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秦完整後續

沒有一個人送我。

回想早上我跟我爸說的楊川的那些罪行，我有些後悔。

我不知道我爸做什麼去了，我有些擔心。

飛機起飛前的半個小時，我爸給我打電話，他說他快到了，讓我等他一下。

我有些驚訝。

轉過身就看到我爸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

安檢人員攔住他，他就站在欄杆外，把手裡的一個包裹遞給安檢人員。

「麻煩你檢一下給我閨女。」

包裹過了安檢，遞到我手上。

我打開是一隻包，LV 的。

「看看喜歡嗎？爸爸沒買過，售貨員說是最近年輕女孩喜歡的款。」

「爸，你早上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我不敢相信。

「你出去工作，背個好點的包，別讓別人瞧不起。」

「這個很貴……」

「別人有的，我煙煙也得有。」

我爸扔下這句話，催著我去登機。

我還想說點什麼，他轉過身，朝著我揮揮手，只留給我一個不是很高大的背影。

我看著手裡的包包，粉紅色，忽然就笑了。

我爸還是把我當成小公主，買粉紅色。

只是笑著笑著，眼前的背影就模糊了。

我心疼我爸，手機都不怎麼會用的他，是怎麼在 LV 門店預約，等待，最後趕在我上飛機之前給我買到這個包的？

雖然我都 27 歲了，但在他心目中，我還是那個小女孩，他竭盡全力，想把我喜歡的都捧到我面前。

我想起了那句話。

「你可以永遠相信父母。」

他會永遠，無條件站在你這一邊，也許暫時他還不能理解你，但他的心從未因此動搖。

20

來到 B 市之後，我很忙，忙到忘記了楊川帶給我的傷痛。

忙到偶爾想起秦旭這個人，也只是淺淺一笑。

但是不管再忙，我都記得每天晚上給我爸媽發微信。

哪怕只是簡簡單單報個平安。

「今天有點晚了，晚安。」

他們也會睡得更安穩。

有一天，我爸給我打電話，說我媽去找楊川父母鬧了。

「她兒子什麼貨色，她還不清楚？還敢動手打你，你媽我沒把他送進去都是好的了。

「還敢拿你的包包退的錢去討好他媽，自己沒本事掙錢嗎，憑什麼用你的錢。

「錢媽幫你要回來了，酒店虧的定金，還有婚慶的定金，都他們出。」

我媽在電話裡面像吃了炸藥，氣得聲音發抖。

「媽，那點錢沒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生氣。」我很震驚，我一直以為我媽是向著楊川的。

結果，鬧掰的時候，我媽比誰都算得清。

「這不是多少錢的問題，她那個鬼兒子，敢欺負你，她也不是什麼好人，一分錢便宜都不能讓他占。」

聽著我媽罵罵咧咧的，是又好笑，又好氣。

「行行行，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聽你的。」

「最近他那個媽還又在給他相親，真是不要臉，還想去禍害別人。」我媽拍了拍胸脯，「你媽我在相親群里把他的惡行介紹了個遍，我看哪個女的瞎了眼看得上他。」

「啊，這沒必要啊。」

「是沒必要，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安慰了我媽好一陣，她才鬆口，「也是，為了那種人生氣犯不著，媽回頭給你再物色一個好的。」

還要？

「對了，那天陪你爸去醫院拿藥，那個秦醫生還問起你呢。」

「問什麼？」

「問你怎麼沒來，我說你都去別的城市了。」我媽又嘮叨一陣，「他人真的挺好的，對我們一家人都挺關心。」

「哦。」我心裡有些情緒。

其實加上秦旭後，我就沒跟他聊過天。

聊什麼呢，好像沒有聯繫的必要。

況且我們現在還隔得這麼遠，更沒必要聯繫了。

「聽說他還單身呢……」

「媽，我有點事先掛了。」

我跟我媽敷衍兩句，趕緊掛了。

怕了。

21

半年後，林琳說我一個人在這邊很難交到朋友，專程過來，陪我看演唱會。

「你和你男朋友去，我去幹嗎？」

「陳奕迅的演唱會誒，他不是你的最愛？」

「是我最愛，但我也不想去當電燈泡啊。」

「什麼電燈泡，咱倆座位挨一起的，我跟他去有什麼意思啊，他根本就不喜歡這些，純屬工具人。」

耐不住林琳的軟磨硬泡，再加上最近因為工作量劇增，壓力挺大，我最後還是去了。

她男朋友唐洋買了好多零食，還給我們買了螢光棒應援牌，又給我們拿包拿衣服，真的工具人石錘了。

「好久不見。」唐洋坐在林琳旁邊，探出頭，跟我打招呼，看上去有些害羞。

「好久不見。」我笑著回應。

「煙煙，你要吃什麼味道的，番茄味還是黃瓜味？」林琳指著唐洋懷裡的薯片。

「黃瓜吧。」

唐洋聽見，很自覺地將薯片撕開遞給我，又給林琳把飲料瓶蓋打開。

我看著這一幕，說不羨慕是假的。

現在每天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周末在家刷劇，沒有一個說話的人，孤獨都被放大了。

錢是真的翻倍了，孤獨也是真的翻倍了。

演唱會快要開始了，唐洋說還有一個朋友要來。

我和林琳都有些驚訝。

「我朋友公司拿的門票，他說了要來的。」唐洋解釋。

「哦，哪個朋友？」林琳好奇地問。

結果沒等到回答，舞檯燈光一下子都開了，全場一下子沸騰起來。

琳琳拉著我激動得站起來，一遍又一遍喊著 Eason 的名字。

整場演唱會都嗨到不行，我和林琳玩得都快精疲力盡，卻還是跟著人群尖叫，嘶吼……

活脫脫兩個瘋子。

相比而言，唐洋正襟危坐地抱著零食看著我倆，一副地鐵老人看手機的模樣。

「你輕點，嗓子啞了。」他扶了扶眼睛，略帶擔憂地看著林琳。

「不可能！」林琳對著他就是一嗓子。

到了後半場，他唱了《遙遠的她》。

整個場子突然安靜下來。

我的腦海里毫無預兆地就想起了秦旭。

因為他的微信簽名就是，遙遠的她。

又想起他的情侶頭像。

我心裡不免傷感。

他和周醫生走到一起了嗎？

曾經的白衣男孩長大了，再沒有青春的莽撞，沒有青春的熾烈，也沒有青春的非你不可。

他有了新的喜歡的人，用了情侶頭像，最終和喜歡的女孩子有了新的故事。

他也會深愛著她，也會結婚生子。

只是那個人不是我而已。

我想起了高中那會兒，我和他關係一直還算不錯。

因為他老是輸給我，給我買旺仔。

我後來發現他總是不吃早飯，懷疑他是沒錢了。

於是，我早上去食堂吃稀飯包子，都會去小賣部給他帶一份麵包，放在他桌上。

「什麼意思？」他看著我給的麵包質問我。

「這個麵包挺好吃的，我特別喜歡吃。」我就知道他又餓又死要面子，所以說得比較委婉。

「然後呢？你喜歡我就要喜歡？」他一臉傲氣地看著我。

我瞟了他一眼，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看吧，明明都沒錢了，還這麼嘴硬。

沒辦法，誰讓我的聖母心泛濫。

「你試試看。」我撕開麵包，撕了一小點，笑著遞到他嘴邊。

他垂下眼看了一眼嘴邊的麵包，又看看我，沒好氣地張了張嘴。

我順勢給他塞進去。

他勉強嚼了兩下，臉上有些不自然，緩緩吐出兩字：「還行。」

我心裡想，都沒錢吃飯了，能不好吃嗎？

於是我又撕了一點喂他。

他又吃了。

我把麵包給他示意他自己吃，他卻不伸手來接。

「自己拿著啊。」我小聲催他。

他盯著我，輕飄飄地來了一句，「手痛。」

啊？

「打籃球，傷到了。」他說得那麼自然，完全不像撒謊。

「哦。」我能怎麼辦，只好硬著頭皮一點一點喂給他。

「旭哥，你們這大清早秀恩愛啊。」

「羨慕？你也去打籃球把手弄斷啊。」

「組長，我也受傷了，我也好餓，要吃飯飯。」

……

周圍一群平時早自習睡得跟豬一樣的男生瞬間鬧騰起來。

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

「都給我閉嘴。」秦旭拿著書就去砸人。

他們倒是閉嘴了，但我的心跳卻已經怎麼都平靜不下去了。

我把麵包放他桌上，趕緊轉過身，不敢說話了。

高中的流言蜚語傳得很快。

從此之後他們老是跟我開玩笑。

「你們家旭旭籃球比賽贏了，你不去看？」

「你們家旭旭又去跟人打架了，一挑四，帥得一筆。」

「你們家旭旭被隔壁班的小姑娘攔著送情書，組長你危矣。」

……

我每一次聽到都羞到臉紅，更不敢理秦旭了。

上課的時候，他用手指戳我的背，我也不回頭了。

「不和我打賭了？小組長。」他拖著調子問我。

「不。」

「不給我買麵包了？」

「不。」

「你怎麼了？」他一下子嚴肅起來。

「你別找我講話，他們在看。」

青春懵懂的歲月，面對大家開的玩笑，我既懊惱，又隱隱約約有一絲喜悅。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22

我開始不跟秦旭說話了。

可是我又盼望著跟他說話。

糾結苦悶了大半個月，我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期中成績下滑，班主任找到了我。

「陳煙，我聽說你和班上那個秦旭在早戀？」

「沒有。」我嚇得不輕。

「最好沒有，你是好學生，怎麼能跟他混在一起呢？」

「他爸爸開公司的，他就是不學習，家裡的錢也三輩子都吃不完，而你呢，你家有他家有錢嗎？」

「而且女孩子要懂得分寸，天天在教室卿卿我我，那叫不知廉恥。」

我被班主任訓了一頓，走出辦公室時，我咬著牙沒哭。

回到座位上，他又用手來扯我的頭髮，我突然就繃不住了。

班主任為什麼要那樣罵我？

我也怪自己，怎麼這次就沒考好呢？

還有他，我都這樣了，他怎麼還要欺負我？

越想越委屈，我乾脆趴在桌子上，狠狠哭了一節數學課。

「怎麼哭了？

「是因為我不寫作業？我做還不行？

「試卷我也寫還不行嗎？

「到底誰欺負了你，你說話啊？」

他煩了我一節課，我都沒跟他說過話。

下了課，我就去找老師換了座位。

「陳煙，非要走嗎？」他心情很不好，拉著我的桌子，不讓我搬。

「我以後不煩你了行不行。

「我也不找你說話了。

「保證不打擾你學習好不好？」

他聲音放得很低，苦苦哀求我。

我心裡卻沒有一絲心軟。

我怎麼可能心軟呢，在班主任說我不知廉恥時，我就已經崩潰了。

最後我還是固執地換了座位。

「你不是要換座位嗎？」他脾氣很暴躁，拎起我的桌子，直接暴走，砰的一聲，放在新位置，「我幫你！」

他扔下桌子，又去給我拿板凳，也是直接一扔。

我的書本文具都灑落了一地。

他直接揚著頭轉身走了，走的時候還不忘踢了教室門一腳。

嚇得全班都不敢說話。

後來有同學跑過來幫我撿地上的書。

我哭得很慘。

大家都以為我是被秦旭欺負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秦旭徹底鬧掰了。

那天他直接逃課了。

聽他室友說，他在寢室發了一天的瘋，什麼東西都砸了。

我聽了心裡特別不好受，但是我表面依然很鎮靜，只顧自己做題。

年輕的時候，我總以為堅持做題下次就可以考好，只要考好了班主任就不會再那樣說我。

後來他被家長接回去了。

過了一陣，他又回了學校。

來了之後就是天天睡覺。

班上沒人再開我和他的玩笑了。

為了避開他，我從來都只從前門進，因為他坐在最後的面的位置。

也只有，老師抽他周圍的同學回答問題，我才敢名正言順地偷看他一眼。

每次都能看見他盯著我，眼裡充滿我不懂的恨意。

我也就再也不敢看了。

他退學之前，我去發試卷，他本來睡著了，但路過他時，他突然在試卷下面拉住了我的手。

我嚇得趕緊收回手，他卻抓著怎麼都不放。

他抬起頭問我：「怎麼差學生不配和你說話啊？」

怕被別人看到，我又急又氣，「是。」

他愣愣地看了我幾秒，眼裡突然沒有光了。

他鬆開我的手，直接摔門出了教室。

後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再後來，他的座位空了，東西都搬走了，我才知道，他退學了。

他退學了。

得到消息的那節物理課，我一個字沒聽進去。

我想了很多事情。

最後草稿紙上都是他的名字。

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撕下草稿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23

「煙煙，你怎麼哭了？」林琳的聲音響起。

我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我心裡一瞬間有萬千種情緒，卻說不清道不明。

大概是因為回憶太青澀而美好。

又或許是結局無疾而終。

最後歸結為——

「他唱得太感人了。」我笑著指了指台上的陳奕迅。

我怕說出來，她會笑我。

「我也覺得，這門票太值了！」林琳說完抱著我也開始哭。

旁邊的唐洋一臉不知所措地給我們遞紙巾。

演唱會結束，我們走出了會館，才想起他朋友這事。

「他說他的票在後面，沒跟我們一排，來得很晚，就沒過來打招呼。後來有急事，又提前走了。」

「哦。」

後來我們三個又去了大排檔，胡吃海吃一頓後，早把他那個朋友的插曲忘得乾乾淨淨。

「唐洋，你單位有單身的帥哥嗎？」

「身高 1 米 8 以上的，要有腹肌，長得不能太差了，給我們煙煙介紹一個。」

林琳喝了點酒，就開始給我點鴛鴦譜。

「那只有我了。」唐洋一本正經，「但我已經有你了。」

「唐洋，我讓你介紹，不是讓你給我姐妹一刀的，咱們回家再恩愛。」林琳有些無語。

我更無語。我做錯了什麼，要在這裡吃狗糧？

他思考了一下，嚴肅道：「我身邊還真有一個，不過不是我們單位的，188 厘米，你看行不行。」

「算了算了。」我連連擺手。

才經歷了一場失敗的戀愛，我現在心如死灰。

「你送林琳回去啊，我先回去了。」我吃好了，就準備溜之大吉。

24

我打了一輛車。

回去的路上，我頭靠著車窗，腦袋空空的。

一晚上都沒看手機，我拿出來一條一條地處理消息。

處理到最後，又看到了那個趴著睡覺的卡通女生頭像。

也許是夜深人靜特別容易讓人心靈脆弱。

我突然很想點開那個對話框，告訴他高中那會兒我不是真的討厭他。

我也不是真的覺得，差生不配和好學生說話。

我只是在太過於懵懂的年紀，面對未知的情感萌動，太害怕了，所以失了方寸。

大學跟他談戀愛那會兒，提起高中那段，我都是一筆帶過，不敢告訴他那句話是我錯了，也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

可是過了那麼多年，在這個寂靜的夜晚，我突然好想告訴他。

我不需要復合，真希望可以解除誤會，就算以後我們不做朋友，做了無牽掛的陌生人也行。

我鼓起勇氣，斟酌著寫了好長一段話，刪刪改改……

最後終於確定了，司機來了一個急剎車，我身子突然朝前面倒去，手一滑……剛剛打好的的一段字瞬間沒了。

我看著空白的輸入框，又好氣又好笑。

自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最後的版本了，乾脆放棄。

罷了，他有喜歡的人了。

當年的那些誤會，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都過去了。

我們都長大了，那些曾經以為過不去的結，早就變得不痛不癢了。

正當我要關上螢幕，那個對話框卻猛地跳動了一下。

「有什麼事？」

是秦旭。

我有些驚訝。

思來想去，有可能是我剛才刪刪改改太久，被那邊看到我正在輸入了，簡直就是失策。

「沒事。」

「沒事輸入那麼久？說吧。」

果然他看到了……

「如果我說按錯了你信嗎？」

「陳煙，八年前就用過的爛藉口，還要用到現在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怎麼知道！

我承認，大一的時候我是故意的。

因為他本來不在高中班級群，某一天不知道誰把他拉進來了，從來不關注班級群的我，開始天天盯著班級群消息。

盯了一月，他硬是沒說過一句話。

我懷疑他的號早就沒用了，所以才發了那個「在嗎？」去試探。

反正連退路也給自己想好了，我可以說自己發錯了。

可是後來的半個月，我每天看，他都沒回我，我開始越來越懷疑人生。

最後覺得沒面子極了，直接卸載了 QQ。

……

此刻，我看著對話框不說話了，心事被拆穿，真的很窘迫。

我不知道該發點什麼扳回一局。

我最終很?地發了一句：「不是本人。」

結果他回了一串：「……」

「在哪兒？」他直截了當地問我。

「計程車上。」我放棄了掙扎。

「還有多久到家？」他又問。

「10 分鐘吧，問這個幹什麼？」

他沒再回我。

我以為他去忙了，畢竟醫生也不是隨時能回信息的，所以沒在意。

等我下了計程車，往小區走。

路過公交站，我遠遠地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牌的影子擋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倚著公交站牌站著，低頭玩手機。

這個點了，是在等女朋友吧。

我沒多想，低著頭從那裡路過，衣袖卻突然被拉住。

我回過頭——

秦旭？

那一刻，我震驚到無法言說。

「怎麼這麼晚？」他先開口。

「去看了演唱會。」我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麼，還補充一句，「陳奕迅的。」

「哦，好聽嗎？」他開始和我並肩走。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自然到我如果停下都會變得尷尬。

「好聽。」我如實說。

「你怎麼在這兒？」我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你又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我問了林琳。」他並沒有很尷尬，伸手指了指，「我姑媽家在旁邊小區。」

我看了看，旁邊的確是這一帶的富人小區。

只是這也太巧了。

「啊？所以你是路過？」我看了看，更驚訝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在這裡幹什麼？」

「以為我等你？」

我能說是嗎？

我狠狠摁下自己內心的小火苗。

「那倒沒有。」我悻悻地說。「那你還不回去？」

「吃太多，散散步。」他一臉淡定。

「哦。」

原來如此。

「你……一個人住？」他指了指我的小區。

「嗯。」我如實回答，「公司租的。」

「哦。」

我們都不再說話，他把我送到樓下，站著不動了。

我有些尷尬。

難道他想上去喝杯茶？

「要上去喝杯水嗎？」我問他。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就笑了，「半夜邀請一個男士去你家喝水？」

「我家沒茶，我平時就喝白水。」我尷尬地解釋。

「你是不是傻？」他伸手拉了一下我的頭髮，可能覺得過分曖昧，又收回了手，「上去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我的樓層，幽幽地來了一句，「下次去。」

「哦。」

我揮手跟他說再見。

他站在原地看著我，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我。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玩手機。

突然看見朋友圈他的頭像出現一個小紅點。

好奇地點進去，他竟然真的發了一條朋友圈。

「歌好聽，她很美。」

配圖陳奕迅的演唱會燈光圖。

我驚得從床上坐起來。

他也去了演唱會？

想想心裡就有些激動。

可是沒到幾秒，仔細一想，我都沒問他來這邊幹嗎，難道是專門陪周醫生去看了同一場演唱會？

而且剛才他站在公交站，也是給她發信息吧。

是剛送完她回來？

怪不得我剛從請他上樓喝水，他拒絕了。

越想越窒息，我點了一個贊，關了手機蒙頭大睡。

25

第二天早上起來，就看到了他給我發的微信。

「只給點贊，不發微信？」

我心裡一驚。

「那恭喜你。」心裡就是很無語。

他真是過分，還要讓我這個前女友親口祝福？

「恭喜我什麼？」

看著他的消息，我更生氣了，卻又不想丟了面子。

「恭喜你抱得美人歸，祝你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可以了吧？」

他很久沒再發消息過來。

我估計是在嘲笑我，他的目的達到了。

氣死我了。

「那我替她，謝謝你。」

「不用謝。」

一大清早，我的心情就毀了。

後來我和他沒再聊了。

晚上下班，外面下了瓢潑大雨，我沒拿傘，猶豫要不要直接下車冒雨跑回家，卻又看見了秦旭。

我一度以為自己眼花了。

畢竟他怎麼可能再次出現在我小區門口。

「要傘嗎？」他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說話間已經為我撐在頭頂上。

「謝謝。」我疑惑地看著他，「你還沒回 A 市？不要跟我說你又來找你姑媽。」

「這次不找姑媽了。」他笑了笑，把傘儘量往我這邊，小聲說了一句，「找我姑奶奶。」

我：「？」

他一路把我送到電梯口，外面雨好大，我的心跳得好快。

「我都送你了，你不送我回去？」他看著我，笑得意味不明。

「我怎麼送，我沒有傘。」

「那明天再送。」

他怎麼那麼幼稚。

我上了樓，給他發微信：「我到了，今天謝謝你。」

「我知道。」

「你住 10 樓？」

「你怎麼知道？」

「那層樓燈亮了。」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趕緊跑到窗戶邊，就看見他還撐著傘，站在雨里，抬頭目光正好與我相遇。

他揚了揚手機，示意我接電話。

然後他的電話就來了……

「你怎麼還沒走？」我問他。

「等一會兒，抽根煙。」

「哦。」我心情有些低落，「又抽煙。」

「不喜歡我抽煙？」

我沒說話了。

「陳煙，你憑什麼管我？」他語氣裡帶了點痞子的味道，問得我一愣一愣的。

這件事好像確實與我無關。

我真想問他，這樣等我，送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怕問出口，得到失望的答案會很尷尬，於是乾脆不問。

「我沒想管你。」

「走了。」他有些情緒，滅了煙，撐著傘走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刷朋友圈，他又發了朋友圈。

「等她。」配圖是一張下雨的夜晚照片。

背景虛化，我還是看出來那是我門口的那個公交站。

而發表時間是 19:30。

可我晚上遇到他的時候，已經是 9 點了。

他等了一個半小時？

想到這，我的心開始狂跳。

剛想跟林琳說這個震驚的消息，轉念一想，他等的又沒說是我，萬一是別人，我也太自作多情了。

猶豫忐忑了許久，最後心情歸於平靜，才跟林琳打了電話。

我實在太迷茫了。

她聽完沉默了一會兒，來了一句：「他什麼時候發的朋友圈？我怎麼沒看見。」

「昨天，今天都發了啊。」

「沒有，我看不到。」她頓了一下，「他是發的僅你可見吧。」

「啊……」

「要我說，他就是想追你。你看你也單身，他也是，他又對你念念不忘，你乾脆從了他。」

「他哪裡單身，我跟你說過啊，那個周醫生。」

「他很明顯不喜歡她啊，喜歡她會當著她的面對你好？男人都是護短的，喜歡誰那偏心都偏到太平洋了，就你傻。」

聽了林琳說的，我更睡不著了。

秦旭想追我？

我心裡很忐忑，有很多現實因素，門不當戶不對，他不在這邊工作，以後又是異地戀……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確定他對我是什麼意思。

也許有一丁點以前的留戀，也許只是曖昧，不負責任地讓別人心動，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經歷了一場失敗的戀愛，我再也不敢輕易開始。

就這樣糾結了一晚。

26

第三天，他又來了。

還是在老地方等著我。

「今天又是看誰？」

「看誰你不知道？」他反問我。

我直接不說話了。

我們倆並肩往小區走。

比起我的緊張，他倒是大方自然。

一路上都在跟我聊一些他在國外求學發生的趣事。

我就安靜地聽，有時也追問幾句，他像個認識很久的朋友，把每一個細節都講給我聽。

「有機會真想帶你去國外生活的地方看看。」他垂下眼來看我。

「帶我去幹什麼？」我避開他的眼神。

那些心底的蠢蠢欲動，折磨得我很不安。

「沒什麼，就當時我每去一個地方，都想像著如果你在就好了，你看見那麼藍的海水肯定會拍照，看見那些飛的海鳥，肯定會給它們投食，看見那些野生動物，肯定會被嚇得尖叫……你如果在就好了。」

我定在那裡不動了。

怕他下一句直接說出來，我竟然惶恐不安到直接想躲。

而且我也真那麼做了，「到了。」

我指了指電梯，再見都沒說，轉身就要逃。

手卻被他捉住了。

一陣電流瞬間從我指尖逸散到全身。

「你放手。」我壓低聲音喊他。

他卻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只是拉著我。

等我再要掙扎，他輕輕一帶，我就跌進他懷裡。

我條件反射想推開他，他卻輕輕笑了一下。

「手真軟。」

「你！」我有些急，「你到底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他仍舊拉著我不放，「就牽一會兒。」

「我們……這算什麼？」

「算你贏了。」他一臉無奈，眼裡儘是寵溺。

我的心跳快得就要衝出胸腔了。

「你……」

「介紹一下，秦旭，今年 27 歲，醫生，有過一次戀愛經歷，現在單身，喜歡籃球，喜歡動漫，不喜歡甜食。記住了？」他笑著看我。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重新認識一下。」

他拉著我就往電梯走。

按了樓層也不出去，就這麼一直拉著我。

他還想去我家？

他對我做點什麼？

我要瘋了！

一路上都想著怎麼拒絕，怎麼讓自己全身而退。

他把我送到門口，低下頭來，我緊張得手心冒汗，以為他要親我。

結果他又站直了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嘆了一口氣，「今天抽了煙。」

我心跳得更快了。

直到他走了，我的心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27

我打電話告訴林琳，她比我還激動。

「他一定是想親你，天啊，他怎麼那麼撩。」

「可是他都沒說喜歡我，這樣做也太……我也沒說喜歡他。」我跟她吐槽，臉卻紅了。

糾結了一晚上，我決定明天見到他時，一定問清楚。

這樣不清不楚的曖昧，已經讓我好幾天失眠了。

結果，第二天，他沒來。

我站在公交站下等了半小時，他沒來，也沒給我發信息。

我覺得我被耍了，心情無比沮喪。

回到家裡，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洗漱完，他的微信卻來了。

「今晚有台手術，耽誤了一點時間。」

原來是這樣。

本來前一秒還想著這種渣男再來聯繫我，我也堅決不再理會了。

但此刻，我立馬回了一個「哦。」

真是一秒打臉。

「在等我？」他微信又來了。

「怎麼會？」我立馬反駁，「我追劇都來不及，怎麼可能等你？」

「而且你是我的誰啊，我要等你。

「秦旭，我覺得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吧。

「走太近，容易誤會，對誰都不好。」

我頭腦發熱，一連發了好幾條微信，要跟他劃清界限。

結果他電話直接打過來了。

猶豫幾秒，我還是接了。

「幹什麼？」我不客氣地問他。

他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在電話那頭笑了。

「開門。」

開門？

「放心，我看一眼就走。」他頓了一下，「做了一天手術，站了一天，我就算想對你做點什麼，也不可能了。」

他這人！

我就沒往那個方面想好不好。

我開了門。

他一進來，就往我家沙發一躺，一臉疲憊。

「你最近在這邊上班？」我好奇地問。

「就是過來學習兩個月。」他頓了好一會兒，「如果有人想要我留下，我也不是不可以一直在這邊工作。」

「哦。」

我去給他泡了一杯茶。

作為主人，我想這點禮節還是該有的。

他微微撐起身子，喝著我泡的茶，又跟我聊了好多好多以前的事。

我也漸漸放鬆下來，開始和他說一些高中的事。

「高中換座位的那會兒，你為什麼那麼生氣？」我問他。

「覺得你背叛了我。」他輕飄飄看我一眼。

「換個座位就是背叛？也太嚴重了。」

「換個座位，你又和別的人好了，那不是背叛？」

我？

「我高中什麼時候跟你好了？」我反問他。

「喝著我的旺仔，天天衝著我笑，還給我買早飯，你不是在釣我嗎？」

我額頭閃過三根黑線。

「我當時根本沒那樣想。就是為了收個作業，我容易嗎？」

「收作業？不是喜歡我？」

「當然不是。」

他臉色瞬間不好了。

我突然意識到，他可能從那個時候就喜歡我了，而且還誤會我喜歡他。

氣氛變得很尷尬。

「我先走了。」他站起來。

「哦，這就走了？」

「累了。」他回過頭來，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拉開門出去了。

毛病！

他還真是陰晴不定。

28

接下來的幾天，他倒是幾乎天天忙，晚上沒來送我了。

我更沒有時間理他了。

因為我和林琳去自駕遊了。

行程是很早之前就安排好的。

我們開車去了甘孜，一路開往西北，去了康定，新都橋……

沿途風景美不勝收，我們玩得不亦樂乎。

山里信號差，每天幾乎只有到了晚上的酒店裡才能收到外界的消息。

「你和秦旭怎麼樣了？」林琳問我。

「沒怎麼樣，感覺挺曖昧，但是……不知道怎麼說。」

「那你喜歡他嗎？」

我沉默了，我喜歡他嗎？

我想我還是喜歡的。

就連和他分手那幾年，我偶爾還會夢見他。

為什麼對他念念不忘，我也想不通。

也許是因為他是我的初戀，也許是那段青春過於青澀而美好，而他剛好是那段時光里出現的那個少年。

因為有了他，我的青春才算完整。

現在的生活，一切都是那樣的按部就班，那段青春時光總是能在我難過，煩悶，壓抑的時候治癒我。

所以，怎麼可能忘掉呢？

「喜歡不能當飯吃。」我苦澀地笑了笑。

現在的喜歡，離開了物質，如同紙上談兵，成年的我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了。

「哎……你就軸吧，甜甜的愛情不好嗎，就隔著這一層紙，真想給你們捅破。」林琳向來受不了我這樣。

她就是什麼都直來直往，大膽得讓我羨慕。

晚上回去翻手機，看到秦旭發的微信，還是會心裡泛起波瀾。

他問我怎麼沒在家。

我告訴他我出來旅遊了。

他就讓我多拍拍照片。

我也大方地給他分享了風景照片。

他總是說好看。

除了好看也沒有別的詞了。

他沒有說過想我，也沒過多地關心我們今天又去玩了什麼，只是像是例行問候，隨便聊兩句就睡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有些失落。

他大概也沒多在意我，要不然怎麼會表現得這麼冷淡。

「回來的時候說一聲，我請你們吃飯。」

他就這麼輕飄飄地來一句。

返程回去的那一天，我想著回去就要見到他了，就連油門都轟得狠了一些。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還是喜歡他。

結果天公不作美。

車子開到半路，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堵車堵得厲害。

原本 6 點能到，硬是晚上 7 點了，還堵在路上。

我真的快哭了。

「開累了？我來。」林琳見我情緒不佳，以為我被堵煩了。

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太著急，想見他罷了。

後面換了林琳開車，車子突然就拋錨了。

這下完蛋了。

等了 1 個小時救援，旁邊的車都走完了，救援還沒來。

更危險的是，氣象部門發出提示，這樣的暴雨很可能導致山體滑坡。

救援那邊說車子今晚都過不來了，讓我們先自己找個地方住一晚。

掛了電話，我和林琳就傻眼了。

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到哪裡去住，況且外面下這麼大的雨，我們怎麼走？

沒辦法了，我提議把車推到前面隧洞，至少我們還能在車子裡待著將就一晚。

奈何我們倆力氣太小，弄了老半天，使出吃奶的力氣把車弄進去，兩個人都已經完全累癱了。

「煙煙，我這輩子都不想自駕遊了。」一直堅強的林琳都忍不住抱著我哭了。

「沒事，沒事，明天就好了，先睡一覺，我守著。」我抱著她安慰。

「好，我困死了，睡一會兒換你。」她秒睡了。

她睡了，我卻害怕了。

因為隧道裡面出了電路故障，我們只好用車燈照明。

漆黑的隧道只有一點光，別提有多恐怖了。

不只是她，我都快崩潰了。

也許是太害怕了，我給秦旭發了微信。

「我好害怕。」

之前他等我們吃飯，沒等到，我就告訴了他我們的遭遇。

他很想幫忙，但也無計可施，中途還被叫去醫院了。

發這條微信，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回。

結果他的電話一秒過來了。

「待在車裡，開點窗，先別睡，手機別玩了，省電，發個定位給我，堅持一會兒。」他簡單地給我交代了一下，然後我就聽見了車子發動的聲音。

他才從醫院回家？

我也沒多想，只是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後來我實在堅持不了了，坐在車裡都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又被一陣汽車聲音驚醒。

我拿手機看了一眼，都 12 點了。

我恨不得我沒醒來，因為醒來真的太嚇人了。

身後來了一輛車，還是在午夜 12 點來的，這讓我怎麼想怎麼覺得恐怖。

可能是鬼，也可能是壞人……

一瞬間我腦子裡閃過千萬種假設，每一種都足夠讓我死一次。

我縮在車裡，伸手去搖林琳，「林琳，醒醒。」

「我害怕。」

她卻睡得無比之香，完全醒不來。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根本不敢回頭。

我隨手拽了一個包，想著待會兒砸過去。

結果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