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演深情,不累嗎?
從一開始我就說了是交易,是買賣。
為什麼非得裝作很捨不得我的樣子?
讓我差點信以為真?
鼻子酸的厲害,還有點想哭。
程妄卻誤會了,眸色更加深邃。
「只要是你,我還可以更累……」
他想劈叉了,但後面的話,我再也沒機會說出口。
被程妄糾纏了一晚上,一度擔心孩子受傷。
但好在無事發生。
程妄睡覺的時候手會下意識地把我摟在懷裡,還一下下輕輕地拍著。
結婚後不久,我做了噩夢被嚇醒,閒聊中無意中說了我小時候一人被關在家裡遇到雷暴雨,從此睡覺很容易驚醒,他聽完後就養成了拍睡我的習慣。
看著他緊閉的眸下還有淡淡的烏青,想來重回高位的日子並不容易。
好吧,算了,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要不是我強行干預,他壓根不會和我結婚。能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13.
第二天大清早,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離開了程家。
天灰濛濛的,像極了我接程妄一家人那天的天氣。
車開動時,似乎有人跑著追過來。
隱約看去,有點像程母。
她向來不喜歡我,怎麼會挽留我?
我自嘲想多了,只是專心的看著前方。
工作最能治癒情傷,回到家後,我收到了他市養豬廠建設的交流邀請。
我每天不是忙著和業內人員開會,就是下廠參觀學習別人建設的豬廠,一時間收穫良多。
工作的間隙,來自北方省會的徐廠長邀我一同吃午飯。
他的年紀比我大上幾歲,臉上架著一副鏡框,看上去溫文爾雅。
「馮廠長真是年少有為,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是我們業內的領頭羊了。」
面對這樣直白的誇獎,我不再羞澀,而是落落大方的回應:
「我不敢自稱是領頭羊,只不過正巧在養豬上有些天賦罷了。」
「聽說國外還有新的機器,比我們這裡的更方便快捷。我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出國學習一下,把技術引回國內。」
徐廠長臉上的笑意加深,他似有深意的說:
「那希望我也能和馮廠長一起,讓國內的廠子更上一層樓。」
我和他碰杯,笑吟吟地扯開話題,徐廠長也面不改色的為我介紹當地的特色菜。
推杯換盞間,我總覺得背後有一道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吃完飯後,徐廠長見我嘴角有醬汁,紳士的將手帕遞給我,卻沒想到橫空伸出一隻手來,溫柔的在我嘴角抹了抹。
「好了,乾淨了。」
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程妄又好像才看見徐廠長一般,嘴角一挑,伸出手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是馮廠長的先生,程妄。」
徐廠長抽了抽嘴角,回握住他的手:「幸會。」
他們客套的寒暄了一番,等送走徐廠長後,程妄才舒了一口氣。
但是他這口氣很快地又提了起來。
我扶著腰起身,圓溜溜的肚子就這麼的露了出來。
原本強撐著的程妄,臉徹底黑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馮夕夕!」
片刻後,他又緩了緩,語氣平靜:
「跟我回家,好麼?」
這一驚一乍搞得我莫名其妙。
想到交流已經結束,我確實可以回去處理這個爛攤子婚姻了。於是我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的坐上了他開來的小汽車。
剛下車,程母哭得梨花帶雨的撲了過來,卻又在看到我肚子的那一刻生生的停住。
「你這丫頭,怎麼說走就走,都不跟媽媽道別嗎?」
程父在後面臉色也不好看,站了半晌,拉走程母。
「進去再說。」
我亦步亦趨跟在程妄後面,一頭霧水。
「程妄,你爸媽怎麼了?」
他們該不會是在擔心我吧?
怎麼可能?
程妄冷著臉看了我一眼,伸手牽住我。
「你個沒良心的小騙子,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多久嗎?」
他的手心滾燙,我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卻又覺得不對,本來就是合作婚姻,事成一拍兩散,我為什麼要心虛?
在沙發上坐好後,程母小心翼翼的問道:
「夕夕,你的肚子……」
我摸著肚子,幸福的笑了:
「已經五個月了。」
程母捂著嘴又要哭,我頭都大了,扭頭看程妄。
「你去哄哄啊,她怎麼了?」
程妄悶悶的看了我一眼:「別說她,我也想哭。」
14.
我才知道,我離開之後,程家簡直亂成了一團。
先是程母急匆匆上樓喊醒程妄。
又在抽屜上看到了我要離婚的紙條。
她以為他跟我吵架把我氣走的,不分青紅皂白揍了他一頓。
程妄也氣的夠嗆。
最後是程父發的話:「馮家救我們於危難,就是我們的恩人,卸磨殺驢這種事,我們不能做。」
於是他們全家人出動,找了我整整三個月。
在我進廠封閉學習的時候,程妄正跪在我爸面前求問他我的下落。
這麼大的陣仗,讓我有點尷尬:「你沒告訴你媽,我們是協議結婚嗎?」
又跟程父程母老實道:「叔叔阿姨,其實我也沒那麼品德高尚,當初幫你們,只是因為我貪圖程妄美色,想找他生個孩子堵住別人的嘴。」
「咳咳咳咳咳。」程父被口水搶到了。
程妄嘆息道:「你能不能再一根筋一點?」
我有些懵,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蹲下來,看著我。
「不管你怎麼想,在我心裡,你就是我老婆。」
「從前讀書時我們針鋒相對,我還總是挖苦你,那時候我確實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娶你。」
「可程家落難,你拿著手電趕著驢車從迷霧裡出來的那一刻,你好像個女英雄,住進了我心裡。」
「馮夕夕,我喜歡你。」
我被他的話砸暈,一時沒有應聲,他輕輕地敲了下我的頭:
「要說你也喜歡我。」
「可是。」我有點委屈:「你跟你兄弟們說,你討厭我身上的豬臭味……」
雖然已經做了心裡準備,可那句話確實讓我感覺很受傷。親密的枕畔人嫌棄自己,是個女人都受不了。
程妄愣了下,才想起是什麼事。剛要開口,旁邊的程父就往他背上來了一掌。
「臭小子,你居然說出這種話?我平時都是白教你了?」
「你看我今天不揍你個人仰馬翻,抱頭馬竄。」
程妄狼狽的躲避攻擊:「爸,這事我跟你商量好的呀。」
「什麼商量好,我什麼時候讓你說這種混帳話……」
說著說著,他頓住了,才想起是有這麼回事,表情逐漸尷尬。
還是程母一錘子定音:「好了,太晚了,讓夕夕早點休息。」
「程妄,其他的事,你關起門來和夕夕解釋。現在一切還未結束,要注意保密。」
回到臥室,程妄簡單跟我解釋了下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初程家垮台他那圈好兄弟的家裡都有份參與,面對害自己的人,程家當然不會放過。
假意恢復往來,是迷惑敵人的第一步。
只是他們沒想到,我會因此而偷偷離開。
15.
程妄解釋了一切後,抱著我吻了很久。
吻的我渾身顫抖。
「夕夕,以後不要突然不見好不好?」
他氣息滾燙的撲在我臉上。
我才發現,他眼尾是紅的。
老實說,我心虛的不行。
從一開始我就做好了思想工作,抽身雖然有些難受,但我都用工作來轉移注意力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程妄也許,心裡真的是有我的。
才三個月沒見,他瘦了很多,眼下都是烏青。
看著我的眼神弱小可憐又無助。
搞得我同情心泛濫,抱著他再三保證絕不會再消失不見,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我去洗漱。
他去洗澡後,我百無聊賴,四處轉轉打發時間。
書房裡一個日記本吸引了我。
封皮黃黃的,有點眼熟。
翻開看,嚯,這不是當年程妄的日記本嗎?
我曾經無意中打開過,看到裡面寫著很喜歡一個小太陽。結果被他發現了,後來找機會懟我好多次。
酸溜溜的準備看小太陽到底是誰,結果越看越不對勁。
【今天她讓同桌教她讀單詞,明明我的口音更標準,她為什麼不來找我?】
【聽她說她們公社要放電影了,她邀請了一圈人,卻唯獨漏了我……】
【我一點都不想讓她退學,她退學了,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所以他那時候板著臉,大部分時候是吃醋?
堂堂廠長兒子,感情上這麼幼稚?
身後傳來輕微響動。
回頭,跌入一雙黝黑的眸里。
程妄耳尖都紅了。
聲音暗啞撩人。
「被發現了。」
「這可怎麼辦?」
是啊,怎麼辦?
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就,堵住我的嘴吧……」
16.
程家手段雷厲風行,不到一年,程妄那幫發小還有沈雲寧家裡撤職的撤職,破產的破產。
事情落到自己頭上,他們都慌了神,爭著求程妄幫忙。
程妄二話不說,一車把他們拉到了養豬廠。
他提前跟我爸打了招呼。
養豬廠已經兩天沒清理。
少爺小姐們一進去,個個吐了個底朝天。
尤其是沈雲寧,哭的鼻涕都掉進了嘴裡。
「程妄哥哥,你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麼髒的地方?」
程妄輕笑:「髒嗎?程家破產後那段日子,我可天天在這裡幹活兒。」
一堆人立刻不說話了,互相偷偷打量對方。
程妄也沒準備瞞著,指了指牆角的鐵鏟。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我給你們一條明路。」
「誰能把這裡的豬糞弄乾凈,我就給他錢翻身。」
「當然,這錢你們可以不要,直接走就是。只是日後別回頭來求我。」
說完,走到不遠處抱起女兒。
我在躺椅上看熱鬧。
「你說,誰最先跑?」
「沈雲寧吧,她從小最嬌氣,吃不了這個苦。」
果然,不一會兒沈雲寧就捂著鼻子跑過來。
「嗚嗚嗚,程妄哥哥,你是想逼死我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呀,你小時候還經常來我家吃飯,你忍心這麼對我?」
程妄看都不看她,輕輕拍著女兒:「是啊,我們十幾年情分,你爸還算計我們,真是白眼狼。」
沈雲寧臉色難看極了,扭頭死死盯著我。
看樣子是知道了我和她媽的關係。
可我也懶得搭理她。
接過女兒,看到她睡著了,圓圓的臉蛋像極了程妄。
忍不住親了一口,奶香奶香的。
「你們聊?我陪娃睡會兒。」
幾個小時後,那堆發小都已經髒的慘不忍睹。
最悲催的是沈雲寧,在鏟屎的時候腳滑掉進了糞坑裡。
要問他們為什麼不走?
笑死,荒山野嶺,四處都是樹,他們徒步走不要命啦?
幾個人都染上了他們最討厭的豬臭味,再也沒人說出討厭這種話。
程妄讓司機把他們送了回去,也按照約定給了每個人翻身的錢。
其實完全沒必要來這麼一遭。
程妄是在給我出氣,他一直記得他們曾經開口羞辱我。
那次聊天,程妄淡淡的手:「豬屎臭的味道是挺讓人噁心。」
「可馮夕夕是我愛的人。我在她身上,只聞到了讓人安心的香味。」
他不會忘記,程家出事,被一群所謂的髮小落井下石,走投無路時,馮夕夕從天而降的樣子。
她趕著驢車,夜晚很冷很冷,可他們卻熱的暖烘烘的。
她看他的時候,眼裡都是光:「走,程妄,我帶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