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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司告白後完整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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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聽到了裡面高亢的聲音。
像是小狗發怒。
「住口吧你，陳桃把自己的工作早完成了，她加班寫的是你的代碼，因為你磨磨蹭蹭一直不滿足需求導致項目一直沒辦法上。」
「你還挺有理了。」
是沈曜的聲音，沈曜在替我辯解。
是的，這幾天我加班一直是弄同事的代碼，沒辦法，梁彥瑾主導的項目，我想讓他早點完成。
我的頭越來越痛，渾身又冷，但是額頭燙得出奇。
我握住了門把手，到底沒往下按。
不敢進去面對他們。
我轉過身坐電梯往樓下走。
發燒了確實有些迷糊，不小心電梯到了負二層的地下車庫我都沒注意到。
但是眼前的場景卻讓迷迷糊糊的我瞬間清醒。
是梁彥瑾。
他面前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裙的美貌女人，我認出了，那是沈靜薇。
沈靜薇容貌艷麗，氣質矜貴，手裡捧著一大束白色的玫瑰花。
梁彥瑾牽著一個小女孩，嘴角也掛了淺淺的微笑。
沈靜薇回國了嗎……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吧。
我從來沒見過梁彥瑾笑得這麼溫柔過。
那總是冷靜如淵的眸子裡就像是含著澹澹春水。
我把自己的身影隱藏在黑色車子的後面，默默地看著他們。
我看到梁彥瑾把我繞了三條街給他買的精緻包裝的點心遞給了那個小女孩。
我看到梁彥瑾把車門打開，沈靜薇明媚一笑後自然地坐上了副駕。
我大抵是燒得重了點，我的臉滾燙得似乎在被火灼燒，我一隻手撐在了黑車上。
這裡是停車場，梁彥瑾的奔馳開得很慢，他的車要開出去要經過我。
我燒得太重了，頭好痛，眼眶似乎也有淚珠打轉。
模糊的視線中，那輛屬於他的奔馳車緩慢地從我面前經過。
我肯定，我確信他看到了我。
他的車沒有任何的猶豫，從我的面前開了出去。
就像是，從未打算在我的世界裡停留一樣。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車遠離的影子。
內心的酸楚和渾身的滾燙交織，瞬間席捲了我全身。
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嗚咽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太沒出息了。
在他漠視我離開的那一刻，我終於明明確確地知道了一件事情——
我一點希望都沒有，我一直都是一個——
跳樑小丑。
10
我決定放棄梁彥瑾了。
我表白了，努力了，每一條路我都試著走了，我覺得我已經付出所有努力試著讓事情變好。
既然無能為力，不如就坦然放棄。
我把梁彥瑾的備註從「男神」改成了「梁總」。
我給自己畫了一條明確的線，絕不能再打擾他了。
我再也沒給梁彥瑾帶過咖啡，也不會跑幾條街給他買點心，更不會給他發微信了。
為了上班方便，我又開始全素顏，脫下了西裝裙，穿上了衛衣衛褲。
為了感謝沈曜的仗義執言，我給他帶了一份點心。
沈曜笑得眼睛都成月牙了。
他一邊吃著點頭一邊湊過來給我說悄悄話。
「驚天大瓜，鐵樹開花，咱們老總好像有女朋友了。」
我心一痛，嘴唇抿了抿沒說話，本來背對我們的同事好像感興趣了，椅子一轉眉飛色舞：
「我知道那位，好像是沈家大小姐，離婚帶了個孩子。我覺得老總條件這麼好也不至於找一個離婚的女人吧。」
「離婚的怎麼了。人家只是離婚，又不是坐過牢，又不是什麼污點。」沈曜嗆道。
對面的男同事被一嗆，椅子轉回去嘟囔道：「好好，這好事也該你遇。」
我覺得沈曜三觀還挺正，我給他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
他的月牙眼更明顯了，捲毛一下子就栽到我身邊，要和我繼續八卦。
沈曜說：「我看梁總不行，他一根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每天五點起來跑步，誰跟他過不撓嚷啊。」
好像有點道理。
我被他嘰嘰咕咕說梁彥瑾壞話逗得嘎嘎笑，我倆提溜著腦袋正說悄悄話的時候。
辦公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聽到了對面男同事劇烈的咳嗽聲。
嚇得我一抬頭，仿佛辦公室的空氣都凝滯了一些，空調開得也有些太冷了。
面前站著一個清瘦板正的男人，眼尾沿著下眼瞼微微下垂，透露出男人的清淺和冷淡。
是梁彥瑾，他嘴唇抿得很緊，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嚇得腿都軟了，沈曜也不緊張，裝模作樣地湊在我電腦前說：
「你看這裡的程序你就寫錯了吧。」
好像在討論工作，但是哥哥我的桌面還是藍天綠地啊。
梁彥瑾看著我和沈曜湊得那麼近的腦袋，他走到我們面前，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問沈曜：
「看一下你的工作進度。」
「做了一點點。」沈曜隨意道，三分之一的進度，這哥們是真的勇啊。
看著梁彥瑾沉下去的臉，我都要緊張了。
「你這周必須完成，不然會影響後面的對接。」梁彥瑾聲音清冷。
「是是是是。」沈曜揚起臉笑道。
梁彥瑾面對沈曜的笑臉也沒說什麼，他停了一下目光幽深道：
「先把工作完成再聊天吧。陳桃她也很忙。」
「好的，陳桃咱們下班再聊。」沈曜隨口道。
我迷茫地點了點頭。
梁彥瑾沒說什麼，只是晚上的時候，沈曜沒辦法約我吃飯了，他被留下來加班了。
沈曜給我發微信：
【老闆在天堂（雙手合十表情）】
11
項目完成後，梁彥瑾宣布要去他郊外的別墅 BBQ 作為團建活動。
沈曜私下和我嘴他：「休息日去團建，真是狗。活該他沒老婆。」
我恨不得雙手點贊。
但是沒辦法，老闆有話，誰敢不應。我們只好強顏歡笑讓梁彥瑾開著他的 MPV 旅行車帶我們去。
公司項目組人不少，沒車的跟老闆，有車的自己開車去。
統一發放路費 200 元。
梁彥瑾在群里問：
【L】：誰明天跟我的車走？
群里一時安靜下來。
【L】：張三，李四，王五，陳桃，你們跟我的車。
【沈曜】：陳桃跟我走就行啦！明天我去接她（旺柴）。
【L】：統一從公司出發。
【沈曜】：那正好她坐我的車就行。
【陳桃】：謝謝老闆，我坐沈曜的車就行了（玫瑰）（愉快）。
公司群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三天，沈曜黑著臉看著穿著休閒裝的梁彥瑾。
他一臉平靜，聲音溫和道：「我今天限號，不打算開車了，沈曜，你不介意我坐你的車吧？」
梁彥瑾至少有三輛車，不可能今天都限號吧？
沈曜黑著臉又不好拒絕，他只好故作高興道：
「好吧，那陳桃你坐副駕吧。」
梁彥瑾看著副駕貼著的可愛庫洛米貼紙，似乎是剛貼的，上面寫著「寶貝專用座」。
他動作伶俐地打開副駕的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我坐到了后座。
沈曜沖我回頭笑道：「連你藍牙，讓我聽聽你都喜歡什麼風格的歌曲唄。」
我餘光瞥了梁彥瑾一眼，他一臉平靜，也沒拒絕。
我打開了藍牙，我倒是比較喜歡聽歐美的歌曲，比如泰勒斯威夫特的歌。
車內響起了悠揚溫柔的嗓音，是我最喜歡的 Love Story。
安靜的車內，溫柔浪漫的前奏，沈曜竟然輕輕哼起了這首歌。
「你會唱？」我有些詫異。
「對呀，我也喜歡聽這首歌。」
「這麼巧啊。」有幾分遇到同好的歡喜。
「我關注了你的網易雲，你喜歡的音樂我都聽過一遍，都挺好聽的，看來我們喜好差不多呢。」沈曜聲音愉悅。
我啊了一聲，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有些驚訝：「那我網易雲那唯一的粉絲是你啊。」
「嗯唄。」沈曜語氣中是難以掩飾的驕傲。
不知怎的，車內突然安靜下來。空氣中有些凝滯的冷意。
我們兩個相談甚歡，似乎忽視了副駕的老闆。
我有些尷尬，但是內心卻極其不想和梁彥瑾搭話。
畢竟，我不想再給他錯覺了……也不想打擾他了。
既然已經尷尬，那就尷尬到底。
我一咬牙，繼續和沈曜聊天，聊著我們喜歡的音樂和歌手。
一直聊到了目的地。
一到別墅門口，梁彥瑾一臉平靜地打開了車門，邁著長腿下車了。
他剛下車，沈曜就嘟囔著：
「真是礙眼。」
我苦笑一聲，也跟著梁彥瑾下車。
12
梁彥瑾的別墅有一個很大的室外花園，有桌椅，燒烤台，甚至還有吧檯。
我們幾個女士負責簡單的工作，我坐在一邊洗水果。
對面的男同事們在花園裡煙霧繚繞地燒烤。
大家一開始對於休息日燒烤還有點不爽，但是人一多嘻嘻哈哈又都高興起來。
連本來心情不好的我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我注意到梁彥瑾手裡拿著一把烤串向我走來。他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我，似乎要讓我先嘗嘗他烤好的肉串。
我有些詫異，下意識地,眼神就要躲閃，但是他卻邁著步伐堅定地向我走來。
在他幾乎要走到我身邊的時候。
捲毛沈曜突然小跑幾步超過了他，一隻手向我遞過來烤雞翅。
「我烤的，你嘗嘗好吃嗎？」
透過沈曜，我看見梁彥瑾停住了腳，本來平靜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晦暗，他死死地攥住手上的串，上面的油脂甚至滴到了他的袖口，一向愛乾淨的他此時卻毫不在意。
沈曜的雞翅遞到了我的嘴邊，奪去了我的注意力。
我咬了一口後：「好吃呢。」我眉眼彎彎向沈曜笑。
「那我給你多烤幾串去。」
我的一句好吃，似乎給了他莫大獎勵，沈曜把袖子捋高，又快速投入到煙霧中。
大家烤好後坐在桌椅里，喝酒聊天。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敬了梁彥瑾酒，他一口又一口地喝著。
寂寥的月光下，他髒了的袖口已經捋到了手臂處，露出了長期健身優美強健的肌肉。
平時平靜溫和的他此時渾身似乎都緊緊繃著，攥著酒杯的手青筋暴出，露出曾經不顯的張力。
我也喝了一點點酒，有點想上廁所了。
我問梁彥瑾廁所在哪個位置。
梁彥瑾站起來道：「我帶你去。」
酒桌上所有人都說說笑笑，沒人注意到我們兩個。
沈曜似乎注意到了，剛要站起來，卻被旁邊的男同事按住喝酒。
我暈乎乎地跟著梁彥瑾走進別墅。
我以為梁彥瑾給我指個方向就好了。
別墅很大，裝修也帶著梁彥瑾特有的冷清簡約風格。
他帶著我走到了衛生間門口。
我道謝後先走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馬桶很乾凈，我把馬桶墊掀下來小解。
突然間，衛生間的燈滅了。
不，不只是衛生間。
是別墅內所有的燈光。室外燈也滅掉了。
13
我聽到外面嘈雜慌亂的聲音。
「臥槽，別墅也會停電嗎？」
我剛小解完，慌慌張張擦乾淨後，提褲子就要站起來。
衛生間沒有窗戶，沒有月光的照耀，一切都顯得格外黑暗。
誰知道為啥有錢人的衛生間這麼大啊。
還特別黑。
我按照進衛生間的回憶去摸索衛生間的門。
在我摸索門的路上，卻被絆了一跤。
我一時不穩，跌坐在地上，手臂在剛才著急找支撐物的過程中，打翻了台面的一個瓶子。
咔嚓一聲，瓶子破碎的聲音在寂靜中十分清脆，衛生間內突然瀰漫了一股淡淡的麝香與雪松混合的香味。
「你還好嗎？桃桃。」我聽到了門外梁彥瑾清冷的聲音。
不只是他說話的聲音，還有門被輕輕推動的聲音。
「抱歉，太黑了，我摔了一跤，好像打碎了你的香水。」我說道。
他卻沒有答話。
衛生間的門鎖啪嗒一聲，門似乎關閉了。
衛生間內突然很安靜，我只聽到了他顫抖和刻意壓輕的呼吸聲。
他的安靜和呼吸聲讓我莫名地緊張起來，他就像是戰場上受傷的傷者，壓抑著痛苦和掙扎的情緒。
我有些害怕，手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卻不小心碰到了剛才濺到我面前的玻璃碎渣。
玻璃碎渣猛地扎進我的手掌，我疼得叫了一聲。
隨後，我感覺到，一個朦朧的黑影似乎籠罩住了我。
呼吸聲離我越來越近，梁彥瑾的鼻尖幾乎要抵住我的額頭。
「你受傷了，別動。我扶你起來。」
「抱歉。」我有些緊張，手掌的疼痛讓我聲音有些顫抖。
因為太黑了，所有其他的感官都無限放大。
鼻尖縈繞著雪松麝香的味道，還有梁彥瑾身上的淡淡的酒味。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額頭上，讓我越來越緊張。
倏地，我感受到一隻寬厚的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隨後似乎找到了目標，緩慢地又充滿壓制性地蓋在了我的手背上。
「幹什麼。」我的聲音幾乎要支離破碎。「我可以自己起來。」
安靜的室內，似乎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和我心臟撲通撲通如鼓點的聲音。
「桃桃，我嫉妒了。」
那隻寬厚的溫熱的手捏住了我的手，我受傷的手被他強行放在了他的胸前。
我感受到了我手掌的血液流到了他的襯衫上，也感受到了他襯衫內鼓動跳躍的心臟。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曾經如同平靜潭水的聲音如今像是翻滾濺起波浪的黑潭。
沙啞又低沉。
「桃桃，你還喜歡我嗎？」
溫熱的唇瓣似乎印在了我的額頭，我的大腦在這個瞬間一片空白。
門外忽然響起來沈曜的尖叫：
「桃桃，你還好嗎？」
「我找到中央控制台了，燈馬上就會亮了。」
嘀的一聲，所有的燈光乍然亮起，如同白熾的太陽。
衛生間的門被猛地踹開。
此時的梁彥瑾正紳士地把我從地上拽起來，他聲音平靜又溫和：「你摔倒了？沒關係吧。」
「沒事。」我裝作無事地站起來。
沈曜琥珀色的眼眸卻死死地盯向一個方向。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是梁彥瑾潔白襯衫上的一抹血跡。
梁彥瑾看著沈曜死寂的目光，他一向冷清的面容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一抹溫柔的，甚至可以說帶著些羞澀的，卻又充滿詭異的笑容。
那天晚上回去，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我靠在車座上，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燈亮了後，絆倒我的小凳子。
在我一開始去衛生間的時候，明明規規矩矩地放在洗手台下面。 14
那天晚上，我的網易雲推送了一個消息。
我的粉絲又多了一位。
我也沒在意，只是滿腦子都是梁彥瑾今天對我說的話。
「桃桃，你還喜歡我嗎？」
說還不喜歡是假的，我還是有點喜歡他的，可是我有點怕。
是的，我有點害怕。
那天黑暗的屋子裡，他輕喘的呼吸聲和幾乎病態的笑容。
我害怕，這不是我認識的梁彥瑾。
我認識的梁彥瑾是溫文爾雅，是清冷矜貴，是會幫助別人的學長，是自律上進的領導。
而不是如同一個……
如同一個黑暗癲狂的瘋子。
那天之後，我升職了。
我的辦公室升到了梁彥瑾的樓層。
準確點說，是梁彥瑾獨立辦公室正對著的工位。
有一個攝像頭直直穩穩地衝著我。
我好難受，我坐立不安。沈曜也很難受，我收拾東西搬遷的時候，他拉著我的衣服說：
「我去和領導說，就讓你原地辦公唄，為什麼要換工位。」
但是很明顯，沈曜的抗爭沒用，我還是換了辦公室。
我還是照常每天工作敲代碼，只是我總感覺到有一股目光一直在注視著我。
搞得我多穿了一件外套。
下班前，我收到了梁彥瑾的微信。
「你晚上多加兩個小時班。」
「憑什麼？」
草，梁彥瑾確實是只狗。
「三倍工資。」
「好的。」
梁彥瑾，我的好老闆！
晚上所有人都離開辦公樓後，我坐在辦公室里繼續敲代碼。
三倍工資還是有些香香的。
我正敲代碼敲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面對我的梁彥瑾辦公室的門開了。
梁彥瑾穿著一身西裝從裡面走進來。
我抬頭看了一眼道：「老闆好。」
說完這句話後，我才意識到，這個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我和梁彥瑾兩個人了。
梁彥瑾走到了我的面前，他隨手拉了一個凳子坐在我旁邊，看我敲代碼。
我有些緊張，手卻沒有停，噼里啪啦。
室內一時有些安靜，只能聽見鍵盤的聲音。
隨後，我聽到了他溫柔的聲音：
「你還記得我上次的問題嗎？」
「啊？」
我的敲鍵盤的手一頓，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還喜歡我嗎？」
「不喜歡了。」我幾乎想都沒想就說了。
我想要正常的戀愛，而不是當一個小丑，一個舔狗。
說完後，我立刻去看他的臉。
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俯下身子，伸出兩隻手按在了我的鍵盤上。
「這裡你寫錯代碼了。」
他聲音溫和，一雙細長白皙的手在鍵盤上輕輕一敲，就把我錯誤的代碼改錯了。
我才意識到，小小的我，已經被他籠罩在了辦公椅與電腦前小小的空間裡。
就好像被他圈在了懷裡。
「我不喜歡你了。」我又重複了一遍。
「這樣不太好。」我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
他直起身子，收回了自己的手，眉毛微微挑起。
「陳桃，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短短几天，你就改變了你的想法嗎？你為什麼不想和我試試。」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也知根知底。」他聲音溫柔，甚至帶著一絲蠱惑。
可是，我又想到了那天的停車場，這讓我有些痛苦。
我只好直言不諱道：
「那天在停車場，我看到了你和沈靜薇。」
我剛說完這句話，梁彥瑾的眉眼有一瞬間似乎被凍結了，他的眉峰不自覺地皺起。
「沈靜薇和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關係，她準備離婚，帶著一個孩子。那天她來找我是想讓我當中間人，聯繫一個律師打離婚官司。」
「我確實看到你了，但是那天的事情很急。」梁彥瑾解釋道。
梁彥瑾收起了微笑，他臉上露出了「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不接受我」的苦惱表情，他似乎準備好了給我解釋清楚。
「我暗戀了你很多年，就是給你告白，也是我心理鬥爭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找你的。」我看向他清澈的眼眸，一字一句說。
「那天，我發燒了，可是我還是堅持工作，因為這個項目你是負責人，我幹完了我的工作，還幫同事干，就想早點完工。我發燒得暈乎乎的，不小心按錯了電梯，我到了停車場，看見你和沈靜薇。」
「我知道，你和沈靜薇沒有關係，如果你倆有曖昧關係的話，那早就會有了。我只是，我只是發現，你還是喜歡她的，你是那麼喜歡她，以至於看不到一直在角落的我。或者你看到了，只是你不在意。」
我頓了一下，有些苦笑道：
「我喜歡你，我追你，是因為我想當你的愛人，當你眼中的主角，而不是永遠當一個替補，當一個角落裡的人。」
「你試都沒有試，你怎麼知道你不會成為我的主角呢？」梁彥瑾看著我，他的眼眸中閃過某種悲傷的情緒，他幾乎有些急切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掙脫了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冷靜道：
「我試過了，梁彥瑾。我不是沒努力過，我每天給你帶的點心是我騎著共享單車穿梭好幾條街買的，我要過十五個紅綠燈，因為你說你愛吃。」
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
「不只是告白後的努力，在我告白前，在我大學期間，在你工作室工作的時候，每個日日夜夜，你辦公室的飲用水似乎從沒有停過吧，是我去找人換的，當時五樓沒有電梯，師傅不願意送上樓，18.9 升的水，是我抱著抬著上五樓給你換的。」
「大學畢業第一個項目成功後慶功宴，你喝多了，我不會開車，我騎著自行車送你回家，你倒在了花壇里，我哭著拽你，背著你把你送回了家。」
「後來，你成了老闆，你再也沒有失態過了，我知道你有胃疼的毛病，所以公司的零食櫃里總是備著一盒胃藥，有人會拿走，但是第二天就補上了。」
「梁彥瑾，從大學到我告白前，我在你的生活中出現過很多很多次，你看過我嗎？」
說到這裡，我似乎如釋重負。
壓在心口讓心裡酸脹不安的石頭終於掉落，摔了個粉碎。
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但是我輕輕地擦去了。
結束了。
「我在乎的不只是停車場那天，你也可以說這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梁彥瑾，我真的放棄你了。」
在我說話的期間，梁彥瑾的眉頭一直緊皺著。
他在想什麼？終於想起了我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的事情了嗎？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了，因為這些都過去了。
我喜歡過你，為你付出過，這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事情，你沒有注意到，我放棄你也是理所當然吧。
窗外已經黑了下來，窗外的高樓大廈里的燈光也都漸漸亮起，像是墨色夜空中的繁星。我們的屋子也是其中一顆白熾的星。
在燈光的照耀下，梁彥瑾的表情格外清晰，他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嘴唇動了動，他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看到他平靜的表情一點點碎掉，我看到他深沉的眼眶裡有些發紅。
他聲音有些沙啞：
「陳桃，對不起。」
「沒關係的，梁彥瑾，我們可以當朋友的。都過去了，我也不喜歡你了。」我坦然地笑了笑。
故作大方地聳了聳肩，耳邊突然響起了梁彥瑾的聲音：
「可是陳桃，我意難平。」
15
那天之後，我又回到了樓下的辦公室。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只是第二天，我的辦公桌上放了兩盒點心。
我打開手機，收到了梁彥瑾的微信和他騎共享單車的照片。
【我騎過了大概六條街，路過了十五個紅綠燈。這條路很長，騎行道上有車輛和小攤販占道，很堵，走走就要停停。當我走過這條路的時候，我才知道你經歷了哪些。你當時是帶著什麼心情穿過嘈雜的人群，骯髒的街道呢。】
我沒有回覆。
怎麼他也寫起小作文了。
【我今天回到了我曾經的工作室，曾經的工作室不過是我租的一個房子。房東見了我很意外，她給我講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原來，工作室的水一直是你在換，衛生是你在打掃。甚至，工作室那棵發財樹，都是你在澆水啊。】
梁彥瑾開始每天給我帶早餐，帶小蛋糕。
像是小狗發怒。
「住口吧你，陳桃把自己的工作早完成了，她加班寫的是你的代碼，因為你磨磨蹭蹭一直不滿足需求導致項目一直沒辦法上。」
「你還挺有理了。」
是沈曜的聲音，沈曜在替我辯解。
是的，這幾天我加班一直是弄同事的代碼，沒辦法，梁彥瑾主導的項目，我想讓他早點完成。
我的頭越來越痛，渾身又冷，但是額頭燙得出奇。
我握住了門把手，到底沒往下按。
不敢進去面對他們。
我轉過身坐電梯往樓下走。
發燒了確實有些迷糊，不小心電梯到了負二層的地下車庫我都沒注意到。
但是眼前的場景卻讓迷迷糊糊的我瞬間清醒。
是梁彥瑾。
他面前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裙的美貌女人，我認出了，那是沈靜薇。
沈靜薇容貌艷麗，氣質矜貴，手裡捧著一大束白色的玫瑰花。
梁彥瑾牽著一個小女孩，嘴角也掛了淺淺的微笑。
沈靜薇回國了嗎……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了吧。
我從來沒見過梁彥瑾笑得這麼溫柔過。
那總是冷靜如淵的眸子裡就像是含著澹澹春水。
我把自己的身影隱藏在黑色車子的後面，默默地看著他們。
我看到梁彥瑾把我繞了三條街給他買的精緻包裝的點心遞給了那個小女孩。
我看到梁彥瑾把車門打開，沈靜薇明媚一笑後自然地坐上了副駕。
我大抵是燒得重了點，我的臉滾燙得似乎在被火灼燒，我一隻手撐在了黑車上。
這裡是停車場，梁彥瑾的奔馳開得很慢，他的車要開出去要經過我。
我燒得太重了，頭好痛，眼眶似乎也有淚珠打轉。
模糊的視線中，那輛屬於他的奔馳車緩慢地從我面前經過。
我肯定，我確信他看到了我。
他的車沒有任何的猶豫，從我的面前開了出去。
就像是，從未打算在我的世界裡停留一樣。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車遠離的影子。
內心的酸楚和渾身的滾燙交織，瞬間席捲了我全身。
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嗚咽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我太沒出息了。
在他漠視我離開的那一刻，我終於明明確確地知道了一件事情——
我一點希望都沒有，我一直都是一個——
跳樑小丑。
10
我決定放棄梁彥瑾了。
我表白了，努力了，每一條路我都試著走了，我覺得我已經付出所有努力試著讓事情變好。
既然無能為力，不如就坦然放棄。
我把梁彥瑾的備註從「男神」改成了「梁總」。
我給自己畫了一條明確的線，絕不能再打擾他了。
我再也沒給梁彥瑾帶過咖啡，也不會跑幾條街給他買點心，更不會給他發微信了。
為了上班方便，我又開始全素顏，脫下了西裝裙，穿上了衛衣衛褲。
為了感謝沈曜的仗義執言，我給他帶了一份點心。
沈曜笑得眼睛都成月牙了。
他一邊吃著點頭一邊湊過來給我說悄悄話。
「驚天大瓜，鐵樹開花，咱們老總好像有女朋友了。」
我心一痛，嘴唇抿了抿沒說話，本來背對我們的同事好像感興趣了，椅子一轉眉飛色舞：
「我知道那位，好像是沈家大小姐，離婚帶了個孩子。我覺得老總條件這麼好也不至於找一個離婚的女人吧。」
「離婚的怎麼了。人家只是離婚，又不是坐過牢，又不是什麼污點。」沈曜嗆道。
對面的男同事被一嗆，椅子轉回去嘟囔道：「好好，這好事也該你遇。」
我覺得沈曜三觀還挺正，我給他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
他的月牙眼更明顯了，捲毛一下子就栽到我身邊，要和我繼續八卦。
沈曜說：「我看梁總不行，他一根棍子打不出個屁來，每天五點起來跑步，誰跟他過不撓嚷啊。」
好像有點道理。
我被他嘰嘰咕咕說梁彥瑾壞話逗得嘎嘎笑，我倆提溜著腦袋正說悄悄話的時候。
辦公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聽到了對面男同事劇烈的咳嗽聲。
嚇得我一抬頭，仿佛辦公室的空氣都凝滯了一些，空調開得也有些太冷了。
面前站著一個清瘦板正的男人，眼尾沿著下眼瞼微微下垂，透露出男人的清淺和冷淡。
是梁彥瑾，他嘴唇抿得很緊，看起來不太高興。
我嚇得腿都軟了，沈曜也不緊張，裝模作樣地湊在我電腦前說：
「你看這裡的程序你就寫錯了吧。」
好像在討論工作，但是哥哥我的桌面還是藍天綠地啊。
梁彥瑾看著我和沈曜湊得那麼近的腦袋，他走到我們面前，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問沈曜：
「看一下你的工作進度。」
「做了一點點。」沈曜隨意道，三分之一的進度，這哥們是真的勇啊。
看著梁彥瑾沉下去的臉，我都要緊張了。
「你這周必須完成，不然會影響後面的對接。」梁彥瑾聲音清冷。
「是是是是。」沈曜揚起臉笑道。
梁彥瑾面對沈曜的笑臉也沒說什麼，他停了一下目光幽深道：
「先把工作完成再聊天吧。陳桃她也很忙。」
「好的，陳桃咱們下班再聊。」沈曜隨口道。
我迷茫地點了點頭。
梁彥瑾沒說什麼，只是晚上的時候，沈曜沒辦法約我吃飯了，他被留下來加班了。
沈曜給我發微信：
【老闆在天堂（雙手合十表情）】
11
項目完成後，梁彥瑾宣布要去他郊外的別墅 BBQ 作為團建活動。
沈曜私下和我嘴他：「休息日去團建，真是狗。活該他沒老婆。」
我恨不得雙手點贊。
但是沒辦法，老闆有話，誰敢不應。我們只好強顏歡笑讓梁彥瑾開著他的 MPV 旅行車帶我們去。
公司項目組人不少，沒車的跟老闆，有車的自己開車去。
統一發放路費 200 元。
梁彥瑾在群里問：
【L】：誰明天跟我的車走？
群里一時安靜下來。
【L】：張三，李四，王五，陳桃，你們跟我的車。
【沈曜】：陳桃跟我走就行啦！明天我去接她（旺柴）。
【L】：統一從公司出發。
【沈曜】：那正好她坐我的車就行。
【陳桃】：謝謝老闆，我坐沈曜的車就行了（玫瑰）（愉快）。
公司群陷入了一片死寂。
第三天，沈曜黑著臉看著穿著休閒裝的梁彥瑾。
他一臉平靜，聲音溫和道：「我今天限號，不打算開車了，沈曜，你不介意我坐你的車吧？」
梁彥瑾至少有三輛車，不可能今天都限號吧？
沈曜黑著臉又不好拒絕，他只好故作高興道：
「好吧，那陳桃你坐副駕吧。」
梁彥瑾看著副駕貼著的可愛庫洛米貼紙，似乎是剛貼的，上面寫著「寶貝專用座」。
他動作伶俐地打開副駕的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我坐到了后座。
沈曜沖我回頭笑道：「連你藍牙，讓我聽聽你都喜歡什麼風格的歌曲唄。」
我餘光瞥了梁彥瑾一眼，他一臉平靜，也沒拒絕。
我打開了藍牙，我倒是比較喜歡聽歐美的歌曲，比如泰勒斯威夫特的歌。
車內響起了悠揚溫柔的嗓音，是我最喜歡的 Love Story。
安靜的車內，溫柔浪漫的前奏，沈曜竟然輕輕哼起了這首歌。
「你會唱？」我有些詫異。
「對呀，我也喜歡聽這首歌。」
「這麼巧啊。」有幾分遇到同好的歡喜。
「我關注了你的網易雲，你喜歡的音樂我都聽過一遍，都挺好聽的，看來我們喜好差不多呢。」沈曜聲音愉悅。
我啊了一聲，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有些驚訝：「那我網易雲那唯一的粉絲是你啊。」
「嗯唄。」沈曜語氣中是難以掩飾的驕傲。
不知怎的，車內突然安靜下來。空氣中有些凝滯的冷意。
我們兩個相談甚歡，似乎忽視了副駕的老闆。
我有些尷尬，但是內心卻極其不想和梁彥瑾搭話。
畢竟，我不想再給他錯覺了……也不想打擾他了。
既然已經尷尬，那就尷尬到底。
我一咬牙，繼續和沈曜聊天，聊著我們喜歡的音樂和歌手。
一直聊到了目的地。
一到別墅門口，梁彥瑾一臉平靜地打開了車門，邁著長腿下車了。
他剛下車，沈曜就嘟囔著：
「真是礙眼。」
我苦笑一聲，也跟著梁彥瑾下車。
12
梁彥瑾的別墅有一個很大的室外花園，有桌椅，燒烤台，甚至還有吧檯。
我們幾個女士負責簡單的工作，我坐在一邊洗水果。
對面的男同事們在花園裡煙霧繚繞地燒烤。
大家一開始對於休息日燒烤還有點不爽，但是人一多嘻嘻哈哈又都高興起來。
連本來心情不好的我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我注意到梁彥瑾手裡拿著一把烤串向我走來。他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我，似乎要讓我先嘗嘗他烤好的肉串。
我有些詫異，下意識地,眼神就要躲閃，但是他卻邁著步伐堅定地向我走來。
在他幾乎要走到我身邊的時候。
捲毛沈曜突然小跑幾步超過了他，一隻手向我遞過來烤雞翅。
「我烤的，你嘗嘗好吃嗎？」
透過沈曜，我看見梁彥瑾停住了腳，本來平靜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晦暗，他死死地攥住手上的串，上面的油脂甚至滴到了他的袖口，一向愛乾淨的他此時卻毫不在意。
沈曜的雞翅遞到了我的嘴邊，奪去了我的注意力。
我咬了一口後：「好吃呢。」我眉眼彎彎向沈曜笑。
「那我給你多烤幾串去。」
我的一句好吃，似乎給了他莫大獎勵，沈曜把袖子捋高，又快速投入到煙霧中。
大家烤好後坐在桌椅里，喝酒聊天。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敬了梁彥瑾酒，他一口又一口地喝著。
寂寥的月光下，他髒了的袖口已經捋到了手臂處，露出了長期健身優美強健的肌肉。
平時平靜溫和的他此時渾身似乎都緊緊繃著，攥著酒杯的手青筋暴出，露出曾經不顯的張力。
我也喝了一點點酒，有點想上廁所了。
我問梁彥瑾廁所在哪個位置。
梁彥瑾站起來道：「我帶你去。」
酒桌上所有人都說說笑笑，沒人注意到我們兩個。
沈曜似乎注意到了，剛要站起來，卻被旁邊的男同事按住喝酒。
我暈乎乎地跟著梁彥瑾走進別墅。
我以為梁彥瑾給我指個方向就好了。
別墅很大，裝修也帶著梁彥瑾特有的冷清簡約風格。
他帶著我走到了衛生間門口。
我道謝後先走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的馬桶很乾凈，我把馬桶墊掀下來小解。
突然間，衛生間的燈滅了。
不，不只是衛生間。
是別墅內所有的燈光。室外燈也滅掉了。
13
我聽到外面嘈雜慌亂的聲音。
「臥槽，別墅也會停電嗎？」
我剛小解完，慌慌張張擦乾淨後，提褲子就要站起來。
衛生間沒有窗戶，沒有月光的照耀，一切都顯得格外黑暗。
誰知道為啥有錢人的衛生間這麼大啊。
還特別黑。
我按照進衛生間的回憶去摸索衛生間的門。
在我摸索門的路上，卻被絆了一跤。
我一時不穩，跌坐在地上，手臂在剛才著急找支撐物的過程中，打翻了台面的一個瓶子。
咔嚓一聲，瓶子破碎的聲音在寂靜中十分清脆，衛生間內突然瀰漫了一股淡淡的麝香與雪松混合的香味。
「你還好嗎？桃桃。」我聽到了門外梁彥瑾清冷的聲音。
不只是他說話的聲音，還有門被輕輕推動的聲音。
「抱歉，太黑了，我摔了一跤，好像打碎了你的香水。」我說道。
他卻沒有答話。
衛生間的門鎖啪嗒一聲，門似乎關閉了。
衛生間內突然很安靜，我只聽到了他顫抖和刻意壓輕的呼吸聲。
他的安靜和呼吸聲讓我莫名地緊張起來，他就像是戰場上受傷的傷者，壓抑著痛苦和掙扎的情緒。
我有些害怕，手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卻不小心碰到了剛才濺到我面前的玻璃碎渣。
玻璃碎渣猛地扎進我的手掌，我疼得叫了一聲。
隨後，我感覺到，一個朦朧的黑影似乎籠罩住了我。
呼吸聲離我越來越近，梁彥瑾的鼻尖幾乎要抵住我的額頭。
「你受傷了，別動。我扶你起來。」
「抱歉。」我有些緊張，手掌的疼痛讓我聲音有些顫抖。
因為太黑了，所有其他的感官都無限放大。
鼻尖縈繞著雪松麝香的味道，還有梁彥瑾身上的淡淡的酒味。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額頭上，讓我越來越緊張。
倏地，我感受到一隻寬厚的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隨後似乎找到了目標，緩慢地又充滿壓制性地蓋在了我的手背上。
「幹什麼。」我的聲音幾乎要支離破碎。「我可以自己起來。」
安靜的室內，似乎只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和我心臟撲通撲通如鼓點的聲音。
「桃桃，我嫉妒了。」
那隻寬厚的溫熱的手捏住了我的手，我受傷的手被他強行放在了他的胸前。
我感受到了我手掌的血液流到了他的襯衫上，也感受到了他襯衫內鼓動跳躍的心臟。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曾經如同平靜潭水的聲音如今像是翻滾濺起波浪的黑潭。
沙啞又低沉。
「桃桃，你還喜歡我嗎？」
溫熱的唇瓣似乎印在了我的額頭，我的大腦在這個瞬間一片空白。
門外忽然響起來沈曜的尖叫：
「桃桃，你還好嗎？」
「我找到中央控制台了，燈馬上就會亮了。」
嘀的一聲，所有的燈光乍然亮起，如同白熾的太陽。
衛生間的門被猛地踹開。
此時的梁彥瑾正紳士地把我從地上拽起來，他聲音平靜又溫和：「你摔倒了？沒關係吧。」
「沒事。」我裝作無事地站起來。
沈曜琥珀色的眼眸卻死死地盯向一個方向。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是梁彥瑾潔白襯衫上的一抹血跡。
梁彥瑾看著沈曜死寂的目光，他一向冷清的面容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一抹溫柔的，甚至可以說帶著些羞澀的，卻又充滿詭異的笑容。
那天晚上回去，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我靠在車座上，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燈亮了後，絆倒我的小凳子。
在我一開始去衛生間的時候，明明規規矩矩地放在洗手台下面。 14
那天晚上，我的網易雲推送了一個消息。
我的粉絲又多了一位。
我也沒在意，只是滿腦子都是梁彥瑾今天對我說的話。
「桃桃，你還喜歡我嗎？」
說還不喜歡是假的，我還是有點喜歡他的，可是我有點怕。
是的，我有點害怕。
那天黑暗的屋子裡，他輕喘的呼吸聲和幾乎病態的笑容。
我害怕，這不是我認識的梁彥瑾。
我認識的梁彥瑾是溫文爾雅，是清冷矜貴，是會幫助別人的學長，是自律上進的領導。
而不是如同一個……
如同一個黑暗癲狂的瘋子。
那天之後，我升職了。
我的辦公室升到了梁彥瑾的樓層。
準確點說，是梁彥瑾獨立辦公室正對著的工位。
有一個攝像頭直直穩穩地衝著我。
我好難受，我坐立不安。沈曜也很難受，我收拾東西搬遷的時候，他拉著我的衣服說：
「我去和領導說，就讓你原地辦公唄，為什麼要換工位。」
但是很明顯，沈曜的抗爭沒用，我還是換了辦公室。
我還是照常每天工作敲代碼，只是我總感覺到有一股目光一直在注視著我。
搞得我多穿了一件外套。
下班前，我收到了梁彥瑾的微信。
「你晚上多加兩個小時班。」
「憑什麼？」
草，梁彥瑾確實是只狗。
「三倍工資。」
「好的。」
梁彥瑾，我的好老闆！
晚上所有人都離開辦公樓後，我坐在辦公室里繼續敲代碼。
三倍工資還是有些香香的。
我正敲代碼敲得不亦樂乎的時候，面對我的梁彥瑾辦公室的門開了。
梁彥瑾穿著一身西裝從裡面走進來。
我抬頭看了一眼道：「老闆好。」
說完這句話後，我才意識到，這個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我和梁彥瑾兩個人了。
梁彥瑾走到了我的面前，他隨手拉了一個凳子坐在我旁邊，看我敲代碼。
我有些緊張，手卻沒有停，噼里啪啦。
室內一時有些安靜，只能聽見鍵盤的聲音。
隨後，我聽到了他溫柔的聲音：
「你還記得我上次的問題嗎？」
「啊？」
我的敲鍵盤的手一頓，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還喜歡我嗎？」
「不喜歡了。」我幾乎想都沒想就說了。
我想要正常的戀愛，而不是當一個小丑，一個舔狗。
說完後，我立刻去看他的臉。
他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後，俯下身子，伸出兩隻手按在了我的鍵盤上。
「這裡你寫錯代碼了。」
他聲音溫和，一雙細長白皙的手在鍵盤上輕輕一敲，就把我錯誤的代碼改錯了。
我才意識到，小小的我，已經被他籠罩在了辦公椅與電腦前小小的空間裡。
就好像被他圈在了懷裡。
「我不喜歡你了。」我又重複了一遍。
「這樣不太好。」我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
他直起身子，收回了自己的手，眉毛微微挑起。
「陳桃，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短短几天，你就改變了你的想法嗎？你為什麼不想和我試試。」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也知根知底。」他聲音溫柔，甚至帶著一絲蠱惑。
可是，我又想到了那天的停車場，這讓我有些痛苦。
我只好直言不諱道：
「那天在停車場，我看到了你和沈靜薇。」
我剛說完這句話，梁彥瑾的眉眼有一瞬間似乎被凍結了，他的眉峰不自覺地皺起。
「沈靜薇和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關係，她準備離婚，帶著一個孩子。那天她來找我是想讓我當中間人，聯繫一個律師打離婚官司。」
「我確實看到你了，但是那天的事情很急。」梁彥瑾解釋道。
梁彥瑾收起了微笑，他臉上露出了「原來你是因為這個不接受我」的苦惱表情，他似乎準備好了給我解釋清楚。
「我暗戀了你很多年，就是給你告白，也是我心理鬥爭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找你的。」我看向他清澈的眼眸，一字一句說。
「那天，我發燒了，可是我還是堅持工作，因為這個項目你是負責人，我幹完了我的工作，還幫同事干，就想早點完工。我發燒得暈乎乎的，不小心按錯了電梯，我到了停車場，看見你和沈靜薇。」
「我知道，你和沈靜薇沒有關係，如果你倆有曖昧關係的話，那早就會有了。我只是，我只是發現，你還是喜歡她的，你是那麼喜歡她，以至於看不到一直在角落的我。或者你看到了，只是你不在意。」
我頓了一下，有些苦笑道：
「我喜歡你，我追你，是因為我想當你的愛人，當你眼中的主角，而不是永遠當一個替補，當一個角落裡的人。」
「你試都沒有試，你怎麼知道你不會成為我的主角呢？」梁彥瑾看著我，他的眼眸中閃過某種悲傷的情緒，他幾乎有些急切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掙脫了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冷靜道：
「我試過了，梁彥瑾。我不是沒努力過，我每天給你帶的點心是我騎著共享單車穿梭好幾條街買的，我要過十五個紅綠燈，因為你說你愛吃。」
我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
「不只是告白後的努力，在我告白前，在我大學期間，在你工作室工作的時候，每個日日夜夜，你辦公室的飲用水似乎從沒有停過吧，是我去找人換的，當時五樓沒有電梯，師傅不願意送上樓，18.9 升的水，是我抱著抬著上五樓給你換的。」
「大學畢業第一個項目成功後慶功宴，你喝多了，我不會開車，我騎著自行車送你回家，你倒在了花壇里，我哭著拽你，背著你把你送回了家。」
「後來，你成了老闆，你再也沒有失態過了，我知道你有胃疼的毛病，所以公司的零食櫃里總是備著一盒胃藥，有人會拿走，但是第二天就補上了。」
「梁彥瑾，從大學到我告白前，我在你的生活中出現過很多很多次，你看過我嗎？」
說到這裡，我似乎如釋重負。
壓在心口讓心裡酸脹不安的石頭終於掉落，摔了個粉碎。
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但是我輕輕地擦去了。
結束了。
「我在乎的不只是停車場那天，你也可以說這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梁彥瑾，我真的放棄你了。」
在我說話的期間，梁彥瑾的眉頭一直緊皺著。
他在想什麼？終於想起了我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的事情了嗎？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了，因為這些都過去了。
我喜歡過你，為你付出過，這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事情，你沒有注意到，我放棄你也是理所當然吧。
窗外已經黑了下來，窗外的高樓大廈里的燈光也都漸漸亮起，像是墨色夜空中的繁星。我們的屋子也是其中一顆白熾的星。
在燈光的照耀下，梁彥瑾的表情格外清晰，他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嘴唇動了動，他想說些什麼，但是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拉住了我的手。
我看到他平靜的表情一點點碎掉，我看到他深沉的眼眶裡有些發紅。
他聲音有些沙啞：
「陳桃，對不起。」
「沒關係的，梁彥瑾，我們可以當朋友的。都過去了，我也不喜歡你了。」我坦然地笑了笑。
故作大方地聳了聳肩，耳邊突然響起了梁彥瑾的聲音：
「可是陳桃，我意難平。」
15
那天之後，我又回到了樓下的辦公室。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只是第二天，我的辦公桌上放了兩盒點心。
我打開手機，收到了梁彥瑾的微信和他騎共享單車的照片。
【我騎過了大概六條街，路過了十五個紅綠燈。這條路很長，騎行道上有車輛和小攤販占道，很堵，走走就要停停。當我走過這條路的時候，我才知道你經歷了哪些。你當時是帶著什麼心情穿過嘈雜的人群，骯髒的街道呢。】
我沒有回覆。
怎麼他也寫起小作文了。
【我今天回到了我曾經的工作室，曾經的工作室不過是我租的一個房子。房東見了我很意外，她給我講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原來，工作室的水一直是你在換，衛生是你在打掃。甚至，工作室那棵發財樹，都是你在澆水啊。】
梁彥瑾開始每天給我帶早餐，帶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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