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手機,播放剛剛錄下來的話,欣賞著沈茵逐漸慘白的臉色:
「你說,我將這些照片和錄音發出去,你還有沒有活路啊。」
「你敢,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沈茵強撐著最後一絲底氣。
「你覺得我敢不敢?沈奕懷不放過我?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你們。」
我舉著手機,笑著朝她晃了晃。
沈茵猩紅的眼眶裡全是恨,狠狠盯著我,恨不得撲上來撕咬我的血肉。
我蹲下身,和她平視:
「我也可以不發,只要你對著她,下跪磕三個頭,連念三句對不起。」
「你!」
沈茵惡毒的話還沒說,便被我打斷了: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我的耐心有限,很快就會改變主意。」
「你是故意回來的是嗎?也是你故意暴露給爸爸媽媽你的身份的是嗎?」
沈茵理智回了些許,後知後覺道。
我把玩著手機,並不回答她的話。
僵持幾秒後,沈茵不情不願地跪地,朝著時思思的照片磕頭。
頭快要接觸地面時,我從身後狠狠一按,額頭撞地的聲音又沉又響。
「周一依!」
「沒人告訴你,磕頭該怎麼磕嗎。」
我摁住沈茵的腦袋,話從牙關中擠出。
連著三個頭,沈茵額間冒出了血絲。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不堪的沈茵:
「你就這麼想要當沈家的女兒?」
被當成獲利的籌碼,一句話說錯便會被打,沈父對這兄妹的手段,可是狠極了。
沈茵抹了抹額上的血,笑得嘲諷:
「是啊,我就是要當沈家的千金小姐,不然,難道要回到那個酒鬼養父身邊,被他打得吐血,時刻防著他進我的房間,防著他盯在我身上那噁心的眼神嗎,那年,我也才 7 歲。」
「為了留在沈家,我什麼都能做,討好父母,討好沈奕懷,放棄自尊,無所謂。」
我扯過沈茵的頭髮,讓她直視時思思的照片,森森然道:
「你的可憐,憑什麼要我們來買單,關我們屁事。」
沈茵到底是沒敢看時思思的照片,眼神移向地面。
我鬆了手,看了眼手機,笑道:
「沈茵,回去吧,回去結束你沈家千金的美夢。」
「你什麼意思?」
沈茵猛然回過頭,扯住我的褲腳。
我打開熱搜介面,朝她晃了晃。
#沈家兄妹擁吻#的詞條後面跟著個「爆」字。
「你不是說我磕頭……你騙我!」
沈茵聲音揚了好幾度。
「是啊,那又怎樣。」
我聳了聳肩。
還不等沈茵有動作,身後走來兩個保鏢,不顧她的反抗,架著她往外走。
沈茵難聽的話罵了個遍,我不在意地掏著耳朵。
季樾給的保鏢很好使,將沈茵扔進車裡後,便朝沈家開去。
舊事了解清楚了,那這筆帳可以開始算了。
11
剛到沈家,便聽到一陣砸東西的聲音。
我帶著沈茵剛進門,她腦袋上便結結實實挨了一個茶杯。
血瞬間流了下來。
「你還敢回來!狼心狗肺的東西!」
沈父紅著臉,大步上前,一巴掌將沈茵扇到了地上。
沈茵剛想說話,沈父開口了:
「劉姨,把她的嘴堵上,帶回房間關著,等晚上,將她的東西收拾了,扔出去,帶走帶走,我不想再看見她!」
沈母還想再勸,被沈父一個眼神嚇得住了口,只能抱著被打得趴在地上的沈奕懷哭。
劉姨用棉布將沈茵嘴堵了個嚴實,叫人將她連拖帶拽地弄上了樓。
「你幹什麼去了!」
沈父沒好氣地瞧了我一眼,話卻不敢說的太重。
「去找季樾了。」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
沈父聞言,眉間怒色壓下幾分:
「季總那邊怎麼說?」
我靠著牆,雙手抱在胸前:
「和我上午的條件一樣,我是沈家未來的繼承人,他就會幫忙。」
「而且,現在沈家出了這麼大的醜聞,沈奕懷要是接手,我估計,這生意啊,要黃咯。」
聽見我的話,沈父似是又想到了現在熱搜上的醜聞。
衝過去,又對著沈奕懷好幾腳猛踹。
沈母哭著攔了好幾次,才勉強攔住。
對上沈奕懷惡毒的眼神,我朝他咧了咧嘴角,做了個口型:
「棄子。」
「好,你去告訴季總,後天,我會發聲明,正式宣布你的身份。」
沈父喘了幾口氣,思慮過後開口道。
「還有一個,季總的要求,讓沈奕懷離開公司,永不復用。」
我繼續自然平淡地扯謊。
沈奕懷和他爸一樣,最看重名利身份。
沈奕懷掙紮起身的動作,在沈父答應的聲音里,逐漸僵硬。
他費力地抬起頭,看向那中年男人,隨後竟是低低笑出了淚。
「沈總,你家這麼熱鬧啊。」
季樾不適時宜的調侃在門框處響起。
「季總,你怎麼來了?」
沈父雖然恨極了季樾幸災樂禍的模樣,但卻不敢表露。
「我過來接一依,你家太亂了,她待在這兒我不放心。」
季樾掃了我一眼,有著玩味。
「你……」
這話過於不中聽了,沈父面色一凝,正開口,話還沒說完,季樾便拉著我出了門。
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
「用我的名頭誆沈易,誆得可開心?」
車內,季樾支著頭瞧我,又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笑。
「還行,挺好使的,你的名頭。」
我點點頭,似是誇獎。
「兵行險招,你這麼一鬧,沈奕懷這兩天不把你除了,都不像他的風格。」
季樾淡淡開口。
「哦?所以,你是在保我咯?」
我靠著車窗,逆著光打量眼前人。
「這個人情,算是欠下了吧。」
季樾也打量著我。
「不算,我能做這件事,必然是給自己留了路的,你出手,那是你自願的,與我無關。」
我搖了搖頭,並不認他的人情。
季樾嗤笑道:
「我真是自作多情啊。」
「確實。」
我認可地點頭。
季樾氣笑,懶得再與我多說。
直到進了他的別墅,都沒再和我說一句話,徑直上了樓,讓管家給我安排房間。
12
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壓在心口,睡得格外不安穩。
再次被夢驚醒後,我拖著身體出了房間。
剛到樓下打開燈,便看到了正在喝水的季樾。
比起往日的漫不經心,此時的他,神情冷峻,臉色蒼白,似是噩夢驚醒。
「做噩夢了?」
季樾聲音有些沙啞。
「做噩夢的人,好像是你吧。」
我靠著欄杆,看向他。
季樾將杯里的水一飲而盡,朝我笑了笑。
在燈光映照下,透出股莫名的悲傷。
我正想開口,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季樾瞧了眼接了。
片刻後,看向我:
「沈家出事了,沈易剛被救護車接走。」
「什麼?」
我連忙跑上樓看手機,果然,有一通未接來電,是沈奕懷的。
撥回去後,沈奕懷不咸不淡地聲音傳來:
「未來的繼承人,不來看看你爸爸嗎?」
「他怎麼會進醫院?」
我壓住心裡的猜測。
「這我怎麼知道,喝多了,從樓上摔了下來,真是意外啊。」
沈奕懷嗓音透著啞。
「你……」
我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等我趕到醫院時,沈易已經蓋了白布,沈母哭得撕心裂肺,沈奕懷紅著眼眶摟著沈母安慰。
人來人往間,他朝我看來,森冷的像一條毒蛇。
「怎麼辦呢,爸走了,你的繼承人看來是沒戲了。」
安排好一切後,沈奕懷和我並排出了醫院。
「沈奕懷,你真是喪心病狂了。」
我瞧著他點煙的動作,眼眸冷了下來。
沈奕懷往我臉上呼出一口煙: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你進了公司,還能留我活路?」
煙霧繚繞間,我盯著他:
「我知道你心狠,沒想到你會這麼狠。」
「周一依,你在說什麼啊,聽不懂,萬事萬物,都講證據的。」
沈奕懷將煙狠狠杵進垃圾桶里,眼裡有著瘋狂。
隨後,他貼上我的耳朵,低喃:
「下一個,就是你,周一依,要小心咯。」
說完,他像是哥哥般,寵溺地替我理了理衣襟,笑著離開了。
瞧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我擦了擦耳朵。
沈奕懷,證據當然是由你自己說出來。
你的下場,會比我一開țū́ₑ始為你準備的慘上數倍。
13
沈易的葬禮辦的很迅速,圈子裡的人基本都來了。
還來了一些媒體。
「你說這沈家造了什麼孽,沒個消停的。」
「快別說了,犯忌諱。」
……
來往的人,低聲議論著。
我穿著黑衣站在沈奕懷身旁,瞧他扮演著好兒子的角色。
招呼完悼念的人,沈奕懷開始招呼媒體。
他想利用這一出苦情戲,洗一洗之前身上的醜聞。
畢竟網際網路都是新事蓋舊事。
被記者問到煽情處,沈奕懷還紅了眼眶。
見戲演的差不多了,我走上前,湊到鏡頭前,扶上沈奕懷的手,演出一副兄妹情深的安慰樣。
「哥,你別傷心了,爸這不是意外去世嗎,你說是嗎?」
我拽住他的手,暗暗用力,鏡頭前,他也不敢真的甩開。
沈奕懷以為我只是為了搶他風頭,卻沒想到,我是要讓他自曝真相。
在我和他皮膚接觸的那一刻,他對我的問題便無法撒謊。
只見他嘴角抖了抖,反光的眼鏡片折射出一道凶光:
「當然不是意外,是我推的,那天你離開之後,我去書房找他,我向他下跪認錯,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怎麼都不願意。我看著他醉醺醺的上樓,我就跟在他身後,趁他不注意,我伸手一推,將他從樓上扔了下去。」
四下無聲,為有一縷風穿堂而過,冷得人心驚。
我鬆了手,看著沈奕懷由恍然到清醒再到不可置信,最後轉為絕望。
「是你?」
沈母踉蹌著撲了上來,拽著沈奕懷的衣服。
「不,不是的,不是我。」
沈奕懷眼神空洞地反覆念叨。
「沈奕懷,這些話,你留著和警察說吧。」
我朝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神。
保鏢會意,上前摁住了沈奕懷。
「不是我!不是我!周一依!」
沈奕懷似是噩夢驚醒般,開始掙扎。
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的名字,像是不甘心的控訴。
直到警察來,沈奕懷都在高聲為自己辯駁。
似有癲狂的趨勢。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吵鬧中,季樾走到我身邊,神色里有著壓制不住的張狂。
那笑容配著他的臉,竟讓我想到了佛面蛇心一詞。
「季總,好算計啊,借刀殺人,真漂亮。」
我也算是大夢初醒般,理清了所有思路。
「一依,這是他們的選擇,不是嗎,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季樾依舊風輕雲淡,矜貴非常。
「你知道我會借用你的名頭,拿公司的權,你等的就是這步棋。」
「你知道沈奕懷不會善罷甘休,我當時只想到他會除掉我,但我沒想到,他找不到除掉我的機會,會把矛頭指向沈易,但你猜到了,對吧。」
「所以,那天,你來得那麼及時,把我接走,畢竟,宣布繼承人這件事,我和沈易,缺一個就行。」
我停頓幾次,才將話說完。
我是刀,沈奕懷也是刀。
「其實,我也在賭,沈奕懷究竟會不會那麼狠,我也不知道,畢竟這一切,我都沒有參與。」
季樾勾了勾嘴角。
是啊,這發生的一切,季樾都沒有插手過,頂多是給了我一個照片。
他賭的是人性,所以,他才說,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14
我看向季樾,抬手無聲地給他鼓了個掌:
「季總真是好手段,或許,我不該叫你季總,我該叫你徐子歸。」
「知去妹妹,你以前是會叫我子歸哥哥的。」
季樾眼神落到我臉上,像是在看故人。
他叫的是知去,沈知去,我以前的名字。
徐子歸,小時候他爸爸經常會帶他來沈家玩,當時我還有個哥哥,不是沈奕懷,是我的親哥哥沈聽。
沈奕懷是我爸前妻的兒子,離婚後,他媽媽去世了,我爸便帶著他和我媽結了婚。
一年後,我媽懷孕了,生了我哥哥沈聽。
他大我四歲,和徐子歸同歲。
後來,我四歲那年,沈聽失足落水,沒救活。
此後,我媽便像失了魂一樣,對我也冷淡了起來。
同年,徐子歸家裡也出了事,他爸墜崖,也沒救過來。
半年後,我爸的項目成功,搬了家,就再沒和徐子歸見過。
再加上搬家後我便走丟了。
一晃倒是好多個年頭了。
要不是那天在他家,看到了他和父母的照片,還真是要認不出了。
「照片也是你故意放在那兒的吧。」
我笑了笑。
不然,以他的心思,怎麼會這麼輕易讓我發現。
「是啊,總得讓你知道我們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吧。你不是願意讓自己糊塗的ţú⁷人。」
季樾移開視線,盯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短暫的沉默後,季樾緩緩開口:
「我爸把你爸當真心兄弟,可他卻為了利益,盜了我爸的項目設計,還將我爸推下懸崖,踩著我爸的屍骨,一路順遂,我和我媽家破人亡。」
「她帶著我改嫁,寄人籬下,我借著那家人的勢,走了好久,才走到今天。」
我抿著唇,好一會兒才張嘴道:
「所以,你一開始就認出我了,那時候除掉我是不是也在你的計劃內。」
仇人和仇人的女兒,總是都難以倖免的。
「要是沒有這些事,我們也算青梅竹馬,小時候,家裡人還想著給我們定娃娃親呢。」
季樾岔開了話題,睫毛顫動著。
「沈知去,徐子歸,這還是當初兩家人商量著取的名呢,挺配。」
不等我搭話,季樾繼續呢喃。
沈知去,徐子歸,很配。
只可惜,現在站在這兒的,是周一依,季樾。
知去知去,終是不知該往何處去。
子歸子歸,終是不知該往何處歸。
「季樾,你恨我,我認,但沈家的那些髒錢,我沒用過,走丟那些年,我過得並不好,你若願意,便把那當作是我的報應吧。」
我轉身看向季樾,說不清道不明。
「不想問問我的真心話嗎?」
季樾再次答非所問地伸出手,一副讓我問真心話的虔誠感。
「這道坎,我們誰都跨不過去,就到這兒吧,我先走了,後會無期。」
我對他笑了笑,轉身朝外走去。
陽光一寸寸地朝我身上籠罩。
卻毫無暖意。
15
忙完沈父的葬禮,我便開始忙著收拾東西,離開這座城市。
季樾忙著打壓沈家的生意,沒再出現過。
沈茵受了刺激瘋瘋癲癲的,沈母每天照顧著她。
離開前,我去獄裡見了沈奕懷一面。
「怎麼,來欣賞你的勝利?」
沈奕懷嘲諷道。
「是來看看惡有惡報。」
我靠著椅背,說得平靜。
「惡有惡報?什麼是惡?我推他下樓是惡?那他為了攀附你母親的錢,逼著我媽離婚,逼得我媽跳樓,這是什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可都是我那好父親教我的。」
沈奕懷暗暗笑了起來,眼眶染上猩紅。
「都是自作孽。」
我冷冷開口。
「周一依,我再告訴你個秘密吧,你的哥哥沈聽還記得嗎。」
沈奕懷眼珠轉了轉,刻意壓低了聲音。
「那個天之驕子,一出生就父疼母愛的小少爺,是我推他下水的,他在水裡撲騰撲騰,我就在岸上看著他一點一點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