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年本來是不同意的,我告訴他:
「你拿捏我留在身邊難道只靠協議嗎。」
我的話點醒了他,協議隨時可以背棄,可我妹妹的病,我爸的命,我捨棄不了。
我只給自己四年時間,也只給裴寂年四年。
四年後我們的婚姻到此為止,我手裡有錢救妹妹,我會帶她離開這裡。
至於我爸,隨裴寂年怎麼折磨吧。
宋律師的話讓我鬆了口氣。
「謝小姐,協議已經到期了。」
「好,宋律師,麻煩你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議寄給裴寂年吧,讓他簽字就好,我什麼都不要。」
我整理了一下情緒,去了北城最好的私立醫院,我妹妹在那裡治療。
看見我來,她蒼白的臉上揚起一個笑,甜滋滋地叫我:
「姐姐,你來了,姐夫呢,這次怎麼沒和你一起來呀。」
謝念今比我小六歲,我從小看著她長大,也知道她最心疼我。
要是讓她知道我和裴寂年的事,少不得會刺激病情,所以我瞞下了離婚的事。
我替她挽好散落的頭髮,儘量裝作無事發生:
「最近公司有新項目,他忙得很,讓我替他賠罪,說下次給你帶你最喜歡的小蛋糕。」
謝念今笑著靠進我懷裡:
「沒關係,只要姐姐來看我就好。」
我憐惜地捂著她冰涼的手,靜靜地感受這一刻的平靜安寧。
6
妹妹突然抬手摸了摸我的眼睛,嗓音很輕:
「姐姐,你眼睛濕濕的,是不是哭了。」
不等我說話,她輕輕捂住了我的嘴,烏黑的眼眸直視我。
「不是姐夫的話,那就是我,姐姐,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
我最受不了妹妹這樣,我寧願她哭著說她不想死,也不願意看她把所有事壓在心裡強裝冷靜。
我勉強忍著眼淚,擠出一個笑安撫她:
「不是的,你別瞎想,我只是眼睛疼,我們念今會長命百歲的。」
「姐,你別安慰我了,也不用為我傷心,我剛出生的時候醫生都說我活不了,後來他們說我能活到十八歲我還挺高興的,白賺十八年。」
她在安慰我,我卻忍不住掉眼淚。
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聲地搖頭。
一道清冷的聲音替我安慰她。
「你聽醫生的話,按時休息,不會有事的。」
我順著白大褂往上看,對上一張清光明艷的臉,金絲眼鏡下一雙含情鳳眼。
是妹妹的主治醫師,秦時宴。
謝念今嫻熟地和他打招呼:
「秦醫生下午好,你快勸勸我姐姐。」
「謝小姐,我們出來說吧。」
我又看了妹妹一眼,和秦醫生出去了。
秦時宴一開始不是妹妹的主治醫師,他剛從國外進修回來,師從名師,各大醫院都搶著要人。
他在心臟病這方面頗有建樹,我去登門拜訪,他只是溫柔地請我喝茶,卻不鬆口。
我以為這件事沒希望了,沒想到第二天,妹妹的主治醫師就成了他。
秦時宴給我遞了張紙巾,音色清冷,帶著微微的啞:
「別哭了,會好的。」
我的手還在顫抖,連紙巾都拿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真的會嗎,念今的病真的會好嗎?」
秦時宴微微俯身替我擦掉眼淚,姿容絕佳的青年眉目疏朗。
「會的,不哭了,一會兒你妹妹又要擔心了。」
我還是冷靜不下來,哽咽著問他:
「秦醫生,是不是你也沒辦法,是不是連你也救不了她,那誰還能救她。」
秦時宴輕嘆,眉目卻莞然。
他避開了我的問題,只是說:
「念今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她很堅強,一直說要等十八歲生日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我一想到妹妹她才十七歲,連十八歲生日都沒過,更難過了。
見我哭得滿臉是淚,秦時宴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實在忍不住的話,在我這裡靠一會兒吧。」
我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選擇靠在他肩膀上哭,眼淚很快就洇濕了他的衣服。
「謝寧微,你在幹什麼。」
一道平靜裡帶著戾氣的聲音打斷了我們。
我回頭,裴寂年正站在拐角處,眼裡翻滾陰鬱的戾氣,冷沉沉地看著我。
他快步走來一把扯過我,從嗓子裡擠出冷嗤:
「謝寧微,我問你呢,你在幹什麼。」
他冰冷的視線落在秦時宴身上,咬著牙問我:
「他又是誰?」
7
他力氣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我下意識想甩開他。
裴寂年卻不依不饒:
「說話,謝寧微,你就是為了他才要和我離婚?」
秦時宴拉開他,素來溫潤平和的臉上罕見多了幾分強硬。
「放開她。」
裴寂年猝然寒了臉,再次把我拉過來,眉眼間壓著陰狠的慍怒:
「你算什麼東西,離婚協議我一天不簽,我和她是合法夫妻,輪得到你來摻和。」
一道柔和的聲音打破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姐姐,姐夫,你們和秦醫生是吵架了嗎?」
謝念今大概聽到了動靜,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著我們三個。
我慌忙擦乾眼淚,甩開裴寂年的手,扶住妹妹,替她按住青紫的針眼。
「你怎麼出來了,你藥還沒輸完吧,沒有吵架,我們和秦醫生聊你的病呢,快回去吧,外面風大。」
妹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寂年,小聲道:
「姐姐,你們真的沒吵架嗎,怎麼姐夫臉色這麼難看啊。」
我背過去,順勢掐了一下裴寂年,示意他管好表情。
「可能公司上的事不順利吧,好了,你別操心這些,姐姐帶你回去繼續輸液。」
裴寂年也緩和臉色:
「沒事,快和你姐姐回去吧,你著涼了她又要罵我了。」
我扶著妹妹要回去的時候,陳南霜來了。
她堵在門口,雙眼含淚看著我們身後的裴寂年,手裡牽著那個小男孩。
我心跳都漏了一拍,生怕她突然發瘋,趕緊推開她。
可我還沒用力,陳南霜就柔弱地倒在地上,把孩子也帶倒在地。
我正要去扶他,那個孩子就哭鬧起來:
「疼,好疼,我要爸爸!」
陳南霜淚眼婆娑撲在我腳下,一個勁兒地磕頭,額頭上滲出血絲。
「謝小姐,你有什麼就沖我來,別為難安安,求你了。
「我死不足惜,我只有一個要求,給安安一條活路就行。」
裴寂年把我推開,急切地去扶他們,看清陳南霜額頭上的滲血傷口時冷了臉:
「謝寧微,有氣你沖我來。」
妹妹身子晃了一下,靠在我身上問:
「姐姐,她是誰?為什麼給你磕頭。」
我堵住她的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沒什麼,姐姐一個朋友走投無路了求我幫她,沒事,先回去吧。」
我冷冷看向裴寂年,一字一句:
「我妹妹身體不好,受不了刺激,寂年,別讓無關的人來打擾她,你替我處理一下吧。」
妹妹蒙了一下,被我和秦時宴半扶半推往房間裡拉。
就快進去的時候,陳南霜突然掙脫開裴寂年的束縛,扯住我妹妹的褲腳。
她盈盈落淚,眼淚混著額頭上流出的血,悽慘可憐。
她字字泣血,語速很快:
「謝小姐,你替我勸勸你姐姐吧,我和寂年是真心相愛的,就算你姐姐容不下我,可安安他才三歲,他不能沒有爸爸啊,你們給他一條活路吧!」
我來不及堵住妹妹的耳朵,恨不得一腳踹死陳南霜。
我感覺到妹妹的身體好像僵硬了一瞬,她從我懷裡探出頭,臉色煞白,不敢置信地問:
「姐姐,這個孩子是姐夫的?」
8
我心都碎了,還沒來得及解釋,她就暈倒在我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