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長姐同一天嫁入仇人家,她是正妻,我是小妾。
她時時提點我:「我們是來復仇的,你可不能愛上少爺哦。」
我聽她的話,每天喝避子湯,監視夫君,在公婆的飯菜中下毒,終於將他們毒死。
她卻在葬禮上大義滅親:
「夫君待我們這般好,你怎麼忍心殺了他的父母?
「就算有多大的仇恨,這些日子的情愛還不足以抵消嗎?
「你為何就不肯聽我的話,忘記從前那些事呢?」
最後她親手殺了我,將我的人頭獻在公婆的靈前。
「兒媳為你們報了仇,你們可以安息了;可惜,你們不能親眼看著孫兒出世……」
那一刻我才知道,長姐從來沒有喝避子湯。
她愛上了那個男人,害怕東窗事發,便犧牲我以求得他的原諒。
再次睜開眼,我又回到了出嫁那天。
這一世,我要連自己的仇一起報。
1.
「妹妹,我們此番嫁進顧家,是為了報爹娘的血海深仇。
「你年紀小,難免心志不堅,我要你在爹娘靈前起誓。
「此生你絕不會愛上顧家少爺,若違此誓,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無顏再見爹娘。」
花轎即將到達江府時,岑心玥和前世一樣,突然搬出了爹娘的牌位,要我發誓。
她只比我大兩歲,可此時站在牌位旁邊,神情肅然,眼神堅定,卻儼然是一家之主的模樣。
撫育我們長大的江氏夫婦不由得動容落淚,讚賞地看著她:
「岑兄和夫人若泉下有知,知道你一心為他們報仇,也該瞑目了。」
見我神情恍惚,遲遲沒有行動,岑心玥勃然大怒:
「你忘了爹娘是怎麼死的嗎?難道你心裡還有保留?你這樣對得起爹娘和養育我們的江伯父江伯母嗎?」
我沒有忘。
我記得一清二楚。
我們岑家十年前是江南首富,卻被競爭對手顧家栽贓陷害,誣陷我們通敵賣國,最後落得滿門抄斬。
幸好我爹的故友江伯父買通獄卒,把我和姐姐救了出來,用兩具病死的孩童屍體騙過了監斬官。
爹娘被斬首那天,狂風大作,我和姐姐就這麼遠遠地看著,看著他們的頭顱掉下來,被風吹著滾落刑台,血流了一路。
我以為那樣慘烈的一幕,深刻的仇恨,姐姐和我一樣,永遠不可能變節。
可我錯了。
血海深仇也敵不過那個男人對她的一顰一笑。
這輩子,我心裡再無半分親情,只有仇恨。
2.
我抬眸看著岑心玥,冷冷一笑:
「姐姐怕我愛上仇人,我又何嘗不擔心姐姐貪圖顧家的富貴。
「既然都是爹娘的女兒,要起誓,咱們姐妹應該一起才對。
「如此,也算不辜負江伯父這麼多年為我們籌謀出來的路子。」
岑心玥沒想到我竟懷疑她復仇的決心,立刻火冒三丈。
「岑心寧,你什麼意思?我像是那種人嗎?
「我對爹娘的孝心天地可鑑,根本不需要靠發誓來證明。
「這輩子不殺了仇人,我決不罷休。」
我撇了撇嘴:「所以,你敢發誓嗎?」
岑心玥一愣,眼眶倏地紅成一片,仿佛立刻就要落淚。
江伯父見狀,急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倆都是好孩子,怎麼昨天還同仇敵愾,今天反倒跟自己人置氣了?」
我看向江伯父:
「不是我有意跟姐姐為難,實則是姐姐說的對,我們此去顧府,從此便要睡在仇人兒子的身邊,若是意志不堅,仇報不成,反倒會枉送性命。
「在爹娘靈前發誓,一來銘記自己的仇恨,二來是約束自身。
「最重要的,我們是一起出嫁,若是其中一個變節,豈非害了另外一個?」
江伯父一聽,恍然大悟,當即反過來勸岑心玥發誓。
岑心玥只能壓下不悅,對著爹娘的牌位跪下去。
她剛舉起右手三根手指,我便搶先一步道:
「既然要發誓,就別發一些虛無縹緲的,往後自己也容易鑽了空子。這誓言,須得越毒越好。」
岑心玥被戳中心事,臉色氣得漲紅,礙於養父母在場,她不願意示弱,便朗聲起誓:
「我岑心玥往後若是愛上仇人之子,忘記爹娘的血海深仇,就讓我面容盡毀,手腳盡斷,腸穿肚爛,猶如一灘爛泥飽受世人唾罵羞辱後,死無葬身之地。」
她一口氣說完,恨恨地瞪向我:「這總行了吧?」
我心滿意足:「姐姐復仇之心果然堅定。」
隨後也跟著發了同樣的誓言。
很快,迎親的人便到了江府大門。
江伯父江伯母替我們蓋上蓋頭,將我們送上了花轎。
3.
迎親隊伍綿延十里,聲勢浩大,處處彰顯著顧家的財氣。
岑家被抄後,顧震聲吞了我爹所有的生意份額,搖身一變成為江南首富,又背靠權貴,財勢雄厚,無人敢惹。
江伯父苦心經營十年,才將生意做到了江南,與顧震聲結識。
他知道顧震聲迷信命理,兒子又是讀書人,便將我們姐妹的生辰八字偽造成旺夫登科之命。
顧震聲果然很快上門替兒子提親。
我和岑心玥原本只要有一人嫁過去便可,為了公平起見,江伯父讓我們抽籤。
抽中的是岑心玥。她卻極力遊說我和她一起嫁過去。
「我們既然是姐妹,就該共同進退。今天若是顧家求娶的是妹妹,我也定要跟過去的,我絕不會讓妹妹孤身一人涉險。」
聽到岑心玥這麼說,我心裡感動都來不及,哪裡還會猶豫,自然是答應了。
如今想想,岑心玥哪裡是想跟我共同進退。
不過是見不得她自己身陷險境,而我卻留在江家有人庇護罷了。
何況嫁過去顧家,擺明是以身為餌,以後就算復仇成功,也是沒了清白之身,找不到什麼好人家的。
自然要拖著我一起下水。
「姐姐,你說如果顧少爺當真是傳說中那般芝蘭玉樹之人,你會不會後悔讓我一起嫁過去?」
花轎行到途中休息時,我狀若漫不經心地問了岑心玥一句。
她像被點燃的炮竹一樣蹭地炸了起來。
「夠了,岑心寧,你今天處處懷疑我試探我,到底想做什麼?
「你當我嫁過去是為了當少奶奶,跟仇人的兒子琴瑟和鳴嗎?
「我是以身飼狼!別說什麼芝蘭玉樹的顧少爺,就是天仙下凡,我也不會看一眼!」
這番話當真是鏗鏘有力,意志堅定。
要不是經歷過前世,我差點就信了。
4.
一個時辰後,當蓋頭被揭開的瞬間,岑心玥猶如雷擊一般,神魂出竅,只剩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那張臉。
她沒想到,陰狠毒辣的顧氏夫婦,竟會生出這麼一個溫文爾雅的兒子。
顧子淵周身的氣質的確和顧震聲不同,他從不涉足家裡的生意,一心只讀聖賢書,立志要考科舉,當個為民請命的好官。
顧子淵見到她怔住,不禁笑了出來,滿臉的溫柔。
滿堂賓客也跟著起鬨,揶揄起新娘子來。
顧子淵立刻將岑心玥護到了身後,求賓客留情,然後便讓丫鬟趕緊扶著少夫人回房。
離開的時候,岑心玥絆了一跤,整個身子都是軟的,站都站不住。
當晚,顧子淵自然是宿在岑心玥的房裡。
他原本就不想娶妾,只是父母之命難違,拜堂成親後便沒有再和我多說一句話。
但想到我和岑心玥是親姐妹,還是命下人來知會了一聲。
又撥了兩個丫鬟過來伺候我,被我安排在院子外頭做差事。
屋裡我只留下了江家跟過來的竹影。
我將一包藥材交給竹影,讓她明天天不亮便熬上,我醒來便有用。
竹影是江伯母特意指派給我的,知根知底。
她看著手裡的避子湯藥材,不明所以:「這是要熬給大小姐服用的?可大小姐不是也帶了避子湯嗎?」
是啊,就是因為我和岑心玥各自都帶了藥材,再加上頭兩年她一直沒有身孕,所以前世我才會以為她一直服著避子湯。
萬事無絕對,誰知道這一世她會不會很快就有身孕呢?
還是要及早防範。
5.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岑心玥的院裡等候。
顧子淵每天天不亮便要起身讀書,但昨夜是新婚,自然要多體貼妻子一會兒,便晚了半個時辰。
他起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院子裡站了有一會兒了。
「見過夫君。」
他似是有些尷尬,愣了愣,還是朝我走過來。
「你怎麼過來了?」
「新婦嫁過來第一天,要向公婆請安敬茶,我等姐姐一起。」
「我都給忘了,你怎麼不差人進去通報一聲?」
「昨晚是洞房之夜,姐姐想必沒有睡好,我想著公公婆婆應該也會體諒,便沒有催促。」
顧子淵莞爾一笑:「我不是說爹娘,我是說你,等久了不累嗎?」
說完,便讓丫鬟去叫醒岑心玥,自己則去了書房。
待他走遠後,我才從竹影手裡接過藥盅,徑直走進了房間。
岑心玥正對鏡梳妝,臉上的笑容蓋也蓋不住,滿面春風。
服侍在她身邊的卻不是江家帶過來的蘭香,而是顧夫人指過來的春桃。
不知春桃說了什麼,岑心玥突然羞得滿臉通紅,作勢要打她的樣子。
見我突然進來,岑心玥嚇了一跳,立刻板起臉,讓春桃先出去,然後才起身迎向我。
第一句話便是訴苦:「心寧,原來和仇人同寢共枕是這種滋味,我昨晚一夜都沒有睡,滿腦子都在想爹娘。」
我淡漠地看著她:「姐姐真是受苦了。」
岑心玥掏出帕子擦淚:「我受苦有什麼要緊的,只是沒想到這種感覺如此難受,早知道,我的確不應該讓你嫁過來。」
「你若是後悔,趁著還未圓房,或許我可以求夫君放了你。」
「畢竟他原本也是不想納妾的。」
上輩子聽了這話,我還以為岑心玥當真備受煎熬,心裡難過得不行。
想著姐姐的清白都沒了,我怎麼能獨善其身,又怎麼能讓姐姐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於是便主動接近顧子淵,沒過多久,顧子淵便順理成章留在我房裡過夜。
岑心玥得知後狠狠打了我一巴掌,罵我不知自愛,竟爬上顧子淵的床。
我卻以為她心疼我沒了清白,往後更是對她言聽計從。
我早該看出來的,從頭到尾,她都只怕我搶了顧子淵罷了。
「姐姐放心,我永不後悔,堅決不走。」
我湊近岑心玥,一字一頓地說,她瞬間臉色陰沉,卻還不死心,擺出長姐的架子道:
「我也是為了你好,你年紀小,也幫不上我什麼忙,留在這裡,除了白白送掉身子,還有什麼用處?」
我當然有用處。
而且還是大用處呢。
我不動聲色地將那碗避子湯推到岑心玥面前。
「姐姐是自己喝了這碗藥呢,還是妹妹我幫你灌進去?」
6.
岑心玥瞬間臉色劇變,眼睛朝我瞪過來:「你什麼意思?」
我不慌不忙解釋:「怕姐姐你覺得苦,不肯喝,想幫你一把。」
岑心玥哪裡會信我的說辭,篤定我是不信任她,立刻哭哭啼啼起來,大喊委屈。
「昨晚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個晚上,天知道我經歷了什麼樣的折磨。
「我以為見到唯一的親人,會得到些許安慰,結果你就是這麼懷疑我的?
「枉我還心心念念要把你從這個人間地獄裡救出去,我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了。」
她越說越氣,抽抽噎噎的,好像連自己都信了這套說辭,萬分委屈似的。
我卻從頭到尾面無表情,等她哭完了才開口:
「避子湯必須在行房後六個時辰內喝下,才能保證萬無一失,這一點你很清楚吧?別浪費時間了。」
見我不為所動,岑心玥憤恨地把臉別開:「我早已經喝過了。」
我也不跟她爭辯,張嘴喊蘭香來對質。
岑心玥突然發了瘋,把那碗藥狠狠掃向地面,破口大罵:「你憑什麼管我?我才是你姐姐,我做什麼自有分寸,輪得到你來盯梢嗎?」
「是我吩咐蘭香不必熬這個藥的,以免第一天就打草驚蛇,壞了我們後續的大計。
「再說了,懷孩子哪有這麼容易,一次兩次不喝有什麼打緊的,何必這麼較真?」
說完,她站起身來大喊春桃,然後快步走出門去給公婆請安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內心如墮冰窟,寒到了極致。
我早知道她會推諉,不肯喝藥,卻沒想到,她寧願打翻藥碗,跟我翻臉,也要避過這碗藥。
不過跟顧子淵同房了一個晚上,她的變化竟翻天覆地。
竹影走進來,看見滿地的藥碗碎片,皺了皺眉:「二小姐,要不要重新再熬一碗?」
我搖搖頭:「不必了。」
她想懷顧子淵的孩子,那就讓她懷。
反正就算懷上,這一世她也休想再生下來了。
7.
進門後接連一個月,顧子淵都只在岑心玥的房裡過夜。
倒不是他刻意冷落我這個妾氏,而是岑心玥以我年紀小為由,求顧子淵緩兩年再與我圓房。
顧子淵聽了,也覺得這是應當的,便答應了。
岑心玥見我暫時威脅不到她,又開始扮演起好姐姐:
「縱使你對我再無禮,再不信任,你總是我妹妹。
「只要我在顧家一天,我便會護著你,不讓你吃虧。
「待我們報仇成功那天,你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到時候,姐姐一定再為你找個好人家。」
可怎麼報仇,接下來該做什麼,她卻說不出來。
只讓我耐心等待:「這才剛進門沒多久,急什麼?待我們摸清了顧家的情況再說。」
岑心玥所謂的摸清顧家情況,便是每天去書房為顧子淵紅袖添香,夜裡替他燉補品補身。
她每天總是一大早去服侍婆婆秦氏洗漱,端茶倒水,連倒痰盂的活兒也搶過去做。
「身為兒媳,服侍婆婆難道不是應分的嗎?」
若不是跟顧震聲男女有別,她大概還會給公公倒夜壺。
她如此用心伺候顧家一家子,自然越來越得寵,就連下人也因為可以少干點活兒而對她感激不已。
反觀之下,我這個小妾就跟死了一樣,毫無存在感。
竹影面露隱憂:「大小姐怎麼越來越像顧家的人了?」
上輩子竹影也跟我說過這句話,可那時我全心地相信著岑心玥,還以為她是想取信敵人後再趁機搜集顧震聲的把柄,便沒有理會。
後來有一天夜裡,蘭香不小心溺斃在顧府的池塘里。
岑心玥悲痛欲絕,我又讓竹影過去伺候。
結果沒過多久,竹影也離奇地死了。
岑心玥信誓旦旦地說,定然是竹影不謹慎,窺見了顧震聲夫婦的什麼把柄,才慘遭殺身之禍。
我信了她,從此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我對竹影吩咐:「你去跟蘭香交代一聲,讓她切莫心急,做好分內之事即可,千萬不要得罪我姐姐。」
好在岑心玥為了蒙蔽我,每次與顧子淵同房後,都會讓蘭香去熬避子湯,然後再將湯藥倒進她窗台邊的那盆花里。
我每次靠近都能聞見,卻只裝作不知。
我這個姐姐心狠手辣,只有暫時順著她,才是上上之策。
竹影走後,我收拾了下心情,去找岑心玥。
今天難得顧子淵出門會書友,她樂得清閒,便讓我去陪陪她。
我才剛坐下,連茶都還沒顧得上喝,岑心玥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
「妹妹,這段時間我仔細觀察過了,顧震聲夫婦都挺好相處的,顧家上下也都是些良善之人。
「你說當年父親通敵賣國的事,會不會不是被冤枉的?」
8.
大概也知道這番言論有多大逆不道,岑心玥說完,立即又改口,笑嘻嘻道:
「我跟你開玩笑的,逗逗你呢,你看你,臉色都變了。
「我怎麼可能懷疑爹娘的清白呢。
「那不是成了不孝女嗎?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她面無愧色地說,可我剛才分明看見她眼裡閃過的希冀,她是發自內心想從我嘴裡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
爹娘死的那年,我才五歲。
對很多人來說,五歲的記憶大概已經久遠到模糊,甚至消失。
可我永遠不會。
我記得爹娘被問斬那天,顧震聲作為告發的功臣一同去刑場監斬。
爹娘的頭顱落下來的時候,他像是多年夙願得償一樣,爆發出了笑聲,笑聲迴蕩在空曠的大地上,傳進了我的耳朵里,刺痛我的耳膜。
秦氏則帶了幾個風水師,聲稱一場故交,為我們滿門斂葬,盡最後一點心意。
實際是將我們全家葬在絕地,周圍以符咒封印,要我們即便死了,魂魄也無法逃出去找他們算帳。
江伯父說,從未見過如此歹毒之人,他原本還不敢肯定是顧家陷害,可看到他們的所作所為,一切已經不言而喻。
這麼多年,我和岑心玥日日夜夜溫習這些細節,讓仇恨在心裡穩穩紮根。
不成想,進顧家才一個月,她便已經將這十年的努力連根拔起。
好,真是好啊。
9.
她敢這麼問我,無非是覺得當年我還年幼,記不得事。
那我就順著她的意,看她想做什麼。
我沉思了下,道:「其實當年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不過江伯父說,是顧家害了咱們家,那應該不會有錯吧。」
「江伯父能知道什麼?咱家出事的時候,他還遠在邊關,不過是憑著風水師的話,就斷定顧家害了咱們家,也太輕率了。」
「可是顧震聲巴結了九王爺。父親說過,九王爺狼子野心,不是好人,顧震聲替其賣命,不就足以證明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嗎?」
「九王爺權勢滔天,誰活得不耐煩跟他對著干?要我說,顧震聲才是識時務者,要是爹當年巴結一下九王爺,說不定咱們就有靠山了,也就不會家破人亡了。」
「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沒忍住,大笑了起來。
岑心玥頓時有些心虛:「你笑什麼?」
我笑江伯父含辛茹苦養我們十年,在她眼裡倒成了顛倒是非的小人。
我笑爹不肯與權貴沆瀣一氣欺壓百姓,在她看來,卻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反問她:「姐姐還記得當日在爹娘牌位前發了什麼誓嗎?」
岑心玥愣了下,似乎才想起來這樁,立刻辯解:
「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要混淆視聽好不好?
「我猜測當年的事另有隱情,難道就代表我喜歡顧子淵嗎?
「我只是怕報錯了仇,讓爹娘九泉之下再背上幾條人命,那只怕在地獄裡永生永世也贖不了罪了。」
話到此處,我已經全然明白。
在她心裡,早已替爹娘定了罪。
他們就是通敵賣國,如今正在地獄裡受罪。
而顧家是徹頭徹尾的好人,不僅沒有陷害過岑家,還被江伯父顛倒是非,蒙上不白之冤。
岑家和江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養出這麼個白眼狼?
血液在我身體里沸騰,我要是還忍的住,那我就白白重生這一回了。
我揪住岑心玥的頭髮,將她拖到床邊,把她的頭狠狠按進盥洗的水盆里。
她瞬間呼吸不上來,拚命掙扎,可頭剛抬起來,便又被我按了回去。
幾個來回,她已經臉色煞白,眼珠子往上翻。
最後靠著求生意志,她用盡力氣推倒水盆架子,才總算從我手上掙脫。
她一回身,我順勢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這一巴掌是替爹娘打的,不是你犯的錯只值這麼多,而是念在你是爹娘的女兒,我饒你一命。
「如果你再敢拿爹娘的清譽替仇人洗白,我會讓你知道,誓言是怎麼應驗的。
「不用老天爺親自來收你,我自會代勞。」
10.
我離開時,岑心玥用恨毒了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我知道,她絕對不會咽下這口氣。
原本我不撕破她的真面目,我們姐妹還可以假裝為同一個目標奮鬥。
可現在,她無法繼續在我面前偽裝下去,那就只能跟我為敵了。
幾天後,我在廚房送過來的點心裡用銀針試出了毒。
竹影大驚失色:「不可能,點心是我盯著廚娘做的,怎麼會有毒?」
我反問竹影:「麵粉和糖呢,廚娘都能親手做嗎?」
竹影恍然大悟,不禁悲從中來:「大小姐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卻見怪不怪。
前世岑心玥殺了我後,修書一封給江伯父江伯母,說我突然病故,打算將此事就此揭過。
江伯父自然不肯,不顧一切找上門來要弄清楚我的死因。
卻被岑心玥指使人半道截住,拖到暗處狠狠打了一頓,身受重傷。
岑心玥找到江伯母,威脅她如果不離開江南,就把她和江伯父都殺了。
江伯母不得已,只能帶著江伯父回到邊塞。
二老至死都含著一口怨氣,恨自己沒有早點看清楚她的為人。
岑心玥不是變成這樣,而是本性如此。
只是沒遇到顧子淵之前,她是一隻井底之蛙,整個世界只有復仇,沒有機會露出真面目罷了。
遇到顧子淵之後,那口井成了顧子淵,誰想將她從其中撈出來,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反咬其一口。
她對我下毒,固然是想直接除掉我。
若除不掉,就等於正式宣戰,跟我從此劃清界限了。
我簡直求之不得。
我唯一的顧忌就是和她之間的血脈親情。
一旦斬斷,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11.
從這天起,我和岑心玥維持著人前客氣,人後互不往來的關係。
對於下毒的事,也彼此心照不宣。
過往岑心玥還會讓蘭香熬避子湯蒙蔽我,如今乾脆也不裝了。
她告訴蘭香,她已經調查清楚,當年的事顧家是清白的。
讓蘭香自己選擇,是繼續跟著她,還是去跟我走一條不歸路。
蘭香絲毫沒有猶豫,當晚便搬到了我這裡。
她在江家盡心伺候岑心玥十年,卻在進顧家第一天,就被岑心玥支到了院子裡做雜活。
除了平日裡送避子湯的時候,其他時間,她連岑心玥的面也見不上。
她早看出岑心玥變了節,只是不肯相信,總還盼著那是故意掩人耳目。
如今聽到岑心玥推翻所有事情,還對我下毒,她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蘭香看向我,眼神犀利:「二小姐,我們不能留她了。」
我深吸一口氣:「我知道。」
殺了岑心玥簡單。
但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不將她扒層皮再處死,難消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