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既心煩,不妨陪朕去院中走走。」
我驚了一跳,忙站起來轉過身,正撞進了慕容昭懷中。
他單手摟著我的腰,在昏暗的寢殿內,看不清神情。
我伸手輕輕推了推,發現根本推不開,只能低聲解釋:「臣妾並非心煩,只是……有些頭疼。陛下還是早些回清正殿歇息,臣妾無礙的。」
他卻低笑出聲:「如此月白風清之夜,只知酣睡,豈不可惜?」
說完,便強硬地牽起了我的手:「走。」
我被帶得踉蹌一步:「陛下,去哪?」
「朕帶你去,賞景。」
12
可我並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景。
當慕容昭牽著我駐足在敖玉熙的偏殿外時,我幾乎下意識就想避開。
卻被他長臂一伸拉了回來,把我按在窗邊紅牆上,上前一步擋住了我的去路,將我牢牢禁錮在他懷中不得逃離。
屋內傳來些細碎聲響。
仔細辨聽,似是男女都有。
曖昧的喘息聲與床榻晃動聲讓人羞紅了臉。
可下一瞬,我便通體生寒。
只聽敖玉熙嬌媚的聲音在裡面響起:「阿珩,你說,本宮到底比那賤人差在哪裡?
「憑什麼那慕容昭竟一個正眼都不肯給本宮?」
男人粗喘了口氣,按捺著慾火道:「公主自是天下無雙,無人可比。」
放肆的笑聲響起。
「說得不錯,本宮遲早會殺了那賤人!嗯……再快些……對,就是那裡,啊……」
慕容昭低頭看著懷中的我,似笑非笑。
「皇后覺得這景色如何?」
「不,我不想賞景了……」
心神俱焚之下,我只想遠離這骯髒之地。
便猛地推開了眼前人,轉身就跑,好似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
直到我喘著氣快步跑回寢宮後。
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
匆匆回身開門,就見那人正長身玉立,站在院中,無聲凝望著月色。
「陛下,臣妾……臣妾方才失禮,還請陛下恕罪。」
他回頭,神情高深莫測。
良久,才對我道:「皇后早些歇息吧。
「此處月色不錯。明日起,朕便搬來鳳儀宮起居,還需你準備諸多事宜。」
他走後,月光下,天書再次出現。
【我靠,我就說男主為啥要讓那渣男賤女住進來呢!原來是要讓女主親眼目睹竹馬哥哥的背叛,好讓妹寶徹底對賤男死心!不愧是奪嫡時一路刀尖舔血殺出來的男人,心機深沉啊!】
【咱先別說那對晦氣狗男女,咱就說,男主這是啥意思?他明天要搬來和女主同居?啊啊啊啊那豈不是就意味著同床共枕,醬醬釀釀?】
【樓上別太樂觀。據我觀察,只要女主一天不坦白,男主都不會碰她的。我覺得像男主這樣要求完美卻又極度缺愛的人,要的一定是女主那份對他全身心託付,毫無保留的愛。】
13
自我嫁過來後,因慕容昭後宮空無一人,他又從不管我,我雖過得不算暢快,卻還是清閒的。
今日,可算是我最忙的一日了。
清早起來,李公公便帶著清正殿一眾奴才搬了不少箱籠過來。
都是慕容昭日常用慣了的東西。
雖不多,但一下子全塞進了我的鳳儀宮,也需好好歸整收納起來。
忙得我都顧不上去仔細回想昨夜天書所示的那些話。
李公公心細如髮,每打開一個箱籠便對我說明:
「這是陛下近日需批辦的奏摺與常看的書籍,放去娘娘的書房即可。
「這是陛下的幾身龍袍,不可疊放,更不可損傷,需每日打理。
「還有這些,是陛下的常服,與娘娘的放在一處即可。
「對了,這寢衣和貼身衣物……便放去娘娘寢殿中吧?」
我被他這一句說得有些臉頰發燙,忙喚來月娥接過那個箱籠。
李公公見我如此,卻笑得開心:「看來,陛下這是把前朝那些大臣們的勸告都聽進去了。娘娘應該高興才是,這可是一件喜事呀!」
我不解:「什麼喜事?」
此時,正殿動靜也驚動了敖玉熙。
她正帶著陸珩與婢女有些好奇地站在門外看著。
李公公卻並未注意到她一般,只喜氣洋洋對我道:「當然是綿延皇嗣的大喜事了!
「自娘娘與陛下成婚一年以來,大臣們可都替您二人操著心呢。
「隔三差五的,就要上奏摺,勸陛下切勿一心只撲在國事上,得抓緊與娘娘誕下幾名皇子公主,以固國本吶!」
門外,敖玉熙在聽見這一句後,臉色變得鐵青。
待李公公走後,她才給了陸珩一個眼神。
14
午後,我在院中帶著月娥她們,曬慕容昭的書。
不得不說,慕容昭這位年輕帝王,還真稱得上是文韜武略,博古通今。
陸珩就在此時突然上前,說是邀我去與二公主敘話。
轉身,卻拉著我去了偏殿長廊。
焦急道:「盈盈,你當真要為那暴君生孩子麼?
「我等了你這麼久……難道,你竟要為這權勢富貴拋下我不成?
「就算你不為我想,為你自己想想,你一個冒牌貨生下的子嗣,一旦被發現會是什麼下場?
「你為何就偏要犯糊塗呢!」
可我現在看著他的臉,卻只能想到那一夜他與敖玉熙的苟且。
忍不住譏嘲道:「不為我名義上的夫君生,為你生?
「怎麼,是因為你那尊敬的長公主殿下,不願為你生麼?」
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陸珩猛地抓住,力道之大,箍得我生疼。
他卻不顧我的痛苦神色,低聲厲喝道:「你從哪聽來的我和長公主的事?」
我含淚笑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咬著牙沉默半晌,才緩緩放開了我的手,又輕輕揉著那發紅之處。
無奈解釋:「不是我對不住你……
「只是,若想接你回大梁安度餘生,我只能屈服於她。
「你看,我如今不是已成為驃騎將軍了嗎?只有這樣,我才有能力保護你和你的家人,讓你們過好的生活。
「何況,你和慕容昭,不是也……
「既然你已發現,那我便直言了。如今你我也算扯平,等你和殿下換回身份,我們就離開此地,往後就當這一年都不曾發生,彼此都不要計較了,好不好?」
【這賤男,還在演!原著男女主最後落得那樣的結局,也有他的功勞!女主被男主抓回來後,怕嚇到女主,就只審問了賤男。他卻故意挑撥離間說女主早已把第一次都給了他,還說女主對他如何跪舔,這才讓男主醋得發瘋將女主關了起來。】
【他那樣汙衊女主,女主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在男主想活剮了賤男的時候為他求情。男主也是,一看見妹寶哭就心疼得受不了,竟真的把這個賤男給放了。】
【後來女主懷孕,男主高興得在御花園狂奔了一整夜,當晚就把立太子詔書都給寫好了,大臣反對說要是公主咋辦,他還說那就讓這孩子當北燕第一女帝又何妨!然後男主就打算把女主放出來了,都在為女主修椒房了,結果賤男一封飛鴿傳書指責女主忘記血仇愧對父母,導致女主徹底崩潰自盡,一屍兩命。】
看完這些,我冷臉甩開他的手。
「將軍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話畢,便轉身回宮。
天書說得不錯。
昔日青梅竹馬之情已逝。
眼前人,不過一貪婪無恥之徒而已。
15
糾結一整日。
我終於下定決心,打算按天書所示,在今晚對慕容昭坦白。
並讓月娥給李公公傳話,說我今夜有要事告知慕容昭,事關我與他和親的真相。
可他卻遲遲都沒有回來。
反倒等來了敖玉熙。
她換回了在大梁時華貴的公主裝扮,繞著我緩步走了一圈。
「江扶盈,不得不說,你以前裝得可真好。
「表面膽小懦弱,不言不語,卻一朝翻身,背刺前主子!
「早知如此,當初在大梁時本宮就該一刀了結了你這禍害。」
我端坐著,聽到這些,早已心無波瀾。
「今日李公公來傳話,說慕容昭三日後便會為本宮踐行,護送本宮回大梁。一定也是你的手筆吧?」
我一愣,倏然抬頭看著她,「三日後?」
「呵,裝什麼?不必想,先前本宮安排在你身邊的侍從,也是你哄騙慕容昭遣散滅口的吧?」
敖玉熙在我面前坐下,把玩著手中瓷杯。
「你很怕本宮繼續在這裡,會拆穿你的真面目,是嗎?
「所以才急吼吼地想趕本宮走。
「可你別忘了,紙永遠包不住火。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本宮尚且還有大梁萬千將士擋著,可你……你身在北燕,孤身一人,必將被北燕萬民唾棄,遭文武百官彈劾,亦會讓慕容昭對你感到噁心。屆時千刀萬剮,曝屍人前,也都是你自找的。
「本宮,等著看你的下場!」
她正靠在我身旁放狠話。
殿門卻猛地被人一腳踹開。
影衛們魚貫而入,紛紛將我和敖玉熙包圍。
殿外,慕容昭一身玄色龍袍,背著手跨步進門,目光冷冽如冰,落在我二人身上。
李公公在他身後下令:「搜!」
影衛們便紛紛四散開來,在我的寢宮中翻箱倒櫃,甚至連床榻桌椅、花盆擺件等角角落落都不放過。
敖玉熙一愣,隨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按住有些無措,想要起身問個明白的我。
嗤笑道:「本宮說過的吧?
「假的,永遠成不了真。
「看來,北燕皇帝也不是傻子。你這賤婢精心編制的謊言,今夜,就要被當眾戳穿了呢。」
我茫然地看向殿門外眾人。
只見陸珩也正隱在人群中,冷笑著看我。
【臥槽這是什麼走向?女配和賤男這是作什麼妖了?】
【完了完了,該不會惡人先告狀抹黑我們妹寶了吧?】
【不要啊,難道還得按照原著劇情走嗎?我本來還以為劇情脫離原著之後能給個 HE 的呢!編劇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
看完天書。
我原本還帶著一絲希望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16
敖玉熙一把推開了我,滿面春風地走到了慕容昭面前。
對他俯身一禮,柔聲道:「陛下,玉熙本也不是故意要隱瞞你。
「實在是和親之時,生了重病,這才無法來到北燕,只能找人替嫁。
「不過,玉熙早已仰慕陛下久矣,眼下這冒牌貨既已被揭穿,以免皇家醜聞外揚,不若就直接將她賜死吧。往後,就由玉熙來陪伴陛下左右,定比這賤婢做得更好。」
慕容昭側目,掃了她一眼。
卻並未說話,只是緩緩抬起手。
頓時,幾名影衛上前,一把將敖玉熙的雙臂緊緊抓住,一腳踹向了她的膝蓋,迫使她跪在了地上。
人群後的陸珩嚇了一跳,下意識想上前護駕,卻也被影衛們的刀劍瞬間包圍,寸步難行。
「慕容昭!你這是什麼意思?!」
敖玉熙瘋狂掙扎著,金簪掉落,羅衣扯開,一頭長髮如鬼魅般披散在臉上,遮住了半張猙獰的臉。
此時,已有影衛拿走了我身前的瓷杯和桌案中央放置著的那盆剛綻出白色小花的文心蘭。
「陛下,找到了。按御醫所說,只有這兩樣東西香氣詭異。」
御醫從人群中走出,端起瓷杯聞了聞,往杯中倒了些茶水,又拿出銀針在茶水中沾了沾,隨後將銀針輕輕戳在了花朵上。
不消片刻,我便看見如髮絲般纖細的白色線條蠕動著從花瓣上剝離,纏上了那枚銀針,似是什麼蟲子一般。
令人看著便忍不住作嘔。
敖玉熙卻在此刻神情大變。
御醫轉身,對慕容昭回稟:「陛下,這便是石髓蠱了。此蠱有引,但藥引無毒,難以查驗。可只要藥引被塗抹在了茶杯之上,娘娘用此茶杯喝了茶水,藥引入腹,藏於室內的石髓蠱便會趁人熟睡,鑽入人腦。屆時不出半月,娘娘便會痴傻瘋癲,不出三月,即暴斃而亡。人一死,蠱蟲便會在腦中化為血水,便是驗屍也驗不出來。」
【所以說,女配還是想殺了女主。只是因為現在鳳儀宮都是男主的人不好下手,才想出了這種手段,還不肯給人個乾脆,要把女主折磨三個月再讓她死,好惡毒!】
【可是……男主是怎麼知道這蠱蟲的?這劇情,真是越來越刺激了。】
實際上,此刻的我心中,也有和天書一樣的疑惑。
「陛下……」
我看嚮慕容昭。
此刻他雖面無表情,但眼中殺意濃重,讓人不寒而慄。
月娥上前兩步,扶著我從茶桌旁離開。
在我耳邊低聲道:「娘娘,江台諫與夫人已在清正殿等您呢,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吧。」
轟的一聲,我只覺得腦子似乎有些懵了。
父親蒙冤前,便是大梁五品台諫,因私下抱怨大梁皇室昏聵,被人舉報說他意圖謀反,下了大獄,雖說百姓寫了萬民書讓他免於死罪,可還是被流放去了南夷。
如今,怎會在清正殿?
17
直到第二日,我都找不到機會見慕容昭。
陪著爹娘用完早膳後,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紛紛湧出的百般不解,用令牌叫來了影衛長。
問及爹娘,影衛長告訴我,早在我之前,慕容昭就已下令他們前去大梁尋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我爹娘平安帶回。
因此,敖玉熙一出發前來北燕,他們就下了手。
還說此行有意外收穫,他們發現敖玉熙出發前見了蠱師,一併嚮慕容昭稟報了此事。
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我按捺不住有些悸動的心,問道:「陛下現在何處?」
影衛長:「回娘娘,陛下早朝未歸。」
早朝未歸?
可距離往日散朝的時間已過去了半個多時辰,早朝怎還未結束?
「發生了什麼事麼?」
我有些焦急,命令他:「帶本宮去看看。」
影衛長果真如李公公所說,對我言聽計從,帶著我來到了朝堂後殿。
我透過屏風,看見此刻慕容昭正斜靠在龍椅上,緩緩轉動扳指。
低垂的眼似乎並無波瀾,細看之下,卻如同伺機捕捉獵物的鷹隼般銳利陰狠,令人通體生寒,不敢直視。
分兩側站立的文武百官中間,正跪著敖玉熙和一眾大梁使者。
敖玉熙雖已被五花大綁,但還在叫囂著:「慕容昭!本宮說過,那江扶盈就是個冒牌貨!她早已淪為賤籍,在大梁時就是個卑賤婢女,你竟為了這樣一個賤人挾持本公主,就不怕兩國開戰嗎?!」
他這才抬眼,嗤笑一聲。
「你說朕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