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頭,一邊走一邊說,想快點離開此處。
同他並肩時,他的大手拽住了我的胳膊。
沒站穩。
我一下栽進了他懷裡,對上蕭勉深幽的眸光。
只需微微傾身,我們的唇就能貼在一起。
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臉上,我的心不受控地亂跳,臉上熱意滾燙。
蕭勉咽了咽喉,一字一頓道:「什麼叫待在將軍府一日?難道你數著日子想要離開?」
我總不能回答他,「等你死了我就走」這種話。
只好矢口否認:「沒,沒那個意思,將軍,你捏疼我了。」
「剛剛你講的話,都是真的?」
我眨眨眼,問他:「哪一句?」
他輕嘆一口氣,鬆開手。
我像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的小孩,飛快逃走。
方才我第一次在蕭勉臉上看見了血色。
他的臉也很紅。
這一晚,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蕭勉唇擦過我的臉頰。
他的手勾著我的小衣,低聲誘惑:「夫人,想不想要?」
我如受蠱惑般點點頭。
吻兇狠又濃烈地碾上我的唇。
遣倦纏綿的細語中,我驚慌失措地醒來。
心突突地跳。
夏竹敲門進來,我讓她打來一盆涼水。
她盯著我汗濕的頭髮,自言自語道:「這天,確實越來越熱。」
我捧起一把涼水拍在臉上,猛然想起新婚夜那天蕭勉去洗冷水澡。
莫非,他也?
怎麼可能,他受了傷,應當清心寡欲才是。
11
正午,蕭母的貼身嬤嬤進來傳話。
「夫人,老夫人說今晚要在花園用膳,請你務必到。」
這些天,為了躲避蕭勉,我藉口沒有去正廳吃飯。
蕭母特地來囑咐,我也不好不去。
步入花園,院中一樹石榴開得正盛。一陣風吹過,吹得那一樹繁花烈烈如焚,幾瓣殷紅如血的花瓣隨風飄落在涼亭的石桌上。
那上面擺滿了素日我愛吃的菜。
蕭母邀我坐下,「阿勉說,今日是你的生辰。這些菜也是他讓廚房特地準備的。」
我抬眸,對上一雙熾熱的眼,臉燙起來。
蕭勉不動聲色地將栗子糕擺在我面前。
我問他:「將軍怎麼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連我自己都忘記了。
我親娘難產而亡,從來沒人為我過生辰。
他垂著眼眸沒有看我,淡聲道:「我們的婚書上,有你的生辰八字。」
我的心莫名悸動了一下。
「玉簪,這壇桃花釀是我的珍藏。今日開了為你慶賀。你們二人可不要貪杯哦。」
她說完站起來,說夏夜多風,她不陪我們淺酌。
蕭母離席,一霎間,仿佛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未免尷尬,我只好悶頭一杯接一杯。
桃花釀甜膩,也很醉人。
喝著喝著我便有些神志不清。
手去探空空如也的菜碟,又仰起頭問蕭勉:「最後一塊栗子糕呢?」
他的嘴動了動,輕聲說:「我吃了。」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我靠近他的臉,很不高興道:「誰讓你吃的,給我吐出來」
蕭勉頓時啊地張了嘴:「你自己來找。」
12
我低頭往他嘴裡看。
蕭勉笑道:「你這樣找不到的。」
我又仰頭,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問:「那要怎麼找?」
他雙頰泛著淺淺的紅暈,一本正經地說:「你試試用嘴。」
我的目光挪向他微微泛紅的唇,吞了吞口水,毫不猶豫地吻上去。
蕭勉驀地一僵,呼吸有些急促,很快主動權移交。
他扣著我的後腦勺,加深加重了這個吻。
一直到花壇後面傳來腳步聲,我們才徹底分開。
「將軍,夜裡風涼,老夫人讓我給你們送披風。」
不知她看到了多少。
我猛地站起來,下一瞬,頭暈目眩地倒下去。
待我頭痛欲裂地醒來,已是次日清晨。
我想起昨天答應蕭母要陪她去慈雲寺燒香。
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
「夫人別急,方才我見車夫還在套馬車呢。」
「夏竹,昨晚是你攙我回來的麼?」
「不是,是將軍抱夫人回來的。」
我扭頭盯著她確認。
她認真地點點頭。
「我,我沒胡說什麼吧?」
「有啊,將軍把夫人放在床上,夫人抓著將軍的衣袖不讓他走,一口一個夫君叫得將軍滿臉通紅。」
「夏竹,不許胡說。」
她捂著嘴笑著跑出去。
我去前門同蕭母匯合。
13
慈雲寺在京郊的獅子山上。
我坐在馬車裡魂不守舍地想著昨天強吻蕭勉的事。
蕭母可能會錯我的意。
她說:「玉簪,你是不是有心儀的男子?這幾日我看你都避著阿勉。你千萬不要怪我昨天撮合你們同桌吃飯。我想你們做不成夫妻,可以是朋友。若你覺得不妥,或是想走,你儘管開口,我讓他與你和離,絕不耽誤你。」
「娘,不是。我在想別的事。」
「何事?」
我剛想著如何開口,馬車開始劇烈地晃動。
一陣刺耳的馬鳴聲。
馬車加速,朝著旁邊的叢林狂奔。
我探頭出去,馬夫早已被甩下車。
馬瘋魔一般在山間亂竄。
我們的身體跟著馬車一起上下左右地晃動。
痛得快要散架了。
蕭母嚇得哭出聲:「玉簪,玉簪,怎麼辦啊?」
我努力坐穩,頭從車窗探了出去。
糟糕,前面就是懸崖。
「娘,你莫怕,你抱緊我,我保護你,我們一起跳車。」
「跳車不行,那樣會受傷的。」
「娘,前面就是懸崖,不跳車我們會死的。」
我護著她,在馬蹄踏空的一瞬間跳車,滾下懸崖。
幸好,我一隻手抓住了長在懸崖壁上的樹枝,另外一隻手拽著蕭母。
她的身下,是萬丈深淵。
14
「娘,你不要往下看,抓緊我。夏竹他們的馬車就在我們後面,她們很快回來救我們的。」
樹枝發出鬆動的聲音。
蕭母帶著哭腔道:「玉簪,你放手,我們兩個太重,那根樹枝會斷。我一把年紀了,活不長了。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心中酸意泛濫,我怎麼可以放手。
在我心裡,她早就是我的親娘了。
「娘,我情願跟你一起死,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死的。你一定要抓緊,他們很快就會來救我們。」
其實,我心裡也沒底。
我的身體好像馬上要分裂成兩半,痛到麻木窒息。
絕望間,我出現了幻聽。
是蕭勉的聲音。
「沈玉簪,不要動,我下來救你。」
他第一次叫我名字。
驀然一隻有力的手臂拖住我。
他將身上的麻繩系在我腰間。
又下去為蕭母繫上了繩子。
上面的人齊聲使勁。
我們得救了。
不是我的幻覺,是蕭勉救了我。
蕭勉抱著我,凝眉道:「為何這麼多血?」
蕭母說:「玉簪為了保護我,跳車時將我護在懷裡,我毫髮無損,她受了傷。」
她捂住臉哭起來。
我只覺眼皮猶如千斤壓頂。
「沈玉簪,不要睡,我帶你去找郎中。」
他將我抱上馬車,我圈在他懷裡。
蕭勉的額頭,儘是細細密密的汗。
他一邊揮舞著長鞭,一邊同我說話:「沈玉簪,你不要睡。」
「我給你買栗子糕。」
「我送你好多好多金銀珠寶給你傍身,好不好?」
「你不用等我死,我立馬給你寫和離書,你隨時可以離開。」
……
我心臟一陣一陣地緊縮。
不知哪兒來的水滴砸在我臉上。
我艱難地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明明沒有下雨啊。
下一瞬,眼前一片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