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對「婢女」這兩個字格外排斥,沒好氣道:「行了行了,霍如清是戀愛腦,你、純純狗腦。」
「說什麼呢你!」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我蹙眉揮了揮手,故意道:「再吵就都別去了。」
琥珀轉轉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但是,嘴倒是老實地閉上了。
12
另一邊,我已經趁周弘晏偷偷來找我時,將馬球宴的事情告訴了他。
又裝羞作怯地暗示,希望能在那與他相見。
周弘晏倒是聽話。
我不過在僻靜處繞了兩三圈,就有一個穿著侍衛衣裳,戴著斗笠的男人走了過來。
彩芸故意攔在我身前怒喝他:「你誰啊!」
他掀起斗笠一角,嘴角噙笑:「當然是你家姑爺。」
彩芸立馬裝作受了驚嚇的樣子賠罪。
然後垂著頭,乖乖退到了遠處。
周弘晏則走過來,用袖子作遮擋,將我整隻手都包進掌心,輕輕摩挲著,嘴裡照常說著些我聽多了的情話。
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正說著,我們身後的樹叢里忽然傳出一聲驚呼。
不等周弘晏反應過來,一匹棗紅色的馬已經飛馳而出,幾乎從我們身側不過半尺的地方擦過。
琥珀趴在馬上,緊緊扯著韁繩,嘴裡大喊著救命。
我驚慌地掩住唇,見周弘晏沒什麼動作,又趕緊顫著手指抓他的袖子。
「殿下,要出人命的,你快救救她!」
周弘晏安撫地捏捏我的手指,這才躍身奔向那匹受了驚的馬。
等他走後,彩芸遙遙看了我一眼。
我也讚許地望向她,一切心照不宣……
至於遠處,琥珀終於捱不住瘋了般的顛簸,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但她想像中的劇痛並沒有到來。
因為就在那個瞬間,周弘晏一躍而起,攬住她的腰,輕而易舉地閃身後退,避開了馬蹄的踐踏。
琥珀驚魂未定地趴在他懷裡。
我猜這一瞬,周弘晏在她眼中一定很像天神降臨。
他將琥珀放到安全地帶,又輕輕鬆鬆制服了那匹狂躁的野馬。
我就站在遠處,看著琥珀的視線一直隨著他近近遠遠。
那一瞬間,我分明看見了她眼底的心動,還有不甘。
13
周弘晏收拾完爛攤子,又重新回來找我。
我熟練地誇他:「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還好有殿下。」
周弘晏剛在我面前表現了一番,此刻也有些飄飄然,竟然忘了自己侍衛的裝扮,直接將我按進了懷裡。
借著這個距離,我輕輕抬手,碰掉了他的斗笠。
而另一邊,聽見驚馬動靜的長公主終於和我預想中一樣,過來查探情況了。
她看清周弘晏的臉,又看看他的裝扮,揮手遣走隨從,這才掩著唇笑出了聲音。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孫猴子,都說女大不中留,我看男大也不中留嘛!」
周弘晏拱手行禮:「姑母莫打趣我了。」
「哪裡是打趣了?」
長公主走過來牽住我的手,一邊帶著我往掛了帷幔的亭子裡走。
「今日的彩頭是一隻珊瑚翠玉釵,你若是贏了馬球,替姑母拿了釵子,姑母就當不知道這回事,否則……」
長公主朝周弘晏投了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他立馬會意,笑著脫下外袍,隨手丟給小順子:「看來我今日是提前走不了了。」
然後大步走向馬球場。
我趁機朝彩芸使了個顏色,她立馬拖著琥珀一起跟了上來。
14
周弘晏身手好,在馬球場上也如魚得水。
比起平時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馬背上的他更多了一分少年人的意義風發。
琥珀早就看痴了。
直到周弘晏拿著贏來的釵子,一步步走到長公主跟前,她才大夢初醒般拍了下臉,垂下眼睛。
可沒過片刻,視線又落回了周弘晏身上。
我心裡大概有了數,只是缺少一個驗證。
……
第二天,我就讓彩芸將盯著琥珀的婢女找來。
剛想問話,誰知她「噗通」跪在地上,又是磕頭又是討饒。
「你這是幹什麼?」我莫名其妙。
婢女的臉青白得嚇人,癱軟在地上,好半天才艱難吐出一句:「奴,奴婢實在沒膽子跟小姐稟報。」
我再三保證說什麼都沒事,婢女這才吞吞吐吐道:「琥珀昨晚,又在跟那個不知躲在何處的『系統』說話了。」
「說了什麼。」
婢女的頭比上次垂得還要低,臉都快貼到地面了。
「她,她說……她說她看上太子殿下了,還說憑她的實力,一定能當,當太子妃,然,然後再當皇后……」
「還有嗎?」
婢女的聲音都在顫抖:「那個叫『系統』的人好像不同意,讓她回去,她就說……」
婢女學著琥珀的語氣:「回不回去是我的選擇,我現在覺得就算回去了,也要處理一堆爛攤子,但如果能攻略太子,我擁有的可不只是財富,還有你都給不了的權利。」
我在心裡冷笑一聲。
看來,我的計謀確實奏效了。
至於琥珀說的攻略太子……坦白說,我此前並沒有聽過這個詞。
但跟她相處這麼久了,我也大概能夠猜到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何不再助她一臂之力呢?
15
有了決定後,幾乎所有能跟周弘晏見上面的場合,我都不會落下琥珀。
而她也果真不負我所望。
起初只是有意無意地出點小風頭,到了後來,她便學會了用各種辦法絆住周弘晏,只為了爭取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這要是還不明白情況,那周弘晏便是真的傻了。
教養擺在那,他不好直接跟我說,只能幾次三番暗示我,讓我把琥珀趕出府。
我卻裝著懵懂無知:「為何呀殿下?琥珀照顧我許久,最是貼心可靠,合我心意了。」
周弘晏沒法說琥珀勾引自己,只能咬牙切齒地告訴我:「我覺得她心性不正。」
但那又如何,我只當左耳進,右耳出。
在我的縱容下,琥珀行事越發大膽。
某個夜裡,她居然給周弘晏下了媚藥。
一夜旖旎後,竟還有臉跑來向我挑釁。
「霍如清,我看你的太子哥哥也沒多非你不可嘛,你都不知道他昨晚喊了我什麼。」
我故作生氣地將她趕出府,心裡想的卻是——這些時日,你就不要拖累我了。
琥珀走時,絲毫沒意識到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她照舊抬著下巴,一副瞧不起我們這個「封建社會」所有女子,尤其瞧不起我的樣子。
「霍如清,其實我這也是在幫你,說不定你傷心過後,戀愛腦這毛病就不治而愈了呢?」
「那你呢?」我問她,「你這算什麼?」
琥珀哈哈大笑:「我這可不算戀愛腦,我只是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罷了,放在我們那個世界裡,我這種野心勃勃,想要什麼就爭取什麼的行為,純純事業批大女主好嗎?」
我垂下眼睫,擋住了所有嘲弄情緒。
好一個大女主。
我倒要看看,一個依附太子才能獲得榮華的大女主,如何在冬月廿二過後,繼續笑出聲音。
16
由於那晚的荒唐事被我撞個正著,周弘晏許久沒臉見我。
這簡直正合我意。
沒了他的打攪後,我終於能放開手跟舊部謀划動兵的事情。
該在何處駐軍,於何時裡應外合,以何物為暗號,我全都事無巨細地安排好。
期間也不是沒出過意外……
當時死士正在我房中,誰也想不到,許久沒來的周弘晏居然又跟從前一樣出現了。
他敲著門,輕聲喊我的名字,說無論如何都要見我一面。
我慌神須臾,立馬回到床邊,傷心啼哭起來。
「殿下何苦又來揭我傷疤,為何就不能讓我冷靜一段時間,難道非要在我千瘡百孔的心上再紮上幾刀嗎?」
我向來是溫和順從的,周弘晏從沒被我這樣指責過,一時也有些手足無措。
最後,或許是自覺理虧,又或許是不忍見我傷心欲絕,只好嘆著氣先行離開。
琥珀可能都不知道,她為我找到了怎樣的好藉口!
說到琥珀,這些天裡,為了不讓她在我成事前惹出亂子,我特地派了死士跟著她。
可很快,我就發現,我實在是高看她了。
這個自詡來自未來的大女主,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腦子裡什麼東西最有價值。
她每日都在鑽研著怎麼穿得漂亮,怎麼打扮得出眾,怎麼做些特別的事情吸引周弘晏的注意。
簡直愚蠢至極。
死士還告訴我,前幾日宮裡得知了琥珀給太子下媚藥的事,連夜派來了殺手,想除了她,保全皇家清譽。
可這琥珀情急之下,居然大喊自己懷孕了。
天家血脈可是大事,殺手們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她就這樣躲過一劫。
而這件事後不過兩天,一輛轎輦便趁夜停在了她門前。
兩個老嬤嬤連拖帶拽,硬是將琥珀塞了進去。
17
彩芸就在我身邊,聽完這件事情,難以置信道:「這小賤人真真有孕了?」
我抿了口茶,靜靜沉思。
周弘晏當時羞憤欲絕,匆匆離開。
按他的性格,怕是沒臉告訴任何人,自然也就沒人給琥珀送避子湯。
她情急之下用這個藉口脫險,也算是腦子活絡。
只是,是否真的有孕,還需宮裡的太醫驗了才知。
我正思考著,彩芸忽然猛拍了一下腦袋。
「哦對,小姐,還有一件事!我們的死士現在可沒法看著琥珀了,若是她進宮後,把那些機密都告訴了大周的皇帝皇后怎麼辦?」
「不用擔心。」我輕聲寬慰。
琥珀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些有用的東西上面。
退一萬步說,就算她真跟周弘晏說了,後者信不信還是一回事。
就算他信了,沒個一年半載,也絕對造不出那些器具。
何況我和他馬上就要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