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發燒的我聽力不太行,掛錯號誤入了恐怖遊戲。
斷臂護士說「放血」我聽成「髮型」,電鋸醫生要「開膛」我聽成「卡痰」。
終極Boss被我搞壞了名聲,導致女玩家熱情高漲。
我被他抵在牆角,聽他牙齒咬得咯咯響。
「我說我喝不了多少酒,是不是你到處說我活不了多久?」
「我說我喝完酒就睡,又是你到處說我和別人睡?」
1
【歡迎各位玩家進入恐怖醫院S級副本。】
【遊戲人數30人,玩家需在兩天三晚內找到唯一且正確的逃生通道。】
我站在醫院大廳里,攥著挂號單,懷疑我的耳背又嚴重了。
連日高燒的後遺症是我最近耳背嚴重,同事說「餓昏了」我以為他二婚了。
「求你了,掛個號。」沈彤硬塞給我一張名片,「去這家醫院好好看看。」
不是,怎麼繳費走進來就成恐怖遊戲了?
【通關玩家將獲得一千萬獎金,以及SS副本入場券。】
我看著身邊從天而降的數名玩家,掐了一把胳膊,「嘶——」真疼。
但一千萬獎金聽著是真香啊,瞬間打消了我原路返回的念頭。
我那躺在病床上腦死亡的男友這下有救了。
電子音的提示還在繼續。
【進入醫院的都是病人,請務必遵守以下規則。】
【按時吃藥,相信醫生的診斷,積極接受治療。】
【請保持病房整潔,護士會不定時查房,在任何時候都必須聽從護士的話。】
我點頭如搗蒜,一旁背包的金髮女孩翻了個白眼。
「能進S級副本的都是老玩家,規則騙騙新人罷了。」
她離我很近,我確信沒聽錯,聽著像是很有經驗的樣子。
只是當我向她詢問在哪兒領取任務手冊時,她的表情從迷茫到詭異。
「草,怎麼混進來個新手?」
我也蒙,「不是隨機的?」
彈幕已經炸了,【這個S級副本不是觸發任務麼?機制Bug?】
【四大工會的頂級玩家都得靠機率進入副本,這新手有點東西啊。】
【前面的別陰陽,新手直接進隱藏副本純純死路一條。】
【點蠟吧,估計活不過第一關。】
其他老玩家都面面相覷,但誰也懶得跟我解釋。
因為我們身處的大廳已經被成團的濃霧包圍,時間轉瞬間成了傍晚。
醫院變得破敗不堪,不時響起撕裂的驚叫聲,和「咯咯」的笑聲。
樓上發出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和開關門的聲音。
【玩家請帶好個人物品,進入血液中心。】
我這才注意到每個人都背著包,從頭到腳包裹嚴實。
我除了兜里揣著鑰匙,就剩手裡的挂號單。
在彈幕滿屏刷【新手一路走好】的時候,已經屁顛屁顛跟上了玩家隊伍。
說實話,我一點不覺得周圍刻意營造的陰森氣息有什麼恐怖的。
醫院我比誰都熟,要不是那場意外,我現在已經是醫生家屬了。
只是從我踏進遊戲開始,似乎就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我。
2
兩個老玩家主動排在了我後面,「新人優先。」
前面的人轉頭看我,然後一言不發地也走到我身後去了。
轉眼間我已經排在了隊伍的最前端。
血液中心裡忽明忽暗的,我抬頭看了一眼,燈管該換了。
濃重的血腥味已經蓋過了消毒液的氣味,裡頭唯一的女護士轉過身來。
護士服上血跡斑斑,臉上密密麻麻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看不清原本的長相。
沒戴帽子,頭髮有些亂,走近時我才看清她的左臂只有半截,血肉模糊的。
她的嘴角邊還在淌血,「髮型。」
「髮型?」我一愣,已經擼好袖子的胳膊趕緊放下。
講究人啊,這是嫌棄我頭髮太亂了?
我趕緊伸手攏了攏有些散的丸子頭。
她不動,「髮型。」
我快速地看了眼四周,她的帽子丟在椅子旁邊,我彎腰撿起來拍了拍灰。
一邊摘頭上的珍珠發卡,一邊走近她。
嚯!她垂著的右手裡攥著一把血淋淋的斧頭。
我假裝沒看見,熟練地以手指為梳整理好她的頭髮,盤好,夾好珍珠發卡。
她像是被我嚇住了,怔怔地看我,我已經繞到前面給她戴好了帽子。
「可以了,髮型很完美,可以抽血了。」我趕緊擼好袖子伸胳膊。
護士呆若木雞,幾秒後緩緩地放下斧頭,取針給我抽了一管子血。
「下一個。」她低下頭,又拎起了斧頭。
我身後的玩家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我,眼睛瞪得老大。
「不疼不疼,很熟練。」我趕緊安慰他,暈血暈針的我見多了。
彈幕又瘋了。
【這姐妹啥情況?斷臂護士怎麼不砍她?】
【說放血就是要砍人,說取血才是正常抽血吧?】
【她搗鼓頭髮幹什麼?等等,這新玩家不會耳背吧?】
【所以她聽到的到底是什麼?我有點好奇。】
彈幕我看不到,但他們猜對了。
我此刻正無比乖巧地等在隊伍一側。
玩家們神情凝重地不時打量我,有人竊竊私語。
「這一關十個玩家九死一生,斷臂護士出了名的陰晴不定,說不準就給一斧頭。」
「不然幹嗎讓她排在最前頭?」
最初給我讓位子的兩個老玩家已經笑著朝我走過來了。
他們問我要不要組隊,「我和趙陽玩了幾個月,不介意帶新人。」
說話的人是喬山,他指了指遠處大廳里的一個圓球,裡面有赤橙黃綠紅五種球。
「每個顏色代表一個血型,每晚九點,滾動的球會停下來,卡在哪個顏色,那個血型的所有玩家會遭受攻擊。」
我接受了組隊邀請,趙陽又陰陽怪氣地叮囑我。
「這副本的終極Boss是規則怪,不守規矩的會死得很慘。」
她陰沉沉地笑著,剛剛說規則是用來騙新人的也是她。
我認真地記下來,背後卻傳來悽厲的尖叫。
排在我後面的玩家已經有幾個歪七扭八地倒在了血泊里,有人斷了脖子,有人手臂散落在一旁。
「別看,斷臂護士行刑的時候最興奮,你要是表現得害怕,她有可能會過來砍你。」喬山小聲地提醒我。
伴隨著空氣中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我隱約聽到一聲冷哼。
帶著幾分不屑和嘲弄,像極了我男友何安冉的聲音。
每次有男的和我搭訕,他就是這樣「哼」的。
然後委屈巴巴地問我:「你怎麼不跟他說你有男朋友了?」
3
喬山和我年紀相仿,雙眼炯炯有神,說話時沉著冷靜,讓人心安。
和他一起的趙陽就是那個金髮女孩,似乎不怎麼有耐心。
她急躁地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還得排多久?晚了還選屁的房,都剩別人不要的了。」
喬山一邊安慰她,一邊向我解釋。
取血後,剩餘玩家要去隨機抽取病房,在九點之前抵達房間。
現在已經八點五十了。
他建議我先去抽病房,「儘量選單間,九點以後留在房間裡。」
但我抽到的是雙人間,209號。
時間不多了,我按照提示趕緊往樓上走。
濃霧已經快要將整個大廳吞沒,我每一步踩下去都深淺不一,時軟時硬。
眼看時間來不及,我也顧不得低頭看,幾乎是抬腳越過三個台階。
彈幕一屏屏地刷,【她腳底下踩的是上次那批玩家麼?】
【媽呀血糊拉擦的,都成肉泥了,她是一點不怕啊。】
【209號是不是二樓最後一間?她是有點子運氣在身上的,哈哈哈。】
【選哪一層都別選二樓……】
整棟醫院突然開始響起刺耳的倒計時,「59,58,57,56,55……」
電子音再次傳來。
【晚上9點到12點期間,請保持安靜,無論任何人說話都不要回應。】
【白天是安全的,但是要警惕你身邊的人,他們有可能不是玩家。】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沒留神,腳底下險些踩空。
迷霧之中有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地往上一帶。
「謝……」我還沒說完,轉瞬間已鬆開。
我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消失在越來越濃重的黑霧之中。
倒計時進入最後十五秒,我擰了一把門把手沒擰開。
被反鎖了,裡面傳來冷漠的聲音:「滾,別想害我。」
電子音被一個詭異的女聲取代,那聲音像從冰冷的地下傳來的。
【今晚所有的A型血玩家將會遭到詭異的攻擊。】
彈幕熱鬧起來,【A型血中招機率有點高啊。】
【還好還好,上次那批連續三晚都是B型血,直接團滅。】
陰冷的女聲還在繼續,【請所有玩家留在病房裡,距離詭異們出動的時間還剩下最後三秒。】
3,2,1……
我滿頭大汗地在最後一秒擠進了209號旁邊的一道窄門裡。
門關上的瞬間,好像有一團漆黑的濃霧卷了進來。
彈幕寂靜了幾秒,突然開始發瘋。
【她這算不算自投羅網?】
【那是……Boss的休息室吧?完了完了,上次有個迷糊蛋敲門直接被撕成魷魚片了。】
【話說終極Boss的臉我上次都沒看清,他徒手挖開心臟的那個畫面嚇死寶寶了。】
【等一下,怎麼黑屏了?臥槽臥槽,直接開啟殺戮了麼?】
我並不知道房間內的畫面已經徹底消失在了彈幕里,眼前濃霧中浮現的人臉已經讓我傻掉了。
「何安冉?是……你嗎?」
因為意外被判定腦死亡,他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了。
現在頂著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他俯身盯著我,眼神不復從前的繾綣,滿是冰冷。
嘻嘻,裝高冷,明明身上穿的還是我買的襯衣。
就是……摸著濕漉漉的。
我想都沒想,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嘴角,嗯,觸感和記憶里的一模一樣。
他那雙漆黑的瞳仁仿佛回暖似的柔和了許多,臉頰竟然可疑地泛紅。
「剛剛不還跟陌生人聊得起勁兒呢?」
醋啾啾的模樣,太惹人憐愛了,我伸手趕緊摟住他的脖子,「不熟不熟,他找我組隊。」
他還是一臉不高興,把我的手拽開,說話一板一眼的,「在這我和你也不熟。
「按照規則,從現在開始到12點,無論任何人說話都不要回應。」
「好的。」我滿口答應,欣喜若狂地看著眼前失而復得的愛人,頭從頭到腳,怎麼都看不膩。
他立刻破功,認命地扶了扶額頭,「還是老樣子……」
4
還不等我問清楚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恐怖遊戲里,樓道傳來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像幾十頭巨獸踏步而來。
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驟然而來,似乎不止我們這一層。
「救命啊,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啊……」
「別過來!別……過來,啊啊,我的腿……」
慘烈的撕扯聲仿佛就在咫尺之間,我聞見越來越濃烈的血腥氣和惡臭味瀰漫開來。
我有些緊張地回頭,張了張嘴,被何安冉捂住了口鼻。
他壓低聲音:「詭異在外面,等一會。」
貼著門板,有什麼東西在嗅,渾濁的氣息似乎就在我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室內的濃霧淡了一些,我看到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10點。
我們這一層的撕扯聲沒有了,陷入了死寂,隱約聽得見可怕的哭喊聲是從樓上傳來的。
他已經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似乎刻意和我拉開距離。
他看上去情緒很低落,喃喃:「你不該來的……」
我卻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你一直被困在這裡對不對?所以醒不過來。」
三個月前,是我們的婚禮,可他缺席了。
那天凌晨他趕去醫院做一台手術,答應我天亮就回來接我。
走的時候,他在襯衣外小心翼翼地套好禮服,摸了摸我的頭,「等我回來。」
但天亮時,家屬不滿意手術效果,激動地揪住他的衣領不放,刀子在他身上胡亂地捅著。
在他已經倒下的時候,染紅的刀子砍向了他的脖子和頭。
迷霧散盡,我看清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人滿身是血,襯衣早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心頭酸楚得連呼吸都有些艱難,他卻驚慌失措地靠過來輕輕地抱著我。
「不是我的血,這些……早就不是我的血了。」
我抽抽噎噎地抓著他的襯衣擦了擦鼻涕,他又有點嫌惡地想躲開,但也只是想了想。
「等我通關,拿到一千萬,帶你去找最好的醫院,你肯定可以醒過來。」
何安冉一下一下地給我擦眼淚,「這個副本……至今還沒有人能通關。」
「你會幫我的吧?」我突然福至心靈,我拿下的可是NPC啊。
他卻皺了皺眉頭,「我不能透露任何信息給你,規則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我胡亂地點了點頭,走過去拿了兩罐啤酒。
「這遊戲還挺真實的,這休息室和你原來的那間一模一樣,連放啤酒的小細節都很還原。」
我撕開拉環,跟他手裡的碰了碰,「提前預祝我通關,乾杯!」
笑話,我男朋友是這副本的終極Boss,我要是不能通關就問還有誰能過?
何安冉的那些規則啊,在我這裡從來都是用來被打破的。
5
凌晨12點,電子音再次響起。
【目前存活玩家24名,到天亮之前,玩家可自由活動尋找線索,請小心詭異的攻擊。】
已經有6名玩家陣亡了,我不由緊張起來。
何安冉歪倒在床上,手裡還拎著半罐啤酒,酒量一如既往地差。
他已經醉迷糊了,嘴裡還在絮絮叨叨:「我活不了多久……」
我趕緊上前親了親他,「能活,能活,等著我去找線索。」
已經完全把他剛剛的叮囑都拋諸腦後了。
他說:「蘇蘇,儘量白天行動,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走在前面和後面。」
嘖嘖,絕對是醉話,一點都不嚴謹。
我悄悄地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