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鑽進人群圍觀了一番,回來道:「目前沒一個人猜到是溫左淮,倒是你,被人盯上了。」
我也帶著面紗,眨眨眼:「為什麼?」
「有錢唄。」
聽得這話,我倏地加快腳步,卻還是被人攔住了。
一女子坐在轎子裡,柔聲道:「就是你,要嫁給溫左淮?」
我愣了好一會兒,說:「溫左淮是誰?」
趁她愣神的功夫,初五拽起我就跑。
直到跑出很遠,我倆在氣喘吁吁地停下。
「小梅,你什麼時候聰明一些了,還懂得糊弄人!」
我擰起眉頭,「我想問她是誰,嘴瓢了……」
可別是溫左淮的娃娃親之類的,我沒搞明白,便失去了逛街的興致,晚上溫左淮提前來了,我蔫耷耷趴在窗前,對他愛答不理的。
溫左淮走過來,不由分說將我抱起,身上的松木香分外溫醇。
「想我沒?」
我閉著嘴,低著頭,不想說話。
溫左淮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生氣了?」
我小嘴一撅,「沒有。」
「為街上的事?」
我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他輕笑一聲,「還說沒有。你那鵪鶉肚子能有多大的肚量?」
我當即炸了毛,「你嫌棄我!你嫌棄我是妒婦!好哇!那你別娶我!」
溫左淮一把抱住上躥下跳的我,對外面劉衡道:「去查查哪家有這個膽子,敢當街攔我的人。」
我正掐著他的脖子發飆,聞言一愣:「不是你的娃娃親嗎?」
溫左淮笑起來,「我自幼混在死人堆里,哪來的心思定娃娃親。怕是有仇家見不得我好,從你身上下功夫了。爺一直秘而不宣,還是被人逮到了把柄。」
他這樣說讓我覺得自己無理取鬧,當即撤掉手,乖覺地背在身後,「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的。」
他在我臉上狠啄一口,「沒關係,你犯錯,爺才能討到一些好處。」
我臉頰騰地紅了,抱著他小聲道:「別……別在窗口,萬一被人看見……」
溫左淮說道:「親個嘴兒就嚇成這樣,等你嫁過去,爺給你找個地縫住吧。」
我一直憧憬嫁給溫左淮的日子。
可這份憧憬在大婚前夜消失得無影無蹤。
喜娘早早為我穿戴好衣裳,囑咐我不可以睡著。可我實在太睏了,被兩個喜娘強架在熬了一夜,天亮上花轎的時候,險些神志不清。
之後便都沒有印象了,只記得眾人盯著我的嫁衣好一頓誇讚,說我的繡功有巾幗之氣,還說我和溫左淮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等回過神來,已經坐在滿是花生紅棗的大喜床上。
喜娘不讓我睡,說一定要等到夫君進房。
我提醒自己,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歪倒在被子裡,失去了意識。
也許我是少有的,大婚之夜睡過去的新娘子。
神智回籠的時候,溫左淮輕輕拍著我,正用熱手帕給我擦臉。
饒是眼皮發粘,我還是強撐著坐起來,念出我練習很久的話:「妾身伺候夫君更衣。」
溫左淮攥住了我的手,「知道你困,躺著吧。」
我猶豫很久,堅定地搖了搖頭,「喜娘說這樣不吉利。」
溫左淮笑出聲來,「你睡得蓋頭都掉了,還怕不吉利?」
我愣住了,糾結了很久,撿起蓋頭重新蓋回去:「那你重新揭吧……」
溫左淮忍著笑,按部就班走完了流程,直到最後一步,他手停在我嫁衣上,突然認真說道:「青青,你真的喜歡我,對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說道:「是啊,我喜歡你,我還喜歡很多人。」
比如小姐,初五,姑爺……
溫左淮深吸了一口氣,捂緊我的領口,推著我躺平,他則躺在外面,「睡吧,睡醒了帶你去放風箏。」
「我們……不圓房嗎?」
溫左淮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再等等。」
等什麼我不知道。
明明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新婚之夜他卻束手束腳,恨不得跑到床邊上。
我越睡越冷,最後手腳並用纏到他身上。
溫左淮真暖和呀,像個大火爐。
「你熱嗎?」我仰著腦袋問他。
溫左淮抱著我,「熱。」
我將凍得冰涼的手塞進他脖子裡,笑嘻嘻道:「這樣你就不熱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左淮的臉更紅了。
他死死束縛住我,惱火道:「不許動,不許說話,閉上眼睡覺。」
我被他一吼,怯生生縮遠,貼著牆角鑽進被子裡。
也許溫左淮不喜歡睡覺的時候被人往脖子裡塞東西,也不喜歡脫衣服。
可是我不行啊,嫁衣鼓鼓囊囊堆在被子底下,我怎麼都不舒服,只好鑽進被子裡悄悄脫掉。
可還是吵到了溫左淮,只聽他低罵一聲,突然掀開被子,沉著臉說:「不睡覺幹什麼呢?」
昏暗的光落在我白皙的小臂上,嫁衣無力地順著我的肩膀滑到腰際,小姐送給我的繡了合歡花的鵝黃色肚兜暴露在空氣里。
我傻了。
溫左淮僵住了。
「我……我脫衣服睡覺。」我蒼白地解釋著。
溫左淮突然坐起來,背對著我吐了口氣,「你睡吧。」
說完他步伐飛快,消失在房間裡。
我第二十三次嘆氣的時候,樹上的青梅掉下來,咚砸在我腦袋上。
我揉著發痛的額頭,問道:「將軍什麼時候回來?」
婢女答:「晌午呢。」
我皺著眉,心裡悶悶的。
過了會,我說:「我要去找小姐。」
婢女攔著我,「夫人,新婚三日才可回門。」
我像個被鎖在籠子裡的鵪鶉,空有問題無人解答,比如:新婚之夜不圓房是不是說明夫君不喜歡我?比如我自己偷著脫掉嫁衣,是不是會惹得夫君不高興?比如他昨晚出去,就再也沒回來,是不是討厭我……
將軍府很大,喜房外,有一株梅樹,墜滿了翠綠的果子。
我撐著頭,呆呆地盯著。
婢女說:「不如去找公子吧,夫人做道甜點送過去。」
真是絕頂聰明的主意。
半個時辰後,我提著甜湯出門了。
我記得溫左淮說,他要去刑部,於是攔了個人問路,直接走過去。
刑部遠離鬧市口,人不多,黑洞洞的門口有些陰森,偶爾有幾個身穿官服的人冷著臉從裡面走出來。
「溫左淮真的在裡面嗎?」我有些打怵。
「你找溫左淮?」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輕飄飄的,嚇得我和婢女幾乎跳起來。
我緊張地回頭,發現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笑著看我,像一隻大白鬼。
我撞著膽子,問:「是呀,請問你知道他在哪嗎?」
「當然。」他一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不過你要幫我一個忙,我才肯告訴你。」
我點點頭,「那是自然。」
他「和善」地問:「溫左淮最近,有沒有提過要去嶺南?」
我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慢吞吞道:「嶺南是哪啊?」
他一愣,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換個問法,他有沒有提過要去南方?」
「不知道啊……」我頭搖成撥浪鼓,「你這人真奇怪,他要去哪,你去問他就好了,問我幹什麼?」
他臉色一僵,「你還想不想找他?」
我點頭。
「那麼咱們約定好,我幫你這一回,你幫我問清楚他要去哪兒,」他怕我不答應他,伸出三根指頭,說:「事成之後,我給你這個數。」
「三千兩!」我驚嘆道。
「額……不……倒沒有那麼多,三十兩。」
我眨眨眼,「好吧,我答應你。」
他一愣,哈哈大笑,「溫左淮娶了你,真是幸運啊……哈哈哈哈。」
我皺眉瞥他一眼,順著他指的方向走。
他們剛開始把我攔住,後來看見後面那人,恭恭敬敬退到一旁,我暢通無阻地進了刑部。
裡面遠沒有外面看起來陰森,溫左淮坐在桌案旁,聽見動靜,抬起頭來面露驚訝之色,「你怎麼進來的?」
我提著甜湯,吃力地放到桌子上,笑嘻嘻的,「我想你了,來看你啊。」
旁邊響起別人嗤嗤的笑聲,溫左淮拎起食盒,拉著我,「跟我來。」
我倆進了偏廳,他將我抱到他的腿上,攬著,「你來這裡不害怕?」
「還好吧。」我趴在他懷裡,使勁嗅了嗅,「只是我不太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溫左淮笑道:「沾了一些髒東西,忍忍吧,小東西。」
我說:「你要去嶺南嗎?」
「是啊,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溫左淮端起甜湯抿了一口,隨意問道。
我一本正經道:「有個壞蛋,在門口套我的話,他想讓我探聽你的行蹤,然後告訴他。」
溫左淮眉眼漸漸染上一層笑意,「還知道向著我,沒白疼你。」
「那是,我又不傻,怎麼人人都把我當傻子呢……」我心裡發堵,絞弄著手裡的帕子,「你要去多久呀?」
溫左淮顛了一下,讓我靠近一些,湊到我耳邊道:「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
「我能跟著嗎?」
「不行,那邊山匪橫行,官匪勾結,比秋林山兇險多了。」
「噢……好吧。」得知溫左淮今日就將啟程南下,我開始翻箱倒櫃收拾東西,他看見兩大車行李,哭笑不得。
臨走前,我抱著他,淚眼汪汪地念叨:「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呀……我給你捏小鵪鶉……」
溫左淮低著頭,眼睛裡翻滾著什麼不明的情緒。
他突然抬起我的下顎,吻住了我,很久之後,才分開,低聲道:「我不要捏的,你要給我生小鵪鶉,曉得了嗎?」
我臉上飛上紅霞,捂著臉落荒而逃。
溫左淮走後不久,秦家的車隊也到了。
小姐挑開帘子,笑著對我招手,「走吧,帶你去嶺南。」
我一向沒什麼膽子,陽奉陰違這種事是第一次做,姑爺剛巧同路,小姐怕我憂思過度,便也叫上了我。
我一路上總是擔心,「小姐,溫左淮知道會不會罵我啊?」
小姐揉著我的腦袋,「有你家姑爺在,不會有危險的。」
「那我能去見溫左淮嗎?」
小姐笑了,「這才幾天,滿眼都是他了。」
一路跋山涉水,終於到了嶺南的一處鎮子。
小姐說這裡距溫左淮他們還有十里路。
我買了幾個針線包,想給溫左淮繡幾個香囊,還寫了不少信,雖然一封都送不出去。
這一天,我正要將井裡的西瓜撈上來祛暑,就覺得領子一緊,有人將我提起來。
我抱著濕噠噠的西瓜,轉過去,正對上溫左淮滿含怒火的雙眼:「誰讓你來的!」
他一身風塵僕僕,略見疲色,可見是匆忙趕來的,下巴上都長出了青色的胡茬。
顯然他盛怒中,隨時會打我屁股。
西瓜咚一聲,落回井裡。
我不顧他的怒火,猛地撲過去,攔住脖子,「夫君,我想死你啦!」
說著說著,就哭出聲來,「青青每天都在想你。」
溫左淮被我的哭聲嚇得一僵,直接將我抱住,往屋裡走。
我心中好似被一罐蜜填滿,胡亂地湊上去親吻他的臉。
溫左淮問明了方向,將我抱回房間,踢上門,狠狠將我壓在房門上,抵住我的額頭:「小東西,你怎麼敢說這種話……」
他的眸子裡像燃了火,將我燒化。
我哭得找不著北,淚水蹭了他一臉,等回過神來,溫左淮已經利落地將我剝了個乾淨,「青青,給我生小鵪鶉吧,爺一刻都等不及了。」
這會他說什麼我都說好。
在遙遠的邊陲小鎮,一間簡陋的客房,我第一次嘗到了圓房的滋味兒。
即便溫左淮百般呵護隱忍,淚水還是像決堤一般。
溫左淮捋著我的背,吐出一口濁氣,「放鬆,別哭了。」
「我……我不哭……」我咬著嘴唇,小聲抽噎,「你能不能……」
「不能。」溫左淮打住我的話,掐緊我的腰肢,「青青,我愛你。」
那一天,我變成了一根羽毛,不斷在空中漂浮……輕盈又快活,爪子在溫左淮的前胸後背上留下了諸多抓痕。
第二日清晨,我拱出柔軟的被褥,睡眼惺忪地打了個滾兒,便被溫左淮撈過去。
「啊……好痛……」我小臉兒一皺,眼眶通紅。
溫左淮食髓知味一般,親了親我的臉,「青青,記得每天想我。」
「知道啦……我每天都會想你的……」我躲不過他作孽的大手,乾脆咬著牙,將頭埋進被子了,發出不滿的哼唧來抗議。
「別光用腦子想……」
等我回過味來,想罵他不知羞恥的時候,他早已堵住了我的嘴,開始了第二場。
我在昏睡中度過兩天,傍晚才搖搖晃晃做起來,一照鏡子,嚇了一跳。
溫左淮留下的痕跡遍布全身,我不禁想到他的觸感,他說的話,小臉兒火紅一片。
罪魁禍首已經走了,我不得不穿上厚實的衣服,遮蓋一番,鬼鬼祟祟地出了門。
既然溫左淮知道我在嶺南,我便沒了顧忌,將寫好的書信一股腦地寄給他。
過了沒幾日,小姐說,要啟程回京了。
我心中悵然若失,又找不到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第二日頂了個雞窩頭,呆愣愣地坐了一會兒,才想去找小姐詢問溫左淮的事。
去的時候,發現房間裡早已坐了人,是姑爺正和別人商議公事。
「溫將軍前日中了一箭,要從南面攻山恐怕難了。」
我一聽心都揪起來了。
溫左淮受傷了!
「……此舉兇險,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實施。」姑爺沉吟一番。
那人還在勸說:「打入山匪內部,燒毀倉儲,便可緩解溫將軍的壓力。咱們前後夾擊,方可一舉拿下。……簡大人,城中婦孺請願前往,民心不可違啊……」
怒火在我胸腔里亂竄,撞得我心口發悶。
誠然我是個怕死的,打小生活在京城,得小姐庇護,過得順風順水,連上次被人擄到秋林山上去,都得到了溫左淮的關照,還白得一個夫婿,實在是天大的運氣。
我覺得我該做點什麼了。
至少上天給我恩賜,我要努力抓住。
我鼓足勇氣,推門而入,用最大的聲音說道:「姑爺,我要去。」
「不行。」小姐第一個拒絕了我,皺著眉說:「你乖乖跟我回去。」
我沒有聽小姐的話,倔強地說:「我就要去!」
姑爺皺起眉頭,「溫左淮不會希望在人群里看到你的。」
「我知道,可是他受傷了,我心疼。」我緊張地要暈倒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其實這並不是毫無準備的亂沖一氣,姑爺的人搭上了山匪的眼線,每月初三,山裡的女眷會下山採買,我們要扮作走投無路的難民,與她們交好,混進山里。
初五抱著劍,笑道:「公子放心吧,我保護她。」
我打扮成黑黢黢的小男孩兒,混在人堆里,終於天黑的時候,遇見那群婦人採買歸來。
起初她們看我的眼神十分警惕,我太過飢餓,肚子咕嚕直叫,向她們討要了一塊燒餅,兩群人才漸漸混熟。
為首的婦人上下打量我,不著痕跡地問:「聽你口音,是京城來的?」
我點點頭,「秋林山來的。」
「小子,秋林山可全是山匪。」
我眨眨眼,「我就是。」
這些原本警惕的婦人們都笑了,風吹起籃子上的蓋布,我看見了寒光閃閃的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老實巴交地說:「我老大是石撼山,可厲害了。」
婦人們面面相覷,繼而追問道:「石撼山不是死了?」
我咽下燒餅,「是呀……被狗官殺死的。」
說完,我在心裡默默給溫左淮道了個歉。
許是她們見我太可憐了,紛紛遞出燒餅來,「慢慢吃孩子,管夠。」
他們住的地方可比秋林山崎嶇多了,光上山就繞了許多地方,我一路上偷偷留下和初五商定的記號,直到傍晚,才到達她們寨子裡。
這個地方實在太大了,一同來的婦人們害怕地抱成團,我想了想,也走過去縮起來。
結果婦人把我拉出來,「你個小男孩跟著瞎湊什麼熱鬧!」
我窘迫地撓撓頭,只聽上頭有個人大喊:「芳姐,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難民。」
他凶神惡煞道:「芳姐,這種時候,外來的一律處死。」
此話一出,身後的女人們縮成一團。
我渾身發抖,咬著牙對他喊道:「我要給石撼山報仇!聽說姓溫的被你們打倒了,我來投奔你們!」
如果他們還是執意要殺了我們,緊隨其後的初五就會動手。
哪只大漢一聽,跟芳姨一樣,問了我同樣的話,聽完後稀奇道:「進來,我帶你去見老大!」
我突然緊張起來,偷偷向身後瞥了一眼,心裡發虛。
我畢竟沒有真的跟石撼山混過,問起來滿身破綻。可為了溫左淮,我只好硬著頭皮走進去。
他們將一同來的婦人安置到了別處,我則被帶著,七拐八繞,來到寨子的中心,一個豪華的小屋子。
打開門,裡面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橫眉怒目,絡腮鬍,十分可怕。
我被人推進去,手腳拘束地站在門邊。
那人先開口了,「你認識石撼山?」
我點點頭。
「正巧,我跟石撼山也有交情,你在他們哪個手下做事?」
「我……我……」我緊張地攪弄著袖子,聲音發顫。
我見到石撼山的時候,他寨子已經被溫左淮滅了的大概,我哪裡知道他有幾個手下。
那人虛起眼睛,「你不是騙我吧?」
我眼一閉心一橫,「我不是給他做事!我,我是他的壓寨夫人!」
砰!
他捏碎了杯子,睚眥欲裂,「你是女的!?」
我語速飛快:「他脖子後面有一顆痣,痣上長了毛!右胳膊有個疙瘩,左撇子,走路一搖一擺……」
這些都是他扛我的時候發現的,我快哭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信我。
男人死死盯住我,突然慢悠悠坐下,「瞧你老實巴交的模樣不像撒謊,出去吧,等我生擒溫狗那天,讓你看著。」
我心臟緊緊揪著,點點頭,直到出了屋,才發現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芳姨等在外面,見我出來,問道:「結束了吧,走,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我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她,路過一處炊煙裊裊的屋子,突然停住腳步,「我餓了……」
芳姨說:「很快就開飯了。」
要是我現在問她倉儲在哪,她肯定會將我綁了送到男人那。
我捂著肚子,「哎呀,肚子疼。」
芳姨皺皺眉,「水土不服?」
我嗯了一聲,「水土不服。」
她指了指茅廁,剛好能路過廚房,我捂著肚子一溜小跑,先是在茅廁里待了很長時間,等人一多,混在人群里,溜進了廚房。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浪費過糧食,可這次顯然是迫不得已。
我端起醋缸,對著一鍋碴子粥倒下去,最後還勻了點,倒在生米上。
喵嗚……
房樑上輕巧地跳下一隻貓咪。
我愣住了,蹲在那兒,小聲說:「有你真是太好啦!小貓咪,走過來!」
我從灶台上拿了一塊肉,引著它一步步靠近,雪白的貓爪被黑醋浸濕。我嗅了嗅全身,發現一身醋味,只好偷偷從後門溜走。
過一會兒,芳姨就會去茅廁找我,路過廚房的時候,會看見廚房裡一地狼藉。
我躲在一處偏僻的小房子後面,耐心等待。
不一會兒,那邊人突然多起來。
「去倉庫搬袋子米出來!」
「早就告訴她們不要養貓,這下好了,好好的一鍋飯全毀了!」
我盯緊了從屋裡出來的男人,悄悄跟上,七拐八繞後,發現他進了後山。
他們都倉庫竟然在山裡!
我提著裙子一溜小跑,沿途繼續留下記號。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驟然開闊,一座高聳的小樓佇立眼前,門前還曬著黃燦燦的稻穀。
四周有重兵把守,要穿過一片空地,才能到達小樓。
就在我為難之際,身旁突然飛下一個人來,死死捂住我的嘴。
「別怕,我是初五。」
初五一陣嘀咕後,拉著我隱進山林。
我重獲自由後,焦急地跟他比比劃劃,「我們需要箭!還有火油!」
初五說,「來不及了,小梅,溫將軍開始攻山了。」
我一聽,心急如焚,「他受傷了,怎麼還要跟人打架!」
初五說:「你進山的事,他知道了。」
我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不等和初五商量就往外沖。
初五一把逮住我,驚呼道:「你幹嗎去!」
我帶著哭腔,「我去把人引開,你放火!」
初五不耐煩地說:「我去吸引注意力,你來!」
他丟下一把火摺子,下一刻人沖向中間的空地。
人們第一時間發現了初五,拔出長刀,發出怒吼。
我沒想到初五還帶了幾個人來,可在成群的敵人面前遠遠不夠。
我渾身都在抖,使出吃奶的力氣往人少的地方跑。
由於穿著寨子裡的衣服,身子瘦小,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好幾次,長刀擦著我的頭頂飛出去。
胸腔里的空氣被壓榨乾凈,喉嚨腥甜,肋骨熱辣,滿眼都是淚,呼,吹亮火摺子,引燃了乾燥的紙床。
由於沒有火油,讓倉庫一下子燒起來太難了,我窩著身子,儘可能點燃乾草扔進去。
幾次之後,傳來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