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80 歲的沈鶴之迎娶他 78 歲的初戀。
那天,孤高清冷了一輩子的金融學教授,罕見露出寵溺的微笑。
「感恩歲月,我終於娶到年輕時喜歡的姑娘。」
跨越半個多世紀的有情人,終於破鏡重圓,感天泣地。
而陪伴他一生的我,卻是個連名字都沒留下痕跡的原配。
再度睜眼,我穿著誘惑的情趣服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沈鶴之背向著我,聲音淡漠得如一片云:
「姜寧,如果這種事對你真的這麼重要,我們還是離婚吧。
「兒子可以跟我,不會影響你去談戀愛。」
1
我恍惚地看著他的背影。
這熟悉的場景,上輩子也發生過。
當時我面紅耳赤,羞憤欲死。
自己豁出去脫光送上床,沈鶴之卻對我毫無情動雜念。
又氣恨他冷血絕情,竟然想搶走我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
「離就離!但如景跟我,大不了以後我不談戀愛就是!」我哭著喊。
不想到最後,都讓沈鶴之因為這種事看不起我。
沈鶴之轉過身,溫柔替我拭去糊了滿臉的眼淚和鼻涕泡。
「姜寧,別鬧。你這樣,我怎麼放心你們娘倆走?」
他總是這樣,無情又溫情。
我恨他的冷淡、孤傲,但又舍不下他溫潤如玉這一面。
我號得更加震天動地。
他無奈搖頭,長長嘆了口氣:「寧寧,你怎麼就是不信,有沒有這種事,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
我自是不信!
可是對上沈鶴之清澈、誠摯的眼神,我又不由得想,是不是我真的要求太多。
人有百樣,如高嶺之花的沈鶴之,也許真的不好這一口呢。
罷了罷了,帶著如景,我確實不想再找了。
還不如和沈鶴之好好過,至少他的臉夠讓我賞心悅目。
這麼一想,我離婚的心思也慢慢淡了。
於是,我狠狠揪住他衣領。
目眥欲裂,一字一句警告他:「沈鶴之,從今以後,你最好祈禱別讓我發現你外面有小情人!」
他一愣,隨後啼笑皆非:「你啊。」
「快說!」我嚴肅道。
「好好好,我要是背叛你,就讓我身敗名裂,凈身出戶好不好?」
我這才破涕為笑。
凈身出戶倒無所謂,外界誰不知道沈鶴之作為金融圈的天才,最年輕的教授。
謙謙君子,人品端方,最在意的就是個人聲譽。
風波散去。
他指指我身上這套情趣空姐服,輕輕搖頭,滿臉不敢苟同。
我慌亂跳上床,鑽進被子,臉紅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
「其實,我也沒想過要怎麼樣,就是好奇,不甘心想試試。」
沈鶴之深邃眼窩漾出一抹淺笑:「我懂。」
「你懂什麼?」我捏著被角嘟囔。
他突然傾身,附耳過來:「我懂,咱們寧寧很單純,對不對?」
我啊了一聲,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一個勁喊讓他走。
門輕輕帶上。
咔嚓一聲。
連同著我那顆不安分、蠢蠢欲動的心,徹底關死。
但我仍抱幻想,這麼好的沈鶴之,總有一天,是會愛上我的吧。
可直到我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
他帶著滿頭銀髮、優雅自信的陸硯景來看望我時——
我才知道,我錯了。
錯得離譜。
臨終前,我看著沈鶴之:「老沈啊,我再也不能騙自己說,我這一生只是攻略失敗。
「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可憐人。」
他握著我的手,垂淚,默認。
「你騙得我好苦啊——」
我屈辱地流下渾濁的眼淚。
若是有來生,我絕對不要過這樣的人生!
幸好上天憐憫,真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2
「好,離婚。如景歸你。」我爬起身,淡淡道。
沈鶴之清傲的脊背一僵,緩緩轉過身來,皺眉:「寧寧,別鬧。」
「如景有個教授父親,他的前途不會差的。」
他眉鋒微擰,審度著我,隨後走過來將我輕輕擁入懷中。
「寧寧,如景是你兒子,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不會跟你搶他的。」
「沈教授說錯了,我可還是大姑娘,哪有什么兒子。還望離婚後,您幫我澄清一下。」
我推開他,報以冷笑。
上一世,為了沈鶴之的名譽,我守了一輩子活寡。
也默認領養的沈如景,是我們的親生兒子。
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這種假象的家庭美滿,能變成真的。
甚至在漫長枯燥的婚姻中,焐不熱沈鶴之後,我慢慢把心血放在培養沈如景上,當成新的寄託。
可我沒想到沈鶴之父子竟然這麼狠。
把我騙得褲衩子都不剩,還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我死也記得。
前世我知道陸硯景的存在後,單獨把沈如景喊進 ICU,千叮嚀萬囑咐。
要他一定在我閉眼前,辦好我和沈鶴之的離婚手續。
我想和他劃清界限再走。
我不想在死後,還掛著他原配的名頭。
我嫌髒。
我自以為,這個我一手帶大,培養成才的兒子會理解我,完成我最後的心愿。
我用力又滿含希冀地抓住他的手:「另外,如景,你務必親手火化我,埋到姜家祖墳——」
「媽,你都病成這樣了,別想太多了。」沈如景默默聽著,臉色為難。
「不管是離婚,還是不讓爸操持你的喪事,只會讓外人看咱們家笑話。」
我瞪大眼睛。
他無奈地看著我,像是看一個任性胡鬧的孩童。
「爸和陸姨,都這個歲數了,想在最後的時光里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您——就讓他們了卻一樁遺憾吧。
「畢竟,因為您,他們耽誤了一輩子——」
這還是我的兒子嗎?我不信。
於是我睜大眼睛,仔細地瞧。
人到中年,他也跟沈鶴之年輕時一樣,儒雅地戴起了金絲邊框眼鏡,兩人的眉眼越看越像。
清冷溫潤中,帶著一絲涼薄。
許是迴光返照,我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荒唐又大膽的念頭來。
「如景,你、你、你——」我劇烈喘息著。
哈哈哈,什麼不好這一口,狗屁!
原來他與情人生的兒子都這麼大了!
連接我身體的儀器尖銳鳴叫起來。
沈如景慌得站起身要喊醫生,可推門進來的卻是陸硯景和沈鶴之。
「媽,你進來幹什麼?」他扭頭下意識叫道。
竟叫得如此——
自然,又熟稔。
陸硯景不顧父子二人的阻攔,徑直朝我走來。
她坐到我床邊,拉住我枯瘦的手,不緊不慢道:「姜寧,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你把如景培養得這麼好,我定是要親自跟你說聲謝謝的。」
「硯景,如景——」我目光在三人臉上徘徊。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啊。
陸硯景捋捋白色的鬢角,高高在上:「你做了一輩子的好人好事,沒必要這個時候鬧得大家臉上不好看是不是?」
沈如景囁嚅著低下頭,附和:「媽,您也為兒子考慮考慮,下個月是我的升遷考評——」
沈鶴之則愧疚地別開眼。
清正端方了一輩子的男人,此時竟不敢與我對視。
「好,好,好!你們真好啊。」
良久,反應過來的我,捶著床慘笑不已。
我姜寧這一生,竟從頭到尾,只為他人做嫁衣。
甚至連死,都在由人擺弄。
3
我的死悄無聲息,生平資料也被人有心隱瞞。
公眾只記得,著名的金融學泰斗沈鶴之,喪偶後和初戀重逢。
這對勞燕分飛六十載的戀人,在人生最後階段終於喜結連理,了無遺憾,光陰不負。
滿世界都在為他們喝彩、歡呼、雀躍。
而陪伴沈鶴之一生,為之奉獻一生的我,在他們的愛情故事裡,只是一個一筆帶過,連名字都沒留下的原配。
偶爾有人提到我,皆說,是我讓他們差點錯過一生。
4
聽到我說同意離婚後,沈鶴之說出了和上一世一樣的話:「寧寧,你怎麼就是不信,有沒有這種事,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感情。」
呲!我信了你奶奶的邪!
我的不為所動,讓沈鶴之頗為頭疼:「寧寧,離婚不是兒戲,氣頭上咱們不做決定。」
他轉身離開,對我冷處理,反正最終我會想通。
5
凌晨四點半,我的鬧鐘就響了。
我冷笑關掉、刪除一條龍,繼續蒙頭大睡。
「媽,我想吃你做的紅燒牛肉麵。你面還沒揉,我要來不及了!」沈如景來敲我的門。
他的智商天賦,沒有完全遺傳沈鶴之,倒是性格龜毛、潔癖像了個十成十。
從小非吃我親手準備的飯菜不可。
「找你爸。」我直接把被子拉過頭。
他一愣,站了一會,隨後將門重重帶上。
睡了個飽覺,我容光煥發,精心化了一個妝。
撥打了一個久違的電話。
「傅聿年,聽說你回國創業了,還談了個明星女友?好像是姓陸,叫陸硯什麼來著?」
6
重生後,我第一時間就調查了陸硯景。
她作為愛豆小花,信息很好找。
網上說,她即將參與一部大製作電影,背後有神秘資本扶持,屬於帶資進組。
而我在死前,聽護士們八卦得知,陸硯景嫁的是海外富商傅聿年。
傅聿年三年前因病去世,兩人膝下無子。
那就好辦了。
沒人知道,12 歲時,我曾被傅家領養過一年,喊過傅聿年哥哥。
因他曾向我表白,我後來又愛上沈鶴之,怕與他牽扯不休,便乾脆與傅家斷絕往來。
誰能想到,這一錯過,我們竟成了沈鶴之和陸硯景早死的原配。
見到傅聿年後,我直接開門見山。
「我要離婚,如果鬧大可能會讓你女朋友人設崩塌,不如你再考慮考慮是不是要捧她?」
之後,我丟下一切家務瑣事,專心在閨蜜的畫廊里畫畫。
我憋屈了一生,死不瞑目,這股氣,我全宣洩在畫里。
沈鶴之找到我時,我端著多格油彩盤,拿著畫筆,渾身沾滿各色顏料,像是個髒污的水泥匠人。
這讓潔癖的沈鶴之眉心一皺。
見我沒有出來的意思,他只好抬步走了進來。
「寧寧,你認識傅聿年?他撤資電影《催城》是不是與你有關?」
傅聿年不愧是商人,動作真快,毫不拖泥帶水。
我繼續揮灑筆墨:「怎麼,沈教授也關注娛樂圈的事嗎?」
沈鶴之靜默了一會,才斟酌著回:「是電影女主角的經紀人找到我,這部電影對她們很重要。」
我自是不信:「陸硯景是你什麼人?」
沈鶴之一愣,扶了扶眼鏡,無奈道:「寧寧,我並不認識她,只是——」
「沈鶴之,這幅畫你覺得怎麼樣。」我突然放下筆,讓開身。
碩大的畫布上,如火的夕陽,照著空曠的山間一片通紅。
一個樸素的女人,挑著沉甸甸的兩個籮筐走在火紅的山路上。
「寧寧,你知道,我並不懂畫,《催城》這部——」
我的手指撫摸在籮筐上,自顧道:「你知道她挑的是什麼嗎?是炭。」
我轉過身看著他,笑得冷然。
「夕陽快要下山了,腳下的石頭也要變涼了,如果挑的是炭,她就可以就著夕陽,把火紅的路,繼續鋪下去,燃燒不息。」
「寧寧,炭不可能這麼重,陽光也不能引燃炭。這是不成立的。
「所以啊,這只是欺騙女人的謊言。太陽必然落山,前路必然黑暗。」
畫里這個傻女人,就是上一世的我。
把沈鶴之當成追逐的太陽,把沈如景當成籮筐里的炭,殘存的希望。
一直,一直,被謊言欺騙著。
負重前行!
我定定地看著畫,突然猛地提著地上的顏料桶,重重朝畫布潑去。
顏料飛濺。
我精心畫了三天的畫,就這樣成了一片濃稠的黑幕。
悼念上一世的愚蠢、固執的我。
「騙子!一切都不成立,就好像你永遠不可能愛我!」我突然大吼,氣喘吁吁瞪著他。
「還請沈教授同意離婚,別將就,我姜寧從來都不是沒有別的選擇!」
沈鶴之神情一震,訝然中又帶了一絲微恐。
「別的選擇,是指傅聿年嗎?」他抿唇顫聲問。
這一刻,他像是終於知道,我要離婚的決心,是真的。
7
兩天後,陸硯景和她經紀人直接找上門。
進屋後,便微昂著脖頸四下打量。
那神情像是俯瞰著自己的封地一般。
年輕的陸硯景確實好看。
只是那種高高在上、如窺螻蟻的神情,和年老時一模一樣。
可見,她過的是多麼舒心順遂的一生。
沈鶴之客套地接待她們坐下,主動為我們雙方作介紹。
往日清傲、才華橫溢的教授,不染塵埃,為了心愛之人,也甘願做起了諂媚的說客。
「沈太太,你和聿年是什麼關係?」陸硯景矜持坐下,拿腔拿調的模樣。
呵,求人還不忘拽著姿態。
「他曾愛慕於我,嗯——我之於他,應該是初戀?白月光?」我仔細地打量著她,慢條斯理地回。
她神色微變。
沈鶴之端茶的手驀地一頓,朝我看過來:「寧寧,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好的前任,就應該跟死了一樣啊,這些年,我做得很好吧,沈鶴之。」
周圍一靜,只有經紀人牙酸,輕輕嘶了一聲。
「那你為什麼又要聯繫他,還要跟我過不去?」
陸硯景不爽,手裡的包朝茶几上拋去,金屬的拉鏈重重磕在玻璃檯面上。
尖銳又刺耳。
呵,還真是一副女主人姿態呢,我意味深長地看了沈鶴之一眼。
故意道:「聽說他好像談戀愛了,我想看看他對我是不是仍念念不忘,要是的話,啊,那就難辦了。」
「真是無語至極!姜寧,你已經結婚了。兒子都八歲了!」
陸硯景站起身,白玉般的手指指著我,氣急敗壞。
我起身不客氣地拍掉她的手,冷聲道:「結婚又怎麼了,結婚就不能想著初戀了嗎?」
「你——」
「不只想,我還能讓他為我守身如玉!生氣啊,你咬我啊?!」
陸硯景終於意識到不對,眼裡閃過一抹驚慌,下意識就朝沈鶴之看去。
兩人驚疑不定地對視了一眼,又快速別開目光。
經紀人聽得一頭霧水:「沈太太,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您丈夫和兒子都在呢。」
原來在我們劍拔弩張時,沈如景不知何時,已經從樓上下來,聽了不知多久。
他滿眼不可置信:「媽媽,你是喜歡上別的男人了,所以最近才不管我嗎?
「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了嗎?」
陸硯景氣急,狠狠嗔了沈鶴之一眼。
沈鶴之忙起身,哄著半大小子:「景兒,你媽媽只是在跟我賭氣。聽話,上樓去,我們會處理好的。」
沈如景不理,只緊緊盯著我,似要等我親口承認。
我只當沒看見,輕飄飄又坐了下來。
呵,景兒,真諷刺啊。
當初取名,就是為了好光明正大地叫聲景兒吧。
「寧寧,大人的事不應該牽扯到孩子,這對景兒成長很不利。」
沈鶴之哄好兒子下樓,皺眉不悅地訓斥我。
真好笑。
虧他能說出,大人的事不該牽扯到孩子。
那孩子的事,就該牽扯到大人嗎!
我大好年華的一個好姑娘,就該為他們情到深時,偷嘗的禁果買單,當個空有名分的保姆嗎?
陸硯景氣沖衝起身,拿起包就走,恨恨撞上沈鶴之的肩膀。
「呵,您太太真沒教養,簡直就是一個膚淺低級的女人,我還就不信了,聿年真會為了她撤資。咱們等著瞧。」
我笑盈盈在背後說道:「陸小姐,我信你。
「畢竟,誰還不是個初戀呢。傅聿年不行,總有其他冤大頭。」
話音一落,陸硯景在門檻處,差點跌了一跤,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挽臂靜靜目送她。
只可惜啊,她另一個冤大頭沈鶴之,現在還只是個在學校熬資歷的教授。
年輕高顏值的名聲,大過於他學術上的成就。
暫時是靠不上的。
否則,當年兩人也不會迫於現實,忍痛分手。
「姜寧,傅聿年投資《催城》,是商業行為,於他有利。你何必如此?」
沈鶴之嘆息,話里話外,都是在為陸硯景鳴不平呢。
我淡淡一笑:「沈教授與其在這裡批判我,不如去金融圈遊說那些商業大佬,助陸小姐一臂之力?」
他眼鏡後的瞳眸,驀地一縮,下意識張唇想問我什麼。
最終垂下眼,嘆息一聲,默默轉身離開。
我嘲諷地看著他的背影。
其實我今天策劃這場戲,有為自己出氣的意思,同時也是試探。
要是沈鶴之心虛愧疚了,主動同意離婚,給足我補償,那我還算他有點良心。
可,真讓人失望啊。
他仍迴避,故作不知,勢必要揪著我當冤大頭,薅光我羊毛。
8
閨蜜點著我額頭。
「何必這麼麻煩,直接說你知道沈如景是他們的兒子,沈鶴之要臉,能賴著不離?」
她對我的謹慎,不敢苟同。
可她還是不了解沈鶴之啊。
上輩子他和陸硯景處心積慮,死死隱瞞著沈如景的身世,幾十年都未走漏一點風聲。
又怎麼會因我一句話,放棄他教授的清譽?
就算他不顧自己,也必會為陸硯景考慮。
陸硯景今年 27 歲,必須從愛豆轉型,這部大製作電影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關係到她是就此一炮而紅,奠定根基,還是年老色衰被淘汰。
還有和傅聿年的緋聞。
種種因素,決定她現在,不能有一點點黑料。
沈鶴之那麼愛她,怎麼會不為她考慮呢?
從傅聿年那拿到陸硯景的頭髮後,他們一家三口的生物樣本便齊全了。
我馬不停蹄送去做親子鑑定。
回來的路上接到沈鶴之的電話,讓我今晚早點回去。
他決定與我談談離婚的事。
但我沒想到,這是一場鴻門宴。
三杯紅酒下肚後,我渾身都不對勁起來,燥熱,陌生的渴望蠢蠢欲動。
沈鶴之體貼過來扶我,那件我親手替他挑的絲質白襯衫,紐扣解到第三顆,俯下身時,胸肌若隱若現。
我喉嚨乾澀發緊,眼睛一刻也移不開。
直到他將我扶到床上,顫抖著雙手替我褪去外衣時,我突然驀地清醒。
「沈鶴之,你竟然給我下藥?」
沈鶴之身體一僵。
「滾!」我指著門大吼,身體的難受讓我眼淚飛迸而出。
他手足無措,低聲哄道:「寧寧,不是,你只是多喝了幾杯。
「我想過了,咱們好好過日子,你想要做什麼,我——都配合。」
我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沈鶴之,我姜寧在你眼裡就這麼蠢嗎?是藥還是酒我分不清?」
其實我知道,若是沒有重生,我是分不清的,我定會以為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他願意獻身,我感動還來不及,怎麼會懷疑酒有問題?
「你作出這一副英勇就義、犧牲色相的樣子給誰看呢?」
我指著他的鼻尖大罵:「我告訴你,我看過你全身發福,脫髮地中海,挺著啤酒肚,油膩到讓人噁心的模樣!
「也知道你滿臉橘皮,一身老人味,長滿老人斑,胸前皮肉垂到肚皮的樣子有多醜。
「你以為下這點勞什子藥,就能讓我下嘴,真搞笑!」
身體的火熱讓我口不擇言,思維混亂。
罵完後,我一把推開震驚難堪的他,衝出了家門。
半路下起了雨,我拚命狂奔,冷風吹著臉,我跑著跑著突然停下身,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笑。
姜寧,你罵得對啊!
難道不是嗎!
拋開那層愛的濾鏡,幾十年後的沈鶴之真的就是我嘴裡說的那麼不堪和醜陋啊。
去他的君子端方、品格高潔、才華橫溢的高嶺之花。
淋了半小時的雨,我意識到自己真的發燒了,便給傅聿年打了個電話。
再度醒來時,是在醫院,我手上打著點滴。
「姜寧,你們夫妻倆在搞什麼?」傅聿年神色不愉,把他手機遞給我看。
是他和陸硯景的微信聊天框。
【聿年,姜寧只是和她老公賭氣,到你這找存在感來了,她一個全職太太哪懂什麼電影。
【你真念舊情,就不應該陪她胡鬧,海市誰不知道她愛沈鶴之愛得要生要死。】
往上翻,就是一條一分多鐘的視頻。
家用監控下,我和沈鶴之吃著燭光晚餐,深情對視,然後我倚靠在他懷裡,被他扶著進房——
我冷笑一聲,把手機還給傅聿年。
然後叫來醫生,把情況說了一遍。
「畜生!」醫生一走,傅聿年叉著腰,動了怒。
「寧寧,這筆錢他們想都別想,簡直欺人太甚,真以為你身後沒人撐腰嗎!」
我忍住淚意。
「不,我會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的。」
傅聿年不解地看著我。
閨蜜陳函正在趕來的路上,帶著我們最近連夜趕工做出來的動漫電影招商方案。
沈鶴之有句話說得對,傅聿年投資陸硯景,是商業行為,奔著賺錢而去的。
我又怎麼可能,只用脆弱的少時情分去綁架他呢。
這一世,婚是要離的,事業也定是要發展的。
前世,因為沈鶴之的潔癖,我放棄辛苦學了二十年的畫,全職為他們父子服務。
當時陳函曾邀我給她的國風動漫電影做美術指導。
我考慮到沈如景學業緊張,各類培訓班排滿,他與保姆也合不來,拒絕了這個機會。
現在我不只要做美術指導,還要做製片人。
所以,傅聿年這筆投資,不管有沒有陸硯景的存在,我一定會爭取到手。
9
第二天的商業酒會上。
沈鶴之和他請來的一些圈內大佬,正在遊說傅聿年繼續給電影《催城》投資。
《催城》的導演也到場。
「很抱歉,周導。這筆錢我已經決定投給陳導的電影《哪吒》了。」
「哪個陳導?」眾人面面相覷。
陳函和我笑著入場。
一番簡單介紹後,在座人手一份電影招商書。
翻閱過後,倒還真有幾位感興趣。
那是自然,陳函前世這部電影就成了小黑馬,現在有我重生加持,稍懂電影的便知道投了不虧。
於是,現場再沒人提及陸硯景。
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冷落,眼圈頓時就紅了。
「姜寧,到此為止吧。為了賭氣,你拉上這麼多人陪你演戲,太胡鬧了。我怕你到時收不了場!」
沈鶴之眉心緊皺,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斥責我。
然後又看向傅聿年,正色道:「傅總,身為硯景的男朋友,你應該知道《摧城》這部電影對她多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