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醒來,我的夫君成了鮫人族皇子。
我這個漁村少女,走了狗屎運成了他的皇妃。
後來,謝景衍說,他膩了我,要娶別人。
行,那我走。
提了和離,連夜設計死遁,逃離鮫人族皇宮。
正當我逍遙在外,左懷右抱,撫摸碩大胸肌,沉溺男色的時候。
房門被人猛地推開,謝景衍氣得目光猩紅,將我狠狠壓在床上。
「我不娶別人了,此生只有你一個,夠了嗎?」
我內心平淡,摟住身旁的男色。
「往後你娶一百個,我都不在意了。」
1.
我花了二兩銀子,將謝景衍從奴隸主手中買走。
買他時,他受了重傷,腿又被人打斷。
唯有那副髒了的皮囊,還有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打動了我。
剛到家時,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渾身是傷,養了一月有餘。
傷好了,他便陪我下海捕魚。
有他在,海面總是風平浪靜,魚也爭相往我的漁網裡鑽。
我調侃他:「怎麼帶了你就這麼順利,謝景衍,你上輩子是魚仙嗎?」
他抱胸輕哼一聲。
「你這小廟可容不下魚仙。」
出攤賣魚時,我就讓謝景衍站在我旁邊。
謝景衍不會吆喝,但他長得好看。
他不似這邊人的長相,倒是眉骨高挺,眼眸狹長。
一頭微卷的黑色長髮,像綢緞鋪里最明亮順滑的緞子。
光是站在攤位,便給我引來了不少客人。
我像是發現了商機一般,將他做成了活字招牌。
起初,他還有些不情願。
「芸娘,那些女子的眼神,個個如狼似虎,你真不怕我被她們搶了去?」
「怕啊,怎麼不怕。」
我怕他們搶走我的活字招牌。
我看著謝景衍,又看著滿桌數也數不清的銅錢。
恨不得讓謝景衍再脫下幾件衣裳,饞得她們巴巴把錢送到我手上。
劫他的色,可以。
擋我的財,不行。
2.
夜晚,我照舊坐在小床上數銅板,記帳簿。
算著帳目,我攤手,伸向床邊的男人。
「謝景衍,還錢。」
當初為了治好謝景衍,我捕魚賺的錢,幾乎全花在了他的身上。
謝景衍一頓,臉上帶著企圖賴帳的笑。
他討好似的,將一縷微卷的頭髮放在我的手心。
我下意識將頭髮繞在指間把玩起來。
「芸娘,我給你充門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他又掏了掏空蕩蕩的衣袋,故作苦惱。
「我的錢,不是都上交給你了嗎?」
燭火下,他傾身靠近,單薄的裡衣敞開,胸膛精壯,肌肉結實,線條流暢。
不得不承認,謝景衍確實有幾分男色,連我也看呆了。
不過,想用美色收買我?不可能!
「謝景衍,你耍流氓!休想糊弄我,這錢你定是要還的!」
我猛然回神,一巴掌將他推開,毫不客氣。
謝景衍被我推得趔趄,後仰著摔下床榻,面色無奈。
有笑聲在背後,將我養大的春姨調侃:「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冬月時節,我與謝景衍成了親。
無他,就是覺得這個賣魚的活字招牌挺好用的。
我算過,我不虧的。
謝景衍不像旁的男子那樣,大大咧咧,陽火旺盛。
相反,他洗個澡都扭扭捏捏不讓人看。
晚上睡前若是不沐浴,渾身就冰冰涼涼的,還要我給他灌幾個湯婆子。
某一次,我看到他耳後一閃而過一扇藍色的魚鰭樣的東西。
問他時,他卻說是我看花了眼。
我不信,他便笑著攤開話本子,問我要不要聽故事。
謝景衍從後面抱著我,溫熱的吐息拂在我頸後,將一個個故事娓娓道來。
我總覺得他說話文縐縐的,喜歡咬文嚼字,有點文化人的樣子。
我問過謝景衍:「夫君,你來自哪裡,可有親人在?」
謝景衍要不裝傻充愣,要不就是閉而不語。
我沒想太多,直到某一天出海。
大浪掀翻我的漁船,我昏迷過去。
醒來後卻到了東海鮫人族的皇宮裡。
屋外跪著一群身著異族服飾的人,而謝景衍站在人群中。
長身玉立,劍眉星目,姿態睥睨。
那些人喊他,皇子殿下。
3.
這裡是遠離人類世界的東海國度。
藏著一群下身可化為魚尾的鮫人。
念在我救皇子殿下有功,我們又有婚姻之實,鮫族皇帝下了命令。
要謝景衍立刻將我帶回東海。
離開了熟悉的地方,我有些惶然不安。
謝景衍牽著我,目光深深。
「芸娘,我的皇妃,只能是你。」
我握緊了謝景衍的手。
我算過,當個皇妃,不用捕魚,不愁後半輩子,也許不虧的。
況且,謝景衍欠我的錢尚未還清。
他休想一走了之。
但我只是個普通人類,宮裡那些繁複的規矩哪裡能懂。
服侍我的侍女嘲諷我我笨口拙舌,德不配位。
謝景衍的母妃斥我拙嘴笨腦,難堪大用。
不知從哪冒出個小青梅罵我憨頭憨腦,配不上他。
我也曾難過,在他鄉偷偷思念自己的小木屋、小漁船。
可謝景衍說過:「芸娘,鮫人的那些禮儀,不學也罷,孤喜歡的就是你這般直來直去的性子。」
我仗著謝景衍的偏愛,對那些宮中規矩無動於衷。
讓那些人碎嘴子去吧,只要謝景衍不介意就好。
4.
最近,謝景衍時常被他母妃叫去問話。
他神色不好,卻總是不告訴我是為何事。
經常一夜未歸。
像是躲我。
又像是有別的煩心事。
直到有一天,我端著親手做的魚膾給他。
以往他吃到我做的魚膾,心情總會好些。
謝景衍卻突然問我:「芸娘,總吃這個你不膩嗎?」
「孤膩了。」
忽然間,我眼角的餘光,瞧見他脖頸側處有一抹紅。
我瞬間便讀懂了他的意思。
嗓子眼裡像是吃了苦瓜般,又酸又澀。
謝景衍,你膩得哪裡是魚膾。
膩的其實是我。
5.
再次見到謝景衍,是在鮫人皇后的壽宴上。
我到時,他早已落座,他的身旁坐著一個鮫人妃子。
一襲紅衣長裙,頭髮精緻地挽在腦後。
吸引我的是她發間插著的珍珠步搖。
上次見這步搖的時候,還是在臨漁縣,我那間破舊的小木屋中。
「芸娘,你坐下邊吧。」
謝景衍手指的方向,在他和那鮫人妃子桌下不遠處的位置。
我沒開口,抬頭看向他的眼睛。
他看著我,眼神不變。
好。
我朝那處走去,卻在路過那鮫人妃子時,被她猛地拉住。
「謝景衍,休要坑我,你的皇妃,合該坐你身邊。」
這鮫人妃子手勁大,我個皮糙肉厚的,竟被她捏得生疼。
謝景衍聽她這麼說,也不生氣,寵溺地看向她。
「我何時坑過你?」
二人間,你一言我一語。
我站在他們身邊,卻像極了外人。
這場鬧劇,終是在鮫人皇后到來時結束了。
我被那鮫人妃子強按在謝景衍身邊坐下。
可我卻如坐針氈。
就好像這位置,是她施捨一般。
只是她不想要。
若是想要,隨時可以拿走。
身邊謝景衍的目光,始終追隨在她身上,毫不顧忌在他身旁的我。
「芸娘,這是蓮清,日後你與她同在衍兒身邊,可要盡心服侍。」
我跪麻的身子微微一僵,不可思議的眼神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
他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杯盞,不曾向我這裡看上哪怕一眼。
謝景衍要納側妃的消息,我是整個皇宮最後一個知道的。
但是,誰又會在乎呢?
江蓮清,清兒。
這個名字,我知道。
在臨漁縣的時候,謝景衍同我講過一個話本子。
我在話本里,聽過這個名字。
6.
「他心愛的人,被迫遠嫁,他不甘心,便千里迢迢想要跑來阻止,卻始終晚了一步。他只能看著心愛的人,遠走他鄉,離他遠去。」
我還記得,謝景衍說的時候,語氣哽咽,眼眶裡暈起濕意。
他手上拿著那隻珍珠步搖,動作愛憐。
卻還要向我反覆強調,這只是個話本子,讓我切莫當真。
我雖反應慢些,卻不蠢。
我並未拆穿他。
之所以知道他心裡有人,卻還執意要嫁他,是為了讓春姨放心故去。
那年冬月,春姨染了一場重病,臨終前,她拉著我的手,滿是不放心。
謝景衍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算過,這麼做不虧的。
春姨可以放心地走,我也可以把活字招牌綁在身邊,免得外面的人撬我的財神爺。
謝景衍是我的財神爺,我只是圖他的財。
我千算萬算,卻唯獨漏了一點。
我對謝景衍動心了。
但沒關係。
感情這種東西,我想我拿得起,也放得下。
7.
我跪到鮫人皇后寢宮的地板上。
「兒媳秦芸娘,笨口拙舌、拙嘴笨腦,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故自請下堂,請皇后看在我曾救過皇子殿下的份上,放我出宮,返回人間。」
「你願自請下堂?」鮫人皇后滿臉驚喜。
「母妃!」
謝景衍臉色陰沉,大著步子向我走來,一把扯起地上的我。
濃墨般的眸子,逼視著我。
而後,我被他強拽著回了寢殿,那力道大到似乎要將我的手腕折斷。
「謝景衍,你給本宮站住!」鮫人皇后的聲音在身後。
謝景衍充耳不聞。
這是他歸宮後第一次公然反抗自己的母妃。
「清兒她吃了很多苦,孤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不能再失去她了。」
謝景衍捏緊了拳,喉頭上下滾動。
「我明白,所以自請下堂,成全殿下。」
我同樣捏緊了手心。
「不行!」
他回得乾脆利落。
我彎起唇角,沖他一笑。
「那殿下便在我和她之間選一個吧。若是選她,我自願下堂。若是選我,殿下便不可納她為側妃。」
「當初救了殿下,鮫皇殿下也曾給了我一道賞賜。我拿它來換你不可再納側妃。也不是不可能。」
謝景衍眯起了眼,從來溫和的目光中透著寒意。
「你在威脅孤?」
「秦芸娘,你何時成了妒婦?」
「嘶……」
我被他狠狠甩到了床榻上,沉抑壓迫的氣息籠罩了下來。
「你也知道痛嗎?」
我苦笑,我怎會不知道痛?
「秦芸娘,看著我!」
他大掌鉗制住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視他的眼睛。
「說,你不想和離了,你不想離開我。」
他勉強扯出一抹笑,耐著性子哄我。
說是哄,不過是威脅罷了。
「殿下,我想和離,我想離開你。」
他猩紅了一雙眼,將我強行壓制在榻上。
不分青紅皂白,便來撕扯我的衣裳。
「芸娘,你哪裡都不會去,你只能留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低沉顫抖,鼻子埋在我的頸間,噴洒的氣息,讓我逐漸慌亂。
直至他的腰身猛地擠進我兩腿之間。
那一處的火熱滾燙,惹得我全身泛起了紅。
「殿下,江妃來了。」
他迅速抽離出身。
所有的動作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8.
「謝景衍,你的皇妃好像不是很喜歡我,不然我們的婚事就算了吧。」
「不行!」
他斂了眸。
「她不會是問題。」
「蓮清,我要娶你。」
他擲地有聲。
我站在書房外,都能幻想到此刻江蓮清滿含熱淚,感動到不能自已的樣子。
上一瞬,還與我痴纏,伏在我頸間貪歡的人,此刻便對著他真正心愛的女人訴起了衷腸。
我轉身離開,去了鮫皇殿。
拿到聖旨的那一刻,耳邊滿是鮫皇帶著威嚴的聲音。
「秦芸娘,你是衍兒的救命恩人,這上至鮫族滿朝,下至鮫族百姓,若知你與衍兒和離,怕是要誤以為皇家不近人情、不懂報恩,苛待了你。」
我將頭重重砸在地面上,發出震響聲。
「鮫皇殿下,皇妃秦氏福薄命薄,還未來得及享富貴,便得了急症,死在了去往東海摘星樓的路上,還望陛下垂憐,允她不入皇陵,回鄉安葬。」
我看不見高台之上那人的神情。
但大抵也能猜到,他此刻是滿意的笑著。
畢竟,我這個粗鄙不堪的普通人類,他也不是很滿意。
夜晚,謝景衍聽到聖旨內容,便匆匆趕來。
「怎會突然要去摘星樓?」
我點著蠟燭,沒去看他。
幽幽開口:「快到春姨忌日了,聽說東海的摘星樓可以看到大海的另一邊,我想去看看我的家鄉。」
語氣是近日與他少有的平靜和諧。
他皺了眉,眼裡有絲不忍。
大概是想起了春姨臨終前的囑託,讓他好好照顧我。
「你等等我,我這幾日有事,等事情辦完了就和你一同去。」
「祭祀的日子不能等,如果遲了,就是對死者不敬。」
眼神流轉,燭火下,顯得晦暗不明。
其實我知道,後日是江蓮清的生辰。
她的生辰,想必謝景衍是要陪著她的。
我心口疼極了,面兒上卻是莞爾一笑。
「殿下,您忙您的。」
他是鮫人,有鮫人族的規矩,本就不可能只娶一妻。
我要的,他終是給不了。
許是愧疚,他當晚便要留下陪我。
灼熱的大掌一路向下探去,像是要完成上次未完成的事。
我猛地抓住。
「殿下,今日不方便,我來月事了。」
他散漫揚眉,嗓音低沉。
「孤好久沒這樣抱著你了。」
「芸娘,能不能別再提和離的事了,我會對你好的。」
這句話,格外熟悉。
春姨死的那天,他便說了同樣的一句話。
「芸娘莫哭,我發誓,今生只你一人,我會對你好的。」
我轉身,背對著他,目光平靜地看著角落一隅。
那裡放著我的舊包袱。
從來到這兒的第一天我便知曉,我不屬於這兒。
包袱我從未扔掉,我知道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9.
海風呼嘯,浪花一陣一陣拍在礁石上。
走的時候,謝景衍派了一隊親衛保護我。
殊不知,同行的還有鮫皇的暗衛,他們是助我「死」得合乎情理的。
我剛要登船,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打鬥聲。
我知道這便是鮫皇的計謀。
「突染急症,理由過於荒唐,此事全交給朕。」
我提起裙子疾走幾步,卻不想被人一把攥住手腕,扯了回來。
看到來人的那一刻,我的呼吸猛地停滯住了。
謝景衍那雙如墨般的眼睛,滿含滔天怒意,恨不能將我撕碎。
他咬牙切齒:「秦芸娘,你真敢!」
我緊蹙著眉掙脫,想要逃走。
那水下深淵,鮫人皇宮,我不想再回。
他深提一口氣,像是把所有怒火全部壓下。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快跟我走。」
我怔愣住了,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遠處。
竟是不知從哪裡來了一波匪寇,手持大刀,毫不留情地看向保護我和他的親衛。
此次安排,名義上是皇妃要去摘星樓,實則是我要遠走高飛,離開東海國。
所以,此次出行,並未帶許多的人手。
而這群匪寇,卻個個孔武有力。
說是匪寇,更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場老兵。
我被他牽著,看他一人抵擋,還要設法保護我,逐漸有些吃力。
「謝景衍,你快走!」
這些人,顯然不是沖我來的。
只要他沒事,就好。
可謝景衍卻加重了力道,握緊了我的手。
「孤是那種捨棄妻子的人嗎?」
這時,鮫皇派來的暗衛也加入了戰局。
「皇子殿下,您帶著皇妃先走。」
謝景衍將我一把拉上貝殼,我和他緊緊相貼。
我向後探看,卻是見一人拉起了長弓,瞄向了謝景衍。
「小心!」
我剛要翻身過去替他擋下。
卻是被他死死按在懷裡。
利劍穿胸而過。
血紅了一片,沾濕了我的手。
「謝景衍!」
刺目的血色下,耳畔是謝景衍奄奄一息的哀求聲。
「芸……芸娘,求你,別走,別離開我。」
皇宮內。
「禍害!」
我的臉被打得偏向了一側。
鮫人皇后纖細的手,怒不可遏地指向我。
「好了,這事不能怪皇妃。」
「陛下,怎能不怪她?若不是她不安分,非要去什麼摘星樓,景衍怎會受傷?」
「朕說好了,休要再提!」
鮫人皇后斂了眸,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