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被囚禁第三百年。
珩鈺又來了,像往常一樣,拔了我好幾塊鱗片,放了一大碗血。
他說鳳羽的病又犯了,我的心頭鱗和龍血藥效好。
我無所謂,身上感覺不到疼痛,我知道,我要死了。
(一)
等珩鈺走了以後,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正是我拼盡全力生下來的兒子,龍凜。
也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掛。
我嘴角牽起一抹淺笑:「你怎的來了?阿青呢?」
小糰子期期艾艾地走過來。
「娘親,他們說父王要納新女了,以後我要有新的母妃了,是不是?」
看著含著兩泡眼淚的小糰子,我心裡一陣難受。
「你聽阿娘說,明日你就去求你父王,說你想阿公想得緊,要去陪阿公,到時你父王定不管你。」
「阿娘,那你呢?」
說著龍凜的小手撫上我的臉頰。
「阿娘要去三十三重天瞧瞧,到時候摘一顆最亮的星星送給你,好不好?」
「阿娘,你騙我,你要死了,是不是?阿娘你不要離開我,嗚嗚嗚~」
龍族之間有感應,何況龍凜是我的親生骨肉。
這三百年來,珩鈺為了給鳳羽治病,隔三岔五地挖我的鱗片,放我的龍血。
再怎麼強壯的龍也要被耗盡元氣,何況我打娘胎里身子就弱,撐到現在不過是憑著一口氣罷了。
而且龍族和旁的神族不一樣,若是死了便就是真的死了,身體將會泯滅於天地,神魂也會在一個時辰內消亡。
只是苦了我的小糰子,我還沒有陪他長大。
要知道三百年對於龍族來說,只能算幼年期。
阿青來了,我讓她抱走了糰子,她自幼跟著我,是我唯一信得過的人。
看著哭得眼睛如核桃一樣大的阿青,我打起精神取笑她。
「都一千多歲的人了,怎的還這麼愛哭?記得我說的,拿了東西之後帶著糰子離得遠遠的,再也不要上天來了,可記住了?」
阿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阿瑩,我們走了,你怎麼辦?」
我眼睛眯了一下:「總歸會有辦法的,去吧!」
我掙扎著撕了一片龍鱗下來,將它貼在糰子的額頭,糰子睡了過去。
阿青哭得更厲害了,因為這塊是我的逆鱗,沒了它,意味著我死得更快。
我又吐出一顆銀白的珠子,把它貼在糰子腹部,珠子沒了進去,做完這一切我不過只剩一口氣。
此時的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只對阿青做了個口型。
「走!」
(二)
今日的天宮特別熱鬧。
連我這個被囚禁在天牢深處的囚犯都感覺到了。
聽守衛天牢的天兵說今日是天君大喜之日。
他將要迎娶鳳族的長公主鳳羽為天后。
我的思緒飄得有點遠,似乎七百年前天宮也曾那麼熱鬧過。
那時我剛成年,珩鈺便向父王求娶了我,說會對我一輩子好。
可笑的是,恩愛不過四百年,我便被他親手送進了天牢。
是因為什麼呢?
噢~,我想起來了,因為我長得像風羽,當初珩鈺娶我不過是為了懷念她。
我見過鳳羽,乍一看,我倆的容貌確實有七分相似。
只是風羽容貌艷麗,似國色牡丹;而我如出水芙蓉,更顯清雅。
但是我們自身外貌和本身性格卻截然不同。
鳳羽語氣輕柔,未說話眼眶先紅了三分,讓人憐惜;而我性子爽利,快人快語。
阿青常說,若我是男兒身,也不輸那些天將,我只笑笑,就我這破身子,哪裡當得起守護天宮的重任?
八百年前鳳羽修煉出了岔子,涅了槃,在人間歷經幾世輪迴,受盡人界的苦楚。
四百年前珩鈺尋到她,將她迎回了天宮。
珩鈺經常有事不見我,原來是去尋他的真愛去了。
後來我才得知,珩鈺仰慕鳳羽已久。
怪不得珩鈺只見了我一次便向父王求娶了我。
珩鈺那時是天庭太子,父王高興得瘋了,自然答應。
而我也被珩鈺的甜言蜜語眯了眼,現在想來,我真是傻。
從前我還以為他讓糰子隨我的姓是因為疼我,現在想來他不過是不願意承認糰子罷了。
偏糰子最敬愛他,他卻時常對糰子板著臉。
珩鈺來了,還穿著喜服。
那紅有些刺眼,我閉上眼睛再睜開,那抹紅便映在我眼睛裡,再也消不去。
「怎麼,來看我死透沒有嗎?」
他有些沉默,我不明白,他都要娶新的天后了,為何還板著一副臉。
「龍凜去了北海。」
「我知道,我想讓他去散散心。」
此時我的身體有些支撐不住,連保持人形都有些困難,一片片白鱗開始顯現,我虛弱地躺在地上。
「你怎麼了?別裝可憐來騙我,我是來告訴你,鳳羽已經好了,以後不用你的血治病了。」
我艱難地笑了:「那挺好,祝你們天長地久。」
他的臉色有些震驚,似乎想不通向來性子潑辣的我竟然會祝福他們。
這時他也發現了我的異樣,連忙上前,把我抱了起來。
「你怎麼會這麼輕?」
我想笑,但是卻笑不出來。
任誰被關三百年,還時不時挖鱗放血,若不是龍族天生靈獸,怕早已魂飛魄散。
他握了一下我的手,驚訝道:「你的龍珠呢?」
我不語,靜靜地看著珩鈺發瘋,他兩眼發紅,目眥欲裂,抱著我一路出了天牢。
如今這副樣子又是做給誰看,他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下場麼?
果然,才走了一半,我的身體開始漸漸消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們說你不會死的,你在騙我對不對?」
看著眼前痛哭流涕的男人,我覺得我有些不認識他了,按理說我死了最開心的應該是他才對,為何會做出這般模樣?
這時耳邊傳來禮官的聲音。
「殿下,吉時已到,鳳羽公主在鳳梧宮等著您行禮吶!」
是啊,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卻也是我的祭日,這樣也罷。
我閉上了眼睛,恍惚聽到珩鈺的哭聲,我想,大概是喜極而泣吧!
我的神魂飄得很高,看見我的身體漸漸在珩鈺懷裡消失,看他想抓又抓不住。
罷了!若還有來生,我不想再遇見珩鈺,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接著我眼前一暗,完全失去了意識。
(三)
我是在一架熟悉的床上醒來的。
這架床我睡了整整三千年,正是我在北海的寢宮。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難道我回到了從前?
很快我就發現我錯了,因為我看見龍凜噠噠噠地跑了進來。
然後我便被他拿了起來,龍凜白嫩可愛的臉蛋在我面前放大。
只聽他自言自語道:「你是娘親留給我唯二的兩件東西,我要好好留著,想念娘親的時候便拿出來瞧瞧,就好像娘在我身邊那般。」
我明白了,不知道什麼緣故,我的神魂竟然鑽進了我留給糰子的龍珠裡面。
只是我現在雖然有意識,但是無法說話,也無法和別人交流,只能靜靜地溫養在龍珠里。
日復一日,不知道多少年過去,小糰子也長成了大糰子。
可是他不像以前愛笑了,我有些心疼。
但是他還是改不了喜歡捧起我碎碎念的毛病,一有心事就對著我說。
他說:「父王沒娶新婦,但是鳳娘娘還住在鳳梧宮。」
他說:「阿娘走了很久了,可是看見你的時候就像阿娘還在身邊一樣,我都快記不得阿娘的模樣了。」
他說:「那些人都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被我揍了回去,我是阿娘的寶貝。」
他說:「我想阿娘了,可是我知道阿娘不會回來了。」
說到這裡,糰子的眼淚滴到龍珠上,燙到我心裡。
我想抱抱他,告訴他阿娘還在。
為了儘快從龍珠里出去,我沒日沒夜地修煉。
終於有一天,我的神魂似乎能從龍珠里出來了。
看見我的那一刻,龍凜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娘親?」
「糰子,娘親回來了。」
(四)
要說我回來,最開心的除了糰子就是阿青。
雖然我現在不能離開龍珠太遠,也只能以神魂的形式出現,但我已經很知足了。
阿青虛伏在我的膝蓋上痛哭了一場。
阿青是我一千多年前從蓬萊撿來的小青蛇。
一千多年前父王帶著我們兄妹幾個去蓬萊給澤明神君賀壽。
壽宴上,父王並幾個兄姐忙著交際,而我向來不喜這種場合,找個藉口溜了出去。
這次也是因為父王想給幾位兄姐相看,看我也該長長見識,順便帶著來。
父王向來偏疼幾個皇子,還有兩位姐姐。
我不過是他和御明湖湖龍王之女風流一夜的產物,比不得前頭幾個哥哥姐姐,母妃是正兒八經的海龍。
我娘不得寵,我也跟著不受待見。
不然珩鈺不過說了一句:你女兒生得好看,我便被我父王送到了珩鈺的紫極殿。
我娘生了我之後體弱多病,兩千年前去了。
要是她看見自己唯一的女兒現在過得這麼慘,眼睛怕是得哭瞎。
蓬萊山上奇花異草甚多,與北海龍宮的景色完全不一樣。
離了宴席我順著小路往前走,就在這時前邊有幾個小童在踩著什麼。
定睛一看,一條通體青翠,頭生獨角的小蛇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
那幾個小童看見我來便一鬨而散。
那小蛇頗有靈性,看見我來了眨巴著翠綠剔透的眼睛,蔫答答地就要遊走。
我一時心軟弄了顆靈藥給它,那是我身上為數不多的好東西,從此小青蛇便被我帶回了北海,成了我的第二位家人。
我在北海的寢宮很偏僻,阿青說她要去弄些好菜,慶祝一番,留我們娘倆說些話。
在我神體消融之前糰子不過三寸高,現在竟然快到我胸口了。
糰子樣貌沒變多少,除了身量高些臉上還是肉乎得緊。
眼見阿青走了,糰子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我眼睛一酸,也想哭了。
「都成大孩子了,怎的還這般愛哭?」
我被押進天牢前糰子才出生一百年,剛學會化形。
離了我每晚直哭,是我拔了些龍鬃給他變幻成玩偶抱著睡才好些。
後來糰子大了些,珩鈺才許糰子每個月來見我兩次。
「娘親,兩百多年了,糰子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看著糰子小臉皺巴哭泣的模樣,我心裡難受得緊,對珩鈺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若不是我神魂剛恢復,法力大不如前,定要去向珩鈺討個公道。
(五)
見我回來,糰子的臉上笑容也多了。
經歷這一番他也明白,他最敬重的父王親手殺了他的親娘,所以他對珩鈺怨氣頗深。
我勸他:「不要為旁的不相干的人傷神,他從未將你當做兒子,你不認他便是。」
糰子的臉上露出苦惱的表情:「可是他終究是我父王。」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糰子還太小,他不明白。
這些年在天上珩鈺從來不管他,他的世界裡只有我和阿青。
但是經過這次死亡,我的心裡有了別的想法,我想起了九百年前的一些事情。
珩鈺那樣的並不是我喜歡的男兒,為何才見了一次我就莫名其妙地愛上了他?
在天上的七百年我沒有離開過天宮,珩鈺似乎想把我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瞧見一樣。
前四百年為了珩鈺我心甘情願守在紫極殿不願踏出一步,後三百年鳳羽回來後我便被珩鈺囚禁於天牢。
原本我就對珩鈺不過見了我一面就求娶了我的事有些驚疑。
現在想來,內里不知道有什麼陰謀?我總得查個清楚明白。
自從糰子得知我神魂宿在龍珠裡面後,他到哪都會帶著我。
雖然我父王不疼我,但是對龍凜倒是不錯,也是,畢竟龍凜名義上是珩鈺的兒子。
因此龍凜在北海可自由出入,日子倒是比我小時候快活些。
今天龍凜神神秘秘地說要帶我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直到出了北海我才想起來,原來這幾日就是龍神節。
龍神節是龍族為了紀念祖龍舉辦的節日,每四百年一次。
而每年的龍神節各龍族都是要前往萬龍山參拜的。
萬龍山乃是祖龍長眠之地,後面成為了其直系後裔的洞府所在。
據我所知,祖龍直系後裔到現在僅存兩位。
龍族對龍神節挺看重,因此四海八荒的龍族都會派使者前去參拜。
從前所有龍族基本都會去,但是這些年隨著萬龍山血脈凋零,餘下的龍族倒陽奉陰違起來,只寥寥遣些小龍來。
今年北海派來的正是我四哥,奇珍異寶帶了不少,畢竟面上也要過得去。
到了萬龍山,神使將我們迎入山門。
萬龍山我和糰子也是第一次來,和蓬萊仙山不一樣,萬龍山雖然稱之為山,但是山上多仙池湖泊,水色氳氤,十分好看。
糰子為了方便我看得清楚,將龍珠置在冠上,頂著我小心走著,還施了障眼法。
入了山門才發現東海和南海以及一些大湖的龍使都來了。
我們來得算遲的,怪不得這些年北海越發不受天庭待見,父王腦袋如此不靈光,平白讓人笑話。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龍神節過後,我和糰子竟然被留在了萬龍山。
也遇見了我生生世世的緣。
(六)
祖龍直系後裔是兩條雄龍,往年龍神節都是他們輪流接見各龍族的來使,今年恰好輪到蒼淵尊者。
聽說這位老祖宗(因為輩分大,所以叫老祖宗)脾氣不好,而且剛出關,這些龍使向來比較怕他。
我在糰子頭頂上看得分明,那蒼淵尊者生得當真是好看,比珩鈺好看多了。
一身玄袍,上繡走獸並一些祥雲龍紋,頭頂墨玉冠,三千髮絲垂到小腿,整個人隨意慵懶地斜躺在座上,自有一番風流,狹長的眼眸一瞟,下面的這些龍個個噤若寒蟬。
這位老祖宗明明快十萬歲了,看上去卻像個小鮮龍。
我咽了咽口水,要是早知道尊者這麼好看,前幾次我撒潑打滾也要跟著來。
畢竟我父王就怕我這一套,沒有爹娘疼愛,總要有一技傍身才是。
只聽見那蒼淵尊者掃了眾龍一眼,眼皮一掀,指了指凜兒的方向,紅唇微啟:「那小龍倒是挺合我眼緣的,留了,其他龍,退吧!」
四哥還想說什麼,被蒼淵尊者斜了一眼,抖著腿隨大流走了。
我恨鐵不成鋼,出息。
看著眼睛直直地看著我和糰子方向的蒼淵,我有預感,這位老祖宗早就看穿了糰子的障眼法。
等到所有龍離開,整個大殿就剩我和糰子,我有點慌。
就在我準備給糰子遞個神音時,淡漠低沉的聲音從上頭傳來。
「那小龍崽子,走近些我瞧瞧。」
糰子以為是在說他,臉上閃過一抹驚慌,正準備往前走,誰知那蒼淵尊者伸手一指,直直地指著糰子的腦袋。
「我說的是你。」
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糰子小心翼翼地把我拿下來捧在手裡,勇敢地與蒼淵對視。
「你想做什麼?休想害我娘親。」
蒼淵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嘴角牽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娘親?龍瑩,我不過閉了個關,你連兒子都生出來了?這就是你所謂的生生世世,海誓山盟?」
我蒙了,糰子也傻眼了,這人的語氣,似乎我和他有過一段風流往事似的。
我的身形從龍珠里顯現,看著蒼淵乾笑道。
「尊者說笑了,龍瑩從前並不認識你,我......」
我還沒說完,就被蒼淵給打斷了。
只見他臉上帶著三分認真和七分的漫不經心。
「龍瑩,你果真負情薄倖,從前你都喚我阿淵的,而且不過一千年不見,你怎的成了這副模樣?這是一種新把戲?還有,你現在的模樣也忒悽慘了些。」
我強忍著才沒有爆粗口,這老痞龍。
(七)
我和糰子留了下來。
糰子倒是無所謂,他心思單純,在他看來,只要有我,在哪裡都一樣,經歷那件事以後,糰子黏我得緊。
只是我有些坐立不安,畢竟昨天那一番話確實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那等水性楊花的,按蒼淵的身份來說他也不屑於說謊,難道真是我負了人家而不自知?
我從前極少得到教導,勉強不算個睜眼瞎,糰子隨了我,看見書就頭疼。
誰知第二天蒼淵就派了人來,偏要讓我和糰子去念書,順便修習仙法,也不知這蒼淵葫蘆里賣得什麼藥?
抵抗不過,便去了,誰知先生竟是蒼淵,氣氛有些尷尬,可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只是整天板著一張臉,那些書都要被他揉碎了。
早知如此,我便不來這萬龍山了。
說是教導,蒼淵卻指派糰子干這干那,看得我很是心疼。
正想說什麼,蒼淵一個眼風掃過來,我便漏了氣。
眼看逃不過,我便安安穩穩地在萬龍山修煉起來,這裡的靈氣比北海要濃郁不少,我的神魂逐漸強大起來。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珩鈺。
半年後便是蟠桃大會,萬龍山的兩位尊者早早就收到了請柬。
靈惑尊者不去,去的只有蒼淵。
四海之中,只有龍王和龍太子有資格前去,從前我是沒那個資格的。
沒想到蒼淵竟然把我和糰子捎上了。
用他老人家的話來講:「你們既然在我萬龍山,自然要去長長見識,省得出去落了我的面子。」
我是不想去的,去了就意味著有可能見到珩鈺,但是看著糰子興致勃勃的樣子,我有些不忍心。
於是我找到了蒼淵。
「你說你不去?」
我有些忐忑:「尊者,這次我就不去了,勞煩您照看一下凜兒。」
「憑什麼?」
我卡殼了,有些自嘲,是啊!按人家的身份憑什麼管一個無甚關係的後輩?
「不過,我不行,你可以。」
蒼淵施了法將龍珠變幻成人形,我便附身在上面,跟著他們一道去了天庭。
(八)
為了不被認出來,我做了和從前不一樣的裝扮,還戴上了面紗。
糰子很高興,一路上小臉都掛著笑容,直到他看見珩鈺。
珩鈺和鳳羽穿著樣式差不離的雲錦仙袍,看上去倒像一對恩愛夫妻,越發襯得我和糰子像個笑話。
我自然也見了,手緊緊地攥成拳頭,若不是我現在修為淺薄靈力不濟,真想持劍殺上去。
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冷哼:
「怎麼?看見情郎就走不動道了?」
正是蒼淵,這老龍向來陰陽怪氣的,我早就習慣了。
不過此時我顧不上睬他,想找個偏僻的位子坐下,不引起注意才好。
只是蟠桃宴的位子有定數,自然不是我想坐哪裡就坐哪裡的。
只能跟在蒼淵後邊,偏偏蒼淵地位極高,位子極靠前,於是現在就變成了我坐在蒼淵右下手,斜對面正是珩鈺和鳳羽。
鳳羽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像一朵嬌弱的富貴花。
珩鈺的眼神時不時地看向她,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
只是我有些疑惑,既然用情這麼深,為何當初我死的時候他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未迎娶鳳羽?
珩鈺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也看了過來,我連忙低下頭。
他看見糰子有些震驚,似乎沒想到糰子也會來。
糰子就坐在我旁邊,看得出他極力忍著想去親近珩鈺,但是他看了看鳳羽,又看了看我,扭過頭去避開了珩鈺的目光。
我輕笑,當真是小孩子。
再見珩鈺,從前那股愛慕竟無端消散了許多,怨恨倒是添了不少。
鳳羽察覺到珩鈺的目光所視,也跟著看了過來。
看見我的那一刻她眼中有些震驚,只是我來不及深思就被打斷思路,蟠桃大會開始了。
許多仙人神官上來與蒼淵攀談,但是蒼淵態度及其冷淡。
這時我才知道,萬龍山的兩位尊者一般不來這蟠桃宴的,距離上一次來還是六萬年前。
也不知這次為何興致這麼高?
沒過多久我覺著有些無聊,便離了宴。
可我沒想到,我隨便溜達竟然也能撞上一大盆狗血。
(九)
「我們何時成親?」
「......」
看著不遠處的珩鈺和鳳羽,我暗道運氣不好。
就在我想悄悄溜走時,鳳羽的一句話拉住了我的腳。
「龍瑩都死了快三百年了,為何你還忘不掉她?你曾說過只愛我一人。」
那道在我心上刻了七百年的聲音響起,一樣的溫潤悅耳,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寒心。
「你為何偏和一個死人計較?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雖然沒有成親,但是你也得到了天后的尊貴,若無事我要走了。」
看著跌坐在地的鳳羽,我不知道什麼心情。
此時的鳳羽有些可憐。
就在我準備走時,鳳羽嬌柔中帶著怨毒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龍瑩,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轉身一看,鳳羽已經站了起來,恢復了那副高貴雍容的模樣。
「娘娘在喚誰?奴婢名為白黎,不是你口中的龍瑩。」
只見鳳羽眼神明滅,直勾勾地盯著我身上的這件紫雲仙衫。
這件衣服是蒼淵派神侍拿給我的,當初我還暗諷他,雖然沒有成親,卻有女子的衣衫,沒想到我穿起來卻意外合身。
鳳羽沒有再說話,我鬆了一口氣,現在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
就在我行了一禮準備離開時,一道靈力突然襲來,我暈了過去。
暈過去前我還在想,我的預感果然靈驗,這蟠桃宴我就不該來。
再次醒來我是在一處漆黑的地牢里,空氣有些熾熱,烤得我難受。
龍族親水,除了一些生來天賦異稟能吐火的,大多龍不喜熱。
我自然也一樣,感受這熾熱的溫度,用腳趾蓋想都知道是鳳羽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