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只是想開個玩笑的。
可池舟卻停下了腳步。
他嗯了一聲。
表情嚴肅了下來。
「是。
「因為想要親口和你說。
「沈霧,我喜歡你。」
——雖然靠近北極點,但今天的天氣。
好像也不錯啊。
我輕輕牽起他的手,微笑起來。
雖然我們好像只相處了七天。
可是就算在一起七年,難道結局就一定會好嗎?
我輕輕說:「那池先生,我們從今天開始,試著接觸一下吧。」
番外:周演聲
1
周演聲父親癌症晚期死去的那天,沈霧結婚了。
臨死之前,他還惦記著何夏能不能再回來。
再看他一眼。
周演聲坐在病床旁邊,看著父親現在瘦骨嶙峋的樣子,勸他死了這條心吧。
老周總病得厲害。
腦子不好,已經開始犯糊塗了。
一會兒以為是三十年前,剛結婚的時候。
他伸出遍布手術刀疤的手臂,不停叫著何夏的名字。
「小夏,吃蛋糕嗎?
「小夏,你別惹媽生氣。
「小夏,你回來,低個頭就行……」
一會兒又短暫地清醒,哀哀地看著周演聲,問他:
「演Ṫúₖ聲,你給你媽打個電話,就說這是我死前唯一的心愿,她會心軟的……」
周演聲想起在挪威的那個早上。
她冷冷的那一句:
「演聲,你別叫我媽。」
——受傷太深的人,終究是不會回頭的。
他把手機放下,搖了搖頭。
「別做夢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她繼子結婚的日子。」
周演聲自虐似的, 低下身子,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
「你不知道比起我, 她更重視那個兒子嗎?
「兒媳婦又是個招人疼的。
「我勸你別做春秋大夢了, 她早把我們忘光了, 這種好日子,哪還會想起我們?」
2
周父去世了。
周演聲站在醫院外,點燃了一支煙。
其實細說起來, 明明他的父親和母親,還是有過一段甜蜜的日子的。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似乎是從周父那個門當戶對、一起長大的小青梅回國的時候。
本來何夏就不討那些豪門長輩的歡心。
他們嫌棄她舞蹈演員拋頭露面的身份, 日常行事、話里話外間常常無端挑剔。
現在丈夫又開始將她和另一個總裁千金對比。
周演聲有時候回憶, 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也許確實是因為有什麼牽掛著吧——
直到這份牽掛也沒了。
有一天。
何夏在家中練舞, 周演聲從二樓臥室走出來。
他走下台階。
小小的人,高高站著,嫌棄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你不要弄出聲音好不好?
「怪不得吃飯的時候他們都說, 跳舞的、唱歌的、演戲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你能不能別給我和爸爸丟人啊?」
3
周演聲時常覺得, 父輩的觀念,也許真的會影響自己一生。
明明母親走後,他那樣悔恨了。
可當和沈霧在一起後,他還是會看低她演員的身份。
然後在白絮回來的那一刻,過往的一切, 全面爆發。
4
沈霧結婚後,和池舟搬去了南方。
她當初在挪威拍的那一部電影成功上映,大獲好評。
不論是口碑還是票房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第二年, 她入選了三大國際電影節。
拿到了人生的第一個影后。
這個圈子向來拜高踩低。
她已經很少聽人提起白絮的名字了。
甚至周演聲, 因為再也沒有接觸, 她也幾乎很少想起。
沈霧想。
她的人生,終究是向前走的。
直到又是七年。
沈霧懷了孕,有了孩子, 是個可愛的女兒。
他們常常旅遊。
有時候會叫上何夏, 和池舟的父親。
那一年, 周演聲也去了外地出差。
在一次酒局的中間,不知道怎麼的,有人就聊起了娛樂圈的事情。
「你們知道池舟嗎?
「現在紅得發紫的那個導演,聽說他的繆斯就是他的妻子。
「現在他們也在這個城市, 聽說訂的也是這個酒店呢。」
周演聲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已經好幾年好幾年沒有再去打聽過他們的消息了。
所以這是天意吧。
天意又讓他們在這裡相遇。
他坐在椅子上, 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猛地站起, 將酒杯推開。
在眾人愕然的視線中, 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可他其實並不知道沈霧在哪一層, 哪一個房間。
甚至也不知道那個人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握著手機。
迷茫地走了一會兒。
最後在走廊轉角的自動售貨機那裡,撞見了一個帶著孩子的保姆。
小女孩趴在玻璃櫃門前, 手指轉來轉去, 指著裡面的那個巧克力,聲音軟軟糯糯的。
「我要那個,我要吃!」
保姆有些為難。
「你今天已經吃過了我的大小姐,夫人不會同意的,好嗎?」
女孩哀哀求著。
她轉過身——
周演聲想。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
他不僅沒有忘記她。
連她的孩子,他都能一眼認出來啊。
5
周演聲買下了自動售貨機里所有的巧克力。
他衣著華麗、談吐不凡,保姆也不敢說什麼。
小女孩特別開心。
他問她:
「你媽媽今天開心嗎?」
五歲左右的孩子瘋狂點頭。
「那當然。
「我們今天去看了海, 去了遊樂園,晚上還看了煙花。
「爺爺下午陪奶奶去了她心心念念一直想去的藝術展。
「爸爸給媽媽拍下了超級超級好看的粉鑽。
「現在……」
她笑起來:「我也有巧克力啦!」
——周演聲終於知道。
這確實是天意。
但並不是讓他們相遇的天意。
而是告訴他。
時光漫漫,他確實已經徹底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