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沒過多久,城外法華寺有香客捐錢辦了一場法會。
聽聞是家中有考生,所以以此祈福。
秦氏得知,自然不甘人後,也想去大辦一場。
畢竟顧家是江南首富,比捐香火,誰能捐的過。
我立刻主動請纓,想要負責這件事。
岑心玥當著秦氏的面教訓我:「平時伺候婆婆不見你勤快,如今要去捐錢,你倒是上趕著了,不會是想中飽私囊吧。」
自從岑心玥下毒後,我加強了防範,她幾次想再害我,都沒有成功。
如今她所有的希望只能放在顧震聲和秦氏身上。
只要討得他們開心,讓他們對我心生不滿,我遲早會被趕出顧家大門。
我垂眸,沒有辯駁岑心玥的話。
秦氏見狀,以為我心虛,自然更不會給我機會。
她拉著岑心玥的手:「還是交給你,我才放心。」
岑心玥將事情辦得很妥帖,親自去法華寺聯繫了住持,商定了法會的用度以及香油的數目。
一切細節落到文書之上,由住持簽字,絕無謀私的可能。
秦氏對她滿意得不得了。
到了舉辦法會那天,秦氏只帶了岑心玥一同前去。
馬車剛走,我讓竹影和蘭香拿出準備好的給神佛的供品,也跟著出了門。
她們要去的是法華寺,我要去的,卻是名不見經傳的另一個寺廟。
13.
我在寺廟裡待了一天,念完所有經文,傍晚才回到顧家。
一進門便見裡頭亂成了一鍋粥。
顧震聲手裡捏著一封信,臉色鐵青,不知跟顧子淵商量什麼。
見我進門,他陡然發怒:「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有心思在外面閒逛?」
我急忙上前詢問出了什麼事。
顧子淵臉色慘白:「我娘還有你姐姐,出事了。」
秦氏和岑心玥在法華寺祈福完,循例江貢品布施給流浪的乞丐。
可今日的乞丐數目卻不知為何比平時多了許多,一下子便把她們倆團團圍住。
顧府的小廝和護院雖然就在不遠之處,但誰都沒想到那群乞丐中藏著別有用心的綁匪。
等到他們發現不對勁,驅散那群乞丐,秦氏和岑心玥已經不見了。
顧震聲手中的信便是那群綁匪送來的勒索信。
他們揚言,若是顧家敢報官,便等著收屍。
顧子淵說完,才問我:「你今日去哪裡了?」
我紅著眼眶道:「婆婆和姐姐不肯帶我去法華寺,我便想著自己找個廟為你祈福,早知道我應該厚著臉皮跟過去的。」
顧子淵駁道:「你說什麼傻話?你要是跟著一起,如今就是三個人出事了。」
他如釋重負一般:「幸好你沒去。」
說話間,顧震聲那邊已經定下主意。
「不能交贖金。」
「也不能報官。」
14.
當晚,顧家父子大吵了一架。
綁匪勒索十萬兩白銀,顧震聲雖然拿的出來,但他怎麼可能捨得?
一個人老珠黃的妻子,一個剛過門不久的兒媳婦。
兩個女人,就想要走他半生辛勞所得,做夢。
他也不想報官,誰知道秦氏和岑心玥在綁匪窩裡遭遇了什麼。
報官,豈不是讓全城的人看他顧震聲的笑話。
「這事全怪江玥行事招搖,搞得如此大陣仗,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顧家有錢似的。你娘也一樣,我看她就是活該。」
「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娘和阿玥也是為了我,為了我們顧家。」
「那就更不能交贖金了,這分明是有人想掏空我們顧家,玩這種伎倆,我才是祖師爺,他們還嫩著呢。」
「那難道就不管娘和阿玥的性命了嗎?」
「不管又如何,天底下女人多的是,沒了這個還有下一個。大不了你把江寧抬為正妻,也算是她們姐妹一場的情分。」
顧子淵看著父親,大失所望。
他原以為自己的父母是恩愛夫妻,以為父親這麼多年連個妾氏也沒有,是因為心中只有母親。
沒想到卻連這點錢都捨不得。
顧震聲大笑起來:「你以為我不想?你去問問你娘,當年害死我多少個小妾?
「我是不想把顧家祖宗十八代攢下來的福份都折沒了,才決定從此不納妾的。
「我容忍她這麼多年,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就算是不贖她,她這輩子也不算白活了。」
顧子淵一聽,轉身便奪門而出。
顧震聲知道這個兒子的心性,跟在後頭追出來,吼道:「你也不用想著報官,我早跟府衙打好招呼了,這件事他們不會管!」
顧子淵雙眼通紅,回身看向父親,滿臉悲痛。
「不必勞煩你了,我自己會去救她們。」
15.
衙門果然拒絕了顧子淵的求救。
那封勒索信在顧震聲手中,沒有勒索信,衙門便不斷推搪,讓顧子淵不要拿報案開玩笑。
顧子淵又去找了顧家商行的掌柜們。
可沒有顧震聲的許可,掌柜們哪敢把錢交出去。
顧子淵四處碰壁,最後只能去了江家。
他沒有想到,我早已在江家等著他。
我將一個盒子推到他面前。
顧子淵愣了下才打開,瞬間傻了眼。
盒子裡頭躺著幾大疊銀票,粗略估計,至少有兩萬兩。
他詫異地看向我。
我低聲說:
「江家沒有顧家的財力,我爹湊來湊去,也只有這麼多了。
「我想,匪徒是求財,也不願意空手而歸吧。
「不管如何,先帶著這些錢去救婆婆和姐姐,能救一個是一個。」
顧子淵握住我的手,眼裡盈滿淚水,久久說不出話來。
隔天,顧子淵直接從江家出發去交贖金。
江伯父堅持要陪他一起去:「我經商多年,也認識一些道上的人,關鍵時候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顧子淵心亂如麻,自然同意。
兩人走後,我也從江家出發。
留宿娘家一晚,就是為了方便今天出門。
我帶著竹影和蘭香乘上馬車,抄另一條道出城,一路往法華寺的方向而去。
16.
顧子淵去的地方,不會有什麼綁匪在等他。
劫走秦氏和岑心玥的人,也不是真的綁匪。
是江伯父從城外雇的一群乞丐。
這些人常年吃不飽穿不暖,靠著跟別人搶食過活,反倒有不怕死的勁頭。
江伯父承諾他們,只要把秦氏和岑心玥劫走,便許他們每人一間瓦房,幾畝良田。
他們一聽,自然是拼了命地去做。
就算顧家報官,誰又會想到,綁人的是真正的乞丐呢。
衙門只會往山匪和顧家的競爭對手處追查,斷不會查到乞丐頭上
秦氏和岑心玥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離開法華寺所在的那座山。
顧子淵去的卻是另一個地方,到了那,會有字條提示他放下贖金。
而我要做的,是「收錢放人」。
只不過,錢不夠,人自然也不可能完整。
17.
遮住眼睛的布條被扯開的瞬間,岑心玥如遭雷擊,神魂俱喪。
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被綁後見到我出現在她面前更糟的處境了。
因為她意識到,我絕對不會放過她。
她驚恐地看著我,試圖求饒,可嘴裡早已被塞了木頭,說不出話來。
只能不住地往後挪動。
我俯視著她,像在看一隻螻蟻。
「現在知道害怕了?之前下毒的時候,你不是很有勇氣嗎?」
我舉起鐵棍,一棍揮在她的左腿上。
她登時嘴裡溢出哀嚎,幾乎痛暈過去。
「江伯父查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結果的事,你進顧家一個月就弄清楚了?」
我再次舉起鐵棍,一棍揮在她另一條腿上。
這次她挪不了了,只能躺在地上抽動身體。
「爹娘生你養你,你為一個男人背叛他們?
「我和你相依為命十幾年,敵不過顧子淵的一夜溫柔?
「蘭香伺候你十年,你連她被春桃欺凌都不知道,她渾身是傷全是拜你所賜。」
每說一句,我便揮下一棍。
等到說完時,岑心玥已經四肢盡斷,疼暈了過去。
我用水潑醒她,取下她口中的木頭,她一睜開眼竟還狂妄叫囂:
「岑心寧,你敢這麼對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夫君馬上就會找到我,他一定會把你千刀萬剮。
「我等著看你死無葬身之地。」
還差一張嘴。
我拔出短刀,在她張口的瞬間插了進去,刀柄一轉,切斷了她的舌頭。
隨後從灶台下取出一塊木炭,塞進她嘴裡。
濃煙從她嘴裡逸散出來,混著血液,黑紅黑紅的,還怪好看。
18.
那天,顧子淵等到了秦氏和岑心玥被送回去。
結果卻比見到她們的屍體還要難過。
秦氏被戳瞎眼睛,削去雙耳,雖然還能聽見些許聲音,可又能如何?
她風光了大半輩子,前呼後擁,晚年卻只能活在一片黑暗中,去哪都得由人攙扶。
岑心玥就更慘了。
四肢骨頭被打碎,舌頭被割去,喉嚨被火炭灼燒過,即便治好,也是個只能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廢物了。
唯一慶幸的是,除了這些外傷,她們並沒有遭遇其他侵害。
顧震聲見此情形,怨懟兒子:「你不救她們,任她們死了倒還痛快。如今她們這個樣子,簡直生不如死。」
顧子淵怒而反問:「若你願意早拿出十萬兩贖金,娘和阿玥會變成這樣嗎?」
綁匪送回來的信里說的明明白白,既然交不夠錢,就得付出一些代價。
說明她們原本是可以安然無恙回來的。
顧震聲反駁不出來,氣得拍桌離開。
當晚,顧子淵看完秦氏,又去了岑心玥房裡。
我剛喂岑心玥喝下大夫給的藥,她依然昏迷著沒有醒來。
顧子淵坐在床畔,用手帕細細地幫她擦去汗珠。
他毫無嫌棄之色,哪怕岑心玥此時早已不復花容月貌,臉頰紅腫,雙唇焦黑,他依舊只有心疼。
「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阿玥就好。」
我沒有說話,放下藥碗,正打算離開,顧子淵又突然叫住了我。
「阿寧,你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我只想照顧她,讓她趕緊好起來,望你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