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錯完整後續

2025-04-2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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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被侯府找回後,恢復了記憶。

卻忘了我。

為了讓他記起一切,我想盡辦法。

跛著腿給他送去靈芝湯的時候,卻聽到好友問他:

「你明明早就記起來了,何必還瞞著她?」

他施然一笑,帶著幾分自得:

「我允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南陽侯府,豈容一個農女做主母?」

「少些麻煩罷了。」

原來我的少年郎,早就死了啊。

我照常給他送去湯藥。

照常替他操持與嘉懿公主的婚事。

只是在他的新婚夜,留下一封休書。

踏上了接我的鳳輦。

1.

提著靈芝湯去找崔聿的路上,我摔了一跤。

瓷片劃破膝蓋,鮮血淅淅地透出來。

我卻沒覺得疼。

神醫說了,湯藥得趁熱喝。

涼了,藥效就大打折扣了。

剛到門口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你明明早就記起來了,何必還瞞著她?」

腳步一頓。

崔聿的聲音傳來:

「若不瞞著,早該鬧翻天了。」

他輕輕一笑:

「我允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南陽侯府,豈容一個農女做主母?」

「少些麻煩罷了。」

膝蓋仿佛這時才開始疼。

一絲絲地往骨子裡鑽。

十五歲那年,我在河邊撿到一個重傷少年。

除了姓「崔」,少年什麼都不記得了。

年少懵懂,朝夕相處,我和他情意互生,結為夫妻。

那年生辰,他說要去鎮上為我尋件稱心的生辰禮。

一去不復返。

再見面,他是南陽侯世子崔聿。

記起了一切,獨獨忘了我。

這麼些年,我為他記起那段往事,費盡心思。

說給他聽,演給他看,訪名醫,采名草。

眼下端來的這碗靈芝湯,便是我深入雪山一月。

又在那脾性怪異的神醫屋前跪了整整三日。

才求來的。

可原來。

他早就記起來了啊。

2.

「眼下侯府喜事在即,你打算將她如何?」

那人又問。

「她一個農家女,能入崔兄的眼進得南陽侯府,就該感恩戴德了。」

「將她如何,不就看崔兄心情如何?」

原來這包廂里,不止兩個人。

幾人一齊大笑起來。

崔聿恢復記憶後,我和他一度鬧得很難看。

他受不了我哭哭啼啼地喊他「崔不遇」。

更見不得他御賜的印章蓋在我和他的婚書上。

當街給我甩過和離書。

準備離開時,侯夫人攔住我。

說他只是傷到了腦子。

他不顧老侯爺的反對,執意要去找我。

逃避府兵的時候從高處跌落。

「這孩子對你用情至深,說不做這世子,也要去找他的娘子。」

「總有一日,他會記起來。」

「你可否……再等一等他?」

我留了下來。

忍受他的冷眼,無視眾人的嘲笑。

不清不白地留了下來。

直到兩年前,老侯爺過世,我默默地陪了他一段時間。

他對我才開始緩和。

乃至後面的黏黏膩膩。

我一直以為是我的情意打動了他。

如今想來,那個時候,他就記起來了吧?

可為什麼……

一滴眼淚滾入湯藥。

「何人在外?」

我擦掉眼淚,用衣裙掩住膝蓋。

敲了敲房門:

「是我。」

3.

「你怎麼來了?」

崔聿親自開的門。

一臉驚喜:「你何時回來的?怎不令人來知會一聲?」

又一臉心疼:「這樣大的雪,冷不冷?」

握住我的手就暖在手心。

我朝他笑笑:

「給你帶了碗熱湯。」

抽出手,將湯藥放在八仙桌上。

「不知各位在此,失禮了。」

「便不打擾郎君們飲酒了。」

略一屈膝,轉身。

「等等。」

崔聿叫住我。

拿了掛在一側的狐裘,替我披上。

「回府等我,嗯?」

眼睛裡像藏了星星。

我垂眼,低應了一聲。

關上門,夜幕低垂,素雪紛飛。

狐裘下卻氳著洋洋暖意。

仿佛剛剛聽到的對話都是我的錯覺。

可不過一刻鐘,廂房的窗打開。

那碗我月余才求來的湯藥,被無情地潑進雪夜。

4.

回到侯府,雲鶯脫下我的長襪就哭了。

「夫人,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腳上為何會生這樣多的凍瘡?」

「還有這膝蓋,是有人對您用刑嗎?」

「是何人這麼大膽!您告訴小侯爺,小侯爺一定……」

我搖了搖頭。

雲鶯閉嘴。

她也知道。

崔聿讓這院子裡的下人喊我「夫人」,其實從未公開承認過我的身份。

談何為我出頭?

「我先睡一覺。」

我解下長衫。

「小侯爺回來喊我。」

「嗯!」

躺下,雲鶯默默拿了藥箱,輕輕地給我上藥。

不由想到那年高熱不退。

少年也是這樣,急紅了眼。

一輪又一輪地給我端水,擦身。

「你若死了,死便死了!」

「我賣掉你的房屋你的藥材,逍遙又快活!」

「才不會有人記得你!」

少頃,又抱著我痛哭:

「令懿,你不要死,你死了,我當如何?」

「我便只有去陰曹地府找你了!」

那之後他無論如何都要與我成婚。

「你看我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女兒家的物品,不可能是成過親的!」

「若我記起以前?記起以前那不是件好事?」

「令懿,無論我是誰,無論你是誰。」

「我這輩子,非你不娶的。」

院子外有些許動靜。

雲鶯忙掌了燈,出去。

很快又回來。

「他回了?」

我爬起來。

雲鶯眼神躲閃:「小侯爺……」

「去嘉懿公主那邊了。」

望著我,欲言又止。

到底還是道:「夫人。」

「小侯爺和嘉懿公主……婚期定了。」

5.

「夫人別難過。」

雲鶯急急握住我的手:

「小侯爺只是忘了與您的情分而已!」

「夫人這次不是尋到靈藥了嗎?」

「待小侯爺記起來……」

我不由笑了。

笑著笑著,跟著雲鶯一起掉下淚來。

今夜之前的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他只是不記得了。

不記得曾經的情深。

不記得曾經的誓言。

才會對宋嘉懿一見鍾情,等不及要娶她。

所以我孤注一擲深入雪山,無論如何都要摘到那株傳聞中能治百病的靈芝。

出發前還萬般叮囑……

等我回來,再議親事。

可不過,是一場騙局。

「婚期定在何時?」我問。

「下月初八。」

半個月後。

難怪那些人說「喜事在即」。

我擦掉眼淚:

「雲鶯,我餓了,想吃你做的雲吞麵。」

「好,好,我這就去!」

雲鶯一走,屋子裡又冷又靜。

我望著窗外的風雪,抽出袖中紙箋:

「最遲半月,吾等必能趕至南陽!」

可惜。

我的少年郎,已經死了。

但這個地方,我也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我起身,到桌案邊。

「將軍慢行,靜候佳音。」

6.

第二日,崔聿是和宋嘉懿一道來的。

宋嘉懿一見我就揚起下巴。

細白的脖頸下,滿是曖昧的痕跡。

「喲,『撿漏娘子』這次又撿什麼『漏』回來了?」

留在侯府後,我被南陽人嘲笑為「撿漏娘子」。

去河邊散個步,都能撿到他們的小侯爺。

「你呀。」崔聿笑著捏捏她的手。

點了點她的鼻子:「頑皮。」

宋嘉懿恨不能掛在他身上。

「罷了,今兒個心情好,便不與你這賤民計較了。」

「來吧,與你說幾個好消息。」

7.

宋嘉懿一臉倨傲地宣告了兩件事。

第一,念在我對崔聿有救命之恩,允我與她同日進門。

入府為妾。

第二,我既已在侯府三年,婚禮一應事宜。

交由我全權打理。

第三……

「第三。」

宋嘉懿饒有興致地把玩著腰間玉牌,「沈令懿是吧?」

拿腳抬起我的下巴:「『懿』字,誰給你取的?」

我跪在地上:「家母。」

「噗……」

宋嘉懿一笑,突然用力,一腳踹在我肩上。

我本就跪過三日。

膝蓋又有傷口。

這麼一踹,直接摔在了地上。

崔聿眉頭一蹙,想起身。

宋嘉懿拉住他的手:「阿聿,你聽我說完嘛。」

她朝我舉起手中把玩的玉牌:

「這是何物,你可知曉?」

「本公主的『嘉懿』,從何而來,你又可知曉?」

我盯著玉牌上的那個「懿」字。

忍不住笑了笑。

怎會不知呢?

舉國皆知啊。

「懿」字玉牌,乃明德皇后遺物。

當年明德皇后親手雕磨,預備作為昭華公主八歲的生辰禮。

可惜生辰未到,逢應南關一役,皇后以身殉國。

至於「嘉懿」,原是昭華公主的名諱。

帝後恩愛多年,方得一女。

皇帝取「嘉」,明德皇后取「懿」,賜名「嘉懿」,以示愛重。

只皇后身殞後,昭華公主不知所蹤。

皇帝痛失妻女,思念成疾。

一年後,於民間抱一女童,封為「嘉懿公主」。

如珠似寶。

「阿聿,你說嘛。」

「你我婚後總要回京拜見父皇。」

「屆時父皇不問便罷了,若問起來……」

宋嘉懿輕嗤:「一個農家女,也敢衝撞我皇姐的名?」

又望著崔聿笑:

「我的意思是,她最好將這名字改了。」

「你說,我是不是為她著想?」

「侯爺!」雲鶯一個磕頭。

連她都知道。

避忌帝王名諱有之,避忌公主名諱,聞所未聞。

宋嘉懿是有意羞辱。

崔聿卻只望著宋嘉懿。

目光一寸寸柔軟。

「好好好。」寵溺地掐掐她的臉頰。

「還是我們嘉懿想得周到。」

看向我:「那,令懿……」

我垂眸,笑了笑:「好。」

8.

「夫人,您怎麼能同意?」

人一走,雲鶯就哇嗚哭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名字姓氏,更是寄託著父母的期許祝福……」

「小侯爺不是喝了靈芝湯嗎?還沒記起來嗎?」

「您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啊!」

「讓您做妾,還讓您操持婚禮……連名都要改……」

「夫人,若真如此,別說在侯府,在整個南陽您都抬不起頭了!」

沒關係啊。

反正我們以後……

也不會在南陽了。

托宋嘉懿的福,我心中最後一點執念,都散了。

我平靜地操持崔聿和宋嘉懿的婚禮。

她要紅蓋頭,我繡。

她要賀詞,我寫。

她要我新婚日做她的腳踏,我點頭說「好」。

闔府都在看我笑話。

「為了給小侯爺做妾,簡直連臉皮都不要了!」

我置之不理。

我仿佛還是從前那個愛慘了崔聿的農家女,卑微地任勞任怨。

並沒有人發現,我拿走了雲鶯的身契。

捐贈了這些年囤積的藥材。

燒掉了隔幾日就送到我手中的紙箋。

婚禮前三日,意料之中的,出了點「意外」。

宋嘉懿說她那塊「懿」字玉牌,不見了。

然後,在我房中找到了。

將我關進柴房前,她在我耳邊冷笑:

「與本公主共侍一夫,你配嗎?」

利落下鎖。

我一聲「冤」都沒喊。

最後三天,關在這裡,樂得清閒。

只是婚禮前夜,崔聿突然來了。

9.

他帶了一份我愛吃的糕點。

和一罐膏藥。

進來就在我身前坐下,牽過我的手。

輕輕地給我上藥。

原來他知道啊,我滿手的凍瘡。

上著上著,嘆口氣:

「令懿,此事你做得實在不妥。」

「讓你改個名而已,即便心生不快,也不該動嘉懿的玉牌。」

「那玉牌,乃先皇后的遺物,是你能碰得的嗎?」

我望著他。

失笑。

崔聿垂著眼,沒看見。

「好在嘉懿明事理,不與你計較。」

「把你關幾日也便算了。」

他揉著我的手背,很溫柔:

「明日妾禮是行不了了。」

「我已與嘉懿說好,明日你當著滿堂賓客,同她磕頭道歉。」

「此事就此揭過。」

我又笑了。

這次崔聿看見了。

蹙眉:「令懿,嘉懿貴為公主,此番已是極大的讓步。」

「哦。」

他又嘆口氣:

「進門一事,再給我些時日。」

新歲前,我必給你個名分。」

「哦。」

「令懿。」崔聿不悅。

我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ţúₖ。

「令懿。」崔聿抓住我的手臂。

「明日道歉,誠懇一些。如何行大禮,該是學會了?」

「崔聿。」我吃著糕點,「我要回家了。」

我們,沒有明日了。

「沈令懿!」

我抬頭。

崔聿眉頭緊緊皺著,像是我說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謊話。

「今夜你先回自己房中。」

「明日,無論如何,你必須老老實實給嘉懿磕頭認錯!」

我眨眨眼:「哦。」

崔聿咬牙,甩袖,憤而離去。

10.

我不明白崔聿為何要生氣。

我又沒騙他。

我要回家了。

只是,我從沒想過,會在這一日,以這樣一種方式。

第二日,整個南陽都熱鬧極了。

南陽侯迎娶嘉懿公主,萬人空巷。

只有我的院子,雲鶯在默默抹淚。

昨夜回來後,崔聿將我院子裡的丫鬟嬤嬤都撤了。

並言明:

日後,侯府只有一位「夫人」。

我嘆口氣:

「雲鶯,我想吃城北的桂花糕,應該還未打烊吧?」

雲鶯一愣,忙點頭:「我……我去買!我馬上去!」

傻丫頭。

她一走,四周安靜下來。

休書早就寫好。

婚書亦已燒掉。

屋子裡該處理的,也都處理妥當。

我安靜地等著。

直到迎親的喜樂越來越近,前院人聲鼎沸。

我裹上披風。

出門時,還有人笑:

「喲,新娘子還沒入門吶,等不及去磕頭認錯了?」

我沒理。

直到天空飄起一盞又一盞的孔明燈。

才停下看了一眼。

【比翼齊鳴,百歲不離。】

一千盞燈,一千個祝福。

全部親手寫就。

到底想起當年說「必不負我」的少年。

我曾設想過無數個結局。

他一直記不起我……

他終於記起我……

或終見月明,或黯然散場。

唯獨沒想過今日這種。

少年已死。

沈令懿,也將不再。

天空正綻放第一朵煙花時,我正好推開大門。

一片「恭賀侯爺新喜」的喧鬧聲中,一眾兵將齊齊跪下:

「吾等,恭迎殿下回宮!」

11.

崔聿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早在兩年前,他就陸陸續續記起沈令懿了。

可那又如何?

誠如他所說。

南陽侯府不可能要一個農女做主母。

父親過世後,他想回京,重得陛下信重。

更需要一個強大的姻親。

與沈令懿說這些,徒增麻煩。

更何況,他已經盡他所能,給她最好的安排了,不是嗎?

宋嘉懿之前,人人尊她一聲「夫人」。

宋嘉懿之後,她亦與宋嘉懿同日進門。

能和公主一同進門,何等殊榮?!

是她自己不珍惜。

崔聿按下心中的不安。

也不知為何。

近來他總覺得沈令懿有些奇怪。

尤其昨夜那句「回家」。

她一介孤女,回什麼家?

可笑。

罷了,此事之後,再哄哄她便是。

只須顯出一丁點兒,要記起前塵的跡象。

她必然開心得找不著北。

「侯爺。」管家在他耳邊低語,「西苑……沒人啊……」

崔聿皺眉。

拜堂已結束。

他允諾了嘉懿公主,讓沈令懿當著滿堂賓客,給她磕頭認錯。

「侯爺!」一名僕婦上前。

遞了一封信。

崔聿打開。

入眼便是「休書」兩個大字。

「荒唐!」

「她不願過來嗎?」宋嘉懿掀開珠簾。

一雙美目溢著委屈:「我就知道,她根本不將侯爺放在眼裡。」

崔聿揉碎「休書」,提步就走。

沒人?

笑話。

她最離不得他。

當年趕都趕不走,今日還捨得走?

可真的沒有。

不止人沒有,東西都沒有了。

這些年她為他囤積的藥材,她從那間小屋陸陸續續搬來的物件。

她嫁他時的嫁衣。

甚至……

炭盆里的絹布,燒得只剩「不遇」二字。

崔不遇,他用過的名字。

是他二人的婚書。

「侯爺,侯爺……您在找什麼?」

「滾!」

崔聿一腳踹翻炭盆,往外去。

正好見到天空,零星有幾盞未落的孔明燈。

【比翼齊鳴,百歲不離。】

「你嫁我,嫁我,嫁好不好?崔不遇此生,必不負你!」

「你若負了我又如何?」

「罷了罷了。」

「你若負我,我便祝你與那姑娘『比翼齊鳴,百歲不離』唄。」

「至於你我,就死生不再相見了!」

耳邊「嗡」地一聲——

她……知道了?

「來人!」崔聿一聲大喝,「封城門!」

「封城門!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南陽!」

12.

「殿下,已照您的吩咐,將銀票和身契交給雲鶯姑娘。」

「並掩護她出城。」

鸞車外,年輕的將領回稟。

「嗯,好。」

我默默望著窗外,天上最後一盞孔明燈消失不見。

「吾等亦即將出城。」

他繼續道,「殿下可還有其他未善事宜?」

我想了想:「並無。」

「那請殿下,」將領頭都不敢抬,「安坐。」

話音落,馬聲嘶鳴。

鸞車駛過城門時,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似乎有人在大喚:「關城門!」

「侯爺有令!關城門!任何人等,不得出入!」

卻也沒心思琢磨了。

城外下雪了。

紛紛揚揚。

安安靜靜。

護城河外,亮著一盞明燈。

列著一隊人馬。

為首者黑色大氅,發須斑白。

隱約可見有些熟悉的面容。

我下了車。

行至一半,步履漸緩。

我沒想到,這麼冷的天,他會跋涉千里,親自來接我。

腦中閃過太多畫面。

見他,我應當是要……跪下?

卻不等我屈下雙膝,被人扶住。

擁入懷中。

「朕的昭華!」滾燙的眼淚落入後頸。

13.

我為何會收留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陌生男子?

因為同病相憐。

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那種沒有過去的迷茫和痛苦。

我為何會賭上性命去雪山取靈芝?

因為我知道,它是管用的。

那是初秋時節。

南陽來了位人人趨之若鶩的「神醫」。

崔聿已經開始和宋嘉懿出雙入對。

我沒有法子了。

我跟著眾多求醫者一道,求見神醫。

可那神醫性子怪癖。

深居簡出。

心情好時,隨意點個病患。

心情不好時,大門緊閉。

我蹲守了半個月,只見過一次他的衣角。

直到一日,我是第一個到的。

未見病患,卻見一隻瘸腿的兔子,蜷縮在籬笆角落。

我是會些醫的。

淺薄,但看兔子,夠用。

幫兔子包紮好時,就見一白衣青年凝眉看著我。

「沉疴已久,也算緣分。」

不等我反應,往我嘴裡塞了顆藥丸。

那之後,夜夜長夢。

夢裡有人喊我「昭華」,有人喊我「嘉懿」,有人喊我「殿下」。

還有人喊我「阿昭妹妹」。

我似乎知道了,為何我身上會有繡著「懿」字的香囊。

為何我會是個沒有過去的野孩子。

應南關大役,南蠻以我和母后為質。

要父皇大開城門,讓出西南三十城。

「陛下!為君者,為國為民,臣妾寧死不屈!」

母后當著萬千將士,撞劍而亡。

南蠻大怒,甩下我,敲響戰鼓。

而在此之前,為免我哭鬧,他們已經灌了我幾日湯藥。

原來,我就是昭華公主,李嘉懿啊。

14.

擔心宋嘉懿橫生事端,我並未告知崔聿此事。

而是去了一趟雲夢郡。

給郡守遞了一個香囊,一封信,請他呈上聖聽。

然後隻身去了雪山。

我向神醫再求藥。

他的醫童說,那等寶貝只此一顆。

想要再制,需雪山血靈芝。

那時的我,是多麼地開心啊。

等了那麼多年,我的少年郎,終於要回來了。

而且,我竟然是昭華公主。

崔聿一直想被召回京城。

待我找到血靈芝,父皇的消息也該來了。

屆時,我們可以重新認識彼此。

可以攜手回京。

甚至可以補一個隆重而盛大的婚禮。

所以,我一定會找到血靈芝的。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一定會找到它!

我的確找到了。

然後,在酒樓外,聽到了那番對話。

15.

我回了京都。

回了皇城。

回到了我曾經的居所。

處處陌生,卻又處處熟悉。

我盪過的鞦韆,我臨摹過的字帖,我讀過的書。

大抵是恢復記憶沒多久,這些在我腦海里依舊鮮活。

回京之後,父皇終於不再望著我落淚了。

他大宴群臣,隆重地宣告了我的歸來。

精神矍鑠了三個月,便病倒了。

舉國皆知,應南關一役後,慶和帝身體不佳。

後位空懸不說,後宮也是空空如也。

不止宋嘉懿是抱來的。

連如今的東宮太子,都是宗室子。

從始至終,他只有母后一個妻子。

我一個親生女兒。

父皇一病,宮中御醫往來頻繁。

竟叫我遇見一個「故人」。

南陽那位「神醫」,原來是京城人士。

不止是京城人士,還是門閥子弟。

季國公世子,季晏初。

於是這一見面,頗有些尷尬。

當日我拿回血靈芝,他卻不肯替我製藥。

我在他屋前,硬生生跪了三日。

其實如今想來,說湯藥不可涼的是他,告知我崔聿在何處酒樓的也是他。

他是知道的吧?

崔聿那種話,大抵不是第一次說。

他知道靈芝也無用,所以不願給我。

季晏初望著我。

面容清白。

動了動唇,垂下眼,再望過來。

我對他笑笑:

「不必介懷。」

他的母Ţú₊親是我姨母,我稱他:「季表哥。」

他黑色的瞳仁動了動,突然紅了眼圈。

略一作揖,轉身離去。

16.

京中時光過得很快。

父皇一病半個月,御醫竟說比從前好得快了許多。

有一日那院正特地找到我:

「殿下,當年抱養嘉懿公主,是老臣的建議。」

「實在是陛下當時……殿下切莫錯怪陛下!」

我扶起他。

怎麼,我看起來那麼不好說話?

倒是宋嘉懿在這皇宮,的確備受矚目。

我常能撞見宮女們議論她。

她的脾性。

她的婚事。

有日還聽她們在討論:

「她不是說成完親就馬上帶駙馬回京,覲見陛下嗎?」

「這都過去三個月了,怎還不見蹤影?」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啊……」

那宮女壓低聲音:

「南陽那位小侯爺,原是有位妻子的。」

「自與她成親,便發了瘋似地滿世界找他的『髮妻』,哪有心思隨她回京?」

「嚯……我說她那樣著急,一封書信稟明便急匆匆嫁了。」

「原是著急擠掉原配,上位啊!」

宋嘉懿在宮中風評不佳。

竟有不少人盼著她回來,瞧她見到我這個「正主」時的熱鬧。

想到我與他夫婦二人的糾葛,她若見到我。

表情的確會,相當精彩。

但我沒心思琢磨這些。

父皇病好後,帶我去祭拜了母后。

然後帶我騎馬、打獵,乃至放紙鳶。

陪父皇之餘,我開始學醫。

小時候研究自己的失憶之症,長大研究崔聿的失憶之症。

我本就讀了不少醫書。

哪知那太醫院的院正,還是怕我怕得不得了。

一聽我說要學醫,將我帶到季晏初面前。

一溜煙跑了。

跟著季晏初學,倒也不賴。

他是表兄。

小時候,我們也常一起玩耍。

這段時日,還發生了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離開南陽時,我將全部銀子,連著身契一起,給了雲鶯。

想著她有了自由身,又有了那些銀子,下半生無虞了。

不想在京城,又碰到了她。

她說她受不住一個人無所事事,原想試試能否進宮做個繡娘。

我乾脆將她帶在了身邊。

於是每日陪父皇,跟著季晏初學醫。

與雲鶯嬉戲玩鬧。

日子充實又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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