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妍畢竟是當朝皇后,代表著皇室的顏面。
皇上下令,當務之急要把人帶回來。
從牢里出來,我心裡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做。
匈奴抓了李長妍和謝昭,他們兩人的身份擺在那,暫時應該不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匈奴有十八部,昨夜來軍營偷襲的是匈奴的二王子。
在放出抓住謝昭和李長妍的消息後,匈奴單于派了太子來慶功,順道想把人帶走。
二王子和太子之間頗有隔閡,兩人恩怨已久。
抓住這一點,應該是一個突破口。
「你想挑起他和太子的矛盾,趁著他們內鬥的時候救人?」
沈靳之聽了我的想法,不置可否。
他狹長的眼眸看著我。
「你千里來到邊疆打著料理後事的名頭,但在知道謝昭沒死後卻不激動意外。
「尋常人現在早就離開回京了,可你還留在這裡,甚至知道匈奴內部的事。」
他有著身為將領的直覺,對我產生了懷疑。
我面容沒什麼波瀾。
「沈將軍不用試探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我要的,只是不想上一世的慘劇重蹈覆轍。
現在已經挽救了十五城被破,讓百姓免受戰爭之苦。
剩下的,就是將謝昭和李長妍之間的勾當公諸於世。
拿到和離書,離開將軍府,過好我自己的日子。
8
沈靳之和其他將領制定了計劃。
由他帶著一隊人馬潛入匈奴軍營,找到機會後伺機行動。
餘下的人,只能在軍營等待消息。
沈靳之離開前,我和其他人一起去送行。
這一世將他牽連進來,我不知道是好是壞。
在我死後的記憶里,沈靳之後來奉命鎮壓匈奴人,奪回了失去的城池。
可在最後一場戰役中,他中了敵人的箭,上面淬著毒。
所以我不知道他最後的結局。
但他是一個好將軍,是百姓口裡的護國戰神。
沈靳之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輕聲開口:
「多保重,平安歸來。」
沈靳之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他這一去就是半個月。
其間沒有一點消息傳來。
我和蘭丹在軍營里幫忙,跟著軍醫照顧一些受傷的士兵。
日子一久,和他們慢慢熟悉了起來。
「夫人,你和將軍成親一年,但我們從來沒在他口裡聽過你的名字。」
「是啊,將軍平日只在軍營里傳頌皇后娘娘是如何賢德。」
「聽說夫人和皇后還是姐妹,但是夫人你一點架子也沒有。」
聽到謝昭平日在軍營里提起李長妍,這在我意料之中。
畢竟我們沒有任何感情。
準確來說,我們連天地也沒有拜。
成親那日,我一個人下了轎子,跨過火盆。
還沒邁進將軍府的門檻,就撞見迎面走出的謝昭。
他冷臉看著我,眼神是止不住的憎惡。
於是在女子一生當中最重要的大婚之日,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將軍府當時風雨飄零,外界還虎視眈眈。
府里的人欺我是庶女,處處擺臉色刁難。
我只有咬牙挺過去,後來用雷厲風行的手段讓他們對我改觀。
把將軍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可我換來了什麼呢?
我這一生,就因為李長妍和父母的一句話,嫁了一個不愛我的夫君。
被宅院和夫君蹉跎了一生。
重活一次,我才不要認命。
9
沈靳之把人帶回來了。
但他一身是血,一進軍營就便昏迷了。
出發前總共去了二十人,回來的卻寥寥無幾。
其中,不知道有誰的丈夫,誰的子弟和家人。
謝昭和李長妍在匈奴軍營的日子估計也不好過。
兩人都是灰頭土臉,衣衫不整。
李長妍當即讓人燒了熱水,還要人送去牛奶,說她要洗澡。
「牛奶都用在了受傷的將士身上了,沒有給你留份。」
謝昭聽到這,轉身神情還有些不滿:
「在我的軍營內,誰敢這麼說話……」
看到是我,他一愣。
「李疏月?你怎麼會在這。」
我來的時候他正躺在棺材裡假死。
真是難為他到現在才知道我在。
不等我開口,旁邊有將士語氣譏諷地說:
「夫人來了已經快一月,都快認熟我們底下的士兵了。」
謝昭喉頭一哽,自知他假死一事已經傳開,在手下的將士面前抬不起頭。
於是挑了一個「軟柿子」捏。
「沈靳之是你招來的?誰准你這麼乾的?簡直是胡鬧!
李疏月,你把我謝昭的面子放到哪了?!」
我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回懟:
「你的面子?謝昭,你的面子可真大。涼州衛身後是數萬的百姓,你能說死就死,那其他百姓呢?是你一個人的面子重要,還是百姓的命重要。你身上還流著謝家的血,真是給謝家祖輩丟人了。」
謝昭沒料到我會這麼強硬。
他和別人都一樣,先入為主認為我是唯唯諾諾的庶女出身。
謝家兩代忠良,出了他這麼一個敗類,真是門楣都要發臭了。
「我已經讓人寫好了和離書。等到回京,我們就各自分開。」
丟下一句話,我走出帳子。
罵完謝昭,在心中積壓了這麼久的氣總算是消了些。
路過的軍醫叫住我,讓我跟著去搭把手幫忙。
「沈將軍傷得太重了。身上足足十二道傷,數得我都心驚膽戰。」
沈靳之閉眼躺在床上,血水都換了好幾盆。
從匈奴帳內全身而退,沒人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才是一個真正的好將領。
還好,還好他還活著。
倘若他真的因為被捲入這件事中而遭遇不測,不管怎樣我都會良心不安。
10
沈靳之留下養傷。
我和皇上派來接手的人一起,帶著謝昭和李長妍踏上了回京的路。
回京後,謝昭必然會因為「假死」一事而被皇上問責。
沒人知道後果會是怎樣。
是死是生是什麼懲罰,都和我無關了。
至於李長妍。
經過這件事,想來皇上一定也會有所懷疑她和謝昭的關係。
只要他有心,派人去查,總會查出點眉目。
帝王之心最難揣測。
李長妍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去。
剛進城,就有內監來傳報了皇上的旨意。
讓謝昭和李長妍立刻入宮。
我放下帘子,剛想直接回將軍府。
沒想到中途收到傳訊,父親讓我回府一趟。
我這個爹啊,果然還是偏愛他的嫡女。
那就去會會他。
連帶著上一世的恩怨,一起做個了斷。
「轉道,去李府。」
父親帶著嫡母守在大門外,見到我的馬車,神情有些激動。
然後開口第一句,就是問我李長妍的事。
「疏月,你嫡姐怎麼樣了?聽說她被皇上下令立刻入宮,會不會出什麼事?
「你是她妹妹,我們不方便出面。你立刻拿著牌子入宮,為你姐姐說說情。
「父親,母親。嫡姐是皇后,她都做不到的事,我又能怎麼辦呢?」
我的語氣真心實意。
「你都沒有行動,怎麼知道不行?你也知道你姐姐是皇后,她的身份多尊貴,當時在軍營里你為什麼不護著她?」
瞧瞧我這對父母,甚至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
她是九死一生從匈奴手裡逃出來,難道我就沒有經歷匈奴圍攻嗎?
「當初她身為皇后,非要自請隨我一起去軍營料理後事。難道你們真當我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心思嗎?」
事已至此,這塊遮羞布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她和謝昭情投意合。後來眼看謝家勢衰弱,便轉頭入宮,把我嫁過去。謝昭以為是我故意插足,成親那日丟下我離京,讓我成了全城的笑話。都是李家的女兒,我就是你們隨隨便便的犧牲品。」
聽到我說出的話,父親顯然被氣得不輕。
胸脯不斷起伏,好像下一秒便要一口氣喘不上來暈過去。
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懶得搭理。
「我已經寫好了謝昭的和離書,從謝家離開後我也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反正你們對我那點微薄的養育之恩,這些年我早就還清了。」
說罷,毫不猶豫轉身,離開了這個我名義上的「家」。
回到將軍府後,我去祠堂見了謝家老太太。
這些年,她算府里唯一一個待我好的人。
當初我能在府里順利立下威嚴,少不了她的幫助。
老太太跪在祠堂前,我去上了一炷香。
而後跪在她旁邊,說出了和離的事。
「真的想好了?」
我點頭:「想好了。」
半晌,她輕輕嘆了口氣。
「我已經知道你和昭兒的事。這些年,是他和我們謝家對不起你。
「疏月,我是真的喜歡你的性子。我這輩子和孩子無緣,你進府後,我一直把你當成自己女兒對待。」
我一愣。
老太天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麼。
「昭兒,他不是我的兒子。老爺以前外出行軍,救下一個女子,那人以身相許,之後有了謝昭。」
那女子是個貪心人,奢想謝家主母的位置。
給老太太下了墮胎的藥,讓她一輩子不能生子。
後來女子被處死,死前說了真話:
謝昭也不是謝家老爺的孩子。
最後是老太太不忍心,將他收養在了自己名下。
我恍然大悟。
難怪,謝昭能為了和李長妍私奔,干出拋下全軍不顧百姓安危的事。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謝家的人。
自然沒有謝家的忠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