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的眼睛裡閃著碎光,像鑽石一樣,灼灼其華。
比起我剛遇見他那會,如今,他身上的冷淡氣質明顯少了幾分,多了些人情味,不再像那個隨時都可以死掉的朽木。
我的存在,終於切切實實對他有了影響。
28
我大概能猜到沈暮的原生家庭讓他很痛苦。
但在他摟著我,很小聲地說他不喜歡這個名字時,我還是有點驚訝。
「他恨我插進他和媽媽之間,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希望我早點死。」
暮……日落西山嗎?
從他出生,他的父親就想讓他死。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我的心裡澀澀的,握住他的手。
「可你的媽媽是愛你的。」
「她不愛我。」
沈暮苦笑著說:「她只是被我絆住了。
「她和你不一樣,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哪怕接受了高等教育,也固執地認為女人應該相夫教子。
「我出生後,她所有的反抗都變得很空洞。她迫於責任感舍不下我,可單靠她自己,又給不了我充裕的物質生活。
「所以她被逼著認命了。」
他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慌很亂,眼眶也染上了紅,水潤潤的,像罩了層水霧。
看得我有點心疼。
「可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父親種下的因,不該由你承受惡果。」
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很認真地告訴他。
「哥哥,你很棒,很優秀,你的媽媽,一定會為現在的你驕傲。」
沈暮苦笑了下。
他摸著我的頭:「只有你,會一直覺得我好。
「所以婉婉,我只有你了。」
他抱緊我,下巴擱在我的頭頂,很認真地求我。
「你一定不能不要我,不然我會瘋的。」
29
打開郵箱看到那一堆騷擾郵件的時候,我有一刻想見見那個人。
到底有多恨,才會讓他看不慣兒子的幸福到這種地步,鐵了心要毀掉。
我深吸一口氣。
郵件內容大都是恐嚇,或者附上我那些前任的照片,說他們的近況有多慘,再語重心長地勸我遠離他。
我看都沒看,直接把那些郵件刪除。
最近在準備婚禮,整日被我家這邊的賓客名單搞得焦頭爛額,我和沈暮的聯繫少了些。
所以傍晚,接到助理焦急地說他自S的電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半晌,整個人像掉進了冰窟。
30
沈暮自S前,剛剛見過他的父親。
不知道那人跟他說了什麼,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經,他剛走,沈暮就割了腕。
所幸發現得及時。
搶救室門口,我抱著披肩,靠著牆蹲在地上,牙齒忍不住顫。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親?
他一定知道沈暮的精神狀況很脆弱,又毫不猶豫,殘忍地推他入死地。
沈暮被推出來的時候,手上掛著水,臉色慘白。
這些日子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氣色,被全數砸乾淨了。
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愣愣盯著他,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直到他醒。
他一醒來就看見我,聲音啞啞澀澀的,喊我名字。
「婉婉。」
我沒理他,起身出去叫了醫生。
等醫生把吊瓶收走,我站在床邊,一聲不吭盯著他蒼白的臉看,把他看得害怕了。
惶惶地說:「你不高興,就罵我吧,打我也行,別這樣,婉婉,別不理我。」
他好像很害怕冷暴力。
每次我一板起臉來不理他,他就驚慌得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拽著我的袖子哀求原諒。
可這次,我不打算順著他了。
我整整一天都沒理他,眼睜睜看著他彷徨失措,陷入迷茫和自棄。
手腕上的疤痕猙獰,又數次被他弄破了,繼續流血,連醫生都忍不住勸我:「先顧及病人的心情。」
「我知道。」
我輕聲說:「您放心吧。」
回到病房,沈暮呆呆的,眸光失神地盯著窗戶。
他太脆弱太失意了,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皮囊。
「沈暮。」
我站在三米遠,輕輕喊了他一聲,語氣不帶情緒。
他好像意識到什麼,痛苦地閉上眼睛,不肯回答我。
我卻沒管他的逃避,直白地告訴他。
「我們還是退婚吧。」
啪——床頭柜上的花瓶碎了。
他的面色有一瞬間的猙獰,又很快轉為頹廢,與極致的絕望。
他嘶啞著喉嚨喊我:「婉婉。」
手腳並用地想爬下來找我,手腕上的傷口又撕裂了,鮮血湧出來。
我上前摁住他的手腕,摸了摸他凌亂的頭髮。
「你現在想做什麼?
「像你父親一樣把我關起來,馴化得只聽你的話,還是寧願傷害你自己,也不肯動我一下?」
「婉婉。」
沈暮抬頭,像小獸一樣,惶惶看著我。
我替他回答了。
「你會選擇第二個,是不是。」
我俯身吻上他的唇瓣,不帶一絲情慾的纏綿,離開的時候,指尖掐了掐他的臉頰。
「哥哥,你和你父親不一樣,我也不是你的母親,我們不會落到他們那樣的結局。
「哥哥,沈暮,親愛的,寶貝……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呢?」
31
我覺得自己好像能窺探到一點點他父親的心理。
他知道,哪怕沈暮的母親認命了,乖順地跟了他一輩子,也一點都不高興。
這段婚姻也遠沒有他想得那麼幸福。
所以他見不得沈暮的幸福。
沈暮這般輕鬆的就得到想要的愛,讓他覺得失敗,甚至惱羞成怒。
他一直在跟我強調沈暮是他的兒子,也一定會做出和他一樣的混帳事。
也一直在給沈暮洗腦。
我去看了監控,他離開前,給沈暮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兒子,你等著瞧,只要你還活著,早晚有一天,你會忍不住,像我對待你母親一樣對待她。
「到那時候,你母親的現在,就是她的將來。」
看到這裡,我諷刺地笑了下。
原來這個人也知道,沈暮的母親,自己的妻子,很慘,慘到別的女孩重複她的路,都成了有用的威脅。
沈暮不想讓我變成他的母親。
他不想傷害我,也厭惡自己體內骯髒的基因。
在刺激之下,毫不猶豫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你感受到你和他的不同了嗎?」
我蹲在床邊,很認真地看著沈暮的眼睛。
「他得知你母親的離開,只會強迫、威脅,甚至囚禁,干盡了沒品的事情。
「而你只會傷害你自己。」
我抓住他沒受傷的右手,和他十指相扣。
「哥哥,你覺得這樣的你,會傷害我嗎?」
沈暮的喉結滾了滾,眼眶發紅,悲愴地看著我。
「可我害怕,婉婉,你那麼好,那麼驕傲,我怕你會變得像我母親一樣……」
「我們不會。」
我又一次告訴他:「哥哥,我們將來會很幸福。
「人本質不過一介猛禽,都有最原始的醜陋慾望,可貴在能壓抑和控制。
「你覺得自己有朝一日可能會傷害我,可你把這個想法控制住了,寧願自S,都不忍心碰我一根手指頭。
「哥哥,相信你自己,人類進化了那麼多年,早就不是森林裡茹毛飲血的猛獸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也請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不是你的母親,沒什麼三從四德的觀念,我願意留在你身邊,只會是因為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32
「婉婉……」
「哥哥。」
我重複了一遍,很認真地告訴他。
「請你相信我。
「我談過很多任,對感情這件事早就看淡了,也厭惡那些自大厭女的男性。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往後,應該都不會談戀愛。」
就像上輩子那樣,孤獨的,一個人死在探險的路上。
年少的時候談過太多,就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直到遇見沈暮。
他真的好尊重我,也好聽話,在我面前,乖順得像一隻沒有自我意識的狸貓。
從開始的可憐,到如今的愛慕,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不會有女孩不喜歡他。
33
我約著沈暮的父親見了一面。
咖啡館裡,我看著面前西裝革履的人,輕聲問他:
「我聽說,您的太太,從前是個外交官。
「在國際事務的舞台上揮斥方遒,很是英姿颯爽。」
他眯起眼睛:「你說這個幹什麼?」
「而現在,她只能待在家裡,做家庭主婦,身形逐漸臃腫,思想逐漸匱乏,跟不上這個時代,也讓你覺得厭惡。
「這個時候你才意識到,你愛的,讓你動心的,只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她,而不是這個如今在家裡絮絮叨叨,讓人厭煩的瘋婆子,是不是?」
「閉嘴!」
他想打斷我的話。
我沒聽,只是微笑著告訴他。
「而很可惜的,剛好,是你親手造就了這個悲劇。」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小三小四,但看這副樣子,應該是少不了的。
曾經那麼熱烈的愛,最後還是消散在家庭瑣事的折磨里。
想必他也後悔過,為什麼一切都如他的意之後,什麼又都變得不再完美。
「放過沈暮吧。」
我輕聲說:「他因為你和你的妻子,已經很痛苦了,你自己的不甘,不該發泄在他身上。
「如果你還執迷不悟。」
我微微笑了下:「沈先生,我如今對你客氣,只是因為你是沈暮的父親。
「一旦我發現你想害他,我不會放過你。」
他沒有動怒。
相反,癱坐在凳子上,神情有些恍惚。
我替他說出想說的話。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的妻子當初有我一半硬氣,你們也不會落得這般結局?
「你錯了。
「如果我遇到你這樣的人,最後的結局,只會是魚死網破,兩個人一起死。
「沈先生,你這樣的性格,任何女孩落在您手裡,都會很慘。」
我激怒了他。
他騰地站起來,抬手就想打人。
被我身邊的保鏢攔住,和他動起手。
五十歲的人了,還被保鏢摁在地上打,著實有點丟人。
我輕輕笑了下,看著他,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沈先生,我說過了,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可以任你拿捏的軟柿子。
「我再跟你重複一遍。
「不許靠近沈暮。
「否則——」
我往他頭上澆了一杯滾燙的咖啡:「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34
我雖然不贊成以暴制暴,但也不得不承認,暴力的確能解決很多問題。
江城還是老牌世家的地盤,他鬥不過我,只能暗恨地徹底消失。
和沈暮的婚禮結束後,他抱著我在婚床上滾了又滾,像個小孩子,笑得有些傻氣。
「婉婉,婉婉……」
他像不敢置信一樣呢喃:「我終於娶到你了。」
「傻子。」
我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背:「喝了那麼多酒,去洗澡。」
他傻笑著進了浴室。
我換上特地為新婚夜買的內衣,在床上擺好姿勢等他。
不得不說,和沈暮相比,我真的很會。
他看到我的第一刻,眼睛立馬就亮了,急吼吼地像一隻未開化的狗。
我累到要死,他卻依舊精神振奮,湊近了,細碎地吻我。
一邊吻,一邊傻笑著喊我「寶貝」。
我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35
那晚,我做了很不好的夢。
我夢見了沈暮的前世。
我逃婚後,他父親來刺激他,對著他洋洋得意地說:
「你看,你很快就會忍不住把她抓回來,關起來,像我對你母親那樣。
「別掩飾了,你本性就是個貪婪的瘋子,你母親現在怎麼樣,她的將來就會怎樣。
「她會被你折磨瘋。」
我看到沈暮痛苦地抱著頭,反反覆復地低吼,躺在那個滿是我照片的屋子裡,臉色猙獰,重複著「不」。
他不想傷害我。
所以決絕地選擇結束自己生命。
夢被驚醒。
我的後背儘是冷汗。
睜眼,沈暮正抱著我,睡顏恬靜。
我摸了摸他好看的眉眼,起身下了床。
站在那個上了鎖的房間面前,我偷了他那一大串鑰匙,一把一把地嘗試。
門開了。
我踏進了幾乎噩夢的一間房。
36
沈暮的自S,大概是重壓之下,對自己基因的厭惡而產生出來的自我消亡。
他看著我滿牆的照片,腕間流著汩汩的鮮血,感受著生命的流逝,目光一寸寸在我的笑顏上撫過。
生命的最後一刻,眼睛裡也都是我。
我想起上輩子的熱搜。
「戀愛腦榜一」也真是沒什麼錯。
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沈暮對我的愛從何而來。
他不願意告訴我,問了好多遍,他也不願意說。
大概夫妻之間還是要有一點秘密的。
他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
「婉婉。」
回頭,原本沉睡的沈暮,逆光站在我身後。
37
他有點失落,很緊張地問我。
「有沒有覺得我是變態?」
我搖搖頭,走過去拉住他冰涼的手。
「怎麼醒了?」
「你不在。」
他好委屈:「被子都是冷的。」
我忍不住笑出聲。
剛見面的時候,他還一臉冷漠疏離,不知道怎麼接我的話。
而現在,他已經能很熟練地撒嬌了。
不管孩子還是大人,只要承受了偏愛,總會自然而然流露出幼崽撒嬌的神態。
他反應過來,又搖著我的袖子,小心翼翼問我:
「你有沒有覺得我是變態?」
「不會,就是有點新奇。」
我實話實說:「沒想到你從那麼早就開始喜歡我。」
「你不怪我?」
「你是因為喜歡我,為什麼要怪?」
沈暮的臉頰紅了,摟住我的腰。
「對我這麼好啊……是不是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縱容我?」
「我只是相信你不會做害我的事。」
我轉過身,摟住他的脖頸。
「我相信你的人品。」
對一個寧願傷害自己,都不動我半分的人,我不想用任何惡意加以揣測。
世間真情不易,兩情相悅更是難得,我很珍惜沈暮的感情,就像他珍惜我一樣。
38
得到了偏愛的幼崽,一旦偏愛有被搶走的風險,會毫不猶豫地發瘋。
就像現在,沈暮對梁聲的態度。
我花了好大力氣,才沒讓他把梁聲送的禮物扔出去。
梁聲送了我一套親手編織的睡衣。
胸前繡了一個很小的心,纏綿和曖昧盡顯。
沈暮一看到就想發瘋,被我瞪回去,委屈巴巴地坐在沙發上不動了。
我沒理他,自顧自拿起那套睡衣看。
「有什麼好看的?」
他一邊嘀咕,一邊靠過來抱住我。
大大的身子籠罩住我的,溫熱的鼻息打在我的脖頸,有點不滿,但不敢說出來,只能軟軟地喊:
「老婆。」
「好了。」
我頭疼地握住他的手,把睡衣塞他手裡。
「你處理吧,不准扔了,不然讓他知道多尷尬。」
於是沈暮把他剪了,泄憤一樣,剪得稀碎。
我沉默看了片刻,忍不住問:「你和梁聲有仇?」
他動作頓了下,悶悶「嗯」了聲。
「從前我就看他不順眼,明明離你那麼近,還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一點都不忠貞。」
他談女友,我應該也有男友吧。
沈暮這雙標搞得我有點想笑,又覺得不合適,忍住了。
「現在沒關係啦!」
我輕笑著安慰他:「現在我和哥哥在一起,他也插不進來了,對不對?」
沈暮臉紅了個徹底,偏頭不看我,小聲「嗯」了句。
39
我其實沒有特地去治療他的抑鬱。
只是把他當正常人看待,竭力地希望他高興,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他自然而然就好了很多。
原生家庭給他帶來的自卑和敏感,我全數給他補足了,他越發依賴我,除此之外,也越發自信昂揚。
助理和我聊過。
「其實我總覺得 boss 這種把個人情感依附於別人的狀況不太好。
「但也實在沒有辦法,他可能就是個……」
戀愛腦。
這三個字他沒敢說,我也沒幫他補,心領神會地明白就好。
「其實我也覺得不好。
「他的精神內核是別人,而不是他自己,這樣一旦我出了什麼意外,他的精神支撐不了繼續生活。」
我嘆了口氣:「但是生活哪來兩全其美的事。」
我既然接受了他,也就應該接受在他身上體現的人類性格多樣性。
我不想強迫他改變什麼。
一段正常的親密關係,兩人都應該都裡面得到精神的愉悅和富足,而不是痛苦的改變。
我希望他可以高興。
至於別的,都是小事。
40
三周年紀念日那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沈暮很緊張,還隱隱有點頹唐,焦躁到睡不著覺。
我忍不住問他怎麼了。
他抱住我,很難過很可憐地說:
「老婆,我怕我當不好一個父親,萬一孩子養不好,你將來會不會怪我?」
「不會。」
我摸了摸他的頭:「你永遠比孩子重要。」
「孩子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肯定餓不死,將來長成什麼樣,活成什麼樣,都看他們自己。
「哥哥,我們才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說什麼,卻訥訥說不出來。
半晌,他悶聲說:「老婆,你好奇怪。」
「可能吧。」
東亞人生了孩子之後,總是把自己當作為孩子燃燒的燭火,一生都在為孩子鋪路。
我不想這樣。
人生短短几十年,倘若還不為自己活,多無趣。
沈暮和我不太一樣。
他太渴望有家庭了。
在他的印象里,溫柔的妻子,聽話的,或是吵鬧的孩子,是對幸福最美好的憧憬。
「其實,我覺得你會做得很好。」
我告訴沈暮:「你幼年所有渴望得到的東西,都會被彌補在孩子身上,你會對他很好。」
而對孩子好的過程,也會反過來,治癒他曾經悲傷又難過的童年。
所以我才會願意生下這個孩子,為了他。
沈暮抱住我,輕聲說:
「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想要個寶寶,我一定會對他好,很好很好。」
「嗯。」
我笑著對他說:「我相信。」
我相信他會很好,很快樂,會長命百歲。
我會陪著他, 看著他功成名就,有著幸福快樂的一生。
我們會有很好很好的將來。
番外
1
沈暮一直沒告訴顧婉,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高中校園後面的臭水溝。
他那時候好髒好臭,餓得快死了, 鑽進垃圾桶里找吃的。
然後遇到了顧婉。
那時候的她像仙女,穿著白裙子,站在巷口平靜地看了他片刻,眼底露出不忍。
她從身上摸出兩千塊錢給了他。
「去找點別的事情做吧。」
少女的聲音溫柔:「別做這種你自己也不喜歡的事了。」
2
沈暮不知道為什麼她要幫他。
或許是同情, 可憐, 又或許是單純的路過, 閒得無聊。
他只知道,顧婉救了他的命。
他用那兩千塊買了去外地的車票,日日夜夜打工,靠著極高的天賦炒股, 趕上了網際網路最後一班車。
重回江城的時候,他已經西裝革履, 身邊跟著大把大把的智囊團。
而顧婉,早就出落得亭亭玉立, 平均兩月換一次男友, 玩得極花。
沈暮並不覺得驚訝。
他覺得, 像顧婉這般可愛又美好的女孩,生來便該如此, 被一群男人捧在手心。
可他也會難過。
大概是基因里的下流和無恥,他總會生出來一種類似野獸的, 衝過去將她關起來強迫的衝動。
這樣不對。
他也在努力克制。
克制的結果就是精神上面的拉扯。
他生了很嚴重的精神疾病。
3
去顧家逼婚,是他孤注一擲的決定。
他太渴望抱抱那個神一般的少女了,孤獨折磨得他日日難安,幾乎要消亡。
可如果顧婉不願意……他也不會強迫他。
他不想讓自己成為像父親那樣無恥的人。
後來少女主動撞進了他懷裡。
沈暮覺得, 這輩子都值了。
4
結婚的第六年,他們孩子都兩歲了。
沈暮夢見了前世。
他死在那個冰冷,陰暗,灰沉沉,充滿陰霾的房間。
他看到顧婉在他的屍體旁,放了一朵嬌艷的玫瑰。
那晚, 沈暮在陽台抽了一夜的煙。
眸光猩紅地望著天空上的明月,圓圓的, 像老婆去年做的月餅。
沈暮有點說不清的難過。
如果老婆逃婚了, 那他的死……應該也是很自然的事。
情緒正常的沈暮想像不到那段時間他的偏激和絕望,但覺得也挺正常。
一個精神病, 有什麼做不出來。
而老婆這輩子沒有逃婚……
「怎麼了?」
顧婉摟住他的腰蹭了蹭:「從今天下午開始,你的心情就好像不太好。」
沈暮有點委屈,想跟老婆撒嬌,可張了張口, 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把顧婉抱起來。
她驚呼了聲, 腿下意識環住他勁瘦的腰,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流氓!」
沈暮臉頰微紅,在顧婉脖子上蹭了好久,又覺得沒必要問了。
顧婉不喜歡他提從前。
她總是說:「想過好以後的日子。」
所以他也不想糾結了。
不管如何, 這輩子,她在他的身邊。
他帶著笑意說:「我好喜歡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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