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完整後續

2025-04-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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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昨日演一場戲後,憨棍已經起了范兒,演起沈川清如魚得水。

趙掌柜的雖幸災樂禍,可面上還要打個圓場:

「咱幾個大老爺們在這賠罪有什麼用呀,得紫敘姑娘點頭。」

李行舟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斟滿兩杯,和綠婼一起賠罪:

「李某是覺得姑娘眼熟,很像李某的一位恩人。」

綠婼委屈地為自己辯解:

「聽說紫敘姑娘是您花了大價錢買的,我只是想看看姑娘的樣子。」

沈川清懶懶往後一靠,聽這話也笑了:

「我買下的,調教出來的人,你說看就看?」

我晃了晃沈川清的手臂,撒嬌道:

「不生氣啦,和氣生財。

「夫君要是同意,阿敘摘了面紗也無妨的。」

李行舟青著臉,死死盯著我挽住沈川清的手。

趙掌柜忙打哈哈,給綠婼使眼色:

「好了,紫敘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了。咱們剛剛談到哪了?是綠婼姑娘談到一個趣事對吧?」

氣氛稍稍和緩下來。

綠婼趕緊笑道:

「是前陣子我家行舟哥哥遇到的趣事呢,他被一個女騙子救了,論報恩呢也給了五十兩,多出藥錢一倍還不止,可那騙子貪心不足,還想挾恩來府上訛詐。

「我姑母心善,給了一張銀票,還好心叮囑她以後自食其力,不要再坑蒙拐騙了。誰知好心勸戒,她倒記恨上了,趁我姑母不備又偷了一張。

「幸好我姑母是經過事的,上官府告了失,那個騙子也是笨,偷了姑母家的銀票去姑母家的茶樓吃喝,挨了板子灰溜溜走了。」

這一個趣事講完,綠婼笑吟吟喝了口茶,等著眾人笑那個騙子蠢。

可除了趙掌柜乾笑兩聲。

沒人說話。

李行舟滿臉不可置信:

「母親告了官?還打了她?」

「行舟哥哥說笑了,哪有做賊不挨打的?」

李行舟急切轉過頭看我。

可沈川清早看見我微紅的眼眶,他指著水面,引我別過頭去:

「小阿敘,看看魚。

「有一個很可憐的,胖得快游不動了呢。」

初春的水還很冷。

別說是胖魚,連魚影子都沒有。

「沈川清,魚呢?你誆我?」

沈川清拿了盤子裡的糕點,一點點掰碎放在我手心當魚食:

「怪了,剛剛明明有一群錦鯉的,果然阿敘的樣貌落雁沉魚。」

我一愣,撲哧一聲笑了。

綠婼還以為我被逗笑了,忙問沈川清:

「怎麼樣,沈公子覺得這事是不是很有趣?」

沈川清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有趣倒是有趣。

「只是我想,如果李公子將來再有個三長兩短,有那個騙子挨打在前,誰還敢幫他呢?」

「怎麼會呢,若是真的有恩,哪有不報的?」

沈川清喝了口茶,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宴席散了,便是去李家趙家兩家織染坊看織機。

我要跟著沈川清,卻來了個丫鬟通傳:

「綠婼小姐請紫敘姑娘來挑首飾,說是剛剛言語不當,給紫敘姑娘賠個不是。」

那丫鬟在花園裡轉個角便不見了。

突然有隻手捂住了我的口鼻,將我拖到假山後。

掙扎間,面紗也落在地上。

我才要呼救,就聽見李行舟的聲音:

「是我。」

……

看見我的臉,李行舟嘆了口氣:

「金珠,果然是你。」

「我如今不叫金珠了,沈公子花五百兩買下我,就給我改了名字。」

我平靜地看著李行舟,

「只是我很好奇,誰買下了李公子,也給你改了名字。」

李行舟一怔:

「他花了五百兩買你?」

「李公子是覺得我不值五百兩嗎?」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被他騙回姑蘇做妾!」

「李公子知道我是騙子,只有我騙別人,沒有別人騙我的。那五百兩銀子我收了,本來我也提心弔膽的,可拿了錢,跟沈公子在一起至今也沒有官府來抓我,反而好吃好喝也養好了傷。」

我撿起面紗,拍了拍上頭的灰塵。

李行舟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腕:

「我聽綠婼說了我才知道,母親設計坑害了你,害你挨打……

「那如今你的傷怎麼樣,還疼不疼了?

「我聽下人說,你來李府尋我,說要救我出去。

「那你把自己賣了五百兩,到底是不是為了救我?」

我氣極反不想哭了,覺得這人有點好笑。

明明坑騙我的人是他,怎麼如今見了面,字字句句不是道歉,每一句都是在問我。

「你問了我這麼多,卻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不告而別,為什麼你叫李行舟卻騙我你叫李無憂。

「為什麼在所有人口中,我是那個又笨又自作自受的騙子,為什麼你覺得除了你旁人都沒有尊嚴廉恥還能不計前嫌跟你和好。」

李行舟怔住了。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我的臉,我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金珠,你先別跟他回姑蘇,你等著我,我會退了和綠婼的婚事,再央求母親,拿五百兩銀子給你贖身。」

我打斷了他,冷笑道:

「你不是不得寵嗎?大娘子會同意你花五百兩給一個騙子贖身?」

「……那是騙你的,我雖然不是庶出,可我與家中關係確實不算和睦。但是這件事我一定會說服母親。」

怎麼到了現在,他還是覺得。

只要他道歉,只要他回頭,別人就在原地等他,無怨無悔。

「李公子,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嗎?」

李行舟滿臉錯愕。

「我是個騙子不假,可我是真心待你,除了身份沒有騙過你。

「但是我猜你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看我費心遮掩,慌裡慌張的樣子,你是不是也在暗中嘲笑我。

「我沒有想過挾恩圖報,燒火丫鬟也好,真金白銀也好,如果你真的不想給,我也不會死皮賴臉地跟你要,畢竟我一個姑娘家就算被欺負了,無權無勢也掀不起什麼浪,你看我挨了十棍子,還不是灰溜溜地認栽了。」

「那是我母親做的!我只知道她賞了你銀子,並不知道還害你挨了打,這陣子我想明白了,我是想娶你的!」

……

所以呢?

你願意娶我,就算對我的補償?我應當千恩萬謝?

「金珠,從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如今我是真心想娶你,也後悔當初自己看輕你,你等我談下沈公子這樁生意,便有資本與母親父親談談,他們不會不同意的。」李行舟想了想,咬牙道,「沈公子那裡你先穩住,趙家的體量與我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你說服沈公子與我合作,等與沈家簽了約,我再花錢將你贖回來,我……不會嫌棄你。」

……

李行舟,真好笑啊。

我這人沒本事又心軟,聽不得兩句軟話,見不得人難過。

如果你有一絲悔意,如果你曾有一次向我道歉。

我都要停手,不肯再做局騙你。

差一點我又被你騙了,差一點還以為你真的後悔。

「李公子要是真的為我好,就幫我瞞住身份,別讓沈公子因為我是騙子就厭煩我,那樣我的日子才不好過。」

我轉身回去尋沈川清。

可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瞧見假山後一抹綠衣匆匆跑走了。

7

見我埋進枕頭半日。

沈川清不懂怎麼哄姑娘,急得撓頭:

「……你要是後悔跟我一起騙他,想收手了,我也不笑話你。」

收手?

魚兒已經咬鉤了,為什麼要收手?

「是不是今天看了織坊的架子,覺得兩家我們都得罪不起了?」

沈川清搖搖頭。

「那是覺得騙人不好?想金盆洗手了?」

沈川清坐在床邊,遞給我一張帕子:

「都不是,只是看你哭得很難過。

「我覺得好像不管騙不騙成,你都不開心。」

不等我反駁,外頭已經有小廝送了酒菜來。

「剛剛宴席上沒吃什麼東西,我猜又哭了半日你肯定餓了。」

我還想嘴硬,可是肚子叫了。

「吃吧吃吧,這算我請你的,不記在二十兩裡頭。」

他撐著手,笑著看我咬下一口燒雞腿。

我忽然很好奇沈川清的身世。

他喝了兩杯酒就紅了臉,問什麼就答什麼。

「我娘生下我就血崩了,大夫沒救回來。我爹呢,怕後娘苛待我,也一直沒有續弦的心思。

「後來我三歲那年,他看中了一個唱曲的姑娘,說那個姑娘心善溫柔,很像我親娘。但是人家沒看上他,給金山銀山也看不上。

「再後來我爹也就看開了,專心教導我。

「一開始我爹給了我錢,叫我做些小生意,結果出了門錢袋子就被偷了。

「我爹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讓我出門歷練,可我總受騙。

「就比如家裡的當鋪,我爹管著的時候沒人敢騙,可是我爹把當鋪交到我手上,他們連寫當票子的筆法都瞞我。

「你碰見我的時候,我並不是打算騙錢,從來我買東西是不帶銀子的,買了什麼東西,掌柜的掛帳,月底一併算。那匹馬,那緞子我都打算要的。」

我想了想:

「那你爹呢?知道你行騙也不管你嗎?」

沈川清醉得趴在桌上,擺擺手:

「我爹當初自己就被人騙了,還是兩頭吃,兩頭騙,跟咱們現在很像。

「那騙子還用騙來的寶石,娶了我爹想續弦的姑娘。

「這事每每一提,我爹都要翻臉呢。」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一樣。

我忽然想起相處至今,我還不知道憨棍的真名:

「那你真名叫什麼呀?」

「沈川清。」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是啊,我叫紫敘,他叫沈川清。

我打心底開始佩服他了。

因為我爹說過,做騙子最忌諱的是酒量差。

一喝酒就容易胡說,胡說就會露馬腳。

他已經喝了這麼多酒,還能記著自己是沈川清,答得滴水不漏。

月亮緩緩升起來了。

月色如水,照著外頭杏花枝條的影子,如藻如荇。

見我沉默,沈川清有些不滿:

「問了我這麼多,那你呢,等幹完這一票,我要回姑蘇,跟著我爹打理生意,你呢?你要做什麼呢?」

見他說話也不坦誠,我覺得沒勁,便胡亂應付:

「繼續坑蒙拐騙。」

沈川清認真地點點頭:

「那也蠻好的。」

……

不想理他了,我喝著悶酒生悶氣。

沈川清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心問道:

「金珠,你怎麼不理我了?」

我不吭聲,只一杯杯倒酒。

沈川清想了想,聲音也小了下去:

「我想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姑蘇,可又覺得這麼說太冒昧。

「我也想說做騙子,坑蒙拐騙不好,可是這麼說太自以為是。

「因為那個時候你很小,也沒人教過你正道怎麼走,一個人要想活下去該怎麼辦。

「因為我不是金珠,金珠過去的人生是自己磕磕絆絆走過來的,旁人說什麼都很傲慢。」

我不吭聲了。

因為想到阿娘和李行舟都說過的:

「金珠,不要騙人,騙人不好。」

我跟著我爹,三歲裝病,五歲裝殘,七歲藏在布袋裡陪他裝天師。

阿娘,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有手有腳躺在地上裝殘廢很丟臉,被人識破捉住打一頓很丟臉。

我也哭著問你好幾回,不想你我再挨打,不想你跟爹爹繼續過日子。

以後哪怕我賣自己,也不會讓阿娘日子難過。

你說過我們有手有腳,做什麼都餓不死自己,所以不要騙人,騙人不好。

那我們就一起走啊,既然有手有腳,那為什麼他打你,你不跑?

可你只是搖搖頭,跟我說起從前滿臉甜蜜。

說他從前很好,他以後會改。

他不會改,他到死也沒有改。

他被抬回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時,也給我一點好臉色,要我去拿保命的人參丸。

見我動作慢了,他還想爬下床,像從前一樣拿柳條抽得我滿屋亂爬。

我嚇得緊閉著眼,哆嗦著縮在角落裡,手裡緊緊攥著那瓶人參丸。

求求你,別打了。

求求你,去死吧。

那柳條遲遲沒有落下,也再不會落下了。

死掉的爹爹,就是好爹爹了。

身上傷疤掉了痂,就漸漸忘了疼。

一個人死掉了,就忘記了他的壞。

我總想起他對我不多的好。

比如打完我後悔的時候,他也讓我騎在他肩膀上,去買一隻兔子燈。

「金珠,兔子燈好不好?」

「好,就是買了燈身上疼,阿爹,有沒有不疼的燈呀。」

他就笑。

其實賣糖丸子的時候,我心裡也不安。

可是我想,我撒點小謊,又不害人性命。

總比我爹我娘好。

你們騙掉自己一條命,還想騙去我的,沒門。

想到難過的事,我轉過頭,看著外頭的月色。

沈川清也跟著伸頭去瞧,誇張地瞪大了眼:

「咦?這外頭也有小魚嗎?

「沒有呀,可能是金珠太好看了,小魚又沉下去了。」

他這麼一逗,害得我眼淚都掉不下來了。

見我笑了,他才放下心來:

「等這件事了了,我要回姑蘇,金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我搖搖頭:

「等你賺了大錢再說吧,我不要像我娘一樣跟著一個騙子。」

沈川清見我點頭,也笑了:

「好,那你等我賺了大錢,咱們就回姑蘇住下。

「以後生意場上有你陪著我,你懂那麼多,我也不怕被旁人騙了。

「再蓋個園子,多種杏花,就不用花幾十文去買了。」

到底是窮人,幻想富人的日子也帶窮酸氣。

就像種地的想起皇帝日子,也不過是皇帝用金鋤頭,東宮娘娘烙餅西宮娘娘卷大蔥。

我忍不住笑他:

「可是蓋個園子種杏花的錢,夠買上幾輩子的花了。」

沈川清卻擺擺手,很認真地糾正我:

「不對,杏花從雕花窗子裡看,在枝頭月影里看,和擺在盤子裡看是不一樣的。」

憨棍那志得意滿的樣子,還真像個住慣園子的大家少爺。

我很想提醒他一句:騙我可以,別把自己也騙進去了。

可看他說得那樣好。

我也有一刻願意相信那是真的。

憨棍是騙子。

但也是個好騙子。

這一醉,就醉到日上三竿。

我拉扯著沈川清起來的時候,外頭夥計已經殷勤打水來伺候:

「李家已經派了馬車來接兩位。」

我還沒坐過馬車呢,美滋滋地踩了腳踏要上去。

旁邊伺候的丫鬟又笑著補了一句:

「巧得很呢,咱家主子昨兒得了信,說沈老爺今日過來。」

我的身子僵住了。

不等我扭頭要逃,綠婼已經自帘子探出身,笑吟吟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紫敘姑娘,當心腳下。」

厚重的馬車帘子放下時,一如捕鼠籠子咔噠落鎖。

8

我瞧了瞧外頭圍牆和假山石,想著踩著那假山應當可以翻過去。

我拉了拉沈川清的衣袖,坐立難安:

「聽到了嗎,你爹要來。」

憨棍昨晚把腦子喝壞了,真以為自己是沈川清了:

「來就來唄,我們不見他就好。」

這是你說不見就不見的嗎?

綠婼狀若無意地笑道:

「沈公子,綠婼很好奇,不知道姑蘇納妾娶妻有什麼規矩。」

沈川清想了想:

「旁人不清楚,我家不講究門第,要情投意合。」

「連身份都不講究嗎?要是那女子出身不清不白,比如是個江湖騙子,也能進家門嗎?」

見沈川清不解,綠婼看了我一眼,笑道,

「只是好奇問問。」

沈川清嘆了口氣:

「別的我不知道,但是好奇長舌的不要。」

綠婼一怔,尷尬笑道:

「那我回頭問問沈老爺子。」

「我爹也不要。」

綠婼的笑容僵住了。

而我無心跟綠婼掰扯,偷偷拉著沈川清的袖子:

「那李家的定金咱們不要了,一會我在前頭頂著,你先從後牆翻過去,等你跑了我再找個機會脫身,咱們回家碰頭,你放心錢我照樣給你的。」

沈川清真是把腦子喝壞了,他認真地看著我:

「你聽我的,真的不用跑。」

……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我不管你了,我要跑了。

你自己再挨十棍子吧!

我借著遊園的名頭,偷偷溜到花園中。

好容易爬到牆頭,我掂量著哪塊石頭好借力下去,忽然被人叫住:

綠婼像個甩不掉尾巴,笑著看我:

「紫敘姐姐好身手。

「是聽了兩齣戲,要學那翻牆的張生呢。」

……

我拍了拍手,乾笑兩聲:

「只是看園子裡風景好,想逛逛。」

看我不見棺材不掉淚,綠婼也不裝了:

「金姑娘,既然一開始拿了錢,為什麼貪心不足,又要銀子又要人。

「一邊哄著行舟哥哥拿了錢,一邊還要吊著沈公子,腳踏兩條船你不怕掉水裡淹死嗎?」

吵鬧間,沈川清趕了過來。

綠婼指著我,勝券在握地抬起下巴:

「她根本不叫紫敘,她叫金珠,從她爺爺輩到她都是騙子,才騙過行舟哥哥,又偷了李家的銀票,挨了頓打也沒長記性,如今她害怕見到沈老爺身份被拆穿,才想翻牆逃跑!」

沈川清對牆上的我張著手:

「仔細別摔了,我接著你。」

綠婼滿臉不可置信:

「你沒聽到嗎?她是個騙子!她剛剛想逃跑。」

沈川清沒有理會她。

我不大敢看沈川清的眼睛,我猜他一定要生氣了。

因為我這樣拋下同夥,實在不夠義氣。

可是我的屁股也不夠硬氣,能再捱十棍子。

我有點心虛,小聲問道:

「你是聽他們說了我要逃跑,來抓我的嗎?」

沈川清沒有生氣,只是幫我拍了拍裙上塵土:

「那倒不是,是一會就要上點心了,怕你吃不上。」

……

「要是我真的跑了,你一個人挨打,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呀,你跑了,到時候挨了打就有人能攙著我回去了,還是金珠想得周到。」

……

不是這樣的。

那如果我沒想過攙你回去呢?

「一個人挨打好過兩個人挨打,那金珠也很聰明。」

……

「好啦,金珠這麼好,不能把她想得那麼壞。」

我還想再問東問西,卻被沈川清被塞了一嘴熱乎乎的糕點。

行。

我認了。

哪怕一起挨打也認了。

席間推杯換盞,沈川清塞到我手上的糕點都嘗不出味道。

直到外頭傳著沈老爺到了。

我嚇得連筷子都掉了。

停了吹打,人人皆斂聲屏氣。

只見一頂軟轎停下,轎簾掀開。

看見那張富態威嚴的臉,我的膝蓋已經軟了。

沈川清眼疾手快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才勉強站直。

綠婼和李行舟恭恭敬敬行了禮。

沈老爺子卻視若無睹,怒氣沖沖徑直奔著沈川清來。

完了,都完了。

我閉上了眼,恨不得哆哆嗦嗦跪下去,再磕幾個頭,求沈老爺子手下留情。

可是沒有意想中,拆穿後的呵斥怒罵。

反倒是一陣恨鐵不成鋼數落:

「聽說你生意還沒談成,就花五百兩買了個閨女,毛都沒長齊也學人家欺男霸女了?」

啊?

我戰戰兢兢抬起頭。

「爹,我的事您就少摻和吧。」沈川清嘆了口氣,「金珠不比旁的姑娘,別說五百兩,五千兩都委屈她了。」

「我管不了你了,哎,老了不中用了。」

沈川清小聲頂嘴:

「不是老了不中用,是不中用的人老了。」

我愣愣地瞧著,正對上沈老爺子的目光。

瞧見我的臉,沈老爺一怔:

「我瞧這姑娘的長相很眼熟。

「怎麼像個仇人,又像一位故人。」

回去路上,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情況。

「爹,這是我的……」沈川清想了想,「這是我的朋友金珠。」

沈老爺子悄悄拉過沈川清:

「不說是妾嗎?」

抬頭瞧見我滿眼好奇,沈川清忽然又結巴起來:

「哪、哪能讓她做妾呢。」

「這是我爹沈石萬。」

「臭小子,老爹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見我呆呆站著。

沈川清輕咳一聲,忽然展開那面空白摺扇,浮誇地扇著風,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老爺子:

「我,沈川清,我爹,沈石萬,你懂了嗎金珠。」

我看看沈川清,又看看沈老爺子,這才恍然大悟:

「你你你還有同夥!?」

沈川清愣住了。

我緊繃的弦終於鬆了下去。

瞧著那軟轎和隨行的僕從,只覺得心在滴血。

請他同夥的錢,不會也要算在二十兩裡頭吧?

沈川清的同夥老爺子比沈川清還要專業。

他會說吳語,也很懂得如何點評評話彈詞。

滿座叫好時,他也只是搖頭嘆氣說:

「人人都說好,可並不如我從前認識的那位姑娘。」

見我在一旁坐著,他也掰下一塊甜餅遞給我,面目和藹:

「金珠你母親是姑蘇人?那她如今還好嗎?」

我阿娘在我七歲那年就病死了。

我不是醫女,並不懂怎麼治好她的病。

「你父親是個混帳。

「偏偏你母親喜歡。」

嘖,這話說得好像你們認識似的。

「金珠,你就認我當乾爹。

「等這頭的事情了了,跟我回姑蘇,看看你母親住過的地方。」

我輕咳一聲,小聲說:

「叔,我知道您是道上的前輩,可您也不能這麼占我便宜。

「又要讓我叫您乾爹,又把這聽曲喝茶,出門坐轎都算在我頭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沈石萬疑惑地轉過頭看沈川清。

沈川清忙打岔道:

「金珠她娘很早就沒了,沒人教導,她爹也對她不好,難免戒心強些。」

沈石萬嘆了口氣,慈愛地摸了摸我的頭:

「要是真像你說的,他們把金珠欺負成這樣,這生意也沒什麼好跟李家談的。

「晚上商船到了,把粟城的事情了結了,再回姑蘇我好好教她。

「可憐孩子,跟著她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好孩子,以後就好了。」

不知為何,他提起母親時,讓我恍惚。

慈愛地感慨我的身世時,讓我心頭酸楚。

就好像沈川清騙我說回去蓋園子種杏花。

那明明是太簡單的騙局,也讓我有一瞬間的晃神。

「這孩子,怎麼哭了?」

沈川清一眼就看出我心事,卻故意擠眉弄眼地戲謔道:

「爹,你少點兩齣曲,保准金珠就不哭了。」

9

我愁眉苦臉地算著,沈老爺子點的茶水加上租這條畫舫要多少錢。

沈川清悄悄拉我到一旁,說是不要我操心這些花費,晚上畫舫上還有個驚喜給我。

拉倒吧,你那十兩銀子哪裡夠填這個窟窿?

畫舫泛舟賞月時,卻有船娘說有人求見。

是李行舟和他母親,還一旁紅著眼睛的綠婼。

不同於李行舟,哪怕有求於人,他母親臉上表情也是淡淡的。

這回她將我上下打量一遍,依舊沒看出我有什麼好處。

「李某來求沈公子一件事。

「求沈公子割愛,把金珠姑娘讓給我。

「我已經和母親商量好,金珠姑娘進門也不怠慢她,雖然是妾,但是綠婼進門也不會為難她。」

沈川清氣極反笑了。

不等他拿出沈公子的頭銜裝腔壓人,李行舟母親喝了口茶,掃了我一眼:

「我倒是看不出是個妖精,上次挨了棍子還沒學老實。

「如今勾搭上沈家,要是沈老爺子知道你行騙訛詐,不知六十棍夠不夠叫你長記性。」

提到那次挨打,我的臉又熱又疼。

雖然照不見鏡子,但我猜一定紅透了。

「李家願意花五百兩把她買下來,再要談的生絲茶葉生意,我們李家讓利一成。」

沈川清才要掀了眼前桌子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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