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用行李箱將我給運到河邊。
隨後,把我丟進記憶中的那條河流里。
一想到我哥曾溺死在這條河中,我的胃部就忍不住翻湧著。
手機兀自響起,我飄到我媽身前去看,是黃執安發來的消息:
【今天開庭,你人在哪?】
一如七歲這年誣陷我那般,我媽以我的口吻,給黃執安發去一封遺書,隨後將手機丟進河中,揚長而去。
這次的保險賠償金,想必一定會讓他們的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吧?
思緒才剛剛想到黃執安,我便憑空,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倒是把我給嚇了一跳,趕忙要躲,下一秒我才意識到我已經死去,黃執安是看不到我的。
接收到我媽發送來的遺書,黃執安不屑地勾勾嘴角,口中喃喃道:「一個連出庭作證都不敢的人,哪來的膽子自殺?」
他有些不耐煩地撥通電話,回應他的,卻是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旋即給我發去一條消息:【趙涵,你還真是一如既往地讓人噁心。】
片刻,他的秘書跑來提醒他即將開庭,他這才煩悶地將手機揣進口袋。
臨去前還不忘命令秘書,「無論如何,都要把趙涵帶到我面前,她不是想死嗎?我親手成全她。」
「黃總……」秘書面露難色,可迎上黃執安陰鷙的眼眸,終究沒再多說什麼。
望著黃執安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上次他說出類似的話,還是我親手將他好不容易拍來的限量款手錶給摔得稀巴爛。
倒是沒什麼特殊的緣由,只是因為他前一天,罵過我一句。
我這人現實中挺狗的,睚眥必報。
當時,他直接被我氣笑,冷著眸子質著問我:「趙涵,你知不知道這表值多少錢?」
「多少?」我漫不經心地問著。
他說:「夠買你命。你現在要是跪下給我磕仨響頭,我還能夠考慮考慮饒你不死。」
當時我沒有磕,照他屁股踢一腳,撒腿就跑。
8
「黃執安。我現在給你磕仨響頭,你還能饒我不死嗎?」
我失魂落魄地望向窗外,自嘲地笑笑。
由於時間間隔過於久遠,案件的審理要比想像當中還要難,自知證據不足的男人,面對著法官的詢問,打起馬虎眼。
一會兒說自己頭疼腦熱,一會兒說自己記性不好想不起來。
其間,還幾次三番地對白冉進行著人身攻擊。
「我說丫頭,你該不會是喜歡叔叔吧?想以這種方式讓叔叔娶你?
「大可不必。只要你現在開口,叔叔明天就和你去民政局領證去,你看行不行?」
此話一出,坐在陪審席上的黃執安瞬間起身,目眥欲裂地就要翻欄杆,「草你媽!老子弄死你!」
「肅靜!」
最終,這場鬧劇被法官喝止。
而自始至終,白冉都面無表情地坐在原告席上,眼中泛不起半點波瀾。
短短一年的時間,白冉瘦得形同枯槁,深陷的眼窩再也不見往日的光彩。
很難想像,這一年的時間裡,白冉究竟經歷過什麼。
自打敗訴那天起,在媒體的無端抹黑下,白冉被冠上汙衊的名頭。
而我,卻在那時,理所當然地選擇沉默。
其實,我也有掙扎過,可每當我想要站出身時,心中都會有一個聲音同我說:
「她是自願的不是嗎?
「她是因為你才選擇獨自面對的,你這樣貿然地挺身而出,難道不是對她的一種辜負嗎?」
你一定很恨我吧?恨我是一個怯懦的膽小鬼,我真的好自私。
望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的白冉,豆大的淚花不住地從我的眼中滾落。
我湊到白冉跟前,試圖從身後環抱住她,俯在她耳畔,一遍遍地詢問著:「我該怎麼辦?白冉,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我拿什麼才能補償你?你說句話好不好……」
9
由於沒能順利地推進案件的進程,法官只好暫時宣布休庭。
錯身的一刻,男人戲謔地在白冉耳畔低語:「你的那位朋友呢?她的功底可是比你要紮實不少呢。要是被我抓到,我還要和她做個幾百次。」
直到這時,白冉原本黯淡的瞳孔,才恢復幾分神色來。
她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歇斯底里地大叫著:「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那就好好記著,可千萬不要忘記我,就留著在寂寞難耐的夜裡,好好回味吧。」男人嬉笑著掙脫開來。
剛走出審判庭,黃執安便猛地朝他揮來一拳。
男人被他掀翻在地,緊接著他便騎在男人身上,用雨點般的拳頭向他砸去。
「打人啦!警官!他!他打人!」男人扭頭朝著一旁的法警求助,可法警對此卻視若無睹。
眼看男人就要翻白眼,身側的警官這才將兩人給拉開。
黃執安惡狠狠地朝男人瞪去一眼,擦拭著拳頭上的血跡驅車離去。
黃執安趕到我家時,爸媽正忙著給整個房間「大掃除」。
看到黃執安的出現,兩人都是一愣。
不等二人開口,黃執安便擠進房間,大聲喊著我的名字。
「趙涵!你他媽給老子出來!」
不論爸媽怎樣阻攔,也沒能攔下黃執安將整個房間全部翻遍。
「靠!」
尋找無果後,黃執安扭頭便要離去。
我媽卻在身後艱難開口,「厭厭今天早上回來過一趟,只不過我和他爸才剛埋怨她兩句,她吵著嚷著說是要尋短見。
「你要是找到她,能不能和她說,讓她回家吧。我和她爸真的沒怪過她。
「就當是我求求你。」
說著,我媽便在黃執安的面前直直跪下,甚至還抹起眼淚,「老師知道你恨我,老師和你道歉,當年的事是老師不對。」
這一瞬間,黃執安驀地愣在原地,可他的視線並未落在我媽身上,而是遠遠望著陽台里的靈位。
那裡,還擺放著我哥的遺照。
10
沒想到為了編造謊言,我媽竟能放下她引以為傲的自尊,跪下給黃執安道歉。
也算是我死得其所吧。
不過,此時我已下定決心,要去做一件事。
起初,附身這種事,我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
沒承想居然如此順利。
才剛開庭,我就成功附身在男人的身上。
不等法官開口,我便直接認罪,「我招!我全都招!」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譁然,誰也不知道其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能讓這個混不吝的態度,直接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同時,我也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震驚在我的心頭萌生,想必是來自男人靈魂的震顫吧。
「不過,自始至終,我都不曾對白冉下過手。」我轉過頭,目光定定地看向法官,「我下手的人是白冉的朋友——趙涵。」
這個名字被我說出口的一刻,我的心中感到無比的暢快。
白冉,這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也是最後一件事。
我露出一抹苦笑,抬眼看向白冉,用口型同她說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