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上濺了血,分不清是誰的。
她就那樣站在光下,接我重見天日。
阿兄沒有騙我,菩薩她……真的來救我了。
我虛弱地抬頭看著她笑:
「你怎麼才來呀……」
18
蕭懷遠病重後,裴清池在前朝迅速拉攏權臣。
而皇后則趁機發動了小範圍的宮變。
將蕭懷遠控制了起來。
她外祖本就是百年簪纓世家,德高望重。
皇后在裴清池的幫助下收攏了舊部和被蕭懷遠打壓的重臣。
前朝早就對蕭懷遠不滿。
當然,蕭懷遠的心腹能這麼快被清除,其中少不了謝答應的幫助。
那位謝答應其實並沒有死,只不過是吃了假死藥。
可是她遭受虐待卻是實打實的。
她被接回謝家後,勸說父兄反了。
蕭懷遠還沒死,但是卻離死不遠了。
他躺在床上,氣若遊絲。
可是看見我和皇后,還是會罵上一兩句。
「陛下還是省省力氣吧,都是快死的人了。」
這話說完,蕭懷遠就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
我趕緊躲遠了些,省得沾上晦氣。
蕭懷遠掙扎著起身:
「賤婦!你們竟敢謀反!
「就算朕死了,這天下也輪不到你們做主!
「不過是兩個卑賤的女子,難不成還要跨越祖宗禮法!」
我聞言卻是眼睛一亮。
同皇后對視一眼,緊接著相視一笑。
前塵過往要一點點償還才好。
皇后讓我們都出去,她想跟蕭懷遠單獨待一會。
沒一炷香的工夫,她就出來了。
我笑著越過皇后,徑直入內。
接下來,便是我同這位的血海深仇了。
皇后還是太過心善了些, 蕭懷遠除了臉上多了幾道巴掌印再沒別的傷了。
見我進來,他還在那裡罵得中氣十足呢。
我也不廢話, 直接拔下頭上的發簪插進他的手背,簪子的力道徑直穿透床柱。
蕭懷遠痛得大叫。
可是這樣的痛又怎及我受過的萬分之一。
我拔出簪子, 再次狠狠插下。
這次,是蕭懷遠的眼睛。
血水糊了他滿臉,蕭懷遠痛得大叫,嘴裡還在不停罵著。
我卻並沒有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簪子拔出, 這次刺向的是蕭懷遠的下半身。
血浸透了那身明黃色的龍袍。
蕭懷遠痛得直打滾。
看他這般,我只覺得心中無比暢快:
「阿兄, 你可以瞑目了。
「雲娘替你和嫂嫂報仇了。」
半個時辰後,我才出來。
裴清池見我出來, 正欲抬腳進去。
我想了想還是拉住他, 提醒了一句:
「不好意思,剛剛沒控制住, 裡面可能有點血腥,不過放心,給你留了一口氣。」
裴清池聞言看了我一眼。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 白衣上全是血。
據說咱們那位先皇啊, 被宮人發現的時候, 只剩下一攤爛肉了。
沒辦法。
只能拖出去喂狗了。
19
皇后……不,現在應該叫陛下了。
她扯著我的手,眼神晶亮地對我說:
「我穆知瑤的名字,會載入史冊。
「我會開創一個千秋盛世!」
那些老臣們當然不同意了。
一個個哭得要死要活。
最後,是穆知瑤同丞相擊掌為誓,她承諾,登基三年若還是無法令群臣滿意, 便自請退位, 從此青燈古佛。
那幫老臣們總算同意了,不過也由不得他們不同意。
畢竟三十萬穆家軍也不是吃素的。
我曾想過我們的很多種可能。
扶持一個傀儡皇帝、從宗氏里過繼個孩子……
可是蕭懷遠臨死前的話卻點醒了我。
為什麼一定要站在那張龍椅後面呢。
我們所希望的太平盛世理當由自己開創。
女皇並非無人做過, 既然先輩可以,那後世為何不行?
穆知瑤登基三年,肅朝綱, 改科考, 辦女學, 重農桑。
她真的如她所說那樣,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一個女子得以立足天地間、得以一展抱負的盛世。
我沒有留在京都。
我大仇得報,便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離京那日,裴清池來送我。
他想同我一起離開,我拒絕了:
果然,蕭懷遠玩味地嗤笑一聲:
「我我」「裴清池, 別忘了當初你找到我時的許諾。」
他聞言一怔,隨即抱拳:
「裴某願以身為媒,定還世間清明, 百姓康樂!」
一如往昔、初心不改。
後來,我不知行過了多少山河。
看到了阿兄曾同我講過的大漠長煙、海浪洶湧拍岸、微風拂過竹林,看到了那些連阿兄都不曾到過的遠方。
我還遇見過一個說書先生。
他把女皇的故事講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
說她是何等的忍辱負重、何等的大義巾幗。
我聽著聽著就笑了。
笑著笑著就哭了。
故事裡的血淚都被隱去了。
沒有人知道。
沒有那些個大義凜然。
故事的一開始, 只不過是兩個苦命的女子,殊死一搏罷了。
我沒有再遊歷下去,而是在一個山村停下來了。
我用所有的積蓄辦了一間女學。
我當年未如兄嫂希冀那樣走完的人生。
我希望有人能替我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