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一摔。
「你怎麼哄的孩子?哭哭哭,就知道哭!下次吃飯的時候別來煩我們,一個奶娘而已,真把自己當成表小姐了!」
胡青兒可是項傑的白月光,連孩子都是她懷了,項傑才給我停的避子藥。乍一聽這話,眼圈一下就紅了。
「表妹別往心裡去啊,小孩子哪有不哭的。你死了丈夫,本就不易,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項府就沒人敢低看你。」
胡青兒嘴唇囁喏半天,什麼話也沒說出來,見我輕輕環住項傑的胳膊,嫉妒得眼睛都要噴火。
「夫君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啊?
「我和慧碩郡主交好,前幾天她來看我的時候特意提了一嘴,說吏部正缺一個員外郎,雖說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可也是個肥缺,夫君覺得怎麼樣?」
項傑一掃剛才的煩悶,摟著我的腰,小心翼翼道:
「真的嗎?要是能調到吏部那可太好了,可這樣的差事不知多少人盯著呢,哪能輪到我頭上啊!」
「慧碩郡主的夫君是吏部侍郎,有他舉薦,又有我爹從旁協助,一個從六品的小官還不是板上釘釘?」
「既如此,那就多謝夫人替我斡旋了,改日我定親自登門拜訪,感謝岳父大人。」
我故作嬌嗔,輕輕捶了捶他的胸口。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感謝不感謝的,你對我好就是對我爹最大的感謝了。」
項傑連忙應是,我隨意一瞥,胡青兒臉色陰沉,手指暗暗用勁,孩子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項傑看都沒看,扶著我回去了。
沒幾日,吏部的調令就下來了,我和他提議:
「夫君,我們在家裡擺上兩桌,請同僚吃個飯怎麼樣?」
項傑眼神一亮,有些鬆動,但還是謹慎地搖搖頭。
「這樣會不會有些太張揚了?」
「夫君此言差矣,我們就是叫幾個好友來家裡吃個飯,哪裡張揚了?你不是說要感謝我爹嗎?正好把我爹也請來,他那幾個手下個個都是直腸子,只要稍加收買,日後不也多一份助力嗎?
「不過表妹怕是不能上桌了,要不然就得被人說我們治家不嚴,失了規矩了。」
「那是自然,她一個奶娘,給她口飯吃就不錯了。」
宴席上推杯換盞,項傑哪是我爹那幾個得力幹將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腳步虛浮,頻頻跑茅房。
夏荷在暗處對我默默點頭。
「爹,幾位小將軍,可看到我夫君去哪了?」
一個看起來最年長的部將,疑惑出聲:
「項大人剛剛還說去去就回呢,是不是躲酒去了?這可不行啊,我們哥幾個可是慶祝他升官的,他怎麼能跑呢?夫人,你們快跟著項夫人過去看看,哪有主人家先跑的道理?」
說罷幾人哈哈大笑,你來我往地又喝個不停。
夏荷在前面引路,一堆人浩浩蕩蕩地向後院走去。
8
幾位夫人還打趣說我肚子懷相好,定是個男胎。
剛拐個彎就聽見前面房子裡傳來異響。
夫人們都生育過子女,自然聽得出來是什麼聲音,頓時都停下腳步,個個面紅耳赤。
「什麼人,竟然敢趁著我項府請客做這種齷齪之事!夏荷,把門踹開!」
沒等那幾位夫人避開,夏荷上去一腳。
「砰」的一聲,兩具白花花的身子映入眼帘,羞得眾人趕忙轉過身去。
「夏荷,去把那兩個不要臉的人給我抓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門一開,風吹進來,項傑就已經清醒了,他還想掙扎閃躲,被夏荷薅著頭髮拽到我跟前。
看清人後,我不敢置信地後退兩步,腳下一軟,被身旁的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夫君,怎麼是你?還是和你表妹?
「你不是說可憐表妹帶著孩子無家可歸,才把她收留過來當奶娘的嗎?
「你若真是喜歡她,抬她做妾便是,為何……為何要這般辱我?」
我低下頭,用帕子捂著臉嚶嚶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再不捂著點我都快笑出聲了。
眾人見狀,也不好多待,一鬨而散。
我爹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
項傑和胡青兒雙雙跪在地上。
「岳父大人明鑑,都是這個賤人下藥勾引我,他特意選在今天人多眼雜的時候,就是想毀了我的清白。
「我對翠翠的心天地可鑑!」
下藥他確實猜對了,不過可惜人猜錯了。
估計是以為最近忙,冷落了胡青兒,才讓她不得已使了齷齪手段。
胡青兒本就羞憤通紅的臉,聽到項傑的話更紅了。
這次是被氣的。
恰巧胡青兒的小丫鬟抱著孩子過來了。
「小姐,孩子一直哇哇大哭,我怎麼也哄不好,是不是餓了?」
說著就把孩子給胡青兒送過去。
夏荷盯著那個孩子看了好幾眼,嗓音尖銳:
「小姐,你看這個孩子,有沒有幾分長得像姑爺?」
眾人聽罷,紛紛看過去。
何止是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要不然上輩子我爹娘也不會絲毫不懷疑。
項傑驚恐地瞪大雙眼,忙著叫屈:
「岳父大人明鑑,胡青兒是我表妹,孩子和我有幾分相像也是正常的。」
我爹語氣低沉:
「你說孩子不是你的,那就滴血驗親!真要證明這孩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我就信了她勾引你的話。」
夏荷很快就端來一碗清水,在嬰兒的手上扎了一針。
孩子哇哇大哭,一滴血滴落,靜靜地漂在水面。
9
項傑接過刀,遲遲不敢下手。
盯著碗看了好一會,項傑雙眼猩紅,似是下定某種決心。
「夫人,我這就證明給你看。」
說著把刀一扔,搶過胡青兒懷裡的孩子,就要摔下去。
「夏荷!」
好在我喊得及時,夏荷離得近,有驚無險地接住了。
胡青兒尖叫著爬過來,抱起孩子,不管不顧地喊道:
「項傑,你真是好狠的心,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能下得去手!」
狼心狗肺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來!
更不用說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兒子沒了可以再生,左右死的不是自己,他自然不會在意。
「夫君,她說的是真的嗎?我們成婚這幾年,你身旁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為何會和表妹生下一個孩子?
「爹,一定是胡青兒故意害夫君的,你要相信他啊!」
我爹座椅的扶手都被他摳掉渣了。
要不是我提前勸過他,他能一腳踹死項傑。
雖說項傑死不足惜,可也是朝廷命官,就這麼被我爹弄死,我爹少不了要跟著受罰。
更何況,這麼容易就讓他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輕咳一聲,我爹緩過神來。
「明日我會向皇上請旨,許你和翠翠和離。看在翠翠一心為你求情的分上,醜事我會給你遮掩過去,孩子隨我忠勇侯姓,你若不服,儘管去鬧!」
我爹說完拉著我就走,我跟在他身後,一個勁地喊著「夫君」。
一直到出門上了馬車,我才歇口氣。
演戲還挺累。
我爹答應不說他的醜事,但宴席當天可不只是我自己看見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一時之間項傑和他表妹的醜事傳得沸沸揚揚。
皇上揪著他的一個錯處,令他閉門思過三個月,罰俸一年。
就連他住的宅子我也讓人收回來了。
我和離的消息一傳出去,滿汴京的人都跟著議論紛紛。
「小姐,南宮小姐派人來傳話,明日想來府上看你。」
南宮珊這個名字在整個汴京的探討度絲毫不比我差,我倆都是屬於被人津津樂道的那種。
她一個被退親的小姑娘,不僅沒有要死要活,還接管了家族生意,把南宮家帶上了一個新高度。
上輩子我死後,只有她跑到我棺材前痛哭不已,好幾次差點哭昏過去。
邊哭邊罵我瞎了眼,不信她的話。
我確實眼瞎,她沒罵錯。
「哎喲,捨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懷個孩子,給自己懷癱瘓了呢。」
「那也比你退婚沒人要,想懷也懷不上強。」
我們兩個見面就互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周圍人都見怪不怪。
我揮揮手,夏荷心領神會,叫人都撤下了。
四下無人,我抱著南宮珊噼里啪啦地掉眼淚。
她不曾見過我這樣,胡亂給我擦拭。
「怎麼了,都要當娘的人了,還哭鼻子呢?是不是你和項傑和離有什麼隱情啊?
「當初我看項傑不像是個可託付之人,不想你們成婚這麼多年,你沒有孩子,他也從沒納妾。
「沒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啊!」
我擦掉眼淚,嗓音喑啞:
「南宮,你沒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