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吃下合歡散,把床單都扭成麻花了。
沈知然卻緊閉雙眼,沒有像前世那般卑微求我,用他身子解毒。
這一世,我不想強行忍下藥性,成為廢人,悽慘而亡。
也不想辜負他的情意。
可我沒想到,沈知然也重生了。
他垂眸避開我:
「公主,臣只是你解悶的替身……無福消受公主的愛憐。」
「臣的債,已經還清了。」
1
沈知然靜悄悄地坐在我身側兩丈遠的地方。
一身藏藍圓領白鶴長袍擺在腿側,墨發被編織銀飾的髮帶束起,垂至窄腰。
任由我把自己擰巴成煮熟的蝦子,他薄唇緊抿,臉上仍是冰霜般的漠然。
他及冠之年,戰功顯赫,是最年輕的將軍。
可還是被我強行擄來,當我欲擒故縱的棋子。
我稱他為替身。
京中人嘲諷,說他沈知然空有一身戰功,沒想到,最後還是靠那張臉來取悅公主,成了條哈巴狗。
但我知道,沈知然在意我。
他快餓死的時候,是我救了他。
也是我,暗中託人送他去了軍營。
他比我更清楚,無依無靠的人,只能拿一身鐵骨性命去拼。
他拼出來了,卻又因我隨手的恩情,被困在我這裡。
「合歡藥性激烈,公主自重,臣去請太醫。」
沈知然清冷的聲音讓我回過神。
他渾身籠罩著一股極為沉重的冷意。
眼底的失望,幾乎凝成實質,狠狠地撞擊著我酸澀的心。
我心中咯噔一聲。
不對……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沈知然應該會決然跪在我床頭,苦苦哀求我用他的身子解毒。
他應該說:「合歡不解,公主必然落下隱疾。」
「臣卑微之身,但請公主以自己身子為重。」
可現在,他轉身得尤為乾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怎麼會這樣……
我無措地看向沈知然的背影。
難道,沈知然也重生了……
我的腦子裡猛地閃過這個猜測。
若是重生,倒也說得通他如今的冷漠。
前世,我害慘了他。
我死死咬住下唇,難受得五臟俱焚。
難道還要重演一遍肺腑受損,終身殘疾的人生嗎……
努力壓制著嗓底的喑啞,我不想放棄這唯一求生的機會:「別走、別走……救救我……」
他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了片刻,隨後消失。
我呼吸一頓,跌坐在榻上。
身上愈發熱了起來。
我難耐地將臉蒙進衣袖裡,身體上的異樣尚可強忍,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滾滾落下。
「……」
簌簌的衣衫擺動聲後,床單、被子,連帶著我,都被沈知然一隻手拽起。
我呆呆地望著他,臉上發熱,眼睛被淚水模糊。
沈知然盯著我的臉,滯了一瞬。
他咬著牙,眸中閃過掙扎之色:「公主當真就……非溫鈺不可?」
沈知然還是沒狠下心。
他恨鐵不成鋼地把我摁在床上:「李明珠,我真是欠你的。」
我啪嗒啪嗒地抹眼淚。
沈知然幫我罩上外衫,抬起頭,緊緊盯著我的眼睛:「你在這等著,誰敲門都不要開。」
「老子今天就是綁,也把溫鈺給你綁來。」
我忽然抓住他的手指,酸溜溜地望著他:
「我要你——幫我解毒,我們兩清。」
「或者,我們交換……我求父皇放你回軍中……」
沈知然身子僵住。
他眼神暗下,看著我緊握的手指,喉頭滾動:「你——」
我撲到他的懷裡,勾著他的脖子,抬起眼,濕潤地盯著他。
那雙琉璃眸子愈來愈深,染上情緒。
靠得近了,我才嗅聞到他身上也有一絲合歡散的氣味。
我怔了一下,沈知然也中了合歡散嗎……
他臉頰緊繃,氣息頓滯。
我蹭著他的下巴,將他的手臂放在我的腰上,示意他將我抱進床榻內側:「幫幫我……」
他抿緊唇,亂了呼吸:「我不是溫鈺——」
我仰頭,堵住了他剩下的話:「我知道……」
沈知然極力忍耐,還是潰不成軍:
「聽說,會有點疼。」
「疼,就咬我肩膀。」
2
我是個庶出公主,不受寵,也不聰慧。
唯一的出格,是丟下尊嚴追求溫鈺。
沈知然偶爾會氣惱地笑我:「李明珠,我有時候真想打開你的腦子,看看你每日迷迷糊糊地都在想什麼。」
「你鬥不過溫鈺那個表妹季青青的。」
我不服,也曾揪著沈知然的衣袖耍賴,非要他說清楚我憑什麼鬥不過季青青。
他始終不肯說。
答案後來我也猜到了。
因為溫鈺不愛我。
前世,我為溫鈺守身,忍下藥性成了廢人後,本想自盡了斷。
是沈知然及時趕來,護住我的脖頸,替我擋下匕首。
他任由自己皮肉綻開,鮮血橫流,只淺淺地嘆息:「臣還欠著公主的恩情。」
「公主若走,請先取了臣的命。」
我本沒有驅使他的權力。
剛開始,是父皇忌憚沈知然野蠻生長的名望,默許了我這個庶出的公主胡鬧。
可在我殘廢的那段日子,沈知然竟然卸甲還職。
他一邊喂我苦藥,一邊笨拙地安慰我:
「我去尋神醫救你,在我回來之前,你照顧好自己。」
「無論如何,都還有我,不怕。」
我苟延殘喘了幾年。
然後,死在了他攜神醫回京的路上。
我本可以不死的。
是我想快點為溫鈺誕下子嗣,不顧沈知然的叮囑,服用了禁藥,血崩而亡。
沈知然回來時,我的屍首已被草草安葬。
他在我的墳塋前,呆坐了整整一天。
臨走,他哀嘆一聲:
「李明珠,我的債,還完了。」
此後,我漂浮在人世間,無處可依。
那段日子,我恨極了沈知然。
恨他沒有保護好我,讓我中了合歡散。
恨他為什麼不早些尋到神醫,讓我如願。
後來,我又恨溫鈺和季青青,一個對我三心二意,偏裝作一副痴心模樣,讓我錯付;另一個菩薩面毒蛇心,害得我痛苦慘死。
最後,我恨我自己。
識人不清,愚蠢至極。
貴為公主,卻被人耍得團團轉。
可沈知然何其無辜。
他本該燦爛明亮的未來,因為我變得風塵僕僕,黯淡無光。
少年將軍,意氣風發。
卻被一個蠢笨的公主困住了一生。
好在,我還有彌補的機會。
這一世,我要助他榮貴無雙。
還要讓季青青和溫鈺自食惡果,苦嘗我受過的痛苦。
小半時辰過後。
「好了……好了……」
我氣喘吁吁地癱軟在床上,雙臂撐著沈知然的胸膛,心驚肉跳。
他深色雙眸里,仍滾動著尚未盡興的風光。
此時,合歡散毒性是完全解了。
我臉頰赤熱,心想道:怪不得沈知然會有「閨夢中人」的名號……
傳聞,在邊疆拉練時,不少女子垂涎其容貌身體。
在風俗開化的村子,亦有自薦枕席者。
只不過沈知然滿腦子都是掙戰功,毫無男女之情的心思。
此刻,這位不沾人慾的少年將軍,正側躺在我身邊,幽幽地看著我。
他的墨發垂在我的肩膀,表情出神。
我紅了臉,忙起身穿衣。
剛挺起腰,難以言說的酸痛讓我又倒下。
他默了一瞬,覆身過來:「還想要?」
3
我:「……」
「沈知然,我、我腰酸……」我小聲地說,有氣無力,「起不來……」
沈知然沉吟片刻,起身,輕柔地扶我起來,為我梳妝打扮。
我心中提起一口氣。
這個時候的沈知然還是一個粗人,不會這些。
是前世我纏綿病榻,身邊人又都被設計清除後,他自降身份當我奴僕,才慢慢手巧起來。
沈知然將我的珠釵輕柔插入髮絲,整理我的衣衫。
細緻從容。
我心裡泛起陣陣苦澀。
寬大袖子下的手緊緊捏緊,我故作冷淡道:「出了此門,方才的事本公主會當沒發生過。」
沈知然沉默,長長的睫毛遮住他眼裡的神色,讓我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半晌,他輕笑一聲:「臣知曉,這不過是一個交換。」
我這才鬆了口氣。
他眸光流轉,似乎想從我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似乎有幾分試探的意味。
這一世沒了我對他的牽扯,他自當有無比絢爛的人生。
「明珠公主!你在哪兒?」
門外恰巧響起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季青青掐好時間來的。
如果我待藥效發揮完全,再糾結猶豫片刻,她就會正好碰上我和沈知然顛鸞倒鳳的時候。
只是她沒想到,藥效尚未發揮完全,我就已經解了。
屋外,季青青的聲音滿是慌張,似乎急得快哭了出來:「我知錯了!」
另一道清冷的男聲隨著響起,帶著下意識的嫌惡:「青青,你沒錯,今日我們在季府辦私宴,她即便貴為公主,也沒有不請自來的道理。你好心招待,她偏使小性子亂跑,以至於人生地不熟迷路,與你何干?」
前世,我生怕溫鈺誤會我,頂著藥效直接沖了出去,儀態盡失地辯解。
是季青青故意給我喝了下藥的茶水,又暗示我溫鈺之所以不理我,是因為沈知然,只要找溫鈺解釋清楚,給溫鈺一個台階就好。
我不假思索,如無頭蒼蠅一樣在季府亂找。
「溫鈺哥哥,是我沒哄好公主……」那話音左右飄忽,最終停在了房門前,「明珠公主她養面首什麼的,一定是在開玩笑!她心儀溫鈺哥哥你是眾人知曉的事,怎麼會三心二意呢——」
嘭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按常理,我貴為公主,他們即便尋我,不該,也不敢如此放肆。
是我,不想溫鈺覺得我仗勢欺人,硬是拋下了自己的皇室威嚴,成了有史以來最憋屈窩囊的公主。
只要有溫鈺在的場合,我必然會柔和得像是一隻兔子,誰踩我一腳都可以。
兔子,是極能忍受疼痛的動物。
哪怕剝皮放血,都能忍住不發一聲。
「明珠公主你——」
空蕩蕩的廂房裡,我和沈知然孤男寡女,相處一室。
季青青得逞地勾起嘴角——
她驚訝地捂住嘴巴,巧妙地讓開身位。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後,一身月牙色白袍的男子站定在門口的位置。
男子眉眼如畫,容顏俊逸,姿態雅致,謫仙般的清冷氣質,猶如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皎月。
京城公認的第一美男。
他臉色難看地看著我,和站在我身後的沈知然。
方才的雲雨,使得我臉上緋紅尚未完全褪下。
我略微心虛,沈知然反而淡淡地抱著雙臂,唇瓣微勾,直視溫鈺。
他們二人很少有同框的時候。
有溫鈺在的時候,所有男子都會被比得如同渣滓。
但季青青與眾人的目光,卻愣愣地落在了沈知然的身上。
不同於溫鈺的羸弱溫和,沈知然身上是毫不掩飾的侵略性和攻擊性。
鋒利的骨相,上揚的長眸,平時生冷勿近的氣息,此時變得外放且野性。
像是一隻剛開了葷,饜足的野獸。
4
「明珠公主,你——」季青青好久才反應過來,瞥著沈知然的側臉,「你和沈將軍在這做什麼?公主的婢女奴僕呢……」
我還想問她,將我的奴僕都鎖到哪個院子去了。
她反而來暗示眾人,是我有意驅散眾人,便於和我的「面首」私會。
「不知廉恥。」溫鈺突然冰冷開口,鮮少地動了氣,「明珠公主,這是季府,不是公主府。」
「不請自來非客也,尊請公主,和公主的男寵——」
我擰起眉頭。
溫鈺如何說我,我都可當耳旁風。
但這一世,我絕不允任何人再編排沈知然。
「溫鈺,沈將軍是父皇親封的驍勇將軍。」我再不裝那窩囊的兔子樣,揚聲冷諷道,「你即便不敬本宮這個明珠公主,皇帝的旨意總該敬畏,妄議沈將軍,質疑皇威,溫大人平日裡就是這麼教導你的?」
我說完後,四周看戲的人嗖地倒吸一口冷氣。
足足靜了幾秒,他們才以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向我。
我怎麼敢的?
難道我就不怕溫鈺生氣,以後再不理我?
溫鈺也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詭異的沉默後,沈知然突然笑了出聲。
他走到我身前,深深看了我一眼,笑著幫腔:「溫公子滿腦子都是男女之事,自然聽不進溫大人教導……難怪官位一直停在五品。」
我眨眨眼,這才想起來沈知然已經官至四品。
分明是比溫鈺高的。
他一直顧及我,才不敢給溫鈺臉色看。
「沈將軍。」溫鈺徹底黑了臉,「我似乎沒有和你說話。」
沈知然聳肩,戲謔道:「方才明珠公主似乎也沒有允你開口。」
「這是我與公主之間的事。」溫鈺臉上浮現一抹不耐煩,「一個我的替身罷了——總之,和沈將軍無關。」
沈知然揚起下巴,不甘示弱:「溫公子難道看不出,明珠公主並不是很想與你有關嗎?」
我:「……」
沈知然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他很少有這種不控制脾氣,咄咄逼人的時候。
「罷了。」我扶著腰,有氣無力道,「沈知然,我們走。」
剛抬腳,腳底發軟不受控制地跌向地面。
我暗道不好。
沈知然面色一凜,下意識去接我。
溫鈺眯起眼睛,也伸出胳膊去拉我。
天轉地旋後,我落在沈知然寬闊溫熱的懷抱里。
他把我打橫抱起,上下看了看,摟緊:
「溫公子身子弱,賞花作詩是長項,保護公主這種事,還請歇歇吧。」
他譏諷地看向溫鈺,和溫鈺滯在半空的胳膊。
溫鈺臉色微微發白,默了一瞬:「明珠公主的喜愛太過沉重,這種戲弄的把戲恕在下並不喜歡。」
「今後還請不要再糾纏在下了。」
溫鈺冷冷說完,轉身離開。
季青青看好戲地看著我:「哎呀呀,明珠公主,你好像玩得有點過火了呢……」
「不過溫鈺哥哥他定然只是說氣話,公主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季青青笑著寬慰我。
我心中一動。
似乎……季青青一直都在勸我和溫鈺在一起。
從頭到尾,都不曾勸我放手。
表面上,還一直幫我出謀劃策。
「公主放心,我私下定然會在溫鈺哥哥面前說公主好話的。」季青青笑眯眯地說,「他只是太在乎公主,所以才口不擇言。」
前世,若不是季青青一直在暗示我,說溫鈺心悅我,我也不會強行請父皇下旨成婚。
季青青為了能讓我嫁給溫鈺,甚至心甘情願當側室……
5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車廂內,沈知然在車廂外為我驅馬。
馬車搖搖晃晃,我疲憊地靠在軟枕上,有些昏昏欲睡。
我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迷糊間,仿佛聽見一道落寞的聲音:「我真的是……替身嗎?」
我睜開眼睛:「嗯?」
四周又靜得只有馬蹄踏踏和車輪轉動的聲音。
「沈知然,你方才說話了嗎?」
外面靜了片刻:「沒有。」
我哦了一聲。
「今日之事……謝謝你。」我朝著門口的方向挪了挪,貼著車廂門,小聲說,「我會求父皇,讓你重回軍中。」
我聽見沈知然呼吸重了一分。
「還記得我說的嗎?」我壓低聲音,「我們兩清了。」
「從此以後,你是驍勇將軍沈知然,我是明珠公主,我走我的陽關道,你——」
吱呀一聲,車廂門被推開,沈知然冷臉,直勾勾地盯著我:
「要是我也想走陽關道呢?」
我:「那我來走獨木橋。」
沈知然繼續盯著我:「那我要走獨木橋呢?」
我:「我坐船,也可以游過去,然後派人去橋上接應你,保你安全下橋。」
沈知然眼神閃動。
他轉過身,關上了車門:「臣如公主所願便是。」
我重新坐回車廂內側。
還沒來得及闔眸,車門又被打開。
他皺著眉,深吸一口氣,眼神深暗,帶著強烈的不甘心:
「你就這麼想和我——一刀兩斷?」
我張張嘴,剛想說話,他又繼續追問道:
「在你眼裡,我真的只是溫鈺的替代品?」
他似乎委屈極了。
放開了韁繩,他扶著廂門彎腰走了進來,緊靠著我,鼻尖幾乎要碰著鼻尖:「李明珠,你說啊。」
沈知然眼尾微紅,身上還縈繞著合歡散的氣味:「難道我,和溫鈺長得像嗎?」
我愣愣地看著沈知然,腦中某根弦忽然繃緊。
這和平日裡隱忍克制的沈知然,太不一樣了。
難道是他身上的合歡散還沒有完全解?
合歡散……有誘發人心底深層情緒的副作用。
前世我未能解毒,所以失態。
現在沈知然未完全解毒,所以才做出許多和平日裡不相符的事。
「我……我逾越了。」沈知然閉上眼睛,聲音顫抖得厲害,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反正,反正你也不會在乎我……」
他睜開眼,撐起笑容:
「李明珠,我做過一個夢。」
「夢裡,你非溫鈺不可,做了好多傷害自己的事情,但是我沒能保護好你,我不稱職。」
「我虧欠你。」沈知然輕聲說,睫毛垂下,「我甚至不敢說出口自己的心意……」
「我以為我自己還清了。」他逼近我,雙臂撐住我身後的木板,將我圈禁在他懷裡,「你說,李明珠。」
他眼眶越來越紅,語氣越來越軟:「可我發現,我根本不想還清。」
「怎麼辦啊……」
他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可憐得像是一隻小狗。
我吞了吞口水:「沈知然……你……中了合歡散。」
他抬眼,眸光瀲灩:「嗯。」
可是我的毒已經解了,他怎麼——
「方才,不夠。」
沈知然悶悶地說。
6
我一怔,臉頰通紅。
剛剛他一直收著力,等我徹底解毒之後就停了下來,讓我休息,絲毫不提自己身上毒性尚存。
我忽然有點生氣,忍不住較真道:「那你為什麼不說?你——你的夢裡,是不是也中了毒?」
沈知然眷戀地看向我:「嗯。」
我竟全然不知。
「那你——」我著急又內疚,「你後來怎麼樣了?」
他眼神迷離,用力想了想後,吃吃笑道:「死了,我亦是強弩之末……在你死後的半個月,我也停了藥。」
我心中咯噔一下。
按照沈知然的性子,若不是合歡毒性令他混亂,他絕不會對我坦誠這些話。
我心疼得難以呼吸。
「你真是傻瓜!」我氣急,「你自己的身子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沈知然的眼神暗了下去,如霧靄般。
他低語喃喃:「我不願……讓你為難。」
他身上開始發燙,說話斷斷續續。
「你——」我擰眉,一個翻身,將沈知然反壓在身下,「你怎知我會為難?」
他悶哼一聲,歪著頭看我。
馬車咕隆隆地朝前走著,回府的路程還有大半個時辰。
車廂內靜悄悄,只余沈知然砰砰作響的心跳聲。
忽地,馬車搖晃兩下,停了下來。
外面開路士兵交談幾聲後,溫鈺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
「明珠公主。」
我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知然不耐地噘嘴,拉著我衣袖,輕輕搖晃。
我心下一軟,輕輕摸摸他的臉頰,朝著外面道:「溫公子何事?」
車廂外,溫鈺的聲音帶著傲慢與施捨:「我來代青青向你賠不是,她本想親自來的,但我想著這件事她並未做錯,只是過於善良,才總覺照顧公主不周。」
溫鈺還沒說完,沈知然忽然拉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拉到他身上:
「嗯哼……」
車外,溫鈺頓了一下:「明珠公主,沈將軍沒有為公主驅車,可是先離開了?」
我面上發燙,胡亂應了一聲:「嗯。」
總不能說,他現在就在車廂里,躺在我身下。
「溫公子,今日是本公主唐突。」我只想快點打發溫鈺離開,幫沈知然解毒,「不怪罪季姑娘,你請回吧。」
沈知然已經忍到極致,他眼裡清明不再,只剩下原始的衝動和慾望。
他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著我腰間的肌膚,讓我渾身戰慄。
車廂外,溫鈺似乎察覺到什麼:「明珠公主,你……你怎麼了?」
以前,我夢寐以求的就是溫鈺的關心。
現在,我只覺得可笑:
「本公主——唔——」
話說一半,沈知然忽地仰起頭,覆住我的雙唇,快速一吻。
過後,他附在我的耳邊,不開心地問:「你要他,還是……我?」
我毫不猶豫:「要你。」
他輕輕勾起嘴角,長眸挑起,深邃迷人。
只一眼,就能吞噬掉理智,再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