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來,江其年每次在我這裡過夜,都會給我轉十萬塊錢。
唯獨這一次,我收到了一百萬。
【我下個月訂婚。】
【收到。】
我靜靜看著置頂的對話框,那裡再無動靜。
一小時後,我把辭職信放在辦公桌上,連夜回了老家。
正當我做著買幾套房子做包租婆的美夢時,江其年卻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壓抑著怒火,聲音沙啞:「許千千,誰准你走的?」
01
收到一百萬到帳的簡訊時,我下意識認為是江其年多按了一個零。
下一秒,置頂的微信對話框彈出來:
【我下個月訂婚。】
我怔了兩秒鐘,回了信息:
【收到。】
簡短的兩句對話,與他平時給我安排工作沒有什麼不同。
我很快領會了他的意思。
這次的一百萬,是讓我走。
他要與富家小姐聯姻,我這個秘書兼床伴,不適合再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我等了半晌,對話框里沒有再彈出新的信息。
他應該是覺得不需要解釋什麼,我一定會按他的意思做的。
畢竟在他的心裡,我一向是「拎得清」的女人。
我寫了一封簡短的辭職信放在桌上,帶著卡里的幾百萬,連夜回了老家。
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給江其年做秘書的這幾年,我太累了。
02
在我來之前,江其年已經換了六任秘書。
他冷漠專行,苛刻挑剔,只要說錯一句話他就會馬上黑臉。
極難伺候。
我曾在凌晨三點接到他的電話,立刻起床陪他出差ṱů₆。
也曾陪著他沒日沒夜地加班,輾轉各種酒局。
我兢兢業業,謹小慎微,只為了這份不菲的薪水。
人人都知道我是江其年最得力的秘書,可他卻從未給過我一個笑臉。
他信任我,但對我始終疏離。
他曾說過,我能留下,是因為我「有點腦子且拎得清」。
所以,在我們第一次酒後荒唐之後,我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說。
江其年也是如此。
只是……
從此之後,他會在許多個夜裡,跟我回家。
03
江其年每次在我這裡過夜,第二天都會給我轉十萬塊錢。
我一開始是很憤怒的。
畢竟他給我開的薪水都只有五萬塊。
現在跟他睡一覺就給十萬,對我每個月累死累活的工作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不過當江其年在公司里把我當畜生用,隨時黑臉斥責不留情面,完全不顧我們前一天晚上還在一起溫存的時候,我就憤然覺得這十萬塊是我應得的。
我非常清楚我和江其年之間的差距。
他是繼承人,我是打工人。
我們兩個只是成年人之間的各取所需,和感情沒有一毛錢關係。
十萬塊是我們互相的體面。
一旦想要更多,就會很不體面。
所以,當他說要訂婚的時候,我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世界。
我如往常般做事乾淨利落。
除了刪除江其年微信的時候,手指顫抖了幾下。
04
我的歸來讓父母欣喜若狂。
他們總希望我能回來,在他們的身邊結婚生子,過安穩日子。
我在家待了一陣子,突然就不想走了。
江其年給我的幾百萬足夠在這個三線城市買好幾套房子。
在這裡做個包租婆,干點喜歡的工作,也挺好。
可惜我的美夢還沒做幾天,江其年就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在樓下看到那輛黑色奔馳商務時,我還以為是別人的同款車。
等看清車牌號時,我一下子愣住了。
江其年的車怎麼會在這裡?
下一秒,穿著西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霸道地把我拉上了車。
他的憤怒幾乎壓抑不住,聲音都變得沙啞:
「許千千,誰准你走的?
「一言不發就消失,你把我當什麼?」
我不解地看著江其年:「你不是要訂婚了?」
江其年黑著臉:「訂婚又怎樣?」
我很無語。
「江其年,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你給我打一百萬,不就是讓我走的意思嗎?」
江其年愣了一下:「什麼一百萬?」
05
我怎麼也沒想到,江其年居然真的是多按了一個零。
「許千千,你都不會問一句的嗎?
「一百萬就把你打發了,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你自己?」
男人緊緊攥住我的手腕,表情是真的生氣了。
我其實有些不明白他的憤怒。
即便是我誤解了他的意思,他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他這樣千里迢迢來找我,真的會讓我多想。
「江其年……江總,不管怎麼樣,你以後是要有家庭的人了,我再繼續待在你身邊,不合適。
「就算沒有這一百萬,我也是要走的。」
我靜靜看著江其年,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他有任意妄為的資本。
我沒有。
江其年的眼睛裡暗流涌動。
他的表情一點一點涼下來,唇角帶著冷笑:
「許千千,你就這麼放手了?
「我都不值得你爭取一下嗎?」
我的心突然開始狂跳。
我一字一句地開口:「江其年,我和你之間除了五萬塊就是十萬塊的關係,你想讓我爭取什麼?」
06
江其年沒有回答我。
他將我抵在車座上,粗暴地親吻著。
我捂住嘴不敢出聲,聽著江其年在我耳旁低吼:
「許千千,你他媽的是不是傻?
「我說訂婚你回個『收到』,是要氣死我嗎?
「我就在辦公室等著你來找我,結果你居然把我拉黑跑路了!你溜這麼快是屬兔子的嗎?」
……
我從車上下來時,臉上的紅暈尚未散去。
江其年落下車窗,沉靜地看著我:
「聯姻的事我不會同意的。
「我需要一點時間處理。」
我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司機上車,啟動車子。
江其年的手突然伸出車窗,摸了摸我的臉。
他的襯衫凌亂地半開著,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等我。」
車子越走越遠,我的心越來越亂。
我一向冷靜理智,會把不該有的感情隱藏在內心最深處。
可現在……我決定放縱一次。
江其年從未在別人面前展現過的溫柔,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那扇塵封已久的門。
讓某些洶湧隱秘的情緒,在我的身體里肆意澎湃,再難停歇。
我變得貪心了。
我想要更多。
我等了三天,等了一周,等了一個月……
沒等來任何消息。
後來,江其年像我當初離開他一樣,微信拉黑,電話不通,完全失聯。
江其Ṱṻ⁷年,消失了。
07
我試圖聯繫過以前的同事,她們都說,江其年已經很ṱű̂₊久沒有去公司了。
我隱隱有些不安,還是給江其年的髮小周暮苼打了電話。
「我也不知道其年的情況。
「抱歉,幫不上你。」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卑微又可笑。
別人也就罷了,周暮苼說不知道,一定是在說謊。
是江其年不想讓我找到他罷了。
我早該明白的,可我還是巴巴地去打聽他的下落。
真是……自作多情。
我把自己關在家裡,不肯出門也不肯見人。
爸媽急得不行,卻也毫無辦法。
直到我的閨蜜安然從國外回來,終於把我叫了出去。
「許千千,咱別這麼沒出息行嗎?
「你以前多瀟洒一個人啊,說走就走說放就放,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安然出國留學兩年,說話依舊犀利。
但她嘴上罵我,眼神里卻是掩不住的心疼。
我嘆了口氣,悶悶出聲:「我以前也覺得自己特瀟洒。
「可現在,我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安然也跟著嘆氣。
「是啊,你明明已經全身而退了。
「可他一來,你就……」
我的眼睛有些酸澀,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安然,我不明白,我怎麼就突然變傻了呢?」
安然看著我沉默了。
片刻後,她輕聲開口:「千千,感情的事說不清楚的。
「但……你很清楚,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08
安然的話一下子擊中了我。
是啊,江其年真的喜歡我嗎?
我在他身邊的兩年時間裡,儘管我們會做情人之間做的事,但他沒有對我們之間的關係做過任何解釋。
他永遠公私分明,在公司里沒有給過我一絲偏愛和溫柔。
即便是他來找我的那一天,在我問他想讓我爭取什麼關係的時候,他也沒有正面回答。
他也從來不帶我去他家過夜。
他未曾對我說過一句「喜歡」。
他這樣的富家公子,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是這樣的?
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安然,是我糊塗了。
「錯把別人的一時興起當作了深情。
「真是自討苦吃。」
安然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安慰我道:「其實也不全怪你啦。
「那個江其年確實長得帥身材好。
「你不是說他那方面也很行的嗎,也難怪你陷進去。」
我伸手去堵安然的嘴:「你快少說兩句吧……」
安然笑著逗我:「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跟你說,你就是沒見過世面,以後你多經歷幾個男人就……」
安然說著說著,突然變了臉色。
我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一下子撞進了一道冰冷又熟悉的目光。
09
消失了許久的江其年,來了。
安然看看我,又看看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拎包起身,在路過江其年的時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江其年坐在了我的對面。
他隨意地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目光淡然。
或許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瘦了些。
「剛才那是你什麼朋友?以後不要聯繫了。」
他的語氣如從前一般霸道,仿佛我還是他的秘書。
我緊握住微微顫抖的手,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你來幹什麼?」
江其年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對我的態度有些意外。
「事情解決了。
「來帶你走。」
他的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這一個多月里,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我明明已經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江其年,你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解釋什麼?」
我看著眼前從容淡定的男人,紅著眼睛笑:「沒什麼。
「只是,江其年,我不會跟你走了。」
10
江其年靜靜看著我,眼眸變得一片墨黑。
許久,他沉沉開口:
「許千千,你什麼意思?
「要和我分手嗎?」
我的眼淚終於一點一點湧出來:「江其年,什麼叫分手,我們有在一起過嗎?」
江其年看我半晌,冷笑一聲:「許千千,那我們這種睡在一起的人,在你眼裡是什麼關係?」
我語氣冰涼地回答他:「十萬塊的關係。」
江其年直直盯著我,眼角眉梢都是怒意。
片刻後,他冷聲開口:「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很想轉身就走,逃離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但我胸腔里的憤怒和委屈讓我不能就這樣離去。
「江其年,你給了我錯覺,讓我覺得你喜歡我,讓我覺得我們不是單純的床伴關係,讓我有了期待。
「可是你一走這麼多天,音信全無,就連周暮苼都幫你隱瞞行蹤,讓我覺得我像個小丑一般。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你也不了解我的任何事情。你不知道安然是我最好的閨蜜,你更不知道我引以為傲的理智和自尊被你踐踏成了什麼樣子。
「江其年,我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請不要再招惹我了,好嗎?」
11
江其年沉默了很久。
他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我。
在他眼中,我從來不會țū́ₗ反駁他,更不會這樣控訴他。
我一直適應著他的節奏和風格,雷厲風行地完成他交代的所有事情。
「沒消息是因為有段時間手機不在我手裡。
「我既然說了讓你等我,我就一定會回來。
「你一向明白我的意思,我以為我們之間不需要那麼多解釋的。」
你看,江其年還是把我當作他的秘書。
只要無條件執行他的命令就好,其他的都不要問。
我站起身,看著江其年的眼睛:
「江其年,或許在你眼裡,秘書和女朋友沒有什麼區別。
「但是我不行。一旦牽扯到感情,我會變得敏感、自私、無理取鬧。
「這樣的我,不是你喜歡的樣子。而你,也不是我想要的男朋友的樣子。」
說完,我不再看江其年一眼,轉身出了咖啡廳。
我可以感受到背後他一直望著我的目光,但……他沒有追上來。
我想,我們之間,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夜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我起身來到陽台透氣,卻突然看到我家樓下停著一輛不該在這裡的車。
我看了看手機,現在是凌晨兩點。
江其年的車裡亮著微弱的燈光,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他就在車裡。
12
江其年正在打電話。
「兄弟,我說不瞞著她,你非不讓我說,這下惹著了吧?
「她不知道你這邊是什麼情況,又找不到你ťū́⁹,能不生氣嗎?」
周暮苼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不是我說你,你真的太不了解女人了!」
江其年看著漆黑的車窗外,聲音低沉:「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周暮苼輕嗤一聲。
「從前你什麼都不說,人家只當自己是秘書。
「現在人家以為你把她當女朋友了,當然就不一樣了。
「怎麼,突然發現這個女人這麼矯情,不喜歡了?」
江其年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三樓那扇窗戶。
「怎麼辦,更喜歡了。」
他當初告訴她自己要訂婚的消息,不就是想讓她來找自己鬧的嗎?
他養這隻乖巧的小貓這麼長時間,很想看看她伸出爪子撓人是什麼樣子的。
周暮苼在電話那頭笑得很欠揍:「真是活久見啊,原來江總也會說這麼噁心的話。
「會不會哄女人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江其年冷哼:「你家那位跑了一年多都沒哄回來,你憑什麼教我?」
周暮苼瞬間炸了。
「滾蛋!
「老子就多餘管你!」
13
我幾乎一夜沒睡。
等我起來後,江其年的車已經走了。
我愣了半天神,準備洗臉吃飯。
剛回家時投的簡歷已經收到了面試通知。
我要好好準備一下,開始新的生活。
我的履歷還算能打,新公司很快通知我入職了。
雖然這家公司的規模與江其年的那家沒辦法相提並論,但我還是努力適應新的崗位,爭取把一切做到最好。
媽媽的膝蓋最近疼得厲害,我給她掛了號,讓爸爸帶她去看。
可爸爸突然有事要出門,我趕緊忙完手頭的事,準備開車去醫院。
媽媽卻打來了電話:「千千啊,你不用來了,我已經看完了。
「今天遇到一個好心的鄰居,不僅開車把我送到了醫院,還把我的檢查結果發給了一個大城市的專家看。
「專家說不嚴重,他過幾天正好來咱們這坐診,到時候給扎幾針就行。」
掛了電話,我覺得有些奇怪,一瞬間甚至有了一個離譜的想法。
但我搖搖頭,知道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晚上回家吃飯,媽媽把新鄰居大誇特夸。
「小伙子長得可帥了,心地也善良。
「也不知道怎麼就相中咱們小區了,聽說出了三倍的市場價把咱家隔壁買下來了,老王激動得連夜搬了家,招呼都沒跟你爸打。
「這次他可幫了大忙,等你爸回來得把他叫家裡來吃頓飯……哎,千千,你怎麼不吃了?」
我放下筷子問我媽:「媽,新鄰居叫什麼?」
我媽想了想:「叫什麼還真沒問,但是我聽電話里別人叫他江總,估計是個小老闆。」
14
碗里的飯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我假裝身體不舒服,躲在臥室里給安然打電話。
「安然,你說,江其年到底是什麼意思?」
安然痛心疾首。
「千千啊,你可不能被糖衣炮彈打倒啊!
「不過是富家少爺的小把戲,你千萬要把持住自己!」
我認為安然說得十分有道理。
我仍是早出晚歸地上班,不管我媽怎麼誇讚那位熱心的新鄰居,怎麼暗示我跟他接觸接觸,我都充耳不聞,更不會跟他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