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榔頭被黑吃黑了?
我一腳把門踹開,客廳空無一人,榔頭從臥室探出一個頭,「喲,這麼早就來了。」
她手裡拿著一個小皮鞭,臥室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你……在工作?」
榔頭「啊」一聲,「沒有沒有,我男朋友玩點小情趣。」
她頭縮回去,不到一分鐘,身後跟著一個男人一起走出來。
「許垚?」
男人穿外套的手一頓,抬頭我便看見他滿臉的傷痕。
他咧開淤青的嘴角,打招呼,「好久不見啊。」
「你們認識啊?」
「以前給他打過工。」
三室一廳的房子,處處充滿了兩個人生活的氣息。
18
聊天才知道,他們相識於一場群架。
榔頭接到單子去找欠債人討債,工作期間許垚突然出現,他頭鐵讓榔頭打自己。
榔頭工作這麼些年,還沒遇見過如此變態的男人,隨即滿足他的願望。
沒想到一場活動下來,許垚竟然上了癮,每天跟蹤榔頭,被發現了當然少不了一頓爆錘。
但每次許垚都一臉滿足,甚至發展到要和她交往。
「我一天不打人就渾身不得勁兒,他一天不被打就睡不著,我覺得我倆還挺配的。」
「這哪是挺配,我們明明是絕配!」
許垚的話感動了榔頭,沒想到她的榔生居然還能遇見如此合拍的人。
她忍不住熱淚盈眶,衝過去掐住許垚的脖子,「垚垚!我好愛你!」
許垚在窒息中揚起微笑。
我看了俞澤一眼,他剝橘子的手一停,塞了一瓣在我嘴裡,「這個挺甜的。」
榔頭鬆開手,「所以你們呢?什麼關係?」
「僱主。」
俞澤低下頭,沒有否認。
「啊,我知道你,你就是那天……」
俞澤打斷許垚的話,「好像有人在敲門。」
榔頭跳起來,「哎喲,應該是我的網購到了。」
榔頭抱進來一個大箱子,「小垚垚,你今晚有福了。」
許垚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
箱子一打開,裡面是一把人高的大砍刀。
我:「……」
「榔頭,你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對吧?」
19
我陷入了工作的瓶頸期。
前不久的日報頭條,報道了某幹部兒子剃髮修行。
秦琛那鋥亮的大腦門,給我的內心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他雙手合十,嘴裡念叨著阿彌陀佛。
「正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世間太過渾濁,人世百態猶如過往雲煙,唯有佛門亦是我心之嚮往。」
得,讓他修著真佛了。
秦琛面帶微笑,深色的瞳孔帶著無欲無求的清澈,也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總之我也不可能再從他身上賺錢了。
我細數了自己的現狀,大金主成了瘋子,二金主出家,三金主被截胡,五金主正常了,六金主找了新的替身。
只剩一個獨苗苗,四金主俞澤,這不得工作到猴年馬月才能買房?
所以我下定決心給自己拓展業務,天一亮就跑到街上溜達,尋找自己的下一個目標。
走著走著,在廣場發現了一個金髮碧眼的混血帥哥,他渾身上下穿著不菲的名牌,手裡拿著一根彩色棒棒糖,邊哭邊吃。
一看就非常有故事。
根據小說定律,這時候要是有個善解人意的女孩開導,那男孩一定會把女孩驚為天人。
我自信地一撩頭髮,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20
突然一隻手攔住了我的去路,「姐姐要去哪兒?找那個男人嗎?」
俞澤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簡潔的背頭露出緊緻的美感。
他比我高出一個頭,乍然而來的壓迫感讓我沒忍住倒退一步。
褪去了少年特有的青澀和青春,俞澤的眼神裹滿了風暴。
但我可不怕,「你幹嘛呢,非工作時間僱主和勞動者要保持距離。」
我隔開和他的距離,眼巴巴看著男孩的方向,只見俞澤身邊的助理小桃跑過去擰著他的下巴,把棒棒糖往男孩的嘴裡使勁兒塞。
「吃吃吃,一個大男人,又吃又哭你害不害臊。」
男孩被捅得嘔吐不止,幾聲乾嘔後吐出一個又大又圓的葡萄。
「哦天,中國功夫!你救了我,你好特別,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男孩說著蹩腳的中文,逼得小桃連連後退,最後開始狂奔。
「媽媽呀,這兒有個神經病!」
「別走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
俞澤笑得很溫和,「姐姐想去我家做客嗎?」
很好,我被俞澤關起來了。
三層獨棟小洋樓,二樓一整層全部打通,臥室、泳池、健身房,應有盡有。
鐵鏈子也有。
我好奇地看著腳上的鐵銬,鏈條堆在地上恐怕有二十來米,正好可以走完整個樓層。
「所以這其實是個play?」
「等姐姐哪天願意和我結婚了,我就放了你。」
俞澤捧著我的腳細細擦拭,「銬上墊了海綿,不會受傷的。」
「我不工作,工資還發嗎?」
俞澤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
21
我看過很多電視劇,有很多類似的橋段,女主角在受到囚禁的時候,無一不是怨恨、氣憤或者難以置信,甚至哀求。
像我這樣反應的幾乎沒有。
「有,姐姐答應了我的條件,我的身家全都是你的。」
「那我答應!」
俞澤又愣住了。
「給錢你早說啊,我又不是不答應,還費勁巴拉整個play,和陳叔取經的吧?」
「我要的不是錢。」俞澤說,「是你的心,你懂嗎?」
俞澤起身,看著我,眸子澄澈,猶如初見那日。
「我……
「算了,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他轉身離開臥室,輕輕關上門,我回過神來,哭笑不得。
「這人可真是,我都答應了,他還想幹嘛呢。」
不過,躺平的生活也不賴。
我往後仰倒,溫熱舒適的被單和好聞的香水味,是俞澤身上的味道。
我想到那天,俞澤慌亂地趴在地上,想要把我拼湊起來,卻眼睜睜看著我的身體四處亂跑。
他捧著我的嘴巴,很沉默,緊緊攥著我。
要我的心嗎?
我扒拉了一下自己左胸腔的心臟,「給他也不是不行啊。」
我又過上了鹹魚的生活,整天吃吃喝喝。
期間俞澤來看過我幾回,無論我說多少次我願意,他都不信,主打的就是一個「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泥人也有三分血性,我當著他的面甩給他一句,「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之後變回原身——一坨五顏六色的指甲蓋大小的橡皮泥,從窗戶的縫隙處飛了出去。
城市太複雜,我還是回農村吧。
22
我一路滾啊滾,滾回了垃圾場。
垃圾場大部分有神志的垃圾都外出打工了,剩下一些神志發育不全的老弱病殘守在這裡。
我疲憊不堪,一到家就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來,周圍稀稀拉拉下著小雨,我的身上卻沒有被淋濕的痕跡。
「你醒啦,小泥。」
瓶子奶奶躺在我身邊,「你睡了三個月了,還困嗎?」
我驚得跳起來,「啥?我睡了這麼久?」
「是啊。」瓶子奶奶繼續道。
「你身上有些衰氣,影響了你的神志,應該是你在人類社會產生了太多不清不楚的因果所導致的。」
我想到我那六個金主,一時間啞口無言。
「世間萬物,因果相連,有很多事情,你不能勉強,一旦和人產生交集,唯有從心,才能有始有終啊。」
瓶子奶奶悠遠而又深沉,我看著她,只見她身上的包裝紙變得嶄新。
「你說我的衣服啊,是個小伙子送的,你男朋友嘛,現在是垃圾站站長了。」
「男朋友?」
「對啊,你頭頂這雨傘就是他放的,我看他挺好一小伙子,又白又嫩的。
「你們是吵架了?這三個月你沒醒,可把他急壞了。」
我的腦海里蹦出了俞澤的模樣。
不是吧?他居然成了垃圾站站長,不知道整個垃圾場被我承包了嗎?
我變回人形,舉著雨傘往不遠處的屋子跑過去。
離近的同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屋子裡跑出來,跑向我。
他冒著大雨,渾身上下都淋濕了,他在距離一米的地方停下來,不敢再靠近。
一雙桃花眼噙著淚水,似乎受了很多委屈。
「我以為……」
我的心莫名其妙又軟了。
給他熊抱,催他回去換衣服。
23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限制你的自由,不該不相信你,也不該勉強你。
「姐姐,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我真的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沒想過要傷害你,對不起……」
「知道錯就好了。」
我安慰他。
其實一開始,我就是太煩他跟念經似的在我耳邊重複問我,要不要嫁給他。
本來只是想回來好好清凈幾天,沒想到卻傷害到了一個純良少男的心。
想到剛才瓶子奶奶說的話,我心裡模擬了一下未來只有俞澤的生活。
好像也不賴?
畢竟誰會拒絕一個黏乎乎,滿眼只有自己的大狗狗呢?
更何況他又關不住我,哪天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離開就行。
我擺正他的臉,神色認真,「你說的結婚,我這次真的答應了。」
離開垃圾場的時候,我和瓶子奶奶打了聲招呼,表示自己近期都不會再回來了。
瓶子奶奶很高興,「去吧,小升是個值得託付的人,我已經替你考驗過了。」
「啊?」我好奇地湊過去。
瓶子奶奶悄悄咪咪和我說:
「他剛來的那一天說是你男朋友,我直接告訴他你的位置了,我想啊,他要是直接把你帶走了,那就是渣男,我就打死他。
「沒想到他找到你,只不過哭了一會兒,第二天就換了身工作服守在這兒,也不幹啥,每天只過來看看你,還陪我說說話。」
聽完我的第一反應是——孩子長大了。
學會尊重了。
我很欣慰。
「其實呢,哪怕他要帶你走也是不可能的。」
瓶子奶奶笑眯眯地說:「我早就讓膠水把你和土地粘一起了,挖土機來了都挖不動。」
我:「……」
難怪感覺背後黏黏的。
我走回俞澤的車裡,總覺得背後很不舒服,一隻大手伸過來替我撓痒痒,「不舒服嗎?」
「沒有。」我神色古怪道,「回去洗個澡吧。」
聽到「回去」這兩個字,俞澤眼睛瞬間亮晶晶,踩著油門加速前進。
「好,我們回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