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人走了很久,護衛還能聽到他一言我一語的聲音。
祁淵番外
1
我是祁家的獨子,名祁淵。
父母均是出自名門,我爹一生戎馬,驍勇善戰。
可我卻是無用的。
我自小便體弱多病,若想繼承我爹的功勳,怕是不能了。
十二歲那年,我幫我爹去垂柳碼頭送信。
幾個年紀與我相當的少年將我攔住了。
他們口中唱著諷刺的歌謠,字字句句都在罵我是個廢物。
世代勳爵人家,卻出了我這樣一個另類。
我垂下眼睛想走,他們卻不依不饒。
正當我面紅耳赤的時候,一個清脆靈動的聲音響起:
「哪家的公子,這般沒有風度。
你們若是再欺負他,我便告訴你們的爹娘去!」
我抬眼,看到的就是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女。
她穿著簡單樸素的羅裙,可我竟覺得她該死的好看。
比我見過的那些名門貴女,還要好看千百倍。
少年們一鬨而散,小姑娘笑著跑到了我面前。
「他們不懂事,你莫要在意。
世間事不過是滄海一粟,終究都會歸於塵土,活得開心順遂便好。
小郎君,實在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
她笑得很真誠,仿佛沒有什麼煩惱。
我看著她的臉,只覺得心跳得快極了。
一向不喜與異性說話的我,還是沒忍住開口:
「姑娘說的是。」
她行色匆匆,似乎還有要緊事。
身後有婢女喚她,她提起裙擺便要走。
我急忙叫住了她:
「敢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他日我必登門道謝。」
她回身,笑得燦爛:
「我是弘文學士沈家的二女兒,小郎君喚我一聲冬至便好。
至於登門道謝,就不必了吧。」
小姑娘臉色微變,有些哀傷:
「我爹不喜我與外人結交,若是被他知道了,我會遭殃的。」
話落,她吐了吐舌頭。
便消失在了我面前。
2
後來我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沈家確實有兩個女兒。
小女兒名為沈冬至,娘親只是個妾室,她自小便過得不好。
難怪,那日見她便是一身樸素的打扮。
我想,我定是喜歡上她了。
那日過後,我便經常想到她。
一想到她便會笑。
我開始強身健體,鍛鍊自己。
先天的體弱並不能打倒我。
我想成為她將來可以倚靠的人。
十五歲那年,我便跟著我父親在西北征戰。
雖在軍中吃了不少苦,但如今也算的上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了。
我想,待到過兩年我回京城。
一定會拿到軍功,屆時就去她家提親。
我要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將她娶回家。
我要讓欺負她的嫡母和嫡姐看看,沈冬至也是有人護著的。
可我回去晚了。
我到京城的那日,聽聞皇上選秀,沈家的二小姐已經定了日子要進宮了。
而我與皇上,是自小的情誼。
我曾想過, 若是這樣去找她,會不會將她嚇到。
她這樣孝順的女兒,必定不會違抗父命的。
我不能害了她。
那晚, 我立在沈家的後院門口。
靜靜地陪了沈冬至一晚上。
哪怕見不到她, 但一想到和她待在不超過百米的範圍, 我便覺得安心。
第二日, 府中的小廝來尋我時, 我在梨樹下已經坐了一整晚。
我站起身來, 忽然感覺到喉嚨里一陣腥甜。
狠狠地嘔出了一口心頭血之後,我便再也不省人事。
暈過去前, 我還念著沈冬至的名字。
冬至,我的冬至。
終究是我們有緣無分。
3
她在宮裡做到了貴妃。
可我知道,她吃了很多苦。
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這對每個母親來說都是殘忍的。
我在西北奮勇殺敵,為的不僅僅只是京城的百姓。
只要她在京都一日, 我便要護京都一個萬全。
我要以此血肉之軀,為她遮風擋雨, 護她衣裙無塵。
班師回朝那日, 忽然聽到沈冬至的死訊。
我一夜白髮,瘋了一般尋找她的屍體。
後來,找是找到了。
她渾身上下卻沒有一塊好地方, 死狀極其悽慘。
我的信報告訴我, 是沈盈月害了她。
沈盈月……
我思索了良久,終於想到這個人。
她是冬至的嫡姐。
那日,我提著劍闖入了沈府。
將沈盈月放乾了血後,剝皮抽筋,大卸八塊。
沈夫人和ţûₗ沈老爺哭得悽慘, 在看到沈盈月的屍體後瘋狂乾嘔。
我嫌他們吵,也一併給殺了。
害過冬至的人,我一個都不想留。
我替她報了仇, 可我們終究是陰陽相隔。
後來,我抱著她的屍身回了將軍府, 吞了藥和她安靜地死在了一起。
我想。
這一次, 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我祁淵這輩子不相信來生,但我願意為了沈冬至。
求一個只屬於我們的來生。
4
我死後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有個女子一直在尋我,她口中輕聲喚著: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 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冬至,你可知,我有多想與你歲歲長相見。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我抓住了身邊的一個小廝。
「現在是什麼時候?」
「公子, 您是魔怔了吧?今日皇上在御書房受了先生的責罰,現在邀您一同去打馬球呢。」
小廝話落,我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終於哭了出來。
我祁淵, 回來了。
什麼御國大將軍,皇上的至交好友。
都不重要。
這一世,我只為了沈冬至而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