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裴柏飆車出了車禍。
據說是在打了通電話後,瘋了般就衝出去。
左腿直接廢了。
裴柏已經許久沒有這麼魯莽過。
這次失憶,倒是讓他又恢復成以前混不吝又無法無天的性子。
不過這次也沒人再在一旁時時刻刻約束他。
裴從月和我閒聊談起這件事時心情也頗為複雜。
她吞吞吐吐地開口:「知知姐,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哥不喜歡你,和你離婚應該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但是……」
裴從月說裴柏脖子上一直都掛著一把鑰匙。
這次他被人從車子裡拉出來時,手上還緊緊攥著那把鑰匙。
「我好奇,就拿著鑰匙在家裡的房間一個個試了過來,最後打開了。」
那個房間裡。
是我這一年多來所有的資料和照片。
幾乎放滿。
「家裡的阿姨說,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我哥總是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一待就是一整天。他這人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犯了錯就是犟著脾氣不會低頭,被打死也不肯說自己錯……」
裴從月絮絮叨叨說著。
直到發現我一直不吭聲後,她才住了嘴。
小心翼翼地問我:「知知姐,我哥醒了,你能來看看他嗎?」
我拒絕了。
她嘆了口氣,到底也沒說什麼。
但幾天後,裴從月又打電話給我。
語氣焦急:「知知姐,我哥可能又去找你了!」
我看著可視屏上渾身狼狽的人,面無表情:
「不是可能。
「以及,連個病人都看不住,我建議裴家可以換一批保鏢了。」
裴從月悻悻地說她立馬趕過來,讓我先勸住人。
我嘆了口氣,把門打開。
「我……」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開門。
渾身濕透的裴柏肉眼可見地慌張了一瞬。
最後抿了抿唇,憋出一句:
「我……我有件襯衫不見了。你當初收拾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帶走ṱųⁿ?」
這個理由實在蹩腳到可笑。
我看他:「我們已經離婚一年了。就算真的不小心帶走,那也早就被我扔掉了。」
於是裴柏住了嘴。
他安靜地站在那兒。
垂視著腳下的影子,沒有抬頭。
好半晌後,這人才叫著我:
「沈知,我沒有辦法了……」
素來驕傲的性子難得頹唐了起來。
裴柏抬手遮住了眼睛,哽咽著聲音:
「我想你,可我甚至都找不到一樣你的東西來陪陪我。」
看來是恢復記憶了。
我一愣,但很快想明白。
剛離婚那會兒,裴柏還打電話給我,惡聲惡氣地讓我滾回別墅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不收拾,我就全扔了!」
我當時實在不想見他,於是就直接讓裴柏扔了。
看來他收拾得很乾凈啊!
裴柏放下手,聲音在發抖。
他著急和我解釋:
「我不是因為保護楚青才被人砸了頭的。是她說她那邊有你以前的東西, 所以我才會去找她。那些人衝過來的時候, 楚青把我扯到前面幫她擋住的。
「失憶後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惹你生氣。你那麼生氣,氣到都不要我了。所以我把自己關進那個房間逼著自己一點一點想起來。我好不容易才記起來了點。
「我之前一直以為我可以等, 我可以等你不那麼生氣了。沈知,我總以為你還是喜歡我的, 我總覺得我們還會在一起的。可是你身邊突然有了別人,那個孩子甚至還問那個醫生是不是喜歡你。
「我沒有喜歡過人, 我不知道什麼才算是喜歡一個人。我不喜歡楚青,我應該是喜歡你的, 可我好像發現得太晚了。我不知道——我後悔了。
「沈知, 我後悔了。」
他有些凌亂地組織著語言。
最後近乎無助而又絕望地看向我:
「可是我現在要怎麼做啊?
「你告訴我——教教我, 好不好?」
最後幾乎泣不成聲。
我看著眼前膽小到甚至不敢向前一步的裴柏。
突然記起來我之前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他混不吝,他桀驁不馴,那是因為他有驕傲的資格。
除去裴家繼承人身份的加持,
裴柏這個人本身就是光芒萬丈的存在。
他足夠優秀, 一直都是別人口中的天之驕子。
喜歡這件事從來都是沒有緣由的。
等我驚覺自己停留在裴柏身上的目光實在太久時,
我就已經喜歡上了他。
我依然記得在得知沈家和裴家聯姻時, 那種無法抑制的喜悅。
而那種喜悅, 讓我近乎忘記——
一段感情,不應該只是我單方面長時間凝視著裴柏,
他幾乎很少給過我同樣的回應。
等反應過來時,曾經的喜歡也在一點一點淡去。
於是我搖了搖頭:「我教不了你。
「你的喜歡, 你的感情都太高高在上, 我承受不起。」
「不是這樣的!」
裴柏張了張嘴想反駁。
可一切話語在那些曾經發生的事情面前都顯得格外蒼白無力。
最後他只能低低地重複「不是這樣的」。
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眼睛又亮了起來:
「我可以改!以前是我不懂事,我——」
「我知道你私底下見了阿寶。」
我開口打斷了裴柏的話。
小丫頭那幾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小年紀就愁眉苦臉, 完全藏不住事情。
她倒是主動坦白了裴柏過去找她。
「他說他應該是我爸爸。」
小丫頭癟了癟嘴:「還讓我看了你們的合照,說你們是夫妻。我叫你媽媽,就應該叫他爸爸。」
當時我回憶了很久都沒想起來什麼合照。
最後還是阿寶給我描述了下。
我這才想起來那的確是我和裴柏之間為數不多的一次合照。
他不喜歡拍照,
那次也是因為我的生日,
裴柏答應過會依我一件事,這才勉為其難地和我合照了一張。
不過照片上的他依舊臭著一張臉。
我以為離婚後,照片都被裴柏燒了的。
「那你叫他爸爸了嗎?」
我好奇。
阿寶重重地搖頭。
她說:「爸爸是媽媽在這個世上除了我以外很親密的人, 他應該和阿寶一樣很愛很愛媽媽。但是那個叔叔不是。」
「連小孩都能看出來的事情,都能懂得道理。」
我把阿寶的話複述給裴柏聽, 又說:
「裴柏, 你一個成年人憑什麼還在找藉口呢?」
裴柏被堵住了所有的話。
蒼白著臉,眸子被燒得通紅。
江淮遲不知何時抱著阿寶站在了我身後。
裴柏移開視線看了眼。
但像是被燙傷般很快挪開。
「你們在一起了?」
他沙啞著聲音問我。
我沒回答。
裴柏又問:「所以,這次我真的失去你了,對嗎?」
「你該回去了。」
裴從月說裴柏這段時間鬧得太過, 裴家二老著實動了怒氣。
再這樣下去, 他就不再是裴氏繼承人了。
「叔叔阿姨年紀大了,你不應該老是讓他們擔心。還有從月,她跟在你身後替你收拾的爛攤子太多了。」
我最後告訴裴柏:
「我可以陪你成長,但我不可能永遠都在等你長大。」
11
裴柏自己離開了。
江淮遲讓阿寶和江藤先去玩, 自己倒是亦步亦趨跟著我。
我好笑:「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我這不是怕你心軟嗎?他裝得那麼可憐。」
江淮遲忍不住小聲嘀咕:
「真綠茶啊!苦肉計都給他用上了,我都還沒用呢!」
他還不服氣。
而我只是回給這人一個腦蹦子:「做飯去!」
「哦。」
江淮遲委屈巴巴。
不過之後裴柏沒有再來找我。
裴從月倒是得了空閒來找我聊八卦。
從她那兒,我又得知了楚青又被她好兄弟的對象撕了。
因為她是被人姑娘帶著一群人直接捉姦在床的。
那姑娘也是猛。
直接讓楚青毀了容。
這次,沒有人再護著她。
沒過多久就聽說楚青又灰溜溜地出國了。
後來的事情我也沒有太過關注。
在玉林大劇院的那場演出格外成功, 導致我著實忙碌了很長一段時間。
而每次演出時。
江淮遲都會帶著阿寶和江藤坐在台下看著我。
在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大兩小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於是滿足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也沒有再見過裴柏。
也沒有去打聽他的消息。
只是在我和江淮遲結婚時,我收到了一條匿名簡訊。
短短四個字:
【新婚快樂。】
我知道是誰發的。
但也無所謂了。
總歸,我們已經成了兩條互不相干的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