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看上了我夫君,夫君以已有家室為由,婉拒了公主。
第二日,公主將我的頭顱扔在夫君腳下。
「現在,你沒有家室了。」
夫君一滴眼淚也沒掉,抱著我的頭顱上了公主的馬車。
公主不知道,她搶走的,是中原最可怕的秘術師。
1
車簾拉開的瞬間,我跟著宋煦鑽進了馬車。
公主坐在宋煦的對面,滿臉嫌棄地瞧著那顆人頭。
「你都答應跟我回府了,還抱著那髒東西作甚?」
宋煦溫和一笑:「芸娘與我做過夫妻,我理應送她最後一程。」
公主有些警覺:「你是怪我殺了她?」
宋煦搖搖頭:「是怕她沒有葬身之處,魂魄留在世間糾纏殿下。」
我差點沒氣暈。
狗男人,我才剛死,你就這樣巴結公主!
我生氣,公主卻心情大好。
她玉手一揮:「行了,我送你出城,把她埋了,以後你就一心一意服侍本宮。」
宋煦低眉順眼地回答:「是,殿下。」
我狠狠踹了宋煦一腳,半透明的腳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毫無察覺。
哎,我已經死了,再也踹不到他了。
算了,看在他願意埋我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公主殺我之後,把我的身體燒了,只留下一顆腦袋。
等宋煦把我的腦袋埋了,我才能安心投胎。
只是這輩子,和他聚少離多,一下子要永別,還真有點不捨得。
也不是我戀愛腦,實在是宋煦長得太帥。
我飄到他身邊,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依依不捨地看著他俊朗的側臉。
他像是感覺到什麼,轉了轉腦袋,嘴角貼上了我的額頭。
2
馬車行駛到城外山頭,停在一片竹林前。
宋煦抱著我的頭獨自下了車,公主掀開車簾讓宋煦儘快。
我跟在宋煦後面,回頭朝公主吐了吐舌頭。
壞女人,要不是怕投不了胎,我一定變成厲鬼嚇死你!
宋煦走進竹林深處,拿刀割下一片衣擺,將我的頭小心翼翼放在上面。
好小子,算你還有點良心,沒有直接給我扔地上。
我飄到他旁邊,看了眼放在地上的頭。
頭髮亂七八糟,臉上還糊了血,醜死了。
我唉聲嘆氣起來,埋怨他也不給我弄弄乾凈。
他聽不見。
他只是專心地在空地上挖洞。
不用刀,不用鏟子,用他的雙手。
很快,小小的洞越來越深,他的雙手也變得鮮血淋漓。
我急得在他的刀上踩了兩腳。
「哎呀,你明明有刀嘛。」
他還是聽不見。
繼續用手挖。
很快,洞挖好了。
宋煦抱起我的頭,仔細地將我頭髮上的結一個個梳開。
行吧,還算有愛心。
梳著梳著,他突然自顧自開口:「芸兒,你告訴我,她是怎麼殺你的?」
我切了一聲。
有本事就去問公主,問我的頭算什麼,我的頭又不能說話。
我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氣鼓鼓說:「還能怎麼殺,揪著我的頭髮抽了我好幾個嘴巴子,然後指揮手下一刀把我的頭砍了,砍完還不解氣,把我的身體也拉去燒了。」
宋煦沒反應,還在專心地給我梳頭髮。
煩死了,你又聽不見,問什麼問。
很快,他將我額前的頭髮全部理好,露出我微腫的側臉。
他撫了撫我的臉,又輕輕在我發烏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芸兒,受苦了。」
我又踹了他一腳。
大哥,你都要嫁給殺人兇手了,裝什麼深情。
可惜宋煦一點也察覺不到我的怒意。
他取下從未離身的玉佩,放在了我額前。
然後將我的頭仔仔細細包在衣服里,放進了挖好的土坑。
一抔抔黃土將我的腦袋掩埋。
做完這一切,宋煦頭也不回地往竹林外走去。
去擁抱他潑天的富貴。
我目視著他慢慢走遠,在心裡默默與他說再見。
3
忽然,一股詭異的力量將我拉了過去。
頃刻間,我又回到宋煦的身邊。
我滿頭疑惑,見鬼了?
不對啊,我就是鬼,也沒見到別的鬼。
我試著再次朝我的墳墓走去,可一旦離開宋煦一段距離,就會被生生拉回他身邊。
我一頭霧水,冥思苦想。
聽說人死後若是有執念,魂魄就會一直留在執念之人身邊不肯散去。
可我沒有執念啊!宋煦都投入公主懷抱了,我還執念個屁!
我只想快點去陰間,一口乾了孟婆湯,快樂投胎!
不是因為執念,那是因為什麼?
我回頭看了眼我的墳墓。
光禿禿的小土包。
對了,是碑!我沒有碑!
一定是因為這個,我才去不了陰間!
去他哥的宋煦,趕著回去巴結公主,也沒空給我立個碑。
你才是趕著去投胎的人吧!
我在他身邊又踹又罵,他卻一臉微笑上了公主的車。
4
一上車,公主就笑吟吟貼了上去。
宋煦也不拒絕,任由公主半臥在他懷裡揩油。
我看不下去,氣呼呼坐到了馬車頂。
馬車經過熟悉的街,很快就要路過宋府。
我遠遠看見,宋府門口,兩個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哭喊。
「還我女兒!還我女兒!」
他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撕心裂肺。
我的心一揪,是爹娘!
我趕緊飄了過去。
爹娘著一身縞素,跪在宋府門前,拳頭都敲出了血。
可宋府府門緊閉,無人理會他們。
我想要把他們扶起來,可我的手只是一次又一次穿過他們的身體。
我無助地跪在爹娘旁邊,不知該怎麼做,才能幫幫他們。
忽然,公主的馬車停在了府門前。
公主撩開車簾,冷聲道:「什麼鄉野粗人,敢在駙馬府前放肆,來人,拖下去斬了!」
我一聽,心都揪緊了,衝到馬車前破口大罵。
沒罵幾句,我的身體開始發熱。
糟了,我要變成厲鬼了。
變成了厲鬼,我就會向公主索命,索了人命,我就再也不能投胎了。
可如果能救下爹娘,不能投胎又如何?
我正計劃怎麼把公主弄死,宋煦忽然開口了。
「殿下,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還是不要見殺戮的好。」
公主的神情一下子緩和下來。
她懶懶地靠在馬車窗上,眯起眼睛。
「那你說,怎麼辦?」
「芸娘的父母是鄉下人,將他們趕回去,永不能進城便是。」宋煦說,「此事我願為殿下代勞。」
「行吧,快點的。」公主把車簾放下。
宋煦下了車,走到爹娘跟前。
爹娘見了他,瘋了一樣地捶打起他來。
「當初是你求著我們將芸兒嫁給你,芸兒嫁了你,幾年都在守空房,好不容易等你回了京,她卻死了!你這個負心漢,把芸兒還給我們!」
雨點般的拳頭在宋煦胸口落下,他卻低垂著眼,一言不發。
5
認識宋煦的時候,我還是個鄉野姑娘。
宋家是京城小官,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但一般來說,是看不上我們這種鄉下姑娘的。
當然,是一般來說。
我與宋煦相識于山野之間。
他是來遊山玩水,我則是上山給娘親採藥。
他不慎跌下石崖,傷了腿,被路過的我救下。
我替他敷草藥,給了他充飢的燒餅。
那燒餅是我一天的口糧。
我一天沒吃飯,卻梗著脖子說自己不餓。
我承認是因為他長得帥。
後來,我背著他下了山,送到醫館便離開了。
本以為只是萍水相逢,沒想到,不久後,他就上門提親。
爹娘覺得我們不登對,不敢同意。
他就守著聘禮在門外跪了一天一夜。
爹娘不敢讓他真的出事,慌慌張張來問我。
問我願不願嫁給他。
我害羞地點點頭,滿腦子都是他絕美的臉。
爹娘只好同意了這門親事。
剛成親時,我們十分恩愛,如膠似漆。
可好景不長,幾個月後邊疆爆發戰爭,他被選去參軍。
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後,朝廷軍大勝歸來,百姓們夾道相迎。
宋煦騎馬跟在隊伍中間,意氣風發。
我站在人群里,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臉,擔心他會不會已經忘了我。
可他一眼就看見了我。
他跳下馬,飛奔到我身邊,將我緊緊抱在懷裡。
他說,他立了戰功,聖上一定會給他升官。
他說要建新宅,把我爹娘都接進城裡來。
他說要讓我過上更好的日子。
他說,要和我白頭到老。
短暫的親昵之後,我目送他回到入宮述職的隊伍里。
等他夜裡歸來,再好好相聚。
我沒想到,我等到的,是公主看上了他,當眾請求聖上賜婚的消息。
他安慰我,說聖上沒有答應,他也當面拒絕了公主。
可我發現,他的神情隱隱有些不安。
一整夜,他輾轉反側,抱著我反覆說,一定要一直待在他身邊。
我當他是太想我,笑著答應。
直到天亮時,他才淺淺睡去。
我給他蓋了被子,悄悄出了門。
應該是戰場的日子太苦,他才會心神不寧,睡不安穩。
我想給他買安神的藥。
可剛出門,我就被公主殺死在街頭。
6
宋煦垂眼站在宋府門前,任由爹娘打他罵他。
爹娘打得累了,終於收了手,癱坐在地上大哭。
宋煦喊了府中人出來,交代他們將爹娘好生送出城。
又和其中一人偷偷摸摸說了什麼,我湊過去想聽,沒聽清。
爹娘上了馬車,我也跟了上去。
我抱著娘親的手臂想哭,眼淚卻掉不下來。
我好想娘親,好想和他們一起回家。
馬車剛走遠些,那股力量就再次扯住我的魂魄。
我拚命掙扎,卻還是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宋煦身邊。
然後眼睜睜看著爹娘消失在長街上。
我突然想起從前和爹娘生活在鄉間的日子。
那時日子雖清貧,可每天都很快樂。
家裡只要有好吃的,都先給我,有新衣服,也先買我的。
左鄰右舍都勸爹娘再生個兒子,說有兒子才有依靠。
爹娘卻說,有芸兒就夠了。
這樣愛我的爹娘,沒有了我,他們該如何活下去?
我越想越難過,可魂魄流不出眼淚,我只能嗷嗷叫。
邊叫邊罵。
「狗男人,早知道就不嫁給你了!」
「不對,就不應該救你,讓你在石崖底下摔死好了!」
宋煦一句也聽不見。
他只是凝神看著城門的方向,眼裡有一絲悵惘。
7
夜晚降臨的時候,宋煦到了公主府。
公主挽著宋煦的手下馬車,我不情不願地跟在他們後面。
公主府真大啊,是宋府的十幾倍大。
雕欄玉砌,金碧輝煌。
難怪宋煦抵擋不了。
可他看著華麗的宮殿,臉上卻沒什麼開心的表情。
「怎麼,你好像不太開心?」
公主嘟起嘴問他,嬌俏的臉蛋看了惹人生憐。
宋煦搖搖頭:「殿下,我昨日才回京,有些疲累。再說,我與殿下還沒有名分,其實不該這麼早就入府。」
公主挽著宋煦的胳膊:「哎呀,這有什麼的。我已經將我們的事同父皇說了,父皇寵我,明天一早賜婚的聖旨就到了。」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
公主殺了我就立刻提著我的腦袋去了宋府,哪有時間和聖上商量?
除非,他們是昨天就說好的。
原來,聖上沒有當眾同意公主的請求,私底下卻答應了給公主賜婚。
他明知道宋煦有家室。
原來殺我,是聖上默許的。
我一直以為聖上是個明君,可一個明君,又怎麼會縱容女兒當街殺人,強搶別人的夫君?
宋煦啊,你就是為這樣的皇帝,苦苦征戰了三年。
我以為宋煦會像我一樣大失所望,可他看上去並不吃驚。
只有拳頭在身側捏了捏,捏得發白。
8
入夜,宋煦住進了公主府的客房。
我本以為他們今晚就要同房,還特意躲去了屋頂。
這麼看來,公主也不是什麼規矩都不守的。
宋煦房間的燈一直未滅,我從屋頂飄下去,想看看他在做什麼。
剛到窗口,宋煦就抬眼,朝我的方向望過來。
我一驚,定在原地。
他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久好久。
然後他起身,緩步走到窗前,自言自語:「今晚的月亮,真圓。」
原來他是在看月亮。
他去邊疆打仗前,我們曾約好,每夜都一起看月亮。
我與他相隔萬里,看著的月亮卻是同一個。
一想到此,我心裡便雀躍許多。
思念的苦楚,也被月光沖淡。
那些日子,我日日期盼著與他重逢後,靠在一起看月亮。
我想不到,等我們再一次一起看月亮,不是隔著千里,卻是隔著陰陽。
「芸兒,你說,公主漂亮嗎?」
宋煦突然自顧自開口。
嚇了我一跳。
我氣得跺腳:「好好的,你就非得提她?你就那麼喜歡她?即便她把我殺了,你也喜歡?」
宋煦沒有回答我問題。
是啊是啊,他聽不見。
我只能一個人生悶氣,連個發泄的人都沒有。
這做鬼的日子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
「芸兒,你喜歡公主的皮囊嗎?」宋煦又開了口。
我翻了個白眼。
大哥,她把我殺了,再漂亮,我也不可能喜歡她呀。
可是不得不承認,公主的確美得驚心動魄。
若我也長成她那樣,此刻的宋煦,會不會有那麼一點傷心?
我嘆口氣:「她那副皮囊,天下哪個女子不喜歡?可她心眼也忒毒了些,你也要小心點,萬一她哪天厭棄你了,或者看上別人了,把你也殺了怎麼辦?」
說完這句話,我竟真開始擔心,萬一公主有一天要殺宋煦,他該怎麼辦。
誰知道,我在這擔心他,他卻撲哧一聲笑了。
不是吧,想公主的美貌都想得樂開花了?
「不跟你玩了!」
我大吼一聲,氣沖沖就要往屋頂上飄。
宋煦忽然翻出窗,朝我走過來。
我嚇得一動不動,定在原地。
是巧合,還是,他看見我了?
宋煦伸出手,在虛空中晃了晃。
正好是我頭頂的位置。
我嚇傻了。
鬼被人嚇到,說出去也夠丟臉的。
宋煦勾起嘴角笑了笑,漆黑的眸子裡映著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靠近我,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
「芸兒,我把她的皮囊送給你,你說好不好?」
9
我瞪大雙眼:「你看得見……」
話還沒說完,隔壁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將我生生打斷。
隔壁是公主所在的院落。
宋煦臉色一變,朝隔壁沖了過去。
途中徑直穿過了我的身體。
我愣神片刻,轉身也跟了過去。
進了院子,我被眼前一幕嚇呆了。
公主穿著寢衣,披頭散髮坐在院子中央,渾身發抖。
她身邊烏泱泱圍著一圈人,正朝她步步逼近。
那群人大多衣衫襤褸,渾身是傷,還有人手斷了一半,垂在空中搖搖晃晃……
等等,那些不是人……
是鬼!
我本來還好奇,怎麼死後一直沒見過其他的鬼,沒想到,一下子竟見到這麼多。
那群鬼圍著公主呲牙咧嘴,像要索命一般。
公主顯然看得見他們,嚇得捂著頭縮成一團。
宋煦倒是很平靜。
他朝公主走去,穿過鬼眾時,鬼眾竟停了步子,不再向前。
宋煦蹲下,扶起公主:「殿下,你怎麼了?」
公主發著抖:「有鬼,有鬼啊!你看不見嗎!」
宋煦抬眼看了看四周,茫然地搖搖頭:「公主,這院子裡只有你我二人。」
這下輪到我奇怪了。
剛剛他朝著我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還以為他能看見我。
能看見我,自然也能看見這一院子鬼。
難道,他壓根看不見我,也看不見鬼?
難道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又剛好自言自語的時候,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可是這群鬼,見了他為什麼會避讓呢?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公主就替我把問題問了。
「這些鬼為什麼會避著你?」
「他們避開了我?」
宋煦蹙眉沉思了會兒,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從腰間摸出一隻紅色的錦囊。
「莫非,是因為這隻錦囊?」
「這是什麼?」公主問。
宋煦答:「我在邊疆行軍時,夜半常做噩夢。一個西域術士告訴我,邊疆地區殺孽重,將士們冤魂不散,才會導致我做噩夢。我花重金求他幫我,他便給了我這隻錦囊,說可以保我不受鬼魂驚擾。」
我愣了。
宋煦在邊疆噩夢纏身,為什麼從沒有在家書中提過?
這些年,他竟過得這麼艱難?
我正心疼,公主忽然將錦囊從他手裡抽走。
「這錦囊這麼好,給我用用吧。」
「殿下想要,拿走便是,我的東西都是殿下的」
宋煦笑得一臉寵溺。
好傢夥,心疼男人果然會倒霉。
「只是,公主府選址應該是風水極好的地段,怎麼會有鬼魂作亂?」宋煦問。
公主冷哼一聲:「都是些該死的賤民,死了也不安生!明天我就找術士來把它們都除了!」
宋煦嘆口氣:「只怕夜長,我這小小錦囊撐不到明日。」
公主慌了:「那怎麼辦?」
「我在邊疆跟那西域術士學了點驅鬼之術,不如讓我試試,也許能為殿下排憂解難。」宋煦說。
好傢夥,宋煦這仗打的,還學到點新技能了?
取得公主同意後,宋煦將公主送回房間,找來紙筆,坐在院子裡畫起符來。
我好奇心起,湊過去看,紙上的線條錯綜雜亂,有模有樣的。
他不會真有兩下子吧?
那我會不會也被他除了啊?
我舉起手在他眼前晃晃:「喂,你可別殺我啊。」
宋煦不理我,專心畫符。
不一會兒,他舉起符紙,嘴裡念念有詞。
公主則躲在窗口,緊緊捏著那隻錦囊,緊張地朝外看。
「破!」
隨著他一聲大喝,我看見一道藍光飄向公主,將她周身包圍。
鬼魂們你看看我看看,沒什麼反應。
什麼呀,一隻鬼都沒除,果然是個半吊子。
正當我以為他驅鬼失敗時,公主卻高興地叫起來。
「都沒了,都沒了!太好了!」
宋煦回頭朝著公主一笑:「我已將所有的鬼滅除,公主可以放心了。」
「好,好,今晚你就守在我房門口,萬一還有別的鬼過來,你替我都除了!」公主說。
「好。」宋煦聽她的話,乖乖坐在房門口。
他倆你一句我一句,給我聽傻了。
鬼魂們都好好地站在院子裡啊,哪裡都除了?
10
「姑娘,你也是被公主殺掉的?」
一個清亮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一個激靈,回頭一看,是一個臉色蒼白卻十分清秀的姑娘。
我點頭:「我是被公主殺掉的,你也是麼?」
姑娘嘆口氣:「我們都是。」
其他鬼見我們說話,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控訴起來。
「那天我沒有及時避開公主的馬車,她就把我殺了!」
「我更離譜,我穿了件黃色的衣裳,公主就讓手下把我捅死了,說黃色難看。」
「哎,都是苦命人,我只是給女兒買了個糖葫蘆,公主就把我和女兒都殺了,說是她小時候聖上不讓她吃糖葫蘆。」
「……」
聽到這裡我明白了。
原來,這些清秀的姑娘,普通的路人,可憐的母子……都是公主刀下的冤魂。
對公主來說,我們只是卑賤的草民,可我們都在認真活著。
可是,就連活著的權利,她也要殘忍地剝奪。
權勢真是個奇怪的東西,讓人趨之若鶩,又讓人變得比鬼還可怕。
「你們聚在這裡,是來向公主索命的?」我問姑娘。
「如果能索命,當然是好的。只是,鬼魂若向生者索了命,就不能再入輪迴。」姑娘說,「我們只是想嚇嚇她,也為我們自己討一個說法。」
我不解:「可看公主的樣子,以前應該沒見過鬼吧。你們為什麼都約在今天來嚇她?」
「我們在這裡很久了。」姑娘說,「從前公主身上有一道驅鬼的結界,我們無法近她的身,她也看不見我們。就在今夜,她從外面帶回那個男人後,那道結界破了,她這才被我們嚇破了膽。直到剛剛,那男人在她身上放了一道符,她的結界才又恢復了。」
我低下頭沉思起來。
姑娘說的男人很顯然就是宋煦。
宋煦一來,公主的結界就破了,難不成,是宋煦動了什麼手腳?
宋煦為公主畫的符,只能為公主恢復驅鬼結界,可他為什麼要騙公主,說他已經將眾鬼滅除?
我望向門口,宋煦正微閉雙眼,端坐在公主為他準備的錦席上。
好似對一院子鬼,真的視而不見。
「那個男人呢,你們能近他的身嗎?」我指了指宋煦。
姑娘搖搖頭:「他身上也有驅鬼結界,只是,那結界並不來自他給公主的錦囊。」
好傢夥,宋煦果然沒有對公主說實話。
他到底想幹什麼?
我蹲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宋煦睜開了眼,卻並沒有看我。
我打算詐一詐他。
「喂,宋煦,別裝了,我知道你看得見我。」
宋煦盯著地面,沒理我。
「你再不理我,我就把你跌下崖的糗事告訴這些鬼。」
宋煦還是不理我。
「宋煦!我生氣了!我要變成厲鬼把你和公主都殺了!」
我張牙舞爪嚇他。
宋煦閉上眼。
打起了呼嚕。
「宋煦!!!!!!」
11
為了試探宋煦,我在他旁邊大喊大叫了一夜。
他睡得超香。
我得出結論:昨夜宋煦對著我說話純屬巧合,他壓根看不見我。
我還發現,我和其他鬼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其他鬼都無法接近公主和宋煦,我卻一點事沒有,甚至能穿過公主和宋煦的身體。
而且,這些鬼除了公主府,還可以去別的地方遊蕩。
可我一離開宋煦一段距離,就會被硬生生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