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喆,你發什麼瘋?」
江喆打得正上頭,我撲過去的時候也沒收力,馮言終怕誤傷我,硬生生挨了一拳。
我氣得發抖,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一巴掌就狠狠落在了江喆臉上。
很清脆的一聲,江喆的臉被打得偏到了一邊。
氣氛詭異地沉默了半晌。
江喆回過頭來的時候,眼睛都氣紅了,
「姜年,怪不得這次分手你那麼堅決,你這是早就找好下家了吧,我們才分手多久,你怎麼能……」
「江喆,你自己齷齪,別把別人都想得那麼齷齪。」
我冷冷扔下這一句話,拉著馮言終就要走。
江喆卻攥住了我的手腕,「姜年,我和白昭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故意來試探你的,我想看看你還會不會為了我吃醋。」
我愣了下,隨後無所謂地搖頭,「沒關係了,你怎麼樣都跟我沒關係了。」
沉默了一會兒,江喆聲音發顫地說,「姜年,我本來打算月底就向你求婚的。」
婚姻嗎?
我的眼淚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即使我並不覺得難過,
「江喆,我的確曾滿心歡喜地幻想過和你結婚,可現在我一想到和你在一起的婚姻將會是無休無止的沉默和爭吵,只覺得窒息。」
「姜年,我改好嗎?你不喜歡的,我統統改掉,好不好?」
我還沒答話,一旁的馮言終突然捂住唇咳了兩聲,
「姜年,我們去的太遲,訂的餐廳位置給別人了,咱們買點兒東西回家吃吧。」
我抬眸看了眼馮言終,突然懂了他的意思。
點點頭,「是啊,太遲了。」
是在回答馮言終的問題,卻是看著江喆說出來的。
江喆定定地看著我們,臉色忽然白了。
10
從美食城出來,我和馮言終都沒了吃飯的心情。
最後直接去超市買了點兒火鍋的材料,回馮言終家煮火鍋吃。
氤氳的熱氣中,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氣氛還算融洽,馮言終平時冷冷清清的臉上也掛了笑。
我夾了塊羊肉,然後順嘴提了一句下周要搬家的事兒。
馮言終吃飯的動作一頓,悶悶地嗯了下,不再作聲。
氣氛突然就沉寂了下來。
我偷偷看馮言終,他臉上的笑容好像淡了。
我突然想到那晚馮言終的眼神,心臟一沉,好像被什麼東西攥住了。
安靜了好大會兒,馮言終起身去開了幾瓶啤酒,他遞給我一瓶,「喝嗎?」
我搖搖頭。
他便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喝得有點兒凶,一連五六瓶。
我想勸他幾句,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姜年。」馮言終突然出聲,「你幫我去臥室的床頭櫃里拿包紙吧。」
我點點頭,沒多想就進了他的臥室。
一打開床頭櫃,我就呆住了。
哪裡有什麼紙,分明是……
我下意識地想關住櫃門,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馮言終卻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後,「姜年,看看吧。」
手微微一顫,我打開了那個寫著姜年的相冊集。
原來馮言終喜歡我比我想像的要早很多。
高一那會兒,我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學渣,馮言終的學神之名卻已遠揚。
一次年級考試中途,馮言終的黑筆忽然沒水了。
目光剛落在旁邊座位的我身上,我就十分上道地扔了一支筆在他桌子上。
本以為是一場甜甜的青春校園劇,可成績一下來,馮言終呆了。
他的英語只有五十分。
不信邪的班主任特意從試卷庫里找到了馮言終的英語答卷。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就嚇了一跳——他的英語試卷後面竟然都是白卷!
明明字跡還隱隱約約地映在紙上,可硬生生就是一個字都沒顯出來。
原來,是我誤把整蠱閨蜜的特殊筆給了他。
就是那種寫上字一個小時就會消失的筆……
那是學神馮言終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屈居年級第二。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屈辱,讓馮言終深深地記住了我的名字。
高一下學期,學校里嚴打早戀,並逮住了一對「情侶」在國旗下當著全校人的面讀檢討書。
不巧,被抓住的那個人正是我。
不過很快大家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了。
因為那天我讀的壓根不是什麼檢討書。
原來,作為當事人,我和男生並沒有過多接觸,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會向我表白,我也明確地拒絕了他並表明學習為重。
我向班主任說明這一切,這個年金過百的更年期女人表示一個字都不信。
甚至說什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男生之所以會喜歡上我,是因為我自己的行為。
妥妥的受害者有罪論。
十七歲的姜年張狂得很,自然不肯吃這種啞巴虧,直接在國旗下說明了事情原委,並激情澎湃地講述了對「受害者有害論」的不滿。
那天天氣很好,女孩兒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很勇敢地表達了自己受到的不公。
馮言終站在第一排,清楚地看完了全程。
從有記憶開始,他一步步便循規蹈矩,走著老師和父母口中的人生,努力成為「別人家的孩子」。
而年少的姜年,就像是他的另一種極端,學渣,張狂。
活得燦爛又肆意。
年少的喜歡有時候來的就是這麼奇妙。
馮言終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心動的,但回頭一看青春,已經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所以有了後面的一切一切。
我合上了相冊,心裡又酸又漲。
一方面是馮言終熾熱真誠的感情,一方面我恍然意識到,在江喆的冷暴力中,我把那個肆意快樂的姜年弄丟了。
馮言終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姜年,其實我現在自己也搞不清楚對你是喜歡還是執念,我只知道我不能再看著你從我身邊路過卻什麼都不敢做了,這一次,我想給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11
時光一晃而逝,距離馮言終表明心跡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我拿著自己多年攢的旅遊基金,去了以前一直想去的長白山。
跋山涉水縱橫萬里,當看到白雲纏繞下那清澈碧透的天池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豁然開朗了。
我肆意大吼,尖叫,統統被面前龐大的景象包容併吞沒。
那些痛苦、不甘,在這龐大的自然介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想,我該放下了。
回酒店後,我登上了兩個月沒登過的微信。
如我所料,江喆給我發了很多信息。
最後一條是這樣的:
「年年,我懂你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了。冷暴力,我從來都沒承認過這個詞,但仔細一想,事實好像的確是這樣的。」
「每每和你鬧矛盾,我知道應該去溝通,我心裡有個聲音吶喊著去哄你擁抱你,可一對上生氣沉默的你,我好像突然就沒有那個力氣了。」
「和白昭五年的愛而不得似乎磨光了我所有的熱情,我害怕吵架,一吵架就只剩下無力。我很害怕我們這段感情也會像以前那樣無疾而終,所以我站在原地連邁腳都不敢。」
我看著這段消息愣了很久。
其實江喆算是我的初戀。
我還記得當初的我有多認真地對待這段感情,我多想讓它有個結果。
那些寂靜無聲的夜裡,我一次次淚濕滿面,僅僅是期待一個回應而已。
不是每一聲對不起都值得被原諒的。
我回他:
「江喆,你知道冷暴力不對,但你還是這麼做了,你其實渣得很明白。」
「我寧願不被愛,也不想有人再打著愛的旗號來消耗我了。咱們就到此為止吧,別把我們曾經美好的記憶徹底毀滅。」
江喆沒再發來消息,我乾淨利落地拉黑刪除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12
回市那天是馮言終來接我的。
他一如既往地清冷,什麼都沒多問,搬行李拿東西各種瑣事卻從未落下。
我看著他沉穩的側臉突然覺得很安心。
我忽然意識到,馮言終一直都是這樣的。
以一種不遠不近的姿態出現在我身邊,沒那麼熾熱,卻也從未缺席。
「你儘管往前走,我一定在你身後。」
馮言終一如這句話一樣讓人安心。
「馮言終,謝謝你。」
我動了動唇角,無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後面的日子格外平靜且祥和。
江喆再未打擾過我,那些傷痛隨著時間在逐漸淡化。
倒是白昭來找過我一次。
我們約在了奶茶店。
本以為會遇見電視劇小說的狗血劇情,誰知白昭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拉滿了好感,「分開了好,他根本配不上你。」
我驚訝地看著她,「我以為你是來替江喆求情的。」
「怎麼會?」
白昭忽地笑了,笑起來的眼睛乖巧又靈動,
「你別說,江喆那小子別的不行,挑女朋友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在美食城見你的第一面,我就想跟你做朋友了。」
我舉著奶茶跟她乾了乾杯,「這點我同意。」
談話間我們說起那個文檔,白昭氣得臉都鼓了起來,
「他放屁!那是他自以為是的甜吧。剛開始談的那會兒他的確會哄我,可是越到戀愛後期他就越冷漠,一吵架就只會不說話。我也是因為感情基礎再加上年輕不懂事,才忍他那麼久的。現在想想那五年,我都直犯噁心。」
這倒是很出乎我意料。
我不禁唏噓,「果然,沒有擔當就是沒有擔當,在誰身上都不行。」
「是啊,我就是怕再有一個女生被他騙,所以在他找我幫忙氣你的時候我才答應的。」
我注意到白昭手上的婚戒。
一問,她就羞澀地笑了,「是啊,我已經結婚了,現在很甜蜜,感謝江喆不娶之恩!」
我們碰著杯相視大笑。
正談著,一個男人突然走進來直奔白昭,
「你啊你,一會兒看不住就幹壞事兒,醫生都說了讓你戒奶茶,你現在不聽以後受罪的還不是你?咱們熬過這十個月再喝不行嗎?」
很顯然,這就是白昭的丈夫。
我驚訝地看他們,「白昭懷孕了?」
男人無奈地揉著眉心,「是啊,讓你見笑了。」
最後白昭還是被男人拖走了。
我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