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在原地。
沒拿穩,半瓶風油精濺在床上。
門外,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我一起身,他倏地攥住我的手。
「她……她是我的妹妹。」
我轉過頭。
他像是找到了某種合理的說法。
「她是我妹妹,之前住在我們這裡,你忘了?」
「你鬆手。」
我輕聲說,「我不走,你去開門。」
外頭門敲得咣咣響,激得樓下電瓶車一輛接著一輛響警報。
路杳眉頭緊蹙,捎上菜刀開的門。
門口。
站著一臉風霜雨露的宋甜。
大包夾著小包的。
開門就含著眼淚往路杳身上砸。
「你知不知道客廳裝了監控的!你和她幹什麼我都看得見!我要火車再跑慢點,你倆是不是都完事了?」
路杳側著身,躲過。
「你裝什麼監控?」
「那些俱樂部的小妹眼睛全黏你身上了,我這不是防著……」她越說越氣,看著我穿著路杳的衣服雲淡風輕地站著,她恨不得上來撕了我,「你,喬林煙,你憑什麼進我家?」
路杳擋在我面前,不耐煩地擠出幾個字。
「這什麼時候成你家了?」
「哥哥?」
宋甜顫抖著聲音,眼淚汪汪。
路杳最受不了她這樣。
放下菜刀,粗暴地拽著她回屋,「我說了,她病著——」
門一關,聲音變得模模糊糊。
我站在外頭等著。
裡面啜泣聲漸小。
「不管,我住你房間,你讓她走。」
「我明天就讓她走。」
哄好了。
路杳出來了。
宋甜一回來,前些日子的曖昧不明一下子消散了。
他清醒得很。
指了指我的房間,說:「今晚你就睡那屋。」
「那你睡哪?」我問。
「我睡客廳。」
他眼睛淡淡一掃,「還有,你別穿我衣服,宋……我妹,看著不舒服。」
我換了件高中時穿過純棉白色睡裙。
是在路杳衣櫃深處找到的。
他還留著。
8
路杳扯著單薄的被子躺在客廳的老布沙發上。
早春的日出時分最冷。
路杳縮在被窩裡,忍不住咳了兩聲。
打架受了傷,後半夜低燒了起來。
轉過身,觸碰到了溫暖的體溫。
他忍不住。
往自己身上攏。
我的頭髮蹭到他的下頜,他才驚覺不是做夢。
他繃緊臉,沉沉盯著我。
「老公,你不冷嗎?」
風一吹,他房間的門就一關一合。
似乎下一秒,就會驚擾裡頭的人。
「出去。」
他聲音極輕。
捏著我肩,要將我從被窩拔出去。
我輕「嘶」了一聲。
「弄到傷口了?」
他倏地鬆了手。
我的手貼著他流暢的薄肌。
「我只是怕你冷,」我微微仰起頭,「就待一分鐘。」
狹窄的沙發,一丁點動靜就會吱吱響。
我一動。
他就緊緊攥住我。
「路杳。」
我很少這麼叫他。
「我一會兒天亮就走了。
「如果你妹妹不喜歡我,我離開就是了,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
「你要走?」
他板著臉,眼眸顫動。
「嗯,」我語氣冷淡,「我去找別人,不住你這了。」
「你哪來的別人?」
手機振動。
我推開他,起身接。
「喂,嗯,你九點多過來吧。」
客廳安靜。
聽筒那頭,低啞的男聲泄出,侵占著整個空間。
「好的,你帶齊東西。」
我正想說話,手機被奪了過去。
狠狠砸在牆角。
路杳的手掌搓著我的腰,將我摁在沙發上。
眼眸如漆,呼吸急促,壓迫性極強地盯著我。
呼吸交織著。
從脖子蔓延,難以掙脫。
我抽出手,「啪」一聲,扇在他臉上。
用盡全力。
扇得他嘴角滲出血。
「你忘了,」我語氣冷淡,「我們不能做這些事。」
他狠勁沒收斂住,頑劣一笑。
「為什麼,」他反問我,「我不是你老公嗎?」
我心裡冷笑。
「因為,」我俯下身,在他耳邊說,「我有個很愛很愛的哥哥,你不是他。我哥不要我,才找了你這麼個替代品。」
路杳有些蒙。
用了好幾秒消化這句話,怒氣勃然。
「喬林煙,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說錯了嗎?」
我問他,「你妹妹長得和我那麼像,我不也是替代品嗎?」
「你不是,」他語氣生冷,「她才是。」
「我是什麼?」
宋甜站在門邊,慘白著臉,「路杳,你說我是什麼?」
到底讓她眼睜睜看著了。
路杳悶啞著嗓音,拉她進了屋。
進去前,偏過頭不忘警告我。
「待著,別跟不三不四的人跑了。」
屋裡砸東西、女人哭腔帶著干吼,生生把從前溫柔柔弱的宋甜,逼成另一個曾經的我。
我心滿意足。
換回自己來時的衣服,剪了那條純白的睡裙。
上頭沾著路杳為我打架流的血。
扔進垃圾桶,「砰」關上了門。
轉身離開。
9
「哪來的男人給你打電話?」
醫院換藥,我向葉江明展示了 AI 男人的魅力嗓音。
「什麼時候走?」
「五天後,機票買好了。」
葉江明問我:「玩夠了?」
我看了眼手機的未接來電。
二十幾個,全是路杳的。
「再玩個大的就收手。」
從醫院出來,我找了個頂奢酒店。
刷的路杳的卡。
報的是一個我給 AI 起的男生名字。
路杳很聰明。
順著流水,查到了酒店。
站在我酒店房間的窗口處,春寒乍起,他迎著風,猛抽了口煙。
煙味散了,他才抬手摁門鈴。
我在裡頭放著片。
很大聲。
外頭抬手的人僵住,聽得一清二楚。
我沒開門。
他也沒敲門。
手機振動,他打來的。
我暫停了播放。
接了電話。
沉默,只有呼吸侵入疏離。
「穿好衣服,別著涼。」他說得慢條斯理,活脫有哥哥的樣子,「從他身上下來。」
「你有你的妹妹,我有我的哥哥。」
我笑吟吟,「這很公平。」
他哼笑:「我和宋甜分手了。」
「可我捨不得我哥。」
「喬林煙,玩夠了,」他嗓音乾澀浮浪,「我他媽才是你愛得要死的哥哥。」
門被路杳用酒店走廊的滅火器砸開的。
他手心舊傷裂開。
沁著血。
屋內,只有我一個人。
以及赤裸裸播放著片子的電腦。
他看一眼就明白這是個騙局。
他輸了。
一敗塗地。
酒店的工作人員上來,路杳賠了錢道歉。
「您包紮一下吧。」
工作人員給他藥箱。
路杳又開了一間房,扯了扯領帶,坐在沙發上單手給自己綁繃帶。
我站在一邊看著。
「有男人是騙我的。
「失憶也是騙我的。」
他眼底深不可測,鎖在我臉上。
「是。」
「為什麼?」他問,「恨透了我?」
我走過去,拆開繃帶,重新幫他綁好。
生命線短淺。
愛情線交織著重重鎖鏈。
他的掌心,被我用白色的繃帶一卷又一卷纏繞。
「你說的,我愛慘了你。」
他的額頭抵著我的。
「互相毀滅吧,或者互相取暖,」他說,「煙煙,別離開我。」
真心換真心。
他上頭。
索要承諾。
我的心臟瘋狂跳動,謊話脫口而出。
「我不會離開你的,哥哥。」
「你發誓。」
「我發誓。」
10
路杳心情很好。
他開始買新房,準備裝修。
給我買很多很多昂貴的裙子。
「太太,喜歡這張床嗎?」
導購問我。
路杳穿得衣冠楚楚,姿態散漫地望著我。
他痴迷於看我購買各種家具的樣子。
花錢不眨眼。
我朝他招手。
「你過來試試。」
他躺在我身邊,第一次同床共枕。
太陌生又太熟悉的時刻。
容易讓人從內心深處悄然生出不加防備的歡愉感。
「一張床可以用很久。」
我為他的歡愉點火。
「用到地老天荒,你變成老爺爺,我變成老奶奶。」
他沒來由地笑。
眉眼溫柔。
路杳去付款,我轉過頭耷拉下臉,嘲諷一笑。
宋甜是在床搬到新家的那天出事的。
鬧自殺。
路杳趕過去的時候,她哭得梨花帶雨。
「這是我欠她的。」
路杳在電話對我說,「就這一次。」
我不爭不搶,同意了。
「你早點回來。」
要掛了電話,他叫住我的名字。
「煙煙。」
「嗯?」
「等我回來,我們就去領證。」
他給了承諾。
我欣然接受,「好。」
路杳守了她一晚上。
那晚,宋甜偷摸拿著他的電話打給我。
「喬林煙,你搶不過我的,該是我的還是我的。」
她笑得得意。
「和我玩,你賤不賤啊?」
第二天,路杳回到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