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公主的貼身侍女。
她因不舍府中面首,又聽聞北燕皇帝心狠手辣,讓我假扮她前去和親。
可後來我母儀天下,她卻又心有不甘。
挾爹娘性命,威脅我與她換回來。
就在我走投無路準備答應時,眼前飄過了幾行字。
【女主糊塗啊,你一答應她,你爹娘就要被殺啦,她在騙你!】
【你要是真換回去,回頭男主就以為你是故意跑了跟人私奔,然後把你抓回來各種軟禁捆綁 play,一邊虐你一邊做恨,一路虐到大結局啊!】
【你還不如現在就去找男主坦白,反正大婚那晚他就已經看穿你的假身份啦傻寶寶!】
【只要你主動服個軟爬個床,他分分鐘就能幫你滅了那惡毒女配。】
我看得將信將疑,因為成婚一年多,慕容昭從未碰過我,向來對我冷淡疏離。
可為了擺脫當下困局,我還是懷著忐忑的心,來到了御書房門前。
1
「娘娘深夜怎來了御書房?」
李公公嘴上掛著笑,眉眼卻有些為難地皺起:「陛下正在與各位大人商議要事,怕是不得空見您。」
又望向我身後,有些不滿:「那些奴婢呢?怎的讓娘娘獨自一人出門,這要是得了風寒可怎麼好?」
「不怪她們,是本宮不讓她們跟著的。」
當初代替敖玉熙前來和親,她與大梁皇帝生怕我露出馬腳,安排了不少心腹在我身邊。
若是被她們知道我前來找慕容昭坦白此事……
只怕我都沒命走回寢宮。
我上前兩步,塞給李公公一包金瓜子。
「本宮有要事要見陛下,還請公公通傳一聲,感激不盡。」
「這……」
李公公為難地縮著手,似乎不敢收。
此時,御書房內傳來一道冰冷凌厲的聲音:「進來。」
李公公一愣,隨後趕忙讓人為我打開了御書房的大門。
殿內,果真有五位內閣大臣正立於龍書案下。
慕容昭面沉似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目光墨如深淵,令人不敢直視。
他問我:「皇后深夜來此,何事?」
我動了動唇。
面對著大臣們不解的眼神。
最終還是俯身一禮,輕聲道:「臣妾……只是想來提醒陛下,莫要熬得太晚,小心傷身。」
那人挑了挑眉。
半晌才緩緩道:「只是如此?」
「……是。
「陛下公務繁忙,臣妾告退。」
說完,我便匆匆離開了御書房,快步走到了無人處,輕拍胸口。
即便已經和親一年,可面對這位冷酷帝王。
我仍會感到無措緊張。
眼前的字又出現了。
【哎,妹寶你膽子也太小了,倒是抬頭看他一眼啊!你擔心他身體的時候他嘴角都要壓不住了好吧!】
【你要是現在邀他回你宮中歇息,別說五個大臣,就是文武百官都在,也只有連夜滾蛋的份。】
我皺眉望著夜空中閃現的天書,卻仍不敢相信。
明明和親一年有餘,慕容昭都從未碰過我。
哪怕是大婚那夜,也只是在寢殿與我飲了兩杯酒,便回御書房批了一夜的奏摺。
這樣的帝王,怎會為了我一個冒牌貨拋下公事?
2
偷偷從角門回宮時,宮人們大多已經歇下了。
只有幾名下等宮人還在值夜。
無人注意到我,更無人伺候我梳洗卸妝。
因為我宮中多數宮人,都是隨我從大梁過來和親的陪嫁侍從,亦是敖玉熙的心腹,她們最是知道我的底細,也最是瞧不上我這個「主子」。
只有在慕容昭偶爾過來同我一起用膳的時候,才會鞍前馬後地伺候。
卸下釵環,打開妝奩,我發現了新的書信。
【盈盈,近日在宮中可好?我很是挂念你。
【長公主已設下時限,伯父伯母身子不好,需早日從公主府接出來好生安養才是。
【我如今已升任驃騎將軍,有了自己的府邸,等你回來,我們便可將你爹娘救出來,到時你換了身份,我必將你風光迎娶進門,再迎你家人回府,我們便可廝守一生了。
【時日不多,你需早些準備,我已在北燕京都朝雲樓下榻,等你消息。】
是陸珩的書信。
不用想,必是長公主的人放在此處的。
一年多前,大梁敗於北燕,無奈之下只得提出和親,並割三城,以求邊境安穩。
可敖玉熙不願,對她皇兄撒嬌埋怨:「北燕地處極北,最是苦寒,且那北燕皇帝兇殘冷酷,心狠手辣,乃一暴君!我若嫁過去,他還不日夜磋磨羞辱我?我不去,死也不去!」
大梁皇室子嗣不豐,她是唯一的長公主,大梁皇帝自是對她有求必應。
他便隨手一指我:「那便由你去吧。」
我雖是婢女,但遺傳了娘親美貌,敖玉熙對我素來看不順眼,整日都覺得我會狐媚勾引她府中面首,對我動輒打罵侮辱。
卻又不肯將我趕出公主府,怕外人覺得她堂堂公主還嫉妒我生得貌美,自降身份。
如今由我來替她擋這一災,最合適不過。
她料定我和親之後必會在北燕皇宮暴斃。
卻不料一年後我仍活得好好的,宮人還給她傳信,說慕容昭不同於傳聞,涼薄卻不殘暴,還俊美無雙。且他對我雖不親熱,但也算相敬如賓。
還說北燕後宮竟無其他妃嬪,我一嫁過來便被封為皇后,母儀天下,受滿朝文武與百姓愛戴。
而她在大梁整日荒淫無度,行事蠻橫,斂財揮霍,早已被大梁百姓視為皇室第一禍害,憎恨她的人竟比討厭她那昏君哥哥的還多出不少。
因此,一月前,她派人傳信給我。
讓我假死脫身,繼而她將以大梁皇室遺失多年尋回的二公主身份再嫁慕容昭,要我將北燕皇后的位置,還給她。
還警告我不准多嘴,若讓慕容昭知道大梁騙了他,只怕他一怒之下便要發兵,那一切都完了。
我若不從,她就將處死我爹娘。
我若識相,便可以新身份與青梅竹馬的陸珩回大梁成婚,接回家人,安享餘生。
3
我抓著書信,有些出神。
可那些字卻又出現了。
【妹寶你可別犯傻啊!你這竹馬哥哥早就被那惡毒女配收了,是根髒黃瓜!】
【是啊,你前腳跟他離開北燕,他後腳就會殺人封口,毀屍滅跡,送你去地下和你爹娘團聚,再回去當長公主的舔狗!】
【不過慕容昭倒是會把你救下,但他會以為你是要假死跟竹馬私奔,醋意大發,一抓你回宮就把你囚禁起來,一邊虐你一邊和你做恨,直到你死。】
【可憐的女主,到死都還以為她爹娘是被男主殺的,接受不了自己愛上了仇人這件事,三年後就自盡在冷宮,好一段狗血虐戀。】
我看得心驚肉跳。
這已經是天書第二次告訴我爹娘會死的事了。
可長公主和陸珩明明說他們被接進了公主府,只是軟禁,並無危險。
只要我一假死,馬上就會放了我爹娘。
難不成,他們是在騙我?
當下,我再顧不上什麼假死脫身的事,只想知道我爹娘此刻到底可還安好?
心下便有些後悔方才怎就草草離開了御書房。
正當我壯著膽子想要再度溜出去尋慕容昭時,一開門卻見到他正站在門外。
清冷月光下,年輕帝王一身玄衣,雙手背於身後,正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陛,陛下……」
我當即有些腿軟,跪在地上行禮,手中的書信被匆匆捏成一團塞進睡袍中。
也不知他是不是聽到了聲響,凌厲的雙眼從我身上掃過,跨步走進了殿內,帶進一陣北燕冬夜的風,凍得我瑟縮了一下。
「起身吧。」
他在桌案邊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只抿了一口便皺眉。
「朕不在時,你就喝此等劣茶?」
我不敢言語。
內務府送來的好東西都被宮人們私吞了,他們算準了日子,只在初一十五這兩日慕容昭親臨我宮中用膳時才會拿出來。
可這些,又豈是能說的?
殿中詭異地沉默了半晌後,他才再度開口:「皇后今夜來御書房,倒是難得。
「此刻已無外人,到底何事,直說吧。」
我咬著下唇,內心掙扎良久,才輕聲道:「陛下……可不可以給臣妾一些人?」
他微微眯起眼:「皇后要人何用?」
我想派人偷偷去大梁,看看我父母到底可還安好。
可這,卻也是不能說的。
我突然後悔情急之下開了這個口,如今倒不知怎麼圓了。
天書卻又出現:
【哎呀,妹寶好像有點開竅了。知道培養自己人了。】
【可是男主生性多疑,會答應嗎?】
【怕什麼,只要妹寶撲進他懷裡叫一聲夫君,別說人了,男主命都給她!】
我一驚,臉上忍不住發燙。
但眼下卻顧不上那麼多了。
便壯著膽子,上前兩步,跪伏在他膝上。
伸手抓住他的龍袍廣袖,用力咬了咬下唇,輕柔的聲音有些顫抖:
「夫君……就當盈盈求你……」
哐啷一聲脆響。
他手中的白玉茶杯倏然掉在地上。
頎長英挺的身軀,肉眼可見地繃緊了些。
4
「時辰不早了,皇后早些睡吧。」
扔下這一句後,慕容昭便如風一般離開了鳳儀宮。
快得好似他今晚從未來過。
我有些失落地從地上爬起來,將那書信取出,又反覆看了良久。
心中思忖著,慕容昭果然不會像那些天書里說的一樣,什麼對我一見鍾情,與我保持距離不過是怕情難自禁嚇到我。
還說什麼……只要與他圓房,喚他夫君,便是江山付我又何妨。
若真如此,他為何方才無動無衷,還匆匆離開。
只怕愛我是假,嫌我下作才是真。
思及爹娘,我又忍不住落淚。
渾渾噩噩中睡了過去,直到日上三竿,才被宮門外的喧譁聲吵醒。
我匆匆披衣起身,才發現是李公公帶著人來了。
「奉陛下口諭,自今日起,鳳儀宮宮人悉數調往浣衣局,不必再伺候皇后娘娘了。
「你們這些新當差的,可不許學那些個雜碎,輕慢了娘娘。
「對了,把那些下人屋中的東西也搜羅搜羅,有私吞宮中財物的,一律亂棍打死。」
見我呆愣在寢殿門口,李公公帶來的宮女們立刻帶著我進殿梳妝更衣。
屏風外,他笑吟吟地對我道:「咱家辦事不利,若非陛下提點,竟不知這鳳儀宮中的奴才們對娘娘如此怠慢。還請娘娘恕罪。
「除卻這些,陛下還命奴才帶來一樣東西。」
新來的大宮女月娥將東西轉呈於我。
「這枚令牌,可調動陛下的三千影衛。
「陛下說了,無論娘娘要他們做什麼,只要不是犯上作亂,都不必通傳。
「娘娘好生歇息,奴才告退。」
良久,我才望著銅鏡中被打扮得精緻華貴的自己,回過了神。
天書自銅鏡中閃過。
【我就說嘛!一聲夫君換三千影衛,嘖嘖,愛看一些戀愛腦男主。】
【這下女主不用再被長公主監視了,還有了自己的人,總能支棱起來了吧?】
【別高興得太早……算算時間,那長公主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她一準還得作妖。】
【而且,她還帶著女主那髒黃瓜竹馬。】
【到時候,慕容昭醋意大發,女主要是處理不好,清冷男主可就成陰鷙男主了。】
5
天書的預言再次成真。
就在我派影衛前去大梁找爹娘後不久,前朝就傳來消息。
說我的生辰快到了,大梁二公主親自前來為我送賀禮,並與我姐妹相認。
再次見到敖玉熙,是在宮宴上。
我身為皇后,被安排坐在慕容昭身旁,高台下坐著文武百官和大梁使者。
還有許久未見的敖玉熙,和站在她身後的陸珩。
敖玉熙舉杯,對我笑道:「看來姐姐和陛下真是伉儷情深。
「如此,妹妹回大梁與皇兄也就好交代了。
「姐姐,皇兄可是很想念你呢。
「哦,對了,還有你昔日的青梅竹馬,陸小將軍,此次亦特地隨妹妹來看看你過得可好。如今見你一切都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她雖笑著,眼中卻掩不住妒意。
字字句句,看似關懷,實則皆是威脅。
慕容昭掃了兩人一眼,難得朗聲笑了,「朕竟不知爾等如此記掛朕的皇后。
「不過,朕的確是要多謝大梁皇室,為朕送來這樣一位好皇后。」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總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
但思緒卻在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時中斷了。
「皇后,你說是也不是?」
迎著他銳利的雙眼,我輕輕扯了扯嘴角,低聲道:「是……」
那手,卻怎麼也掙不出來。
酒過三巡,敖玉熙主動站起來道:「北燕崇武,讓伶人跳這長袖舞頗不應景,不如,妹妹來為姐夫獻一段劍舞如何?」
難怪她今日一身紅衣,英姿颯爽。
原來是想在慕容昭面前好生展示一番,引他注意。
不過,她顯然也不想輕易放過我。
又對我笑道:「聽聞姐姐善音律,不如為妹妹奏一曲配樂,可好?」
我掌中滲出冷汗。
父親被冤枉流放前,我倒是學過幾年琴棋詩畫。可自從當了侍女後,便再也沒機會碰過了。
如何奏得出來?
豈不是要露出破綻,遭眾人恥笑。
我正想著是硬著頭皮上,還是找個理由婉拒時,身邊的慕容昭卻開了口。
淡笑道:「二公主好興致。
「可惜……昨夜朕也興致頗高,你姐姐的手,這會兒還酸軟著呢,怕是無法奉陪。」
霎時間,一眾目光落在我身上。
羞得我險些想鑽到地里去。
慕容昭卻把玩著我的手,意猶未盡道:「是朕不好,讓皇后累著,亦掃了二公主的興。」
台下,敖玉熙和陸珩雙雙黑了臉。
天書飄過。
【男主這胡說八道的……愛聽,多說!】
【愛啥啊,嘴倒是比龍袍還黃,他有種付諸行動啊!】
【男主這是說給那賤男竹馬聽的吧?笑死,看看那髒黃瓜的臉,都快比黃瓜還綠了。】
我偷偷看了一眼慕容昭。
竟真的如天書所說,此刻他正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陸珩,眼中隱隱有些殺意。
6
席間,我被群臣曖昧的目光看得無地自容,藉口更衣離開了宮宴。
不料敖玉熙也跟了出來。
陸珩在她身後護衛。
「我們姐妹說幾句話,你們都下去吧。」
即便在北燕皇宮,她依舊跋扈,不等我反應過來就揮手屏退了我身邊的宮人。
隨後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推在了御花園的假山上。
粗糲的石塊隔著華服,硌得我後背生疼。
「江扶盈,當了一年的北燕皇后,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是誰了?
「賤人,竟還敢用這副皮囊勾引慕容昭,你也配?
「本宮傳信與你讓你假死,你為何遲遲不動手?!」
她手下用力,厲聲質問,指甲幾乎要嵌進我肉里,箍得我險些窒息。
我下意識看向陸珩。
他卻只是皺眉轉頭看向了一旁。
「我……沒找到機會……」
「假死還要找什麼機會?!
「本宮明白了……你是貪戀這皇后之位和它帶來的榮華富貴吧?不上檯面的東西,這些本來就是本宮的,豈是你這種下賤奴婢能肖想的?!
「能過這一年好日子,你這輩子就知足吧!本宮會在北燕住一段時日,你必須儘快脫身離開北燕,否則,本宮不介意讓你真死!」
她說完,便整了整衣裙,憤而離開。
只剩陸珩站在我面前。
7
眼前的男子已是少年將軍,一身戎裝意氣風發。
此刻卻有些失望地看著我:「我曾聽公主府的眼線說……他並未碰過你。
「沒想到,你還是選擇了委身於他。」
我被他漠然的眼神看得心中刺痛,不住地搖頭:「不,我沒有……」
「不過我也不怪你,畢竟你在此處亦是身不由己。」
他打斷了我,長嘆一口氣:「可是盈盈,你要知道,你這個位置,你現在所擁有的榮華富貴,都是偷來的。倘若被慕容昭發現,他必將你千刀萬剮,到時候還會牽連到公主和大梁。
「再說,長公主乃是天之驕女,你如何能貪心覬覦她的東西?」
眼眶不自覺發酸,我哽咽著問他:「難道,在你心中,我就如此卑劣麼?」
昔日在公主府當侍女的時候,亦有不少達官貴人想要納了我。
我惦記著與陸珩的十年情分,抵死不從,事後還被公主鞭笞責罵,說我不安分。
還記得那時他偷偷給我送藥,承諾來日獲得軍功,必求公主恩典,放我出府,與我成婚。
那些日日被欺辱打罵的日子裡,只要一想到這句承諾,我便似看見了光。
後來被逼替嫁,和親隊伍出發前夕,我曾求他,能不能帶我私奔。
他卻責問我:「聖命難違,我二人如何能自私至此,置家人於不顧?」
我被問得羞愧難當,低頭認錯,次日,抱著必死之心穿上了嫁衣。
本以為此生與他情深緣淺,不敢再奢望什麼。可一月前卻再度收到他的書信,承諾待我脫身後必會娶我,讓我重新燃起希望。
直到此刻……面對他的懷疑與質問,我方才心碎成灰。
「但你放心,我不會因你與那暴君苟且而嫌棄你。」
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說得過分了些,又放柔了語調勸我:「盈盈,早些清醒吧,跟我回大梁,好不好?」
天書卻提醒我。
【妹寶別信,這死渣男之前對你好只是垂涎美色想睡你。實際上他能進公主府和你見面,是因為他早就成了公主的面首之一了!不然你以為他這驃騎將軍怎麼來的?】
【別看他現在演得深情,等你換回身份跟他出宮,他就會睡完你後嫌你髒親手殺了你。你爹娘也是他殺的,還騙你說是男主發現了你的身份後泄憤殺的。】
【男主本來把你倆抓回來時都想活剮了他,你一哭著求情,他就把人放了。這賤男回去後就繼續和公主廝混在一起,還說你貪圖富貴水性楊花,死不足惜。】
【後來男主在你死後滅了大梁,第一個殺的就是賤男和敖玉熙。嗚嗚嗚只可惜他滅了大梁為你報仇之後就傳位給宗室子,在你陵墓里服毒殉情了,這大結局真特麼讓人意難平!】
8
我本看得憤恨不已,到最後,心中竟有些酸澀。
那個人……他會為我殉情?
此時不遠處傳來響動。
陸珩將我離開大梁前送他的鴛鴦玉佩匆忙塞進我手裡,「記著,我在宮外等你!」
說完,才快步離開。
我愣在原地半晌。
直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抽走了我掌中玉佩。
一抬頭,正對上慕容昭深沉的眼。
他今晚飲酒不少,身上帶著些許酒氣。
「陛下……」
我慌忙低頭行禮,不料身子卻被人驟然抱起。
他橫抱著我,在一眾宮人的注視下,大步前往鳳儀宮。
一路走,宮人便就跪了一路。
直到進了寢殿,他才猛地將我摔到了柔軟的床榻之上,欺身看著我。
酒氣噴薄在我面龐,他沉聲問我:「他是誰?」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僵硬道:「大梁驃騎將軍……陸珩。」
他又晃了晃手中玉佩:「那這個呢?」
天書炸了。
【妹寶你可千萬想清楚再回答啊!剛才他都快把這玉佩捏碎了!】
【完了完了,清冷帝王真成陰鷙帝王了,不會今晚就要囚禁 play 吧?還有點子期待呢!】
【快,現在就圓房!叫他夫君!抱他,親他,自己動,沒準還能保住自由身!】
我望著他有些猩紅的眼。
小心翼翼地,伸手一根根掰開他緊緊握著玉佩的手指。
將那東西像垃圾一般扔到了地上。
慕容昭的眉頭這才舒展了一些。
卻仍不打算放過我,挑眉道:「皇后還未解釋清楚它的來歷。」
我不知如何作答,慌亂之下,想起先前他獨自來鳳儀宮那晚。
許是一回生二回熟。
雙手便鬼使神差地環住了他的腰,怯怯道:「夫君……你這樣說話,盈盈害怕……」
9
短短一句話,說得我面紅心跳,不敢抬眼看人。
摟著他精瘦腰身的手,不自覺收緊,龍袍上的祥雲在我指尖發皺。
如同我此刻揪著的心。
下一瞬,我被迫抬起了下巴。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他今夜的眸子看起來格外清冽。
還帶著一抹……野獸般嗜血的慾望。
好看的喉結在我面前動了動,他緩緩低頭。
我卻下意識閉上眼,偏過了頭去。
可他並未如我所想般吻下來,而是俯首在我耳邊,低沉如夜的聲音,有些喑啞。
「既已喚朕夫君,皇后可有什麼……
「夫妻間的小話要說與朕聽麼?」
我心中一震。
不知他是何用意。
抱著他的手也微微顫抖著想要收回來。
卻被他一把抓住,在掌心輕柔摩挲著。
見我不語,他又慢條斯理道:「方才離席前,二公主倒是叫住了朕,說有事相告。」
「什……什麼事?」
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慕容昭卻只輕笑一聲,緩緩起身,但仍坐在床榻旁沒有離去。
又恢復成了往日冷漠疏離的模樣,淡淡道:「她說,她不想去金陵驛,想住在宮裡,多陪伴你一些時日。」
聽到這話,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忐忑。
「朕已答應她了。皇后,應當也不會反對吧?」
面對慕容昭似笑非笑的目光。
我牽了牽唇角:「這是……自然。」
「既如此,皇后早些歇息。明日,朕再來看你。」
待他離去後,我才脫力般躺在了榻上,緩緩平復心神。
眼前天書又現。
【哎,妹寶啊,男主都暗示到這份上了,你咋還不敢坦白呢?】
【怕那長公主幹什麼?大梁這弱雞遲早是要被北燕滅了的!只要男主一句話,你就算是冒牌貨他都能給你搞成真公主!就是大梁皇帝看見你都得下跪!】
我後知後覺。
才隱約意識到……方才他問我那句夫妻間的話到底是何意思。
可,他到底是怎麼發現的呢?
若當真對我一見鍾情,卻又為何,遲遲不願碰我?
10
次日早朝後,慕容昭當真來了鳳儀宮。
還帶著敖玉熙和陸珩。
「姐姐,這段時日就要打擾你了。北燕皇宮太大,不住在你身邊,妹妹總是有些害怕。」
不知是不是那日在宮宴上,她見著了我對慕容昭低眉順從的樣子,誤會了什麼。
今日竟換了裝扮與腔調,一襲藕粉長裙,素顏淡妝,輕聲細語,端的是一派小意溫柔的模樣。
慕容昭緩步走到我身邊,輕攬著我的肩,笑道:「得姐妹相伴,皇后自是喜不自勝,二公主不必拘束。
「還有……這位陸小將軍,既是二公主的貼身侍衛,便也住在鳳儀宮中吧。」
此言一出,敖玉熙立刻笑了起來:「姐夫說得對,多謝姐夫。」
待慕容昭轉身進殿後,她才在我耳邊得意道:「你猜,他為什麼要讓陸珩也住過來?
「江扶盈,假的終究是假的。
「大梁長公主,可沒什麼寒門出身的侍衛竹馬。」
廣袖下,我緊緊攥著雙手。
難不成,他還在懷疑我和陸珩暗通款曲?
一整個上午,慕容昭看起來都心情不錯。
可我知道這很反常。
自我來到北燕,極少見到他笑,更不會這樣笑。
此刻他正單手撐在桌上,極有耐心地聽著我們三人假意寒暄,輕抿著唇,眉峰微挑,不時淺笑出聲,看似隨和,如沐春風。
眼神中卻又透著些許輕蔑與算計。
但這些,對他不甚熟悉的敖玉熙和陸珩自然是察覺不到的。
她伸手拿過了慕容昭面前的瓷碗,帶過一陣香風,「姐夫,這八珍湯是我們大梁特色,此次妹妹特意帶了配方過來,最是養身。您日夜操勞國事,可要多喝兩碗。」
說這話時,她狀似無意地又往慕容昭身邊靠了靠。
可他卻並未接過瓷碗。
而是轉頭看向了我。
「朕昨夜批了諸多奏摺,今日手腕似有些酸痛。
「皇后,有勞。」
說完,瞧了眼我的手,又瞥了一眼敖玉熙端在半空中久久無人接過的碗。
「……是,陛下。」
在敖玉熙憎恨的目光下,我接過碗勺,遞給慕容昭。
可他卻仍一動不動,只是笑看著我。
【臥槽男主這是在撒嬌嗎?是在撒嬌吧?】
【不如說是在炫耀……你們要不看看敖玉熙後邊那個陸珩現在臉色如何呢?】
【妹寶愣著幹啥呢!喂啊!一勺一勺喂!實在不行一嘴一嘴喂也可以,嘿嘿。】
我被天書鬧得莫名有些心猿意馬,不敢再看,趕忙低頭攪動銀勺,吹了吹,才僵著胳膊將勺子遞到他嘴邊。
他意味深長地對我笑了笑,收起了眼中鋒芒,就著我的手低頭喝了一口。
最後淡淡評價:「味道尚可,但用料過多,口感太重。
「不如皇后煲的,清香四溢,爽口下飯。」
敖玉熙刀子般的眼神瞬間殺了過來。
可我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
明明,我從未給他煲過湯。
11
晌午過後,慕容昭還有政務,便只叮囑了我有何需要儘管差人去庫房支取,便大步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
後腳,敖玉熙就掀翻了面前的桌案,湯湯水水與瓷碗玉杯灑落一地。
「江扶盈,本宮還真是低估了你的狐媚伎倆。
「真不知你到底給慕容昭灌了什麼迷魂湯!」
說完,便憤憤回了自己居住的偏殿。
臨走前,陸珩亦心痛地看了我一眼。
搖頭嘆息:「盈盈,你變了。」
門外,月娥聽到動靜,匆忙帶人進來。
「娘娘,無事吧?可有傷著?」
我搖了搖頭:「無事……將這些收拾乾淨,你們便都出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靜。」
月娥卻似有些不忿:「娘娘!這二公主如此過分,怎不稟告陛下?您現在可是北燕皇后,區區大梁二公主,安敢在您面前這般放肆?!」
我卻只是搖頭。
陸珩那晚在御花園說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我,不過一冒牌貨罷了,連自己親生父母取的名字都不能光明正大提起。
活得如同那陰溝里見不得光的老鼠,又憑什麼與正主相爭?
直到夜深,門才被吱呀一聲推開。
來人緩步走到了我身後。
我坐在銅鏡前,支著額頭,疲憊道:「月娥,不是說了本宮想靜靜嗎?」
肩頭,卻落下了一雙溫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