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喜歡翻著眼皮兒想了好半天,貓爪子一拍我大腿:「哎呀,想起來了,我那是在柬埔寨看的表,跟咱國家有時差,再有半小時肯定來。」
「……」
這次白喜歡沒說錯,二十分鐘以後,手機上就收到了推送新聞。
點進去一看,市區最為繁華的那條街道上,一個肢體僵硬面色慘白的中年男人站在馬路上,看見人就咬,形容恐怖。
最可怕的是,那些被他咬過的人也會在幾十秒之內重新站起來,像他一樣,開始衝進人群,撕咬路人。
其中有一個母親,咬了她的孩子。
有一對兒情侶,男孩直接把女孩臉上的皮撕掉了。
有人意識到不對勁,想要開車衝上去想撞死這幫怪物,可那些人被撞的腦漿子都飛了滿地,可他們還是能重新站起來,撞碎車窗,咬掉司機的耳朵……
這一次,世界末日真的來了。
13
吐了幾次以後,我躺在床上發獃。
我媽去聯繫她的同事朋友們問情況了,白喜歡坐在床邊,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包子,你振作點,咱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你只要不想那麼多,咱們日子也能過得挺好的。」
我從床上撐起身子,第一次認真地問他:「經歷這麼多次末世,你絕望嗎?」
「絕望啊,不只絕望,老子還疼啊,第一回我被喪屍咬了ƭũ⁽脖子,第二回我變成喪屍被爆了頭,第三回因為搶資源我被鄰居給一刀砍死了……」
「那第四回呢?」
他跟我說這次是他循環的第五回了。
白喜歡看看我,藍瑩瑩的眸子裡閃出一絲悵然,用粉紅色的小肉墊拍了拍我的手:「包子,別怕,永遠別怕,大哥說到做到,肯定能一直罩著你。」
末世開始的第五天,唐芯和林哲瘋狂地給我打電話,我一直都沒接。
我也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唐芯的那間出租屋裡還有我沒有拆掉的攝像頭。
是我還沒搬走的時候裝的,因為她搬進去以後我經常會丟東西,最開始我以為是別人偷的,後來看ṱū⁽了監控我才知道,全是唐芯拿的。
我這才忍無可忍,搬出了出租屋。
監控一直忘了拆,但也沒有在看過。
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了,我接通了對面的監控設備,看著唐芯和林哲在房間裡抱在一起哆哆嗦嗦。
「哲哥,我好餓啊……也不知道姐姐那裡還有沒有吃的。」
嚯,這是想讓林哲去撬我家門嗎?
這是末日時間還太短,他內心的法制觀念還沒有徹底喪失,所以還不太敢。
看著他摸出手機又一次給我打了電話,我慢條斯理地接了起來,一邊啃著某黑鴨的鴨脖,一邊問:「幹嘛呀,老打電話煩不煩。」
聽到我的聲音,林哲激動地一下子鬆開了唐芯,說道:「妙妙,你在哪兒啊!你回來沒有,你有沒有物資!快送過來給我!」
外面都是喪屍,當我是 superwoman 嗎?
我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去不了哦,親。」
唐芯一把奪過電話,軟語道:「姐姐,我知道你肯定有吃的,你就分一點給我吧,不然你跟姨媽說,她肯定不會讓我挨餓的。」
鄭女士不用上班,最近天天跟著視頻跳廣場舞,根本沒空理她。
見我實在不鬆口,林哲又道:「那你的房間裡有吃的沒有,我去拿總行了吧!」
其實,問的時候他就已經衝到了對門,用扳手別開了我的房門。
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我屋子裡的東西全部都拿走了。
裡面空空如也,仿佛一間毛坯房。
林哲勃然大怒:「溫妙!你這個賤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要出事兒,所以才搬走,還把家裡的東西都帶走的!」
我等林哲發完飆,才說:「我勸你跟我說話小點聲哦,我還在屋子裡留了保命糧的。」
「在哪兒?」林哲重新激動起來。
我笑了下,看著監控里狼狽的男女,說道:「你打唐芯一個耳光,我就告訴你。」
14
渣男就是渣男,在並不知道房間有監控的情況下,林哲還是毫不客氣地一個耳光抽在了唐芯的臉上。
唐芯都被抽蒙了,整個臉腫了起來,哭得梨花帶雨:「哲哥,你真的打我?」
林哲擠眉弄眼。
我煽風點火:「哎呀,疼不疼啊,林哲我開玩笑的啊,你怎麼真打啊。」
「溫妙你就不要裝好人了!」唐芯氣得要咬人。
「哦,那我就不裝了,你們餓著吧。」我裝作要掛電話。
林哲著急:「哎哎,妙妙,是她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說完,他竟然反手又是一個耳光抽到了唐芯的臉上:「我替你教訓她了,你快告訴我,吃的在哪兒?」
嚯,這是真餓急了。
還學會給自己加戲了。
可唐芯又不是吃虧的人,被打了兩個耳光豈能再忍,用長指甲撓得林哲一臉血絲兒,還不忘對著電話喊:「姐姐!你別聽他的,我才是你妹妹,你告訴我吃的在哪兒!」
人性實在經不起考驗,況且他倆從末世開始那天起,除了喝水以外就沒吃過東西。
我邊啃鴨脖邊看他倆在監控里互毆。
鴨脖是末世前囤的,保質期只有一個禮拜,得抓緊吃完,我工作量很大。
鴨脖辣得我嘶嘶哈哈,監控里的林哲被撓得滿臉開花。
白喜歡從啤酒箱裡摳出一罐啤酒推到我面前,我才想表達下感激,大哥又扭著屁股把自己的飯盆叼過來,放到了啤酒旁邊,拿殷切的小眼神一個勁兒朝我飛眼。
「……」就離譜。
這場鬥毆的最終獲勝者是林哲,他的體力值到底還是占了上風。
他踩著溫妙的胸口,對著電話嘶吼:「溫妙,吃的呢!你說話!」
我把啤酒罐放低跟白喜歡碰了個杯,慢悠悠道:「床底下,有塊地板鬆動了,裡面放了麵包。」
這是有段時間經常地震,我未雨綢繆放在床底下的保命糧。
時間挺長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吃。
林哲聞言,立即放開了唐芯,像條狗一樣鑽進了床底下。
不一會兒,他拿著已經長了毛的麵包從床下鑽出來,正要罵人,卻見唐芯已經撲上去,二人再次陷入了混戰。
我關了監控,打了個哈欠,想睡一會兒。
白喜歡打了個酒嗝兒,晃晃悠悠地走到枕頭邊,把我踹了起來。
「包子,大哥高低得說你兩句,就算是末世,你也不能喪失了奮鬥的熱情,年輕人嘛,得捲起來啊!現在大家都在躺平等死,就是你努力的最好時候啊!」
有病啊??外面都是喪屍,我卷誰啊?!
我翻了個白眼準備繼續睡覺,白喜歡蹲在我面前,揣起爪子一臉嚴肅:「五年以後國家就會研發出控制喪屍病毒傳播的疫苗,按照咱們國家這個行動力,不出半年社會就會恢復平穩,到時候你已經二十八了,你沒車沒房沒對象,還沒存款,你可怎麼活啊!」
「……」啥?
我撲騰一下坐了起來,緊張道:「那我現在能幹點啥?」
白喜歡後爪著地,用前爪摸了摸我的頭,語重心長地開口:「yue……」
老子的新睡衣!!
你 TM 不能喝就別喝!!!
15
大哥吐了一宿,我被逼無奈聽他唱了一晚上的《朋友的酒》。
得虧當初房間裝了隔音棉,不然我媽都得以為我藏了個男人在屋子裡。
第二天早上,他起來的時候我的黑眼圈都掛到了下巴上。
「包子?」他的聲音里甚至還帶上了宿醉的沙啞,「臉這麼黑,我以為你變成豆沙包了呢。」說完,他還為自己的幽默「嘿嘿嘿」地賤笑了兩聲。
「你昨晚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揪著他的耳朵。
他懵了一下,結結巴巴:「我……我說啥了?」
「就五年以後世界重建,我得存錢那個事兒。」
白喜歡好像鬆了口氣,從我手裡掙脫出去,用下犬式伸了個懶腰:「真的啊,你是得存錢,五年以後你就會發現,有錢的人還是很多,你不努力就還是社會最底層。」
我攥了攥拳,想捶死這隻大白胖子!
「那我當初拿著三千萬刷刷揮霍的時候你怎麼不讓我留點!」還一個勁兒攛掇我這個也要買,那個也別落下。
大白貓切了一聲:「那能一樣麼,那錢又不是你的。那是人民的錢,那是組織的錢,那也不是你賺的,你留著不心虛嗎?」
所以我得趕緊花了唄??
這是什麼道理啊。
見我要炸毛,他又趕緊安撫我:「別急,大哥給你想好出路了,你不是寫文的嗎,繼續寫啊,反正還得有仨月國家才會斷網,這仨月你努努力,寫他個三五百萬的,這錢不就都是你的了麼!」
我:「???」
外面喪屍都吃人腦子了,誰還看網文啊!
「.NO,越是這樣的時候人們才更需要精神撫慰,況且這個時候大家都覺得自己有今天沒明天了,看見喜歡的文肯定玩了命地給你打賞啊,你這不就賺錢了嘛!」
「……」我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但閒著也是閒著,我到底還是被他逼著重新打開了網站的後台。
結果,我驚奇地發現,最近連載的那本書底下確實有許多人在追更。
「作者還活著嗎,活著就趕緊給我更!!!」
「喪屍已經開始啃小區大門了,希望在他們上樓之前能看到作者更新!」
「餓死啦餓死啦,物質糧食沒有,精神食糧也給我斷啦,作者可真有你的……」
「喪屍到我家客廳了,大大更完燒給我吧,爺把所有書幣都給你打賞了,算是郵費了!」
然後,我收到了碼字生涯里第一個超過一萬塊錢的禮物。
這位爺,您走好。
16
萬萬沒想到,世界都要崩潰了,我竟然還要碼字。
手頭最近的這本連載是霸總嬌妻文,雖然我本人實在看不慣這種,但是沒辦法,這個類型就是有熱度。
白喜歡好像也挺願意看,天天蹲在我電腦邊上當監工。
真霸總我也沒見過,只能一邊碼字一邊搜索:霸總都穿什麼牌子的衣服?霸總睡什麼床墊?霸總會交社保嗎?霸總一天吃幾頓飯ṱûₘ。
「Alexander Wang,RG,但怕撞衫,一般都是手工定製。」
「海絲騰。」
「交,五險一金,不然不好買房落戶。」
「一般是兩頓,偶爾不吃,所以霸總都有腸胃炎。」
白喜歡雲淡風輕。
我目瞪口呆。
「大哥,你別是個真霸總吧!」
白喜歡縮了縮脖子:「有一次重生的時候有幸當了兩天。」
自那天以後,白喜歡天天喊著口號勉勵我:
「為了人類的精神重建,今天碼一萬。」
「為了人類的娛樂生活,今天來八千。」
「為了你以後買房買車,今天兩萬三。」
就這麼著,一個月以後,我順利完成了這部小說,榮登網站榜一,光打賞就收了上百萬,編輯小姐姐說是剛好被鎖在了辦公室,最近一直靠著吃辦公區的零食維持生命,硬生生地陪著我扛到了這本書完結。
有一天起床,我看見了她的留言:「溫妙,你不是最賺錢的作者,但你一直都是最勤奮的作者,別人一天更三千,你一天更一萬,其實你這本書前面因為數據太拉胯,我都想叫你切了的,但沒有想到,竟然是它陪我走完了最後這一個月的時光。好了,不說了,喪屍進來了,再見。」
我哭著關掉了對話框,問白喜歡:「這個世界還會好嗎?」
白喜歡認真地點頭:「會。」
三個月後,城市徹底停水停電停網,我終於不用被大白貓攆著碼字了。
17
不用碼字以後,我很空虛。
除了每天和我媽說說話,和白喜歡鬥鬥嘴以外,就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手機上有一個未接電話,是斷網前最後一個打進來的。
陌生號碼,打了好幾遍,當時我在陪我媽跳廣場舞,沒看見。
後來我還跟白喜歡說,這是真的卷,都喪屍社會了,還有推銷電話。
但過了好幾天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不是推銷電話,是我爸。
那天我剛和我媽吃完早飯,就聽見外面傳來大喇叭的聲音。
別墅靠近郊區,最初喪屍爆發的時候這邊並沒有被波及到,直到後來開始有人不斷地往這邊逃跑開始,喪屍才逐漸變得多了起來。
但相較於市區遍地都是喪屍的局面還是好了許多,反正我家門口就很少有喪屍流連。
但那也不能在門口用大喇叭喊人啊!
「溫妙!你出來看看,看看是誰來啦?」
我聽出來了,這是唐芯的聲音。
自從上次看見他倆撕打以後,我就已經沒再開過監控了,卻沒想到她是真的有兩把刷子,靠著一張還算漂亮的臉蛋硬是貼上了一個有武器的小團體的大佬,拋棄林哲,當上了壓寨夫人。
我和我媽對視一眼,兩人一貓飛速趴在了窗口朝外望。
萬幸之前我媽還囤了幾個望遠鏡,能夠看清外面的情景。
他們開來的是一輛小型貨車,唐芯和兩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坐在車子裡面。
車斗上裝著一些零散的食物和水,裡面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被綁住了手腳,嘴也被塞住了,正在嗚嗚嗚地叫。
我媽放下望遠鏡,臉色煞白:「是你爸!」
我小時候我們家條件還是挺好的,我媽是人民教師,我爸是一個小飯店的老闆,能賺些小錢,而且家裡頓頓都有好吃的,也正因如此,我媽結了婚以後就沒做過飯,要麼是廚師做完拿回來,那麼是我爸做。他倆感情也一直很好。
可是我上大一那年,不知道為什麼,家裡的飯店突然就倒閉了,我爸留下了一份離婚協議就失蹤了,然後這麼多年,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麼多年,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但我清楚我媽很難過,所以基本上沒有在她面前提到過我爸,我們全都當他死了。
唐芯還拿著喇叭喊:「溫妙你命可真好,都這時候了,你爸竟然還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來一點吃的,巴巴的送去出租屋想要給你,但是沒辦法啊,誰讓你們已經出來享福了呢,這些好東西就只能歸我了!哈哈哈。」
她笑得像電視劇里的惡毒反派。
我第一次那麼想要弄死她。
車裡面的男人不滿地敲了她腦袋一下,示意她說正事。
唐芯點頭哈腰,趕緊又對我喊:「溫妙,我知道你在這兒肯定存了不少好東西,趕緊都拿出來給我,不然我就把你爸扔下車,讓喪屍咬死他!」
喪屍有趨聲性,喇叭一喊,周圍早就圍上來了一群喪屍。
但好在小貨車的車斗比較高,他們一時半會兒還咬不到人。
鄭女士抿著嘴,我看見她拳頭都已經攥出青筋來了。
白喜歡一臉擔憂,他知道,這個時候給我們洗腦的那些不要當聖母的話都太蒼白了,誰能忍心自己的親人成為喪屍口中的食物。
我大概猜到為什麼唐芯會找到這兒了,因為她原來老是上ŧų⁰我的淘寶帳號,而我前段時間剛好用那個帳號大批量地買了許多生活物資。
唉,真是百密一疏。
「媽……」
我媽合了合眼,艱難開口:「你爸當初是幫別人做抵押擔保,後來那人跑了,你爸沒辦法只好把飯店抵了還債,他覺得對不起咱們娘倆,才走了的。」
「怎麼不跟我說?」
我媽嘆氣:「我也是剛知道,借錢的那個人回來了,他把錢還了,才告訴我的。」
最終我們商議了許久,還是決定用物資換我爸一條命。
但說是這麼說,其實我們都知道,唐芯他們不只是想要物資,他們想要這間房子,也想要我們的命。
白喜歡沒有異議,他只是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說咬脖子太疼了,如果非得咬的話,讓喪屍咬屁股吧,那痛覺不敏銳。
我媽也不想讓我送死,她讓我藏進地下室,又搬了許多物資進去,讓我不管出什麼事都別動,因為地下室的開關幾乎沒人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