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聖上喜好人妻,他微服出訪那日瞧上了我身懷六甲的嫂嫂。
嫂嫂抵死反抗,弄傷了帝王,他便把這不知好歹的村婦賞給了手下兵卒。
嫂嫂被數人凌虐致死,最後一屍兩命。
阿兄目眥欲裂衝上去想要跟狗皇帝拚命,還沒到跟前就被亂刀砍死。
他還命人砍下阿兄的頭顱丟給野狗分食。
高高在上的帝王不知道,這對他看不上的賤民家中還有個妹妹,正殷切地盼著他們回來。
後來新科狀元新婚的妻子誤入御花園,同帝王撞了個滿懷。
1
我驚恐地跪在御花園冰冷的青石板上,瘦弱的肩頭止不住顫抖,仿若一隻受驚的小兔。
蕭懷遠目光深沉地盯著我,仿佛要把我看出一個窟窿。
良久,他才語氣陰森地開口:
「抬起頭來。」
我聞言卻將頭埋得更低了。
聲音也細弱蚊蠅:
「妾貌丑無鹽,恐驚擾陛下。」
蕭懷遠卻沒有多少耐心。
他大手一伸,一把將我拽起。
一隻手緊緊桎梏住我的肩膀。
另一隻手也不由分說地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仰頭看他。
我沒有錯過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艷。
畢竟我為了這張美艷的臉,可是受了萬蟲噬心之痛。
果然,蕭懷遠玩味地嗤笑一聲:
「貌丑無鹽?」
我也在蕭懷遠的眼裡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杏眼桃腮,雙眸微紅,泫然欲泣,就像一朵亟待摧殘的嬌花。
我羞澀地垂下頭,剛好露出一截雪白的側頸。
蕭懷遠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
但他並不是色慾薰心之人,分得清輕重。
我的身份,能出現在御花園,定然不會簡單。
說不定是某個重臣的妻妾呢。
於是蕭懷遠大手輕輕隔著衣料摩擦著我的肌膚,聲音溫和道:
「你是哪家的小夫人?可是迷路了?」
我聞言身子輕輕一抖,如實相告:
「妾身是兵部尚書裴清池的新婚妻子。」
「原是裴卿的夫人,難怪如此絕色。」
蕭懷遠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我抬頭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這時,有一襲青衫的男人匆匆而來,他一把扯過我藏到身後,然後才恭敬地向帝王行禮。
正是裴清池。
蕭懷遠沒有怪罪我衝撞了聖駕,反而賜了我許多綾羅綢緞:
「小夫人今日這身太過素雅,還是艷色更襯夫人。」
蕭懷遠這話說得極曖昧。
我有些吃驚他竟囂張到了這個地步。
裴清池慌亂地跪下謝恩,要帶我離開。
蕭懷遠並沒有阻止,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仿佛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狼,稍有不慎,就要將人拆吃入腹。
注意到身後的目光,我從裴清池懷裡探出頭去看蕭懷遠,沖他揚起一抹笑。
年輕的帝王愣了一下,隨後唇邊也勾起一抹笑。
那是獵人看見獵物的笑。
我知道,他已經上鉤了。
2
直到出了宮門很遠,我的神色才完全冷了下來。
臉上那副小女兒的嬌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恨意。
裴清池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嘆聲道:
「你不該這麼衝動的。」
我揚眉同他對視:
「你既已如約入了朝堂,我也不能落後才行。」
裴清池還想說什麼,我卻已經閉上了眼不再看他。
思緒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那時嫂嫂剛懷上身孕,她不忍阿兄一人在外操勞,便做了些帕子去街上叫賣。
沒想到正遇上微服出訪的蕭懷遠。
嫂子其實並不算貌美,穿的也是普通山野村婦的打扮,素釵羅裙。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被蕭懷遠盯上了。
許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她的胸脯越發飽滿,襯得腰身纖細。
她忙了一上午,臉頰紅撲撲的,整個人就像一個熟透的蜜桃。
蕭懷遠直直地盯著嫂嫂,良久才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
「想不到塞外還有如此佳人。」
在場的都是人精,蕭懷遠身邊的大太監只一眼,就看出了帝王心中所想。
但是畢竟微服出訪,動靜不宜鬧得太大。
隨行太監便拿了五十兩銀子給嫂嫂,說是貴人邀她作陪。
嫂嫂雖是農婦,卻並不蠢笨,自然讀懂了太監的話外之意。
於是她冷著臉推拒,收了攤子便要離開。
可是帝王哪裡能容忍被一個村婦拒絕。
幾乎不用他說話,身邊的侍衛便抓著嫂嫂塞進了皇上的馬車。
沒多時,嫂嫂便被丟了出來。
蕭懷遠捂著被他咬傷的手臂冷漠開口:
「這賤婦賞你們了。」
幾個士兵面面相覷,最後獰笑著把嫂嫂拖進了旁邊的巷子。
慘叫聲、怒罵聲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
沒人知道那一個時辰里嫂嫂都經歷了什麼。
只有血跡順著巷口緩緩滲出,染紅了地面。
她被丟出來的時候衣不蔽體,露出白嫩嫩的胸脯,上面滿是啃咬青紫的痕跡。
渾身血污,讓人不忍直視。
我那平素里最溫柔善良的嫂嫂被這群畜生活活凌虐致死了。
阿兄趕來的時候,正看見侍衛抬著嫂嫂的屍體。
還有人趁機在她白嫩的胸脯上又重重捏了一把。
阿兄目眥欲裂,扛著斧頭沖了上去。
天子的威嚴哪裡容得人再三挑釁。
侍衛們直接拔刀將阿兄亂刀砍死。
皇上還嫌不解氣,吩咐人一劍砍下他的頭顱,一腳踢出了好遠。
頭顱咕嚕嚕的,正好停在了我的腳邊,血污弄髒了嫂嫂昨夜剛給我納的新鞋。
我幾乎一低頭,就能對上阿兄死不瞑目的眼睛。
一個侍衛跑過來,語氣天真地說:
「小孩,嚇到了吧?」
說著他抽出劍,一下插進阿兄的頭顱里,我仿佛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用劍挑著阿兄的頭,隨意丟給了一旁的野狗。
我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阿兄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
年輕的侍衛們好像對生死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們表情嬉鬧著,時不時還要暗罵兩聲晦氣。
這就是我所處的時代。
昏君當道,眾生如螻蟻。
可是縱使卑微如螻蟻,也有血濺五步、天下縞素的決心。
蕭懷遠,你曾經看不上的螻蟻,來找你索命了!
3
這其實並不是我和蕭懷遠的第一次見面。
一年前,他帶兵從祁安縣路過遭人埋伏,是我救下的他。
當然,我一介孤女自然沒有這樣的本事,其中少不了裴清池的幫助。
我本以為救命之恩、孤男寡女會讓蕭懷遠心動。
最起碼他會帶我入宮。
可他並沒有。
他只是冷漠地看著我為他忙前忙後。
傷好後連只言詞組都沒留下就離開了。
我那時本以為是我的容色不夠艷麗。
後來重金買通他身邊的太監才知道。
蕭懷遠竟好人妻!
真是個變態的喜好。
幾天後,裴清池被一道旨意調離了京城。
他的眉頭皺了皺,最後還是不放心地想帶我一起走。
我笑著搖搖頭,我當然知道留下來面對的是什麼。
可是我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註定不能回頭了。
裴清池離京後的第三天,我再次見到了蕭懷遠。
他一襲黑衣,幾乎要同夜色融為一體了。
我佯裝嚇了一跳的模樣,等看清來人後連忙恭敬地俯身行禮。
蕭懷遠一把攬過我的腰肢,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他語氣帶著幾分玩味:
「裴卿也太過不解風情了,這般漂亮的夫人,竟捨得讓她獨守空房?」
我雙手無助地推搡著蕭懷遠,急得險些都要哭出聲來:
「陛下……自重……」
蕭懷遠聞言唇瓣輕輕湊到我的耳邊,重重咬了一下。
我不由得吃痛出聲。
他卻仿佛像是來了興味。
直接將我打橫抱起,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冰涼的石桌讓我忍不住渾身戰慄。
同時心裡也忍不住暗罵一聲,蕭懷遠真是個變態。
他欺身而上,唇在我身前游離。
我按住他的頭,眼眶含淚,嬌呼出聲:
「陛下這是在做什麼?」
他聞言低低一笑。
聲音蠱惑道:
「做個侍郎妻,哪有做朕的妃子來得快活?」
我聞言驚恐起身,猛地推開蕭懷遠。
跌跌撞撞地往屋內跑。
這在他看來或許是無用功,可又何嘗不是我的欲拒懷迎?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這大概就是蕭懷遠喜好人妻的原因吧?
他沒再追上來,只是懶懶地伸腰離開。
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罷休。
果然,第二天,就有聖旨傳我入宮。
到了他的地盤,我便跑不掉了,而我……本也沒想再跑。
釣了那麼久的魚,該收網了……
4
我進宮那日,依舊裝作膽小怯懦的模樣,由嬤嬤領著。
卻不是去見蕭懷遠,而且被帶到了皇后寢宮。
想來蕭懷遠也不好明目張胆地宣我一個臣妻入宮。
自然是以皇后的名義。
那我便順理成章地去見見皇后。
畢竟若想在後宮站穩腳跟,少不了皇后的助力。
皇后的寢宮位置有些偏僻,說是寢宮,其實被裝扮得更像一座佛堂。
皇后素釵羅裙,白嫩的手腕上纏著一串佛珠。
她見我來了,眼眸微抬。
該怎麼形容那雙眼睛呢?
就像是一潭死水,泛不起一點波瀾,就那麼無悲無喜地看著我。
早就聽聞皇后形同虛設。
如今看來,傳言似是有誤。
我們這位皇后娘娘,怕是不簡單呢。
「你便是裴侍郎的夫人?」
「回娘娘的話,臣婦正是。」
「倒是個可人兒。」
皇后說著輕輕咳了兩聲:
「裴侍郎為國事遠赴千里,倒是苦了你了。」
「能為陛下分憂,是裴郎的福氣。」
「也罷!想來你在府中也煩悶,這幾日,便留在宮中陪陪本宮。」
還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遞枕頭。
我聞言盈盈一拜,謝過了皇后。
皇后留我,卻不打算同我多說話,她眼眸輕闔,就有宮人帶我出去。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皇后。
她正閉眼不住轉著手中佛珠。
只是不知這位滿臉慈悲相的皇后念佛,是為向善,還是為了贖罪?
宮人雖說是領我四處閒逛,卻是有意無意地往我把一個方向領。
我看出了他的意圖,卻並不急著戳破,反而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幹什麼。
沒一會兒,我就被領到一處偏僻的院子。
院前堆滿了落葉,看起來像是許久都沒人打掃過了。
裡面隱隱約約傳出女人的聲音,像是在哼著一首童謠。
我湊近了去聽,卻聽不到了。
一轉身,剛剛那個宮人也不見了。
皇后這是想給我個下馬威?
可自從親眼看著兄嫂慘死後,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能讓我害怕的了。
於是我壯著膽子直接走了進去,同時右手輕輕抬起,握住了頭上的一根發簪。
那根簪子我日夜打磨,尾部鋒利無比。
握緊簪子,我徑直走了進去。
我倒要看看,皇后究竟在搞什麼鬼。
門虛掩著,幾乎一下就推開了。
裡面並沒有外面那樣破敗,反而打掃得很乾凈。
這時我才注意到床上竟躺著一個女人。
她好像睡著了,眉頭輕輕皺起,像是做了個噩夢。
女人生得很美,可惜左半邊臉上縱橫的刀疤生生破壞了那份美感。
更讓我吃驚的是女人的右半張臉。
她竟和裴清池書房裡掛著的畫像長得一模一樣。
尤其是眼尾那顆紅痣。
就在我準備叫醒女人,想要問個明白的時候。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是之前的宮人去而復返了。
她見我出來,連忙鬆了口氣。
拉著我便要回去。
邊走還邊埋怨我亂跑。
我只是怯怯地低著頭,思緒卻亂成了一團。
我能找到這裡絕不是偶然,皇后故意引我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破院裡住著的女人是誰?
她和裴清池又有什麼關係?
這般想著,我又回到了皇后寢宮。
皇后似是剛剛誦完經,正跪在佛像前,虔誠地叩拜。
我直接在她旁邊的蒲團上跪下,衝著那慈眉善目的佛祖叩首。
似是感應到我來,皇后並沒有睜眼,只是平靜了問了我一句:
「都看到了?」
她果然是故意的。
我聞言故作疑惑:
「娘娘說什麼呢?臣婦聽不懂。」
皇后唇邊勾起一抹笑,讓人看不出喜怒:
「不想問點什麼?」
我知道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索性直接開口:
「娘娘故意讓人引我去那破院有什麼目的?」
皇后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那院子裡住的人,是我妹妹……」
怎麼會?
許是料到了我的反應,皇后繼續道:
「這宮裡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本宮護不住任何人。
「但你若想出宮,本宮可以幫你。」
我終於聽明白了。
皇后是想救我。
看來她對皇上的所作所為並非一無所知。
可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許是見我久不答話,皇后終於睜開了眼,轉頭看我。
她的眼神依舊如一潭死水。
看我的時候仿佛在看一個物件。
這樣的人,我實在不相信她會突發什麼善心。
於是我笑著站起身:
「多謝娘娘好意了,可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臣婦就是躲,又能躲到哪裡去呢?」
皇后看我的眼神終於變了。
這次卻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可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如今的我,可是從地獄爬回來的厲鬼。
皇后輕輕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隨後不再看我。
只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而到了晚上,我終於懂了皇后眼中的悲憫從何而來。
5
暮色四合,我待在皇后為我準備的偏殿里。
外面時不時傳來幾聲蟬鳴,吵得人心慌。
見天色尚早,我想出門走走,又意識到這裡是宮裡,比不得外面。
我索性打暈了守在外面的宮女,又換上了她的衣服。
衣服偏大,但好在並不礙事。
我儘量走在暗處,低著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夜裡巡邏的人不多,也沒人會在意我一個宮女打扮的人。
按著白日裡的記憶,我找到了那個破院。
可還沒等我走近,就聽見裡面傳來動靜。
這次我聽清了,是那個女人在慘叫。
我心下一緊,借著樹影藏身,探頭看去時,卻看到了令我渾身戰慄的一幕。
女人四肢呈大字型被捆綁吊起。
她後背的衣服像是被人粗暴地撕開,露出了血跡斑斑的後背。
一個男人正用匕首在她背上劃出一道道血痕。
好像是在刻著什麼字。
女人嘴裡被塞了棉布,但還是不可抑制地發出痛苦的低吼。
而借著月色,我終於看清了男人的臉。
那是一張興奮到扭曲的臉。
更讓我震驚的是,這人竟是蕭懷遠!
我終於弄懂了皇后為什麼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了。
蕭懷遠他……就是一個變態。
他興奮的趴在女人的背上,用舌尖舔舐她背上的血。
很快,他的臉上也沾了血。
在月光下,他整個人如同地獄裡走來的羅剎。
我嚇得轉身想走,卻不小心刮到了一旁的樹枝。
衣服被撕裂的聲音陡然在寂靜的夜色里響起。
「什麼人!」
蕭懷遠目光冰冷地看來。
我此時應該慶幸,蕭懷遠行這等隱秘的時候身邊並沒有安排人。
所以我幾乎是拔腿就跑。
可我到底還是低估了男女體力的懸殊。
眼看蕭懷遠就要追上了我。
就在這時,一雙手突然出現,一把將我拽到一旁。
那人死死捂住了我的嘴巴。
與此同時,一個穿著宮女衣服的人代替了我往另一條路跑去。
蕭懷遠果然追著她離開了。
身後那人這才鬆開我。
來人竟是皇后!
她眼神冰冷地注視著我。
我想開口,卻被她制止: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
我眼下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只能乖乖跟著皇后來到她的寢宮。
寢宮門剛關上,我就聽見一道女子悽厲的叫聲劃破夜空,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皇后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我:
「因為你的莽撞,今夜有人替你送了命。」
我心中也是一陣後怕:
「為什麼救我?」
皇后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寢宮正中央的佛像。
半晌才啞聲道:
「本宮何嘗不是在救自己.……」
從皇后口中,我得知了隱藏在這個皇宮深處,早已腐朽不堪、骯髒齷齪的秘辛……
6
當今皇上並不是嫡子。
聽說他的生母只是一個浣衣局的宮女。
而據一位老嬤嬤所說,那宮女爬上龍床後被先皇厭棄。
先皇連個封號都沒給她。
為了自保,宮女帶著孩子投奔了一個太監。
可以說,蕭懷遠是被一個太監撫養長大的。
而太監自身不全,心理都難免變態,據說撫養蕭懷遠的那位……喜歡孌童。
蕭懷遠從小經歷了什麼可想而知。
聽說他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那太監凌遲三千,烈火烹油。
若蕭懷遠是個明君還好,這也算個勵志故事。
可他偏偏將所有的不幸千百倍地報復在無辜的人身上。
那麼,他便不再無辜。
皇后說到這裡,輕輕抿了一口茶:
「蕭懷遠並不像他表現的那般好色暴戾。
「那只是他表現給外人看的,畢竟只有一件腌臢事浮於表面,才能掩蓋住內里真正的腌臢。」
皇后說到這裡,似是想到了什麼,眼中浮現出了幾分厭惡:
「蕭懷遠他……最喜歡折辱女子……
「不僅用利刃在她們身上刻字,還發明了種種不堪的刑罰,看她們血盡而死。
「你不是他盯上的第一個獵物,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但因著你的身份,蕭懷遠想動你,也要斟酌幾分。
「本宮可以幫你出宮。」
原來,皇后之所以設計讓我看到今夜的一切,都是為了勸我儘早逃離這裡。
可是以身入局之人,怎麼可能那樣輕易逃離呢?
阿兄死前那雙無法瞑目的眼睛正盯著我。
我要給他報仇的呀。
於是我笑著看向皇后,伸手奪過她手腕上的佛珠:
「娘娘,想不想換一種活法?」
7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拾東西故作慌張地想要出宮。
果然在宮門處被人攔了下來。
我回頭去看,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帝王坐在轎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明晃晃的日頭刺得人眼疼,我卻感到遍體生寒。
男人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小夫人,這麼著急是要去哪啊?」
我的腳步僵在原地,只能由著蕭懷遠一步步走來。
他將我打橫抱起,扔到了轎攆上。
雖然有軟墊,但是堅硬的木頭還是咯得我生疼。
我故作驚恐地看著蕭懷遠,大聲呵斥:
「陛下這是做什麼?
「妾可是朝廷命婦!」
蕭懷遠聞言似是輕笑了一下,冰涼的手指攀上我的脖頸,然後猛地收緊。
我呼吸一窒,驚懼地看著他。
這次是真的怕了。
這個瘋子保不齊一個不高興就把我弄死了。
我可賭不起蕭懷遠這傢伙會突發善心。
眼下唯有自救。
我用力按住蕭懷遠的手,喉嚨掙扎著用力出聲:
「臣婦……咳咳……要告發……」
脖頸處的陡然力道一松……
8
明華殿內,蕭懷遠端坐高位。
我跪在他腳下不足半米的地方。
他的聲音慵懶地自上方傳來:
「你先前說,要告發……什麼?」
我聞言重重叩首,再抬頭時,眼眶已經通紅:
「求皇上為臣婦做主!
「裴郎同我婚後一直不肯圓房,妾身本以為他是麵皮薄。
「卻不想他……他竟不能人道!」
蕭懷遠像是來了興趣,他上前幾步,俯身抬手勾起了我的下巴:
「那倒是委屈小夫人了。」
說著,他的手指輕輕纏上我的發尾,隨後用力一扯。
我吃痛一聲,被迫向蕭懷遠靠近,楚楚可憐地看著他。
他表情微妙,黑色的髮絲纏在他指尖,透出幾分曖昧。
連帶著他的聲音都染上了些許蠱惑的意味:
「那小夫人……想讓朕……怎麼為你做主?」
9
我被冊封為妃的消息幾乎是迅速傳遍整個後宮。
皇后氣沖沖地找來時,我正在梳妝。
推門聲讓我一驚,髮絲被扯下一縷。
這是我第一次見皇后失態。
原來她也做不到真正的一心向佛啊。
人一旦有了愛恨痴怨,那麼便有了軟肋。
即使高貴如皇后,陰狠如帝王也都不能例外。
皇后開口便是質問:
「為什麼不聽本宮的話!
「你這是在往火坑裡跳!」
我聞言滿不在乎地理了理雲鬢:
「娘娘自己不爭氣,抓不住帝王的心,就別怪他人惦記。」
皇后聞言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只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拂袖而去。
我看著銅鏡中那張美人面,吃吃地笑了起來。
是我、皇后、裴清池乃至蕭懷遠,我們四個人的命運卻是徹底改變了。
白日裡我同皇后的爭吵很快傳到了蕭懷遠的耳中。
晚上他來我寢宮的時候,狀似不經意地提起這事。
我立馬哭著向他告狀。
他這樣的人,要的便是女人的攀附,那我便滿足他。
皇后低不下的頭顱,便讓我來低。
蕭懷遠果然很受用。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像是在逗弄一隻溫順的貓咪。
可是他不知道,貓咪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何況,我本就不是貓。
蕭懷遠把頭埋在我的頸側,不輕不重地啃咬著。
我感覺似乎有血流了出來。
可是面上我卻依舊保持著嬌笑的模樣。
蕭懷遠,我的血,喝多了可是會要命的。
10
我是十歲那年被阿兄撿回去的。
在此之前,我還有一個身份——苗疆藥人。
苗疆聖女是個瘋子,她最喜歡用童子煉藥,而我是她最喜歡的藥人。
可是我逃了出來。
躺在路邊奄奄一息的時候,被阿兄撿了回去。
一開始我不愛說話,喜歡玩弄一些毒蟲。
村裡的孩子說我是怪胎,還用石子打我。
阿兄看見了,就拿著棍子把他們全都趕跑。
然後他會溫柔的俯身,輕聲哄我:
「雲娘有阿兄就夠了,阿兄會護住雲娘一輩子。」
他還告訴我,沒有人生來就是為了別人而活的。
我首先是自己,其次才被賦予了別的身份。
阿兄教我明事理,送我上學堂。
我被他養成了一個正常的小姑娘。
會哭會鬧會撒嬌。
後來阿兄有了喜歡的姑娘。
她和阿兄一樣溫柔。
會給我紮好看的辮子,還會給我做漂亮衣服。
阿兄就在一旁酸溜溜地說:
「雲娘有了嫂嫂,不要阿兄了。」
我這時就會抱著阿兄和嫂嫂,大聲喊:
「雲娘阿兄和嫂嫂兩個都要!」
阿兄就捏著我的鼻頭說我是個貪心鬼。
我十三歲那年生辰。
阿兄說,希望我一輩子做個快樂的小女娘。
能尋到真心疼我愛我的夫婿。
嫂嫂掐著阿兄的耳朵,說他不正經。
她摸著我的頭說:
「我們雲娘只管按自己的心意,平安喜樂地活著。」
可是我那樣好的阿兄和嫂嫂……卻因為蕭懷遠的一己私慾,連屍身都無法保全。
為阿兄和嫂嫂送葬那日,我重回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