,他撿回了一條命。
數月後,王岳因為綁架罪獲刑,鋃鐺入獄。
我也終於能鬆了一口氣。
走出法院那天,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看見楚桉正在等我。
一身黑色的風衣,單手插在兜里,身體微微向後倚靠在車窗上。
不遠處梧桐葉落,作為襯托他的背景。
他不過只是站在那裡而已,分明什麼也沒做,就吸引了許多過路人頻頻為他側目。
我走過去,試探著,問他:「是來接我的嗎?」
「嗯。」
他直起身,點了點頭:「上車吧。」
分明看起來好像是特意來接我的。
但楚桉一上車就把頭枕在椅背上闔眸假寐,一句話也沒跟我多說。
車廂里氛圍冷到了極點。
於是,確認他的確沒有真的睡著後,我主動挑起了話頭:
「那天謝謝你。」
他睜開了眼睛,聲音懶散,漫不經心:
「哪一天啊?」
哪一天……
要真論起來,我該謝他的,不是具體哪一天。
應該是小巷裡的見義勇為。
天台上的那通電話。
還有數年以前,初次相遇,感謝他贈予我一個能夠交付給別人善意的機會。
那或許於他而言沒有太大意義。
但是對我來說,那至少能讓我覺得,我並非全然惡劣,我活著,不是全無價值。
思及此處,忽然覺得有件事情不得不提。
我偏過頭,看著楚桉好看的側臉輪廓,問他:「你還記得我嗎?」
楚桉皺起了眉頭:「你腦子燒壞了?」
「我是說以前,」我解釋道,「大概八九年以前,春節前後,在梧桐巷……」
這話又不知道怎麼刺到了他。
楚桉忽然陰沉著臉抬起頭,冷著聲音,對著司機說了句:「停車。」
待車停穩後,他起身下車,然後「砰」的一聲反手甩上了車門。
我不明所以地追上去,走到他身邊。
「怎麼了?」
他垂著眸子,注視路邊的一個積水小坑。
昨晚剛下過雨,有片落葉浮在那水面上,晃晃悠悠。
「現在提以前的事,還有意義嗎?」
我剛想回答,其實本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反正也都是陳年往事,他實在不記得就算了。
但話還沒出口,就聽見楚桉又緊接著道:「除夕那晚的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一邊算計著撩撥我哥哥,這頭又來跟我扯舊情,還真是兩邊不耽誤啊。」
「你把我當什麼?」
噢,倒是差點忘了除夕那晚親了他的事。
如今沒有了王岳這個顧慮,其實直接告訴楚桉實情也沒關係。
稍一斟酌詞句,我打算把來龍去脈都交代清楚。
卻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我。
回過頭去,見來人是楚父。
他年已過了不惑,但精神仍舊矍鑠,身板挺得筆直,穿一身剪裁合適的正裝。
走至近前,又連名帶著姓地叫了我一聲,說有很重要的事要找我詳談。
他雖則一向嚴肅,卻還是頭一回以如此鄭重的語氣跟我說話。
面對曾施我以恩惠的長輩,我自然不敢怠慢。
我應聲點頭,隨之離去。
臨走到道路盡頭之前,我回過頭,又看了楚桉一眼。
少年仍低垂著眸子,獨自站在路邊。身後梧桐樹枝繁葉盛,可其上猶自帶著殘雨,於是便又無端添了幾分寂寥。
「啪嗒」一下,有葉片上的水落下去,落到地上,濺起水花。
明知楚桉沒有看我,我還是抬起手,遠遠地朝他揮了一揮。
隨後轉回身去,緊走幾步,追上了楚父的背影。
那時我未曾料到,這就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和楚桉見過的,最後一面。
28
很俗套的劇情。
楚父來找我,是希望我能拿錢走人,離開楚家。
並且還有一條附加條件,走了以後,決不能再和他的兩個兒子有任何聯繫。
他端坐在我對面,把那張卡從桌子上推過來的時候,問我:「為人父母,這份心情你應該能夠體諒,對嗎?」
我連半分鐘都沒有猶豫,收下了錢,隨後點點頭,說能。
其實真的能。
雖然或許談不上體諒,但我很理解他。
我來楚家以後,的確出過太多岔子了。
從學校論壇的流言,到惹上王岳害得楚桉進搶救室,再到前不久的綁架事件。
易地而處,我若是楚父,根本就不會忍耐到現在。
如今我拿錢離開,他不算是辜負了故友的囑託,楚家的人也不必再牽扯進我過去的那些腌臢事。
互利共贏,對大家都好,我沒道理拒絕。
只是多少有些遺憾。
誤會沒來得及和楚桉解釋清楚。
也沒能問清楚,他究竟還記不記得,我們在許多年前,就曾經見過面的。
29
新學期伊始,我在楚父的安排下,轉學到了鄰市的中學,繼續完成學業。
網絡尚且不太發達的年代,我在隔壁市一中的傳言萬幸沒能飛到這裡。
新的環境,陌生的老師和同學。
我在這裡,身份不過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轉學生,沒有人認識我。
身上也沒有任何亂七八糟撕扯不下來的標籤。
我安安穩穩且卷得飛起,順利度過高三,考上了 A 大。
大一大二也過得很快,在校的人設是個性格很包子,非必要不說話的半透明女同學。
我和大家一樣軍訓早八,小組作業。過往的一切,都像是被遠遠地落在了時光後面。
但「像」,終歸也只是像而已。
30
八月份,網課,選修課閉眼盲選了植物生物學。
不過倒也不算完全盲選,之前似乎聽誰提過一嘴,這門課授課的,是本校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
月初開課,第一節,我打開電腦,進入直播,當場石化。
之前未曾仔細留意過的授課老師的名字,同學們口中的楚教授,原來是……楚詢。
所幸線上教學,暫且不必與他真的見面。萬一不幸遇上點名,直接裝網卡、裝攝像頭有問題、裝死就是。
如此混過了前幾節課。
周三,我走在路上,迎面有個女人攔下我。
我一看,宋新予,高中和楚桉一塊兒翻牆那位。
我於是停下腳步,挑了挑眉,問她:「找我有事?」
對方並不搭話,只站在原地,歪頭,細細地打量我。
良久之後,終於下了結論:「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好的,真不明白為什麼楚桉這麼長時間偏偏就對你念念不忘。」
我也是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覺得楚桉一直對我忘不了。
無論如何,深埋於心底的名字忽然在大街上被一個疑似情敵的人提及,並且她還出言奚落我,很難對她有好臉色。
我蹙起眉頭,冷下聲音:「讓開。」
我對著自己的期末總成績發誓,那天在街上,我不過就只跟宋新予說了這麼兩個字。
但她哭了。
站在我面前,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哇」的一聲哭出來。
路人表面不動聲色,暗自嘖嘖稱奇。
太丟人了。
為了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我一把拉起宋新予,繞進了不遠處的咖啡廳里。
咖啡廳里雖然也有人,但不至於有那麼多人。
丟人的範圍比較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