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誒誒,是我,江總,你鬆手!」
我一把推開江青野。
沈婉容眼眶通紅,歇斯底里告狀。
「江青野,你看她,她打我,她把我和阮阮打成這樣。」
我也急忙狡辯。
「是她們先動手的,江總,我那是——」
接下來的話又沒說出口。
因為江青野忽然彎腰,打橫抱起我。
他甚至沒朝沈婉容瞥一眼,視線牢牢鎖在我身上,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中全是失而復得的狂喜和不可置信,酸澀心疼。
「我知道,乖,別怕。」
「我以後,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你有沒有受傷?」
眼神停在我發紅的指關節上,江青野眸色倏然轉暗。
「還愣著幹什麼,立刻讓醫療隊抬擔架過來,聯繫救護車!」
說著抱起我大步朝外走。
語氣急促,神情緊張,仿佛我下一秒就要死掉。
「林夏,你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指關節發紅,那是打人打的。
這不是重點。
這個江青野,他怎麼又抱我,他到底有什麼毛病啊?
正愣神間,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喊聲。
「夏寶——」
我扭頭一看,許樹和沈博林氣喘吁吁,站在電梯口。
兩人一看就是飛奔著跑過來的。
許樹向來乖順地劉海被風吹得豎起來,雜亂地往後倒,露出硬朗的眉骨。
面頰紅潤,眼眶微濕。
更帥了。
我朝他招手。
「阿樹——」
忽然想起自己還被江青野抱在懷裡,立刻掙扎,從他身上跳下來。
我朝許樹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
「我們快走吧,這裡的人,一個個有病似的。」
快走啊,等下江青野發現那些書破損,不會找我退錢吧。
「是你——」
江青野語氣森冷,用力捏著拳頭。
「我早該想到的,許樹,好久不見。」
14
許樹摟住我的肩膀,視線在我身上飛快掃一圈,見我沒受傷,這才鬆口氣。
他冷笑一聲,看向江青野。
「江總,咱們不熟,以後也沒見面的必要。」
「我未婚妻社恐,不喜歡見陌生人。」
江青野面無表情,視線落在我肩頭的手上,眼眸仿佛結了一層冷霜。
「未婚妻?」
「你和我妻子要結婚?問過我這個丈夫的意見嗎。」
說話的工夫,那幾個保安朝我們靠近,不動聲色地擋在電梯口。
我再遲鈍,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許樹認識江青野。
沈博林阻止我見江青野。
沈婉容和阮阮,都把我當成江青野的亡妻。
原來,林夏是我,我是林夏。
三年前,剛從醫院醒過來時,許樹經常跑到病房來看我。
他是我高中同學。
我們倆沒有同班過,但彼此都有所耳聞。
我長得還行,在學校略有名氣,許樹則是因為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位置。
後來,他考上京城最好的大學,我留在杭城,畢業後按部就班地工作,兩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交集。
聽說,他進了當地一所非常厲害的醫院,怎麼調到杭城來了。
我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
「許樹,咋回事啊,現在不是 2022 年嗎,他們都說是 2025,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許樹溫柔地安慰我。
「沒事,別緊張。」
他說,我出了一場車禍,成了植物人,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三年。
還給我看了一大沓住院單子。
「車禍?」
我努力回想,好像是隱隱約約有這麼一個畫面。
旁邊的護士們議論紛紛,我立刻驚恐地縮成一團。
「別過來!」
「林夏,不用怕,你在黑暗中太久,會有一些應激的後遺症,怕光,怕人都是正常的。」
「我會帶你走出來的。」
15
丟失的三年,許樹給我編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
讓我誤以為自己在沉睡。
沒有出國旅遊,沒有遇見江青野,沒有嫁進豪門,沒有被欺負到抑鬱。
沒有肥皂泡泡一樣破碎的愛情。
我還是我,那個普普通通的林夏,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後,和喜歡的人蝸居在一個小房子裡,熱熱鬧鬧做飯,看一場喜歡的電影。
不夠轟轟烈烈。
但真實,溫暖,令人安心。
就像許樹一樣。
見我神色怔怔,許樹的手也開始顫抖。
「夏寶,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江青野靜靜地看著我們。
「林夏,過來。」
我站著不動,江青野放緩語調。
「小乖,聽話一點。」
「以前是我的錯,我都會改,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搖頭。
「不要,我要跟阿樹回家。」
我牽起許樹的手,江青野表情有些失控。
「林夏,我找了你這麼多年,絕不會再放你走了。」
說著,比畫一下手勢。
身後的保安圍攏過來。
與此同時,電梯打開,又有十幾名保鏢走出來。
我淡定地掏出手機。
「歪,110 嗎?警察叔叔,有人要綁架我啊!」
掛掉電話,我嘲諷江青野。
「江總,這是法治社會,你以為什麼霸總小說里啊,沒有法律的,動不動還把人囚禁起來搞強制愛。」
「撒幣!」
江青野:……
16
警察十分鐘就趕到,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到警察局裡。
「江總,情況我們都了解清楚了。」
民警一臉為難。
「這個大千世界,人有相似,這位林夏小姐,確實不是你的妻子。」
我從小父母離異,爸媽都不怎麼管我。
車禍死後,我媽給我辦了死亡手續,註銷了戶籍。
從法律上來說,之前那個林夏,已經不存在了。
現在我的戶口,是許樹給我辦的,註冊地在香港,和之前的林夏毫無瓜葛。
許樹還騙我說,是多給我做了一個香港身份,方便以後孩子留學什麼的。
江青野都氣笑了。
「香港人,你讓她說一句粵語聽聽。」
我:「撲該,頂你個肺。」
「噗——」
許樹低下頭,肩膀不停地聳動。
江青野臉色鐵青。
「林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說明啥呢,說明你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個林夏啊。」
「警察同志,我感覺他是不是想老婆想瘋了,以後不會又來綁架我吧?」
民警再三跟我保證,杭城的治安非常好,如果以後出事,第一時間聯繫他們。
還威脅地瞪江青野。
「江總家大業大,應該不會鬧這種醜聞吧?」
江青野無奈,硬著頭皮在筆錄上簽字。
其中有一個警察認識許樹,十分熱情地開車護送我們回家。
「許醫生,有事情喊一聲。」
「什麼京圈太子爺,誰大都沒有法律大。」
「我們浙江可不吃那一套。」
17
到家之後,剛關上房門,許樹就從背後緊緊抱住我。
「夏寶,我剛才好害怕。」
他全身發抖,把臉貼緊我的臉頰。
許樹的體溫比我高一度,平常總感覺他渾身滾燙,夏天時候他想抱我,我都會嫌棄地推他。
可今天,他身體冷得像一塊冰。
我心裡那些責怪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
「阿樹,你能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樹點點頭。
「三年前,你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的。」
許樹說,我們兩人之間,並不是毫無聯繫。
我在京城那幾年,過得很不好,經常生病受傷去醫院。
我們就是在醫院相遇的。
老同學偶遇,我十分開心,把許樹當自己的救命稻草,受了什麼委屈,有什麼不舒服的事,都會告訴他。
許樹很替我不平,經常問我。
「林夏,你過得快樂嗎?」
我搖頭。
「不快樂。」
他心疼地握住我的手。
「那為什麼不換一種方式呢?」
我像被針扎一樣,猛然縮回手。
「離開江青野,我會更不快樂。」
我明白許樹的暗示,從那以後,再也沒聯繫過他。
直到三月二十九號那天,我的生日。
我給許樹打電話,語調很平靜。
「許樹,我好累。」
可許樹卻從平靜中,聽出了潛伏在水面下的絕望。
「林夏,你在哪?」
「如果再來一次,我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說完這句話,我踩下油門。
18
老天真的聽見了我的祈禱。
給了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這次,我徹底忘掉了江青野。
我不記得兩人在薔薇藤蔓下熱切地擁吻,不記得他背著我走很久很久的路,溫柔地喊我小乖。
也不記得那些冷漠和傷害。
江青野成了故事裡被剪去的膠片,完全消失在我人生的軌跡中。
說不上什麼感覺,心裡好像有點空,有綿密的疼痛往上躥。
我悵然若失,掙開許樹的懷抱。
許樹更加忐忑。
「夏寶,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板起臉,嚇唬他。
「對,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騙了我整整三年。」
許樹苦笑。
「是我不對。」
「我喜歡你太久太久了,總是沒有機會。我承認,知道你失憶的那一秒,我心底的卑劣戰勝了人性。」
「是我貪心。」
「是我乘人之危。」
許樹踉蹌著後退半步,身體靠在門背上。
他垂下眼眸,長長的羽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青影,看著孤寂又脆弱。
「夏寶——」
許樹捏緊拳頭,指關節繃到發白。
「我太自私了。」
許樹還穿著醫院裡的白大褂,神情憔悴,看著都快碎了。
我立刻招架不住。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你不要難過了。」
我主動抱住許樹,臉埋在他頸側,親吻他的下巴。
我本意只是想安慰他。
不知道怎麼回事,事態逐漸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
許樹很輕鬆地抱著我,把我抵在門上,一遍又一遍,低聲喊我的名字。
白大褂扯下一半,鬆鬆垮垮掛在他肩頭。
裡面穿著黑色短袖,露出一截青筋僨起的手臂,緊緊托住我。
一半高貴聖潔,救死扶傷。
另一半,全是最赤裸的,世俗的慾望。
我看得臉紅,腿軟得實在撐不住。
許樹一路抱著我,走到沙發邊,兩人片刻都不肯分開。
一直到我精疲力盡,腦子裡不知道閃過幾次白色的光暈,許樹才一臉饜足地停下。
19
我癱在沙發上喘息。
忽然想起來。
「噯,你怎麼會認識江青野呢?難道我去醫院的時候,他都是和我一起的?
那你怎麼有機會跟我告白,聽起來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