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顧斯城不是要忙?
「你出去吧,我來幫她做。」
他聲線清冷,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
我下意識後退。
他輕笑:「怕什麼?」
「誰怕?」我梗著脖子。
只是。
被掀開衣服那秒,我還是緊張了。
「……」
顧斯城又笑,一點不帶遮掩地,聲線柔和起來:「放鬆點綿綿,又不是沒看過。」
我心莫名有點慌。
顧斯城直白戳穿:「怎麼心跳這麼快?」這下我臉都熱起來了,避開他的視線催促:「你快點兒。」
「急不來。」
他慢悠悠地,最後等我以為就要窒息過去的時候,他脫掉手套,幫我把衣服穿好。
下巴沖門口揚了揚:「出去等結果。」
彩超出來時,顯示乳腺結節,我驚了。
護士安慰地笑笑:
「沒關係,現在年輕人都這樣,這程度還不用做手術,平時少生氣就好,要定期來複查。」
我渾渾噩噩的。
不是,我沒生氣啊。
護士又晃了晃報告,仿佛在說數據說不了假。
我:「……」
離開醫院時,顧斯城發信息說,讓我在他辦公室稍等他幾分鐘,待會一起走。
我想拒絕,他又說:「奶奶應該想讓我們一起去看她。」
「……」
可惡,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被拿捏了。
好在沒等太久,很快換了便裝的顧斯城出來。
但好巧不巧,我倆出門時,碰到了迎面而來的容煙。
她手裡還帶著保溫杯,看到顧斯城,招了招手,臉上洋溢笑容。
我乾脆也抬手:「嗨~」
容煙笑意瞬間凝滯了。
12
「要不你倆敘敘舊啊?」
我很賢惠地要主動讓位。
顧斯城卻牽過我的手,補了上次落下的介紹:「容煙,這是阮綿,我妻子。」
頓了頓,他看了眼她手裡的保溫杯,提醒:「以後就請不要做出讓她再誤會的舉動了,她會不開心。」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開心?」我掐住他的掌骨。
他挑眉看我的報告單:「你為什麼來醫院?」
我:「……」
我又不是生氣!
他們哪裡值得我生氣了!
我很無語,在容煙眼中,我倆是在打情罵俏。
臉色唰地慘白下來,紅著眼質問:「你們不是沒感情嗎?」
「對——」
「誰說沒感情?」
顧斯城幽幽地瞪向我,不滿道。
「可是……」
容煙還想說什麼,他就不耐煩了:「欠你的人情已經還了,就此別過。」
就拉著我往外走。
動作乾脆道我懷疑如果不走,他會把我打橫抱起來。
一直到車庫,我還有點蒙。
這,兩人就這麼掰了?
顧斯城這是鬧哪樣?
「傻了?」顧斯城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確實傻了。
「你不是想跟她復合嗎?」
「什麼復合?」
「不是……她回國不就是想和你破鏡重圓?」
他像被我的發言震驚到:「你這腦子天天想什麼?都沒在一起哪來的重圓?」
說完,依然沒見我動作,兀自傾身過來幫我繫上安全帶。
殘留的消毒水味拂面而來,我屏住呼吸。
怎麼回事啊,又不是沒接觸過,為什麼每次都會因顧斯城無意間的小動作而心跳加速!
太不爭氣了!
我暗暗唾棄自己。
但又回想起,剛剛顧斯城的話。
所以說,他沒和容煙在一起?
那撮合的時候,為什麼容煙說在一起了?!
一路上,我一直在走神。
一直到醫院,老人家醒來,又旁敲側擊地進行催娃。
我才堪堪反應過來,尬笑。
「奶奶,現在專注事業呢,不急。」
「你都快二十六,斯城都快三十了,怎麼不急呢?」她有點生氣。
我:「……」
最關鍵的是,感情還不穩定啊。
誰知道我和顧斯城什麼時候掰,這個時候生孩子就不是明智的選擇。
煩躁著,顧斯城趁著奶奶喝藥的空隙,湊到我耳邊。
「不想生沒關係,你先答應她們,給奶奶個定心丸。」
突如其來的距離,讓我心頭一跳。
四目相對時,我渾身都不自然了。
「哦,哦我知道!」
靠這麼近幹嗎!
他像是被逗笑,堂而皇之地揉了揉我的腦袋,逗得奶奶樂呵呵的。
顧斯琛照顧長輩喜好一把好手,這才讓我安然無恙離開醫院。
出來後,他還不忘嘲笑我:「你以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都去了哪兒?」
「這哪兒一樣……」我撇嘴。
我最討厭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他也知道:「沒關係,以後交給我——」
話還沒說完,我的電話響了。
接聽時,電話那頭林聽慌裡慌張地說:
「夏辭回來了!」
「……」
深夜過於寂靜,即使沒開免提,聲音都很大。
顧斯城聞言望過來。
嘴角彎起的弧度降下幾分,不爽問:
「他就是你大學追了兩年的人?」13
說起來,顧斯城不僅是我鄰家哥哥,還是我學長。
大學時,他和容煙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
我追夏辭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但誰能想到呢?在我以為要和夏辭在一起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地出了國。
同一年,容煙也出了國。
看來,我和顧斯城還是有點同病相憐的。
所以當晚,我還算是遷就他。
可他不知道發什麼瘋,動作越發狠厲。
我罵一句,他頂十下,弄得我潰不成軍。
最後還惡狠狠地咬我耳朵:「不知道夏辭有什麼好的,讓你忍著這麼多年一直不談戀愛。」
?
說什麼呢,神經病。
……
周六,為了慶祝夏辭回國。
大家在市中心的某酒樓進行聚餐。
我到時才發現就在顧斯城所在的醫院附近。
半小時後,大家都逐漸抵達。
唯有主人公夏辭姍姍來遲。
聚餐時間剩最後一分鐘,門才被緩緩打開。
許久未見的夏辭緩緩出現在眾人視野。
只是,他手裡還抱著一束鬱金香。
大傢伙兒見狀,紛紛往前湊。
聽說夏辭近幾年在國外把分公司商業版圖最大規模化,現在回國目的是繼承家業。
年輕有實力的「總」是老同學,大家恨不得貼上去巴結。
只有林聽關注點很新奇,低聲在我耳邊疑惑:「什麼情況?那不是你最喜歡的花嗎?」
夏辭手中的鬱金香,與包廂內奢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許久不見,他身上少了幾分年少時的清冷,倒是浸淫了幾分商場的冷厲。
梳整背頭,考究西裝,掛上職場得體笑容。
在我的打量中,他已緩緩踱步而來。
突然傾身把我抱住。
「好久不見,阮綿。」
14
我一臉錯愕。
更是被他抱得喘不上氣:「你……」
卻見他通紅了眼眶。
瞬間愣住了。
啥玩意?
「你最喜歡的鬱金香,特地給你帶的。」
夏辭彎眉沖我笑,仿佛剛剛是錯覺。
而就在這時,包廂內有人放起彩帶。
「熱烈歡迎夏辭回國!」
此起彼伏的吵鬧聲響起,尷尬的氛圍被打破。
我急忙逃脫,走到林聽旁邊。
班長開口。
「欸,阮綿,夏辭身邊有位置,你坐這邊來吧。」
下一秒,我身旁的位置就被他占據。
夏辭全程話很少,時不時夾紅燒肉給我,那眼神含情脈脈的。
我心裡一咯噔,終於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難道是想舊情復燃?
不對,哪來的情?!
「謝謝,但我現在不喜歡紅燒肉了。」我委婉拒絕。
林聽也懂了,立即幫腔:「對啊,紅燒肉膩得很,綿綿現在喜歡糖醋裡脊。」
「沒關係,讓人做就好了,綿綿喜歡什麼都可以有。」
夏辭像聽不懂言外之意,人湊到我耳邊,更顯溫柔。
就連稱呼也跟著變了。
「……」
大家唏噓一片,打趣:
「喲喲喲,夏總這是真偏心了,怎麼單顧著問一個人呢?」
「就是啊,我們可吃醋了哈。」
夏辭大方接話:「你們也有,想吃什麼跟服務員說就好。」
全程夏辭都在我身邊照顧,漸漸地我也不耐煩了,正要跟他攤牌。
大門突然從外被推開。
15
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以迅雷之速鋪上紅毯。
又恭恭敬敬往旁排成兩列。
九百九十九朵厄瓜多玫瑰、用黃金打造而出的【綿】字,清晰映入眼帘。
包廂內不知何時放起了舒緩的鋼琴曲。
襯得氣氛融洽,有人把我推上前。
「阮綿,這才是夏總回國的主要目的,他要跟你表白呢!」
我此刻才知道,除了我和林聽,大家都知道這件事。
夏辭手裡的鬱金香又換了另一束,這束是純金打造而成的。
他被大家推上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阮綿,大學時我其實是想答應你的告白的,但無奈要出國治病。這一遲就遲了好多年,也遲遲沒有跟你說一句話。」
說到這,他臉側染起一抹薄紅,聲線帶了絲緊張:
「綿綿,我喜歡你,不知你心意是否改變了呢?」
……
距離過近,夏辭身上那股雪松香伴隨玫瑰的清香一點點闖進鼻中。
廳內人都是期待的神情。
而我的視線,越過層層人影,對上了顧斯城的眼。
他不知來了多久,身上的白大褂還沒換。
昏暗的燈光混著濃濃夜色鍍在他的側臉輪廓,略顯清寒。
「阮綿是不是害羞了?」
同學們交頭接耳地討論。
「想當初她追夏總可謂是轟轟烈烈,九頭牛都拉不回,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害羞也正常。」
我看到顧斯城嘴角輕扯了扯。
突然有些心虛。
之前被抓包都沒有過的心虛。
甚至一直自認為堅固的城牆在悄悄坍塌。
「我結婚了夏辭。」
好半晌,理智占上風,我終於抬起手。
全部目光都聚集在了我手上的戒指上。
在眾人吃驚的表情下,我緩緩走向顧斯城。
親昵地挽過他的臂彎,向他們介紹:
「給大家介紹一下我的結婚對象,顧斯城。」
16
大家面面相覷。
夏辭臉上的喜悅消失,盯著顧斯城那張臉看了好久。
像是想起什麼,擰眉:「他就是你那竹馬?」
「你好,我是綿綿的丈夫。」
顧斯城像被爽到了,臉上的陰霾瞬間消散,挑了挑眉,伸出手。
「你們是綿綿的同學吧?說來我們還沒辦婚禮,到時候希望各位賞臉來。」
顧斯城掛著得體的笑,環視一圈。
牽過我的手,十指交扣。
像是一對感情深厚的夫妻。
隨即又看向周圍的玫瑰花,明知故問:「你們這是有人表白?」
在場人眼觀鼻鼻觀心,沒人敢說話。
倒是林聽開玩笑道:「對啊,好好珍惜你老婆,不然就被搶走咯。」
「撬我牆腳啊?」
「……」
「還沒被撬走吧?」又附在我耳邊,低聲問。
我:「……」
你能有點危機感嗎?
我無語,主動提議:「既然聚會結束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人群中傳來一道嘆氣聲。
後來大家紛紛作鳥獸散。
臨走前路過夏辭,顧斯城稍作停頓,側眸。
「夏辭?夏總是吧?」
饒有興味的表情收住,再度出來的聲調中多了幾分壓迫性:
「五年時間,沒有誰會一直停留在過去,你說呢?」
這下扮豬吃虎的偽裝,算是徹底沒了。
夏辭面上的血色,肉眼可見地減退。
……
一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
顧斯城一改方才的好脾氣,幽幽看了我一眼。
「阮綿,你是不是忘記我們已經領證了?」
我再次被他看得心虛。
「我怎麼知道他突然搞這齣?再說你之前和容煙我都沒說什麼。」
「我和她怎麼了?要不是大學為了斬斷那些煩人的桃花,才幹脆找她幫忙欠了人情,現在我早就和她沒聯繫了。
「倒是你,之前為了追夏辭生病了好幾次,是不是還余情未了呢?」
我:「……」
他怎麼知道我生病了好幾次?
不對。
「你真沒和容煙在一起?」
他以前這麼花的人,居然還搞純愛?
「所以,你沒談過戀愛啊,顧斯城?」
他淡淡覷了我一眼:「你談過?」
……沒談過。
顧斯城像勢必要個答案:「你還喜歡他?」
夏辭?
「怎麼可能啊!都五年過去了!」
「那我呢?」
嗯?
霓虹燈閃爍,顧斯城湊近了點兒:「你喜歡我嗎?」
……
17
「你說啥?顧斯城喜歡你?」
深夜,顧斯城突然有手術要回醫院,家裡就我一個人。
沒辦法,我輾轉反側睡不著,只能求助林聽。
「他問我喜不喜歡他,還說和容煙根本沒戀愛。」
林聽儼然和我一樣震驚,沉默了好半晌才吭聲:
「然後呢?你說啥?」
「沒說呢,他就被醫院叫走了。」
「那你喜歡他嗎?不對,你不是巴不得和他離婚嗎?」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以前是這麼想沒錯,但現在好像有點小變化了。
林聽一眼看穿我的想法,嘖了聲兒:「這麼牛逼?還能把你睡服了。」
咳。
「說什麼呢!」
她這才認真進行分析:「不過說實話,我覺得既然你倆能結這個婚,肯定是有點兒緣分的,青梅竹馬這不是?指不定顧斯城那傢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就惦記著你了呢!」
對啊。
我又認真想了想。
顧斯城一直沒戀愛。
卻一口答應了和我閃婚。
這不是有點小心思是什麼?
「別想了,他就是喜歡你!」
林聽作最後的宣告。
以至於這一整晚,我都在美夢中度過。
第二天醒來,房間空無一人,顧斯城發信息說在醫院睡了一晚。
下一秒,我發現我通訊錄炸鍋了。
18
這還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輿論的厲害。
也第一次意識到,有人會為了一個男人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作為模特的容煙,在網上實名散播我司設計師抄襲的謠言。
現在,網友們跟風過來討伐,公司電話被打爆了。
「綿綿姐,現在該怎麼辦啊?」
手機那頭,助理著急道。
我逐一翻閱著容煙的話術,嘖了聲:
「內審結束就聯繫法務吧。
「順便把設計師叫來進行約談。」
設計作品浩如煙海,容煙能找出相似點,誠然,目的昭然若揭,不就是不滿報復嗎。
她主動找上門來解約,我笑了:
「容小姐就這麼斷定我設計師進行抄襲了嗎?」
「有圖有真相,網友眼睛是雪亮的,你還想狡辯?」
我細細觀摩著她找出來的相似圖,輕笑了聲兒。
「容我提醒一句,造謠違法。」
「誰造謠了?」
她一點也不心虛地冷哼一聲,直接把電話掛斷。
第二天,還有通稿表示我是插足的第三者。
輿論更兇猛,甚至網友憤怒到跑來私信詛咒網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