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全程跟拍。
所有人都盯著暖暖,想要看她會選哪個。
在眾人的注視下,暖暖爬過一摞房產證,繞開幾輛豪車鑰匙,也翻過了文房四寶。
在我爸想要把她抱回去重新選擇時,暖暖爬到了陸潯面前。
她穿過重重障礙,然後一把抱住了陸潯的腿,奶聲奶氣。
「爸……爸爸……」
全場鴉雀無聲。
我和苟荀震驚地對視一眼,甚至都不知該怎麼收場。
回過頭,陸潯也在看我。
他彎身抱起暖暖,動作溫柔,將她又抱回了抓周的墊子上,「暖暖乖,喜歡哪一個?」
女兒晃悠著小手,抓下了陸潯腕上的手串。
眼見氣氛尷尬,有人笑著打圓場,「還是小公主會選,這是選了菩薩保佑她呢。」
陸潯笑笑。
掌心落在女兒頭頂輕輕揉了揉,並沒見他猶豫,便將腕上佛珠摘下,塞到了暖暖手中。
「那就送給你了。」
陸潯垂著眼看她,這是他少見的溫柔模樣。
「希望菩薩保佑暖暖。」
說完,他抱起暖暖,走到我身旁,將女兒遞到了苟荀懷裡。
14
暖暖的周歲宴後,我很久沒見陸潯。
心裡總覺著空落落地,缺些什麼。
那串陸潯常年不摘的佛珠,如今戴到了我手腕上。
暖暖太小,沒辦法戴。
而且,我總覺著心裡愧疚,這手串是譚薇送給陸潯的,對他很重要,那天估計是人多,陸潯不好拂了面子,才把它送給了暖暖。
思來想去,我還是拿上手串去了陸家。
「黛黛?」
陸阿姨拉著我的手,和過去一樣熱情,「是來找阿潯的吧?他在樓上睡覺呢。」
與我爸不同的是,陸家父母雖和我爸針鋒相對,但不知為何,格外的喜歡我。
「你直接上去找他就行。」
說著,陸阿姨將我推上了樓梯,又折身叮囑保姆去準備水果。
我只能硬著頭皮上樓。
敲門。
隔了好一會,裡面才傳來應聲,「進。」
嗓音微喑,帶了幾分倦怠。
我推門進去。
陸潯的房間一向簡潔,除卻一張床和床頭櫃外,再沒有別的家具。
陸潯躺在床上,整個人蒙進被子裡。
走近了才發現,他緊閉著眼,臉紅的厲害。
我愣了下,用手一探。
額頭滾燙。
陸潯發燒了。
可能是我手太冰,他皺了皺眉,睜眼。
四目相對,我竟莫名緊張。
可陸潯盯著我看了會,忽然低聲罵道,「老子得是快燒死了?又出現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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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蒙,「什麼幻覺?」
陸潯沒應聲。
一秒。
兩秒。
他忽然伸手在我臉上捏了一把。
「疼!」
陸潯緩緩收回手,坐起身,「有事?」
語氣很淡。
我一時也有些尷尬,只能拿出那手串來,「我知道它對你很重要,專門來還給你。」
「不用,這是我送給暖暖的。」
陸潯靠坐在床頭,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樣,讓我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但又忍不住提醒,「你好像發燒了,最好吃點退燒藥。」
陸潯看向我,挑眉,「這是在關心我?」
「算是,」我把手串扔去他枕邊,「怕你死太早,沒人和我鬥嘴太無聊。」
說話間,我的視線忽ṭŭ̀₊然頓在了床頭柜上——
柜上乾淨整潔,只放了一副相框。
照片中的人,是我。
還沒來得及細看,照片便被陸潯搶了去。
我強忍著加快的心跳,語氣揶揄地問他,「你在床頭櫃放我照片做什麼?」
「陸潯,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
陸潯將照片倒扣在床上,「放屁。」
「那你為什麼放我照片?」
我刨根問底,心中隱隱期待著一個答案。
陸潯沉默了好一會。
然後彎身,撿起了地上掉落的一隻黃符,在我震驚的注視下,貼在了相框上。
這人按了按眉心,「拆你桃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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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潯燒得厲害,臉紅得讓我根本無法分辨他的表情。
我盯著那張黃符,有點想罵娘。
陸潯很快扯下符篆,將其和相框一起塞進了抽屜里,「周黛。」
「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老公背叛了你,你會怎麼辦?」
這問題好突兀。
我下意識地代入了一下陸潯,恨不得立馬掐死他。
不知該怎麼回答,我反問他,「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隨口問的。」
陸潯盯著窗外,看不清他臉上表情。
「你們在國外認識的?」
我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苟荀。
「嗯。」
「進展挺快。」
他語氣壓得低,也分不清是譏還是諷。
這人屈起的指尖在床面輕輕叩著,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是陸潯不太高興的表現。
「出國兩年多,回來孩子都一歲了。」
頓了下,陸潯才轉過身,「你就不怕他不適合?」
可能是被陸潯莫名的陰陽怪氣給刺激到,我故意嗆他,「成年人嘛,合不合適,睡過不就知道了。」
「那我們不也睡過?」
話一出口,我們都愣了愣。
接著,陸潯像是下定決心般,就著這個話題低聲問道,「周黛,暖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我沉默著,心裡混亂無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道悶聲。
我心一沉。
完了。
果然,下一秒,陸阿姨推門進來,透過敞開的房門,還隱約可見走廊地上掉落的果盤。
「黛黛,你真的和小潯在一起了?」
「阿姨來給你們送水果,在門外無意間聽見的,你們……你們還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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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陸潯解釋了一小時,陸阿姨終於肯相信我們沒有關係了。
為證實,我還給她看了暖暖的照片,「您看,她和陸潯長的一點都不像。」
「他們真沒關係。」
趁陸阿姨沉默時,我打了聲招呼,幾乎是落荒而逃。
然而。
我離開陸家不過是去逛了一個珠寶展覽會,便接到了苟荀的電話。
「快回家,出事了。」
「怎麼了?」
那邊,向來在交際方向從善如流的苟荀都快急哭了,「陸家來認孫女了,陸潯也知道我是你弟了。」
我眼前一黑,連忙開車往家裡趕。
一路上,我設想了無數種家中的場景——
劍拔弩張,雞飛狗跳,你死我活……
然而都沒有。
進門時,只聽見了一連串哄孩子的聲音。
「寶貝,叫爺爺——」
「孫女乖,不叫那個老不死的,叫外公,外公給你買糖吃。」
進門時,剛巧見到陸阿姨抱起暖暖,在她臉蛋上親了又親,
「黛黛一給我看照片我就知道,這肯定是我們家的孩子,和小潯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
爭了幾十年的三個人,在有了共同的羈絆後,竟顯得無比和諧。
視線一轉。
我對上了陸潯的目光。
他朝我走來,微微俯身,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都知道了。」
「苟荀是你親弟弟,你也沒結婚。」
我咬著唇,沒應聲,知道事情鬧到現在也瞞不住了。
可陸潯下一句話還是震驚了我。
他說,「苟荀也和我說了,孩子親生父親死在了國外。」
說話間,陸潯握住我的手,「讓他們將錯就錯吧,我可以負責。」
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遠處,苟荀邀功般地朝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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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人走後,我把苟荀拽去了後院。
「你和陸潯胡說的什麼?」
苟荀揉了揉被扯紅的耳朵,「試探他啊。」
「哪有這麼試探的?」
「害,」他嘆了口氣,「你當初揣崽跑了,這會又帶著一歲大的孩子回來,兩年多沒見過面,我總要替你試試他的真心吧。」
「不過,今天他聽說孩子父親已經去世,你自己帶著孩子承受各種風言風語後,他一點都沒猶豫,直接說了他可以對你和暖暖負責。」
「他真信了?」
苟荀聳聳肩,「我給他看了地下室的骨灰罐。」
……那是去世貓咪的。
苟荀在我手臂上推了一把,「說真的,他還挺男人的。」
「這個姐夫我認了。」
再說,苟荀低聲嘀咕,「陸潯長得帥,家世好,肯負責,身體也好,又是暖暖的親生父親,怎麼看你都不虧。」
我打斷他的話,「你是怎麼看出他身體好的?」
「拜託,一次就中了還不算身體好啊。」
「……滾!」
把苟荀趕走後,我獨自坐在院裡出神。
其實。
苟荀說的也沒錯,陸潯哪哪都好。
唯一的不好就是。
他心裡裝的那個人,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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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也許,似乎知道了,陸潯為什麼會放棄譚薇,選擇對我和暖暖負責。
因為……
苟荀這頭豬,還真拱到了譚薇這顆好白菜。
兩人戀愛了。
這進展快的簡直令人咂舌。
以至於譚薇跟著苟荀回家,笑著叫我「姐」時,我都還有些緩不過神。
不過,總是怕什麼來什麼。
譚薇剛坐下沒多久,陸潯就來了,還帶了許多給暖暖的玩具和小裙子。
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思,我始終緊盯著陸潯的反應。
可這人卻出奇的淡定。
反還笑著同苟荀二人打了聲招呼。
陸潯走到我面前,「這些是暖暖的小裙子。」
我麻木地收下。
「後面是你的。」
「我的?」
我愣怔著有些緩不過神,順著他的話音朝後望去。
只見陸潯身後跟著的司機,手裡拎了十幾個購物袋。
「都是按你的尺碼和喜好買的。」
「尺碼?」
我懷疑地看他一眼,陸潯卻笑笑,「那晚量過。」
「你比兩年前瘦了些,我買的小一碼。」
我瞪他一眼。
臉一路紅到了耳根。
18
我爸和陸家就這麼為了一個不到一米的小人選擇了冰釋前嫌。
兩家人最近已經在商量婚事了。
可我卻在夜裡接到酒吧電話,陸潯在酒吧喝醉了。
我趕過去時,陸潯已經醉的不省人事。
他向來克制,哪怕是在生意場上也絕不過量,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見他醉成這樣。
我去攙他時,陸潯眼都沒睜就把我推開。
「滾,我要結婚了。」
我哭笑不得,最後只能讓服務生幫著司機把陸潯扶上了車。
把陸潯帶到我一間閒置的大平層,扶他進門,艱難地把他放倒在床上。
想去給他倒杯溫水時,手腕忽然被攥住。
「周黛。」
他睜著眼,醉意惺忪地叫我名字。
「嗯。」
我應了聲,他卻忽然又鬆開了手,自嘲般笑笑,「算了,又是做夢。」
房間裡燈光有些刺眼,他將手腕搭在眼上,聲音含糊不清,
「夢做多了,我甚至都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
我調暗了燈光,沒能推開他的手,只好坐在了床邊。
我不知道陸潯為什麼會說這話,但心頭隱隱的猜測還是讓我心跳亂了幾拍。
都說酒後吐真言。
我趴在床邊問他,「陸潯,你喜歡譚薇是嗎?」
陸潯睜著眼看了我好一會,嘆,「這次的幻覺還能說話。」
「你先回答我。」
陸潯搖頭,「不喜歡。」
不喜歡?
「你的白月光不是她?」
陸潯皺眉,「沒有白月光。」
「有個亂七八糟的黑月光。」
黑月光又是什麼?
我耐著性子問,「那成,黑月光是誰?」
他抬頭看我,「周黛啊。」
這人嫌棄地閉上眼,「這次的幻覺不合格,連我喜歡周黛都不知道。」
我愣怔了好久。
滿腦子都是他剛出口的那幾個字:我喜歡周黛。
他喜歡周黛。
陸潯喜歡我?
我還想再問,卻發現陸潯身子微微顫著。
再一細看。
這人搭在眼上的手臂處,隱隱有著一抹濕意。
陸潯哭了?
印象中,從沒見陸潯哭過。
隔了好一會,陸潯開口時聲音啞了許多,「她一個人在國外生孩子,死老公,老子那麼寶貝的一個人,自己受了那麼多委屈。」
「如果。」
「當初早一點發現,不放她走就好了。」
老實來講,我聽得心酸又感動。
可聽見那句「生孩子,死老公」時,還是忍不住想笑。
都怪苟荀這張破嘴。
陸潯很快就睡著了。
我幾次把他叫醒想再問些問題,卻都失敗了。
這人是真的喝斷片了。
最真實有力的證明是——
在得知陸潯也喜歡我後,我趴在床邊打量他,沒忍住,偷偷親了他。
親都親了,也沒忍住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