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同學聚會的時候,男朋友笑著把蘑菇夾到我碗里。
「晗幼,你點的蘑菇——」
他沒說下去。
我沒點蘑菇。
我也不叫晗幼。
晗幼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01
老同學聚餐的時候,紀煬把蘑菇夾到我碗里,笑道:「晗幼,你點的蘑菇。」
「烤得有點兒焦,正好——」
他沒說下去,手上的動作僵在了半空。
我低著頭,慢慢地咀嚼著嘴裡的菜,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
蘑菇不是我點的。
晗幼也不是我的名字。
晗幼是他前女友的名字。
坐在我左側的陳晗幼一怔,抬起頭看他。
我能感覺到兩個人目光對視片刻,濺射出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紀煬率先移開視線。
在前女友和現女友都在場的場合,對著現女友叫了前女友的名字,滿桌原本熱鬧的氣氛好像按下了暫停鍵,突兀地安靜下來。
我捏著筷子的手指太過用力,指甲陷入肉里,然而那疼痛卻好像麻木了似的,遲鈍得反應不過來。
窒息的沉默後,一邊的林朗打破尷尬:「哎怎麼都不喝酒啊,趕緊下一下,別糊弄人啊!」
其他人紛紛地鬆了一口氣,跟著笑道:「誰糊弄人了,我這都第三杯了。」
「你那杯里滿噹噹的,還好意思說別人?!」
紀煬把蘑菇夾到自己碗里,沒再看陳晗幼。
他給我盛了一碗湯,故作自然道:「喝點兒熱的,你今天穿太少了。」
我接過碗,沒吭聲。
……
出餐廳的時候,紀煬拉住我:「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到外面等我。」
說著就有些焦急地朝走廊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果然,走廊的盡頭陳晗幼穿著卡其色的風衣,腳下的細高跟是她一貫最喜歡的紅底鞋,艷麗而張揚。
紀煬面色有些難看,說了些什麼,離得太遠聽不清。
陳晗幼眼眶微紅,神色激動,最後乾脆撲到紀煬身上狠狠地抱住他。
我在很遠處的拐角,看到紀煬的手僵在她背後,手指伸開又收回,掙扎許久還是沒有抱住她。
片刻後,他推開了陳晗幼,低聲地說了幾句話,轉身要走。
陳晗幼在他身後哭著喊他,這次聲音太大,我隱隱約約地聽清:
「可你明明就不愛她,你的眼睛騙不了人!!」
「紀煬,你還放不下我對嗎?!」
紀煬腳步一頓,沉默地離開。
晚上回家的時候,我跟紀煬都默契地沒提吃飯時候的事兒。
我不敢問他陳晗幼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大概是因為自己心裡也早就有了答案,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回答。
他如同往常一樣地在我額上印下一吻,從身後擁住我:「睡吧。」
然而我知道,我們誰都睡不著。
因為那個失誤提起的名字。
他這樣縝密嚴謹的人竟然會叫錯名字這種錯誤,想必是因為這個名字在心頭不知咀嚼了多少遍,才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我感受著身後沒有放緩的心跳,在漆黑的夜裡睜著眼,直到眼睛酸痛,卻乾乾地流不出淚來。
真怪。
明明距離這樣近,兩個人中間卻好像隔了一片海。
02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在茶水間聽到前台小姑娘跟別人小聲地八卦著:
「今天早上有個女的來找紀總了,那女的長得還挺好看的,直接指名道姓地說要找紀煬,你說……」
她壓低聲音,充滿著吃瓜的味道:「你說這個女的跟咱們紀總什麼關係啊?」
另一個小姑娘聲音更小:「你說的那女的叫什麼?長啥樣啊?」
前台思考一下:「好像……好像叫什麼陳晗幼,名字還怪拗口的,長得倒是不錯,紅唇大波浪的,不過態度挺看不起人的,我不喜歡。」
她撇撇嘴:「我還是更喜歡璐璐姐。」
「陳晗幼?」
小姑娘小聲地驚叫:「好像紀總前女友就叫這個名兒,我之前給林總倒水的時候聽見他跟紀總說什麼陳晗幼要回來了,你怎麼想?」
前台著急道:「那紀總說怎麼想?他要是跟這個陳晗幼怎麼樣了,那璐璐姐可怎麼辦啊?」
「那不知道,我哪敢聽啊,趕緊跑了。」
我靠在休息室冰冷的牆壁上,手裡的咖啡已經涼了。
等她們心滿意足地討論完走後,我才出來。
然而坐到工位上,我卻無論怎麼都工作不進去,紙上的每一個字都開始模糊變形。
最後變成「陳晗幼」三個大字。
握著筆的手難以自制地顫抖起來。
我知道,我怕了。
陳晗幼回來了。
我真的怕她像七年前一樣,輕而易舉地把紀煬從我身邊再次奪走。
我跟紀煬打小一起長大,算得上青梅竹馬,從一個幼兒園到一個小學,再到一個中學和一個大學。
因為從小一半時間都是在他家長大的,他媽媽特別喜歡我,總喜歡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問我:
「璐璐啊,以後給阿姨當兒媳婦兒,好不好啊?」
這個玩笑不管她開多少次,我每次都會紅著臉低下頭不說話。
長輩們就笑:「紀煬,你願不願意娶鹿璐當老婆啊?」
紀煬咧開嘴:「願意,我最喜歡鹿璐!」
那時候我是真的以為,他會真的最喜歡我。
我們以後一定會在一起。
直到 19 歲那年,陳晗幼出現了。
她是我們的大學同學,是和紀煬一樣的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兩個人一個學生會主席,一個學生會副主席。
一個辯論隊隊長,一個最佳辯手。
他們都是國獎。
兩個耀眼的人互相吸引,紀煬還是經常跟我在一起,但話題越來越多地都開始圍繞著陳晗幼。
「鹿璐,你說陳晗幼怎麼那麼厲害啊,上次我跟她辯論差點兒就被她繞進去了。」
「鹿璐,你說女孩子跟你說有家餐廳很好吃是什麼意思啊?是想跟你一起出去的意思嗎?」
「鹿璐,女孩子生日禮物都喜歡什麼啊?你給我推薦幾樣吧,我看那些口紅色號都差不多,我他媽真分不出來啊!」
他叫著我的名字,說起的卻都是另一個女孩。
……
跟紀煬一起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他要送另一個女孩子禮物。
我勉強地撐起笑容:「你要送給誰啊?」
到現在我還記得紀煬的表情。
他俊秀的臉上浮起一絲緋紅,低頭小聲道:「還能有誰?」
「陳晗幼唄。」
「你可能馬上就要有嫂子了,開不開心?!」他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倒映出臉色煞白的我。
半晌後,我輕聲道:
「開心。」
03
紀煬和陳晗幼就這樣在一起了。
他們都是天生吸引人眼球的閃光體,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珠聯璧合,見過的人沒一個不說般配,真是占盡了風頭。
他們在一起三年,那三年是我跟紀煬最生疏的時候,幾乎成了陌生人。
一方面是我刻意地避嫌,另一方面陳晗幼的占有欲非常強,看到紀煬跟我聯繫就要跟他大吵一通。
紀煬不願意讓她生氣,甚至把我的聯繫方式都刪了。
形影不離了這麼多年,我們終於分開了。
我記得那年過年回家的時候,紀煬跟著陳晗幼出國玩去了,我自己一個人坐著火車回家。
一到家紀煬媽媽就急了:「怎麼你自己一個人回來的?路上多不安全啊,紀煬那個兔崽子呢?」
也不知道怎麼的,那一刻我突然眼眶就酸澀得難以忍受,低著頭狼狽道:
「阿姨,他跟女朋友出國玩去了。」
紀煬媽媽一怔,隨即臉色複雜地摸著我的頭,憐惜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在一起三年,陳晗幼和紀煬本就是相似的人,兩個人一樣的出色,一樣的強勢。
在一起的時候,志趣相投都是甜蜜,然而兩個一樣驕傲的人總免不了磕磕碰碰。
陳晗幼對紀煬控制欲太強,紀煬受不了,兩人總是吵架。
一吵架他就會來找我:「你說她怎麼想的呢,也太煩人了吧,比我媽還能管我!」
我總默默不語,感覺說什麼都不是。
索性他也不需要我說什麼,喝完了就繼續去找她了。
徹底分開的導火索是陳晗幼想出國留學,讓紀煬跟她一起。
紀煬那時候已經跟幾個同學開了一家公司,那時候網際網路行業剛剛起步,正是最好的藍海市場。
他打算在國內大幹一番,自然拒絕,還讓陳晗幼別往外跑,留下他們一起干。
陳晗幼不同意,兩個人又是沒完沒了地爭吵。
吵到最後,陳晗幼受不了了,崩潰道:「你能不能別老跟我對著干啊,紀煬,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
她撂了狠話:「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出去,咱們就趁早分開,誰也別耽誤誰吧!」
紀煬也到了氣頭上,咬牙道:「分就分,誰他媽不分誰是孫子!」
這一句話出來,陳晗幼也愣了。
片刻後她看了紀煬最後一眼,紅著眼跑了。
紀煬礙於面子沒去追。
誰承想陳晗幼也是個狠人,第二天就坐著飛機飛大洋彼岸去了。
這一次,兩個人就徹底地分手了。
……
紀煬低沉了一陣子,找我喝酒,找老同學買醉,整個人都差點兒垮了。
最後還是林朗看不下去了,扯著他的衣領子罵他:「你他媽有出息一點兒好不好?!」
「要是真放不下她你就給我去追,不然就好好地干,公司正是最要緊的時候,你他媽別這麼不負責任!」
紀煬默然,自己在屋裡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恢復了往常的模樣,開始正常上班,也跟我恢復了關係,甚至還把我拉進了公司當合伙人。
陳晗幼走的第三年,紀煬的生日上我喝多了。
醉意朦朧中,我看著燈光下英俊得不似真人的他,心裡壓抑多年的感情到底是沒有繃住,湊上去吻了他。
紀煬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我,眼裡水色倒映著破碎的燈光。
片刻後,他俯身下來,加深了這個吻。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後正驚慌失措,他卻從身後攬住我,含糊道:
「鹿璐,我們在一起吧?」
我動作頓住,問他:「你喜歡我嗎?」
他卻沒說話,只是抱緊了我。
04
回憶逐漸地抽離,我看著窗外灰暗下來的天空。
天光游離成夜色,街兩邊的路燈亮起,中央街上的車流連起燈火通明。
我心裡突然很惶恐。
我知道,上一次的拒絕也沒讓她死心,所以現在她又來公司了。
還真是她一貫的性格,大概因為人生都是從頭到尾地順遂,她對於想要得到的東西向來志在必得。
那紀煬呢?
我的心逐漸地被捏緊,疼痛中泛起茫然。
紀煬是不是也像她說的那樣,真的沒有放下她。
這種惶恐持續到下班的時候,紀煬來找我一起走。
坐到車上時,我糾結了半天要不要問問他陳晗幼今天有沒有找過他,但還沒等我下定決心,紀煬就先開了口。
「今天……陳晗幼來找我了。」他目視前方,握緊方向盤。
「我沒見她。」
他繼續道:「上次同學聚會我不知道她會去,知道的話我就不會去了,你別生氣。」
我心下終於鬆了口氣。
紀煬握住我的手,安撫道:「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了,都過去這麼久我也放下了,你別多想。」
我臉上浮起一絲笑,回握住他的手。
太好了,也許只是我想多了。
畢竟這麼多年過去,想來多深的感情也消磨光了。
紀煬是愛我的,我想。
晚上睡覺前,紀煬卻破天荒地沒抱我,他背過身拿著手機一直在看著什麼,直到深夜。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起來,順手拿起一個手機想看看幾點了。
兩個手機靠得近,我拿錯了,也沒在意,順手解了鎖。
慘白的光亮起,映出我失去血色的臉。
螢幕上是紀煬跟陳晗幼的合照,是他們大學時候去普吉島的時候拍的。
照片上紀煬只穿著泳褲,在泳池裡攬著陳晗幼的腰,笑得燦爛。
陳晗幼拿著水槍對著鏡頭彎起眼睛。
往前後劃,全都是他們的合影。
我一直以為紀煬把這些都刪除了,原來他只是都存到了雲盤裡。
看著身邊他熟睡的臉,我心裡突然空蕩蕩的,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夜風傳過去時讓人從五臟六腑都凍得瑟縮。
這一刻我終於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對著我喊出陳晗幼的名字。
他在夜裡看著他們的照片。
原來,陳晗幼說得對。
他真的沒放下。
05
我知道陳晗幼不會甘心。
但我沒想到她會選擇直接來我們家找紀煬。
彼時我們幾個當初一起創業的老同學都在家裡,大家一起吃飯順便研究一下接下來的市場走向。
門鈴突然響了,紀煬去開門,門外站著戴著墨鏡的陳晗幼。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我。
我沒說話,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緊縮。
紀煬一驚:「你怎麼來了?」
陳晗幼旁若無人般緊緊地盯著紀煬,質問道: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紀煬緊緊地皺眉:「我們已經沒關係了,我為什麼要接你電話?」
「我現在已經有女朋友了,你自重好不好?別再來糾纏我了。」
陳晗幼挑眉:「紀煬,你騙得了別人,騙得了自己嗎?」
「你真放下了,為什麼會對著她喊我的名字?」
她步步緊逼,指著紀煬的心口,聲線壓低:「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對我沒感覺了嗎?」
誰也沒想到情況居然是這種展開,大家都震驚又尷尬地看向對峙的兩人。
我站起身,面無表情道:「陳小姐,紀煬已經跟我在一起了,你這樣明目張胆地插足不太好吧?」
陳晗幼摘下墨鏡,這才像剛看到我似的掃了我一眼,嘴角的笑容透著幾分嘲諷。
「鹿璐是吧,我記得我跟紀煬在一起的時候就經常能看到你,真可憐啊!」她的話淬了毒一般,仿佛尖刀刺進我心裡,「我離開這麼多年,你終於有資格上位了?」
「你知道紀煬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說你的嗎?」她朝我走了兩步。
「夠了!」紀煬突然暴怒。
陳晗幼卻視若無睹,帶著惡意的微笑:「他說你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甩都甩不掉。」
「很煩啊。」
我站在原地,感覺周身一切都霎時離我而去。
沒有疼,就好像人突然被捅了一刀,第一時間也反應不過來,只是覺得很迷茫。
紀煬怒氣沖沖地拽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你還不知道嗎?」陳晗幼回身,語氣突然變得溫柔,「紀煬,我後悔了。」
她伸手,纖細的手指撫上紀煬的側臉,眷戀道:「這些年我一直放不下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紀煬臉色隱忍著瘋狂,一字一頓道:「我他媽跟狗似的等了你三年,你一次都沒回來過!」
「你跟我說放不下我?!陳晗幼,你差不多也夠了吧!」
陳晗幼聲音裡帶上哭腔:「我不敢回來,我怕我一回來看到你,就捨不得走了。」
她性格強勢,向來很少露出這樣脆弱的情態。
紀煬臉上怒意消失,眼裡浮起複雜的情緒,半晌後他輕輕地開口:
「現在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了。」
陳晗幼眼裡含著淚水,踮起腳。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紀煬沒有躲開。
這個吻蜻蜓點水般,一觸幾分,卻恍若無聲處驚雷,我身體晃了晃,如墜冰窟。
片刻後,林朗先忍不住了,站起來怒聲道:「陳晗幼,你他媽要不要臉啊!」
「當初是你說要分手,現在紀煬跟鹿璐都快談婚論嫁了,你又回來搶?!」
陳晗幼看向他,冷冷道:「他們又沒結婚,皇帝不急你個太監倒先急死了?」
「再說了紀煬壓根兒就不喜歡她,你非要逼著他跟她在一起難受一輩子嗎?他愛的是我!」
林朗眉頭豎起,對著紀煬道:「老紀,你說句話啊!」
「鹿璐這些年對你怎麼樣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你他媽不能這麼沒良心!」
我看著紀煬。
他沒說話,慢地慢抬起頭看向我,眼裡糅雜的情緒太過複雜,然而裡面一絲愛都沒有。
只有歉疚。
這一眼,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場遲來的審判一直折磨著我,鍘刀在我頭上懸了這麼久,現在終於要落下了。
我輕聲地問他:「所以,你選擇她是不是?」
不管怎樣,我要聽他親口說,他不愛我。
我要他親手斬斷我們之間的孽緣,好讓自己再也不能回頭。
紀煬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鹿璐,對不起。」
「我努力過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說他努力地嘗試過愛我了,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另一個老同學也終於看不下去了,猛地起身,指著紀煬大罵:「紀煬,你王八蛋!」
在一起這麼久,我們的感情已經很深了,連他們都看不下去,為我打抱不平。
可是我愛的那個人,卻肆無忌憚地往我心上插刀。
我撐著自己站在客廳里,身體筆直,眼裡的淚被我強行地壓住,維持著最後一絲體面。
陳晗幼朝我露出一個勝利者的微笑,輕蔑又憐憫。
片刻後,我進到屋裡,拉出一個行李箱。
早在看到紀煬夜裡翻看照片那晚,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把幾樣自己的東西放進去,準備著離開他。
現在,時間終於到了。
我與紀煬擦肩而過,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出來。
「我先走了。」
我衝著幾個老同學笑笑,平靜地關上門。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真正走掉那次,關門聲音最小。
06
大概因為早就對這一天做好了準備。
我竟然沒有哭。
又或許是哭得太多,已經哭不出來了。
失戀的痛不像是一箭穿心,更像是一根刺卡在了心臟里,那種疼痛不會劇烈得讓人難以忍受,只是午夜夢回的時候綿長得讓人坐立難安。
我常常夢到我們高中的場景,那時候陳晗幼還沒出現,紀煬身邊只有我。
崴了腳他背我回家的路上,灰色的積雨雲層下壓著耀眼的金色霞光,邊緣柔和著模糊的粉。
少年背著走在那光里,眉眼含笑。
「笨死了,」他說,「怎麼會有人八百米體測都會摔倒啊。」
我趴在他背上,撇撇嘴:「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