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耳尖紅得就快要滴血。
後來,我就像是跟屁蟲一樣,跟在秦月時身後,整天秦月時長秦月時短。
有天,我意外得知,他父母死於一場車禍,當著他的面咽氣的。
我難過得無以復加。
回過神時,秦月時已經走遠。
昏黃的路燈下,他的背影修長又孤單,明明不是走得很快,但幾下就穿過好幾盞路燈。
「秦月時,你等等我。」
我費力地追上他後,他卻不說話,好看的眸子裡滿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憂傷。
再後來的事情,我有些記不太清。
就只記得,秦月時對我很好。
好到在其他孩子欺負我時,他會像是個狼崽子一般,將他們全部打趴。
記得有次,我被一群孩子拽到旱廁里,他們笑著說想看人會不會被屎淹死。
就把我往糞池裡推。
我被嚇得大叫秦月時的名字。
而下一秒,他就如同神兵降世般,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次,他下手最重,打得他們是鼻口竄血。
秦月時被管教關進思過房。
我去過幾次思過房,在那裡不光要被管教用皮鞭打,還要被灌辣椒水。
十分難受,一連好幾天都說不出來話。
我不想讓秦月時去那,再後來不論他們怎麼欺負,我都不吭聲。
這天,又有一群孩子被一位油光滿面的大叔給拉走。
像這樣的大叔還有很多,聽管教叫他們「吹笛人」。
聽說取自《格林童話》中的花衣魔笛手。
相傳花衣魔笛手只要吹吹笛子,就能帶來一群孩子。
至於跟著他離開的,也都沒再回來。
「吹笛人」也是如此。
看孩子們開開心心地跳上麵包車。
我在心中暗自竊喜。
我也曾坐過那輛麵包車,自然知道那將會是怎樣的煉獄。
不過,魔鬼就應該待在地獄裡。
如果是被買家相中還好,沒被相中。
可是要被打斷手腳,送到街上去討飯的。
8
我若無其事地和許七然講述著種種回憶。
許七然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哭什麼?」我問。
她卻抽抽搭搭差點背過氣,「嗚嗚,我好心疼。」
看著她冒出一個鼻涕泡來,我被逗得「咯咯」直笑。
「好啦。」我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全都過去啦。」
不論是魔鬼還是地獄,如今也都因為這場大火,不復存在。
那時我又一次被「養父」退回孤兒院。
據說,這次的「養父」相當難纏,孤兒院賠他一大筆錢才罷休。
管教被氣得差點將我打死。
是秦月時救的我,他將管教捅傷,想要帶我逃離。
可我們還能逃到哪去?連大門也不曾邁出,就被一群大人抓到。
好在,聽說最近有一個富商想出大價錢「收養」秦月時,他們才不敢拿秦月時怎麼樣。
當晚,秦月時約我半夜在後院和他碰面。
他說,他一定會帶我逃走。
可是,這群管教個個神通廣大,即便我們逃到天涯海角,也都會被抓回來。
這次,就讓我自私一次吧。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自私啦。
不論如何,我起碼也要讓秦月時逃離這裡。
夜裡,趁著孩子們都已經入睡,我將視線落到用來取暖的火爐上。
一腳,將其踢翻。
望著緊隨而至的沖天火光,我死命地抵住房門。
不論是地獄還是魔鬼,都由我來替秦月時終結吧。
可沒想到,秦月時並沒有選擇獨自逃走,而是不惜性命也要衝進火海救我。
好在,他並沒有受傷。好在,我們倆都相安無事。
收攏思緒,我和許七然已走到鳳凰山下。
許七然她正笑著對我說:「看來秦月時就是你的執念吧?
「只要能再和秦月時見一面你就能去投胎啦!」
或許,她說得沒有錯。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寧願不投胎。
雖然記不起後來發生的事,但秦月時既然沒來看過我,就說明他不知道我的死訊,或者他已經組建家庭,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不論哪種,都是我不可能與他相見的理由。
「不行!」我用力地搖搖頭。
可許七然卻沒有理會我,而是戰戰兢兢地盯著遠處看。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此時,一個男人正冷著臉朝這邊走來。
正是許七然的賭鬼父親。
「爸爸……」許七然抖若篩糠。
「小兔崽子!」她的父親瞪圓眼睛目眥欲裂,「想逃?」
「你能逃到哪去?」
許七然顯然已被嚇破膽,雙腿不住顫抖,根本想不起來逃跑。
見此情形,主動伸手去拉她。
白光閃過,我便控制著許七然身體,迎面朝著她的父親走去。
「你不是想跑嗎?」她的父親橫肉直顫,「等我打斷你的腿,看你還往哪跑?」
說著,他就從褲腿里抽出根木棍。
就在男人快要接近時,我突然加快腳步,猛地朝著他襠部踹去。
男人悶哼一聲,眼珠子差點冒出來,跪在地上就呻吟起來。
我連忙藉機跑進樹林。
七拐八拐地來到商場,這才放心地彈出身體。
「完啦完啦……」許七然絕望地癱軟在地,「這下再被他抓到,我肯定要被他打死。」
豆大的淚花溢滿她眼眶。
「膽子真小。」我有些不悅地皺眉,「有我在呢,怕他作甚?」
「要是真動起手,死的指不定是誰。」
「可是,」她哭得比剛剛還凶,「殺人是要坐牢的呀,嗚嗚。」
9
「叫你別搜!」
夜裡,許七然帶著我來到一家黑網吧。
不顧我的勸阻,執意要找到秦月時的下落。
「胎還是要投,萬一哪天神形俱滅咋辦?」她紅著眼眶吸吸鼻子。
「呸!」我暗啐一口,「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
沒過多久,關於當年車禍的相關報道就被她搜到。
可也僅限於此,為保護當事人隱私,就連秦月時的名字都用「秦某」代替。
更別說想要藉此找到秦月時本人。
見狀,我拍拍她的肩膀,勸她還是早點打消這個念頭。
「你當你自己是偵探嗎?」
可沒成想,許七然聽完卻是恍然大悟,一拍巴掌,「對呀!」
「偵探沒有,黑客我倒是認識幾個。」
許七然說當年她沉迷網絡,經常混跡在各種貼吧,認識過不少大神,黑客就在其中。
等待消息途中,她帶我來到一家甜品店,習慣性地點起甜品以及冷飲。
看著她一邊吃著小蛋糕,一邊刷著手機。
「你有錢付嗎?」我在一旁出言提醒道。
要知道就連上網吧的錢,都是剛剛她刷各種廣告攢的。
聽完,她微微一怔。
見她咬起嘴唇,我連忙比出爾康手,「別哭!」
許七然吸吸鼻子,愣是把快要擠出的眼淚,成功憋回。
半晌,在做足思想工作以後,她這才戰戰兢兢地來到店員面前,「那個……」
「我其實是個美食博主。」
見到店員皺眉,她連忙邁著小碎步跑回座位。
過後,她又朝店員要來紙筆,還是標誌性的閉眼吐舌豎起拇指。
「你確定要這樣?」
「嗐呀!」她長嘆一聲,「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店員姐姐倒是人美心善,接過畫後,雖然沒憋住笑,卻還是同意用畫來抵餐費。
走到店門口時,我有些不忍地回頭,對她雙手合十,「你是好人。這孩子您就多擔待,我以後要是在天有靈,肯定保佑你發大財。」
當晚,我和許七然回到肯打雞里過夜,收到黑客發來的消息。
他說,他只搜到十幾年前秦月時被送進鳳凰山孤兒院。
後面就再沒有這人的其他生活軌跡,按理說正常人不該留不下任何痕跡。
除非有意躲避,改名換姓,不用手機,也不去任何有人臉識別或者指紋識別的地方,但他並不認為真的有人能做到。
「且不論他為什麼這麼做,即便如此,他總要賺錢吃飯吧?
「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不然他怎麼活呀?
「我的建議是別找,這人要真還活著,妥妥就是一個敵特。」
就連對方都這樣說,許七然卻依舊是不以為意,犟得八匹馬都拉不回。
無奈,對方也只能建議她,「真要找的話就去農村試試看吧。如果真是五十萬,記得分我一半兒。」
一連幾天,許七然都窩在網吧里,拿黑客提供的秦月時十幾歲時的照片,在各大社交網絡打聽消息,甚至還掛出懸賞來。
「你有錢付嗎?」我問。
許七然卻一本正經地回我:「不行就打欠條唄。」
「……」
還真是天真無邪呢。
我也沒再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