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對頭一家破產了。
我開著五菱宏光,好心接他回了農村。
在村裡,程妄跟著我喂雞、掃豬圈、上山砍柴,狼狽萬分。
他嫌棄我家是養豬的暴發戶,總是冷著臉,看起來很不情願。
後來,我無意間翻到了他藏起來的日記。
【跟她回村的第一天,干農活緊張到砍了手指,她會不會看不起我?】
【跟夕夕協議結婚了,終於有機會跟她貼貼,想讓她只屬於我。】
【衣服都脫了,她竟然逃了,媚眼拋給瞎子看……】
【她今天又偷看男模了,是我不夠帥嗎?還是我的腹肌不好摸?】
1.
窗外的雞叫了第一聲的時候,我就從床上彈了起來。
我隨手披了件外套,摸黑從柴垛里抽了根引火柴就去廚房燒火煮豬食。
剛把火點燃,廚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來人是穿著阿瑪尼外套,氣質清貴的程妄。
程妄一家是在八小時前,坐著我的五菱宏光來到我家養豬場的。
那時他家剛宣布破產,被各路親朋嫌棄,一家人只好縮在天橋下,簡直是衣著光鮮的乞丐。
五菱宏光的車燈劈開了黑暗,像是天神的指引。
而我對他們來說看似是救世主,實則是撿漏大王,我有我不為人知的目的。
我的目光隱晦的流連在程妄被外套包裹的勁瘦的身材上,又從那挺翹的屁股上划過,眼見著他蹙眉,才收斂的低頭看著面前的柴火。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程妄一邊說著,一邊挽起了衣袖,露出了肌肉勻稱的小臂。
想著他平時雖高傲,但從不肯白欠人情,恐怕現在就算落魄,也不願在我家白吃白住。
於是我出於對他這個貴公子的照顧,給他安排了一個輕鬆的活:
「你去把南瓜切了。」
他點了點頭,樣子很是沉著穩重,拿刀的姿勢也和握筆的一樣標準。
我看了一眼,放心的繼續去燒我的火。
過了好久,才聽到刀與砧板碰撞的聲音,隨即飄到我鼻子裡的就是血腥味。
我不可置信的扭頭,就見程妄一臉高冷且茫然的抱著血流不止的手指。
他背影挺拔,一身奢牌的站在土灶旁,就像是在給時尚雜誌拍攝鄉村大片。
我崩潰的大喊:「別裝逼了,快止血啊!」
又急忙拿了紗布和農村的專用止血草藥幫他包上,程妄這才突然驚醒一般,臉上滿是挫敗。
「對不起,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他低垂著眼,一臉沮喪,在我們認識的四年多里,他從未露出過這種表情。
我欲言又止,還是嘆息一聲:「算了,你幫我看火吧。」
他領了任務,又端正的坐在了小馬紮上。
我麻利的切完南瓜,看著認真看火的他怎麼都覺得不順眼,於是從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出一個小碎花罩衫披在了他的身上。
「土灶灰大,容易弄髒衣服。」
程妄低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嘴,什麼也沒說。
拌豬食是個力氣活,程妄很有眼見力的從我手中接過盆,一言不發的認真攪拌。
我有些感慨,上學的時候指著我鼻子罵我「笨的像頭豬」的程妄,現在風水輪流轉,竟然在幫我家的豬拌食。
「謝謝你。」
在我倆這難得和諧的相處氛圍中,他突然來了一句。
我有些心虛,我又不是什麼聖人,能救了他們一家不圖回報。
我還是有所圖謀的,且圖謀的還不小。
2.
一夜顛簸,程伯母和程奶奶她們還沒醒來,我爸也依舊沉沉的睡著。
我打算去雞窩掏幾個蛋,給她們補一補身體,壓壓驚。
程妄亦步亦趨的跟著我,那碎花小罩衫在他的身上,顯得滑稽又搞笑。
今天湊巧,家裡的幾隻母雞給力,下了足足六個蛋。
它們警惕的盯著我,尖利的喙閃著冷冽的寒光。
程妄擋在我的身前,高大的背影像是可以幫我擋住一切風雨。
「我來吧。」
我挑了挑眉,後退一步,抱胸看著程妄表演。
他緩緩吐息,抬腳踩在了還沒來得及打掃的雞屎上,但之前有潔癖的他眉眼都不動一下,只是將目光鎖定在面前的戰鬥雞身上。
程妄的手雖然負傷,但平時打球的敏捷還在。他躲閃著幾隻撲騰著翅膀的雞,最終也只是拿到了三個蛋。
他的發間插著幾根雞毛,碎花罩衫也被雞啄破,露出了裡面皺皺巴巴的外套。
我想笑,但是瞥到程妄一臉的隱忍挫敗,還是硬生生的將差點脫口的笑聲憋了回去。
「沒事,術業有專攻。」
「你適合當學霸,我適合干農活。」
我不走心的安慰他,將手裡準備好的米灑在了地上,趁著母雞啄食的時候輕鬆的取走了剩下的雞蛋。
程妄默了默,看向我的眼神里竟然有一絲敬佩。
等程伯母她們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身狼狽的程妄。
她們囫圇的吃完了早飯,拉著程妄的手一臉憂心忡忡:
「我擔心你爸爸。」
程妄斂眉,但還是鎮定的說:
「別擔心,蘇伯伯已經在收集證據幫爸爸打官司,如果有進展他會告訴我們的。」
我沒有吱聲,但我知道他在說謊。
他口中的蘇伯伯嫌棄他們沒有錢,出不起律師費,壓根不肯接程家的官司。
我勸程伯母她們出去散散步,換換心情。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程妄嘆息一聲,抹了把臉。
他還沒吃早飯,我拿起一個雞蛋將殼滾開,嘴裡還說著:
「滾滾霉運去,滾滾好運來。」
程妄看著我,眼裡是我讀不懂的情緒:
「馮夕夕,我該怎麼辦?」
像是喃喃,又像是在問我的主意。
我翹了翹嘴角,正合我意。
「跟我結婚,我給你錢。」
3.
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跟媽媽離婚後也一直沒有再娶。
他們的婚姻生活沒有甜蜜,只有無休止的爭吵,在我三歲那年,我媽也跟別人跑了。
透過他們的婚姻,我對所謂的愛情並不抱有期望,但是偌大的養豬事業,我老了之後還是得有人來繼承。
於是我決定找個高質量的男人,為我提供y染色體,成為我孩子的爸爸。
而程妄,非常符合我的需求。
他相貌清俊,腦子聰明,身材又好,除了在上學的時候懟我嘴毒了點,其他都可以打滿分。
我笑得像個狼外婆,對著程妄一條一條的分析利弊:
「你家要用錢打官司,我家有錢。」
「我需要個孩子繼承家業,你看上去能力也不錯。」
「我倆領證後,你家翻案,我懷上孩子了,咱倆就一拍兩散,各不耽誤。」
他目光沉沉的看著我,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換做是別人,你也會這樣嗎?」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他這話的含義,就見他有些懊惱的抿了抿唇,隨即道:
「我同意。」
同意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太關心。
三天後,我們火速領證。
給程妄媽媽和奶奶行禮時,他媽一臉不悅。
她大概多多少少有點被人趁火打劫的不爽,但等一百萬到帳,她臉色又好起來。
我翹著嘴角偷樂,看著陪著我爸喝酒的程妄,想趕緊把他拉回房造孩子。
程妄今天穿了身西裝,和從前一樣貴氣逼人。
他表現得一點都不像是因為利益才和我結婚的,而像個真正的女婿一樣,畢恭畢敬的陪著我爸喝酒。
眼見著我爸已經有了醉意,我拉著程妄就走。
養豬場後面有一棟自建樓,是去年我爸賣了豬後修的,三樓早就裝修好了,留給我做新房。
推開門,裡面灰不溜丟,牆都沒刷。
只臥室里放著好大一張床。
我摸了摸鼻子,故作雲淡風輕且經驗十足的指揮程妄:
「你去洗澡。」
他目光幽深的看了我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來這之後的第一個笑。
「好。」
浴室里水聲傳來,聽得我心猿意馬,又有些緊張。
只好在房間來迴轉悠,企圖分散注意力。
沒一會水聲停了,再抬頭,程妄就站在不遠處。
他沒穿上衣,八塊腹肌若隱若現,水蒸氣一滴滴往下落,沒入腰間白色浴巾里。
我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程妄原本帶笑的眸暗了,慢慢走過來。
「你、你想幹什麼?」
「沒,想讓你去洗澡。」
他的手從我衣擺伸進去,帶起一層悸動。
「你不是想要孩子嗎?不洗澡,我們怎麼進行下一步?」
我嘴犟慣了,下意識道:「脫了衣服就可以啊!你是不是傻!」
話音未落,我已經後悔了。
天吶,我在胡說八道什麼。
沒想到程妄輕輕一笑。
「對,脫了衣服就行,老婆說得對。」
4.
新婚夜,我過得水深火熱,痛不欲生。
當然,也不能說完全沒有爽到。
程妄明明說自己是新手上路,結果越戰越猛。我急忙喊停,但他只是揚了揚眉毛,義正詞嚴的說是為了讓我儘早實現願望。
搞得我第二天眼下青黑,連路過的狗都要多看我一眼。
我醒的時候,程妄已經起床了。
本來還想發信息問他在哪,但是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廚房的滾滾濃煙已經告訴我答案。
剛進廚房,就見到了被黑煙包裹住的程妄。他一邊咳嗽,一邊倔強的探頭看著灶口,還時不時用樹枝扒拉幾下,但除了使煙更濃外並沒有其他效果。
聽見了我的腳步聲,程妄僵著身子不再動彈,連背影都透露著尷尬。
我從他手中接過樹枝,把聚在一起的稻草扒拉散開,嗆人的煙灰這才消散了點。
再扭頭看了眼程妄,就見他早已自覺地穿上了碎花罩衫,只是臉被煙灰熏得黑白交加。
「我想著讓你多睡會,幫你把豬食拌好……」
他低聲解釋。
本來我對他昨晚的表現還一肚子怨氣,但現在看到他一臉好心辦壞事的無措,心還是軟了下。
「沒事,」我揉了揉酸疼的腰,「你幫我干別的吧。」
其實程妄的動手能力還算不錯,除了沒上過手的燒火,別的事情都乾得有模有樣。
他已經能面不改色的與雞搏鬥,順暢的切完蔬菜再拌好豬食。
最後還無師自通的學會敲擊鐵盆把豬喚醒,然後挨個的填滿食槽,看著豬在他面前哼哼唧唧的拱食。
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怎麼不算是一種變形記呢?
我爸看得感慨萬千,偷偷跟我嘀咕:
「他幹活也是一把好手,要是你們離婚的時候程家還沒翻案,不如把他招進來養豬。」
「爸,你怎麼連吃帶拿,我們只是協議婚姻,你怎麼比我還剝削人。」
5.
程妄正跟著我爸在後山上打豬草,就聽聞程阿姨進醫院的事情。
等我們到了醫院,伯母已經醒了,只是還有點虛弱。
他舒了口氣,一言不發的轉身出了病房。我見他舉止反常,不放心的跟了出去。
就見他倚在醫院走廊的牆上,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別太擔心,醫生說阿姨就是心臟上的老毛病犯了,估計是這段時間擔驚受怕,好好養著就沒事了。」
程妄沉默的點了點頭,在我想著進病房繼續照顧程伯母時,他突然一把將我摟在了懷裡。
他的聲音里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謝謝你。」
這是他第二次向我道謝。
歸根結底,程妄也才二十二歲。先是因為破產而從雲端跌落泥地,又被親朋嫌棄,人人都恨不得與他家撇清關係。
現在在我家雖然吃喝不愁,農活也乾得熟練,但他腦袋的弦還是一直緊繃著。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搞得有些臉紅,不太熟練的拍了拍他的背:
「沒事,咱們已經領證了,只要結婚證還在我們就還是夫妻。」
「夫妻之間,不用那麼客氣。」
他將唇輕輕地印在了我的臉頰上,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進了病房。
程伯母其實對我並不是很親近,緣由我也知道,一是我們家和原來程家差距頗大,二是這次和程妄結婚也確實算是我趁火打劫的結果。
但她還是對我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又問程妄:
「你爸爸他……」
程妄沒有多說:「律師正在搜集證據,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6.
程妄努力了一個暑假,我還是沒有成功懷孕。
在學校不比在家,人多眼雜,我可不想自家的養豬大業後繼無人。
還在思考對策的時候,無名指突然一涼,我低頭一看,原來是程妄往上面套了個素戒。
「你這是幹什麼?」
我驚得往後躲了一下,而程妄卻咬了咬牙,臉色微沉。
「怎麼?都結婚了,你還不準備向大家公開我們的關係嗎?」
我猶豫了一會,想到他在學校里的影響力。如果公開的話,我每天估計就忙著處理他的桃花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