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還開玩笑說:「大哥,咱們寨子現在可是方圓五十里的大寨,還能讓人傷了嫂子不成?」
後來,他便不說這話了。
山下亂了。
27
最先聽到的就是桃源縣的消息。
先是縣令跑了,再是不知哪個山頭的山匪下山搜刮百姓。
陸川告誡大當家不許再下山。
大當家不懂,但大當家聽話。
後來,大當家夸陸川神機妙算。
當官的不守城,不僅是桃源縣,周圍十幾個城都沒逃過匪寇肆虐。
也有竭力守城的官老爺,結果沒撐幾天,就被發現弔死在家裡。
下山的探子說,僥倖活著的百姓,都在往北邊跑,山下如煉獄,估計過不久,就會有吃人的事發生了。
人走城空,恭賢王打著剿匪的旗號輕而易舉的占住了桃源縣在內的十幾個城。
他不費吹灰之力,把自己的地盤往前移了幾十里。
這段時間,靠著屯糧度日的青山寨沒有引起恭賢王的主意,躲過一劫。
恭賢王派了自己的人出任新縣令,雖然城裡只剩零散的乞丐,還有南邊不收的難民,但好歹是安穩下來了。
這已經到了三個月後,寨中屯糧所剩無幾。
陸川問我,想不想下山玩玩。
哦對了,我身體大好後,和陸川圓房了。
可能是和寨子裡的人待久了,我身上也沾了一些匪氣。
那日寨里有小兄弟娶親,我多喝了一些酒,當晚就把陸川堵在屋裡。
說是堵在屋裡,倒也不準確,我給陸川下藥了。
嘿嘿。
大當家給我藥的時候,直給我豎大拇指。
不過,我雖然動了手段,但結果很滿意,陸川心裡有我。
他意亂情迷的時候,喊的是「杏兒」。
我扒他衣服時,他給了自己一巴掌,認清真的是我後,咬牙問我:
「杏兒,你真不後悔?」
他眼尾緋紅,眸中帶水。
誰忍得住?
我咬住他唇,胡亂碾磨,直到嘴裡嘗到血腥味,才發現我把他唇咬破了。
他起身掌握主動權,「這事,還得我來。」
28
再回桃源縣,恍如隔世。
當初的小鎮人來客往,隨處可見街坊談笑,酒肆茶館常年座無虛席,一群群小孩扎堆在果子攤前流口水,攤主邊嫌棄邊掰開梨酥分給他們。
現在的桃源縣,城門缺了半扇,青石板路上全是乾涸的、洗刷不掉的血跡。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街上零星遊蕩著衣不蔽體的人,他們看見我和陸川,眼冒綠光,可又忌憚陸川腰間的大刀,只能悻悻縮回去。
恭賢王派來的縣令緊閉縣衙大門,對城中慘狀不看、不理、不管。
他只需要縮在縣衙里,等著恭賢王成事,便能仗著從龍之功一路加官進爵。
上位者的博弈,落到百姓身上就是滅頂之災。
「杏兒?是杏兒嗎?」
角落突然傳出嘶啞的聲音。
我轉頭看去,只見一位裹著破衣爛衫的老嫗從一堵殘牆後探出頭。
我辨認半天才認出這是曾經的鄰居大娘。
她瞎了一隻眼睛,身上全是傷。
她警覺的查探四周,隨後小心翼翼問道:「杏兒,川哥兒,你們身上有吃的嗎?」
我分她兩塊乾糧,同她打聽我們走後桃源縣經歷了什麼。
29
我們離開之後,沒過一天就有人發現福威鏢局的門敲不開了。
這個人就是楊喜兒。
她毀了容,嚇得弟弟啼哭不止,爹娘不肯讓她進家門。
她只能想辦法賴住陸川。
可當她發現福威鏢局沒人後,直接哭倒在縣衙門前,求縣令給她做主。
當時縣衙的戶籍室燒的乾乾淨淨,縣令哪還顧得上她,當即讓衙役把人給打出來。
那天湊熱鬧的人都聽見縣令在裡頭罵:
「你一個田家的小妾,裝什麼正經良家子,老爺我還沒問你田家跑哪去了,你還有臉找我要相公?」
有的人看熱鬧,有的人品出事情不對了。
田家和鏢局接連跑路,這是要出事啊!
只過了半月,第一波山賊洗劫桃源縣後,還活著的紛紛四處逃難。
鄰居大娘原本跟著一隊人往北走,裡頭就有我爹娘,他們抱著弟弟,身邊不見我二叔和妗子,也不知他們是死是活。
大娘越走越覺著不對,乾糧本來就沒多少,乾糧吃沒了,就吃草,草沒了就扒樹皮,樹皮沒了就吃土,可有一天他們居然吃上了肉!
領頭的說這是羊肉。
可我爹拿樹杈在鍋里撥了一下,立刻驚叫:「這是人肉!」
後來?
大娘說她第二天再沒見過我爹,我娘瘋瘋癲癲抱著個空包袱跟在隊伍後頭,領頭的全然不在意,偶爾還會停下來等等我娘,等她跟上再往前走。
大娘看著領頭幾人日漸泛紅的眼睛,終於意識到自己和他們根本不是共同求生的夥伴。
他們把隊里的老弱婦孺都當成了口糧!
深夜,大娘摸黑逃走,不敢再往北去,索性心一橫,打算直接回桃源縣。
她走沒多遠,突然發現身後有人跟著。
她背後立刻泛起一層冷汗,腿肚子止不住打擺子,以為被領頭那幾個發現了。
誰知一回頭,只見我娘流著口水跟在後頭,之前她見人就問「見過我家當家的沒?見過我么兒沒?」,這一次居然就這麼安安靜靜的跟在大娘後頭一起溜了出來。
大娘於心不忍,也覺得我娘命不該絕,便從身上扯下一條破布,拴著我娘一起走。
她們一路東躲西藏,最後竟趕上恭賢王剿匪,好歹是回到了桃源縣。
大娘領著我們來到她家。
她家的小屋基本被移平了,旁邊就是燒的面目全非的我和陸川的家。
大娘費勁挪開地上一扇破門板,下面掩著一口地窖。
她朝黑洞洞的窖口喊:「老姐姐,你出來吧,杏兒還活著呢!」
裡面的人怕極了,怎麼喚都不肯出。
還是大娘拿乾糧把她誘出來的。
我娘頭髮都被剃乾淨了,一隻腿跛著,眼裡全是空洞和迷茫。
她一把搶過大娘手裡的乾糧,使勁往自己懷裡揣。
「不許搶!你們不許搶!都給我么兒留著,么兒呢?么兒吃飯了……」
30
大娘不肯跟我回寨子,她怕山匪。
我把身上的糧和銅板都留給了大娘,還留給她一件信物,待她需要,可去青山寨找我。
一是感激她曾給我出過頭,二是感激她救下我娘一條命。
當初山下亂之前,我曾託人給爹娘帶話,讓他們抓緊逃命。
還讓那人帶去了十五兩銀子做逃命的路費。
也算全了這輩子的生養之恩。
那人回來後,一臉不忿。
「嫂子!你那一家子忒不是東西,拿了錢就翻臉不認人,聽都沒聽你的口信,直接把我趕出來了!
「還說剩下三十五兩早點拿過去,不然他們就去衙門告你不孝!
「也就你娘最後追出來問一句你過得好不好,不然我當場就給他們砍了!」
這事我沒瞞著陸川,就像這次陸川得知我娘出現在桃源縣也沒瞞著我一樣。
夜裡,我問陸川:
「川哥,這次下山不僅僅是讓我見見我娘吧?」
他點頭,「杏兒,你也看到了,當官的尸位素餐,城中衙役巡防全都龜縮在衙門,我們躲了三個月,不能再躲了。」
我察覺出他要做一件大事。
這個認識讓我渾身戰慄。
我終於問出這幾個月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問題——
「川哥,你到底是誰?」
31
從進入這個山寨,我就隱約察覺陸川不是普通人。
我見過那些鏢師和山匪不共戴天的樣子。
更別說轉去做山匪的行當。
何況陸川在青山寨舉無遺策,這很難讓我相信這是一個鏢師該有的本事。
我一開始騙自己說陸川只是比常人聰明了些,可今天他在大當家面前說出「攻下周圍十幾城,會有人來接應我們」時,我再也不能騙自己了。
可我只是個小鎮姑娘,做過最大膽的事就是與家人決裂,到衙門狀告楊喜兒。
我的人生閱歷只夠讓我察覺到陸川和尋常男子不同。
今夜我終於忍不住,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陸川聽我這麼問,愣在桌旁。
他苦笑道:「是啊,我到底是誰啊……」
他說:「杏兒,等事情平息,我會跟你解釋一切,到時你要是嫌棄我,我會放你離開。
「現在世道太亂,我不敢放你離開。」
我更疑惑了。
好在沒有疑惑多久。
32
青山寨整個寨子傾巢而出,新上任的官老爺們一聽又鬧山匪了,馬不停蹄的往前線跑,跑去前線同恭賢王告狀,好搬救兵回來。
我們以桃源縣為中心,接連占了好幾個城的衙門。
誰都沒想到,當初鬧得那麼亂,山裡頭居然還藏了一個匪窩。
桃源縣作為交通要道,直接卡死了恭賢王一條線的糧草。
恭賢王抽出一支小隊來清匪,這隻小隊到了之後,卻發現衙門裡面空空蕩蕩,連個人芽都沒有。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轉戰水路,直奔恭賢王的另一條糧草線。
恭賢王在前線發覺不對時,我們已經點了他們三隊糧草。
可他已經沒精力來收拾我們了。
天子派兵清繳逆賊。
領兵的鎮國將軍是家喻戶曉的戰神。
恭賢王雖沒上過戰場,但他籌謀多年,也是難纏的緊。
再難纏的主,在內憂外患之下,無奈顯出頹勢。
最後,鎮國將軍提著恭賢王的頭,帶著兵馬一路鎮壓至安州。
安州郡守捧著烏紗帽,大開城門恭迎鎮國將軍清繳恭親王府。
陸川領著青山寨的百來人,被朝廷招安了。
鎮國將軍點名要見領頭的人。
大當家喜滋滋颳了鬍子,穿上新袍鑽進將軍營帳,然後被一腳踹出。
鎮國將軍一撩帳簾,怒道:
「再讓這個呆頭鵝來煩我,你們這幫土匪全都給老子下獄!」
大當家委屈,大當家把陸川賣了。
我擔憂地扯著陸川的衣角,怕鎮國將軍秋後算帳。
畢竟我們真是土匪,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陸川拍拍我的手,「別擔心,他不會把我怎樣。」
我就這樣,站在人群後,看著陸川朝著鎮國將軍拱手道:
「好久不見,世伯。」
33
「陸山,你小子果然活著。」
鎮國將軍聲如洪鐘,我聽得真切。
是陸山。
不是陸川。
陸川說:「世伯在說什麼,小侄聽不懂,陸山已經死在流放的途中,這天底下如今只有陸川。」
鎮國將軍深深看了陸川一眼,隨後朗聲大笑。
「傳令,今晚設宴款待綠林好漢們!讓這小子進帳來陪我喝兩盅!」
人群歡呼慶祝,我只覺恍惚。
陸山?
我隱約想起,小時候我在醫館聽過旁人聊起一樁貪污案。
這樁貪污案震驚朝野,就連我們這個遠離京城的桃源縣都聽過這件事。
那個大官被當眾斬首,家中其他人全部流放。
貪了多少銀子,害死多少人我記不清了,我只記住了一句話——
「那個狗官還有個兒子,叫什麼來著?好像叫陸山?才一十二歲,還是個小秀才公咧!」
34
陸川和我坦白了。
他就是陸山。
他爹就是我小時候聽過的那個貪官。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他說自己是罪臣之後,當年要不是奶娘護著他逃出來,他早就和流放的叔伯們一起死在路上了。
「我就是個苟且偷生的渣滓,可笑你見我第一面就說我是英雄。
「杏兒,我這樣的身份,這輩子不可能有什麼建樹,你若是想走,我不會攔你……」
我低著頭,「聽說你爹害死了很多人。」
我看見他落在身側的手慢慢握成拳頭,後又無奈鬆開。
「是,他吞了賑災金。」
「所以啊川哥……」我抬頭,看到他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
我盯著他眼睛,道:「我從小就想行俠仗義,如果我還是不諳世事的小孩,你應該就是我眼裡的壞人,只因為你有一個壞爹。」
他眸中光亮漸漸暗下去,抿著唇一言不發。
我接著說:「可是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啊。
「我們進了匪寨,那麼亂的世道下你都沒有收村莊的供,也沒下山搜刮百姓。
「你若真是個壞的,就不會助平叛軍一臂之力,畢竟恭賢王成事後,你才能報陸家覆滅之仇不是嗎?」
我牽起他的手,「我們川哥心中有丘壑,這是我所不能及的,怎麼能不算英雄呢?」
陸川緩緩蹲下,握住我的手抵在額頭。
「杏兒你真是……」
我突然緊張起來:「完了!鎮國將軍認出你了,他不會抓你去流放吧?
「可是我們在恭賢王背後搞了那麼多小動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陸川沒回答,我歪下身子去看他。
「你不會哭了吧?」
突然落入一雙泛著春風的眸子。
陸川起身把我擁入懷中。
「我們杏兒,是個聰明的。」
「放心,世伯會放我一馬的。」
35
陸川和鎮國將軍喝完酒後,就被一腳踢出營帳。
「滾滾滾,你小子給我滾遠點,本將軍招安不招你,就當本將軍從沒見過你,你愛去哪去哪!」
陸川牽起我的手,笑著說:「多謝世伯。」
鎮國將軍從帳中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把一沓銀票塞進陸川手裡。
「當初你爹走錯路,我沒攔住他,心中一直自責,如今他只剩你一個孩子存世,唉……省著點花,多了沒有。」
我心裡正感嘆將軍好人,就聽到一聲刺耳的——
「陸郎!陸郎救我!」
我扭頭看去,只見一隊官兵壓著新剿的山匪去做苦役,裡面跳出來一個帶著面具的女子,掙扎著朝我們這兒跑來。
她邊跑邊喊:「我是他的妻子!在官府過了婚書的!
「陸郎,我是被山匪擄走的,我終於見到你了!」
鎮國將軍伸出腦袋來看熱鬧。
他表情揶揄:「小子,你旁邊這個丫頭不才是你妻子嗎?這又是哪個?」
陸川面無表情,「田家的餘孽。」
鎮國將軍擺擺手,楊喜兒還以為他在招呼她過來,嘴邊的笑還沒落下,人就先倒下了。
押送的官兵直接把她射成了個刺蝟。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小心思都顯得那麼可笑。
36
我們離開前,順走了鎮國將軍的兩匹馬。
嘻嘻,最後再當一次匪。
我們回到桃源鎮,見到鄰居大娘,幫她重新蓋了房子。
我娘沒熬到太平日子,大娘說有天我娘突然清醒,無法接受我爹和弟弟死在鍋里,跑回家裡上吊了。
福威鏢局在北方落腳,我們前去拜訪。
鏢局老闆聽說我們後來當了山匪,氣的吹鬍子瞪眼,曲娘子在旁邊咯咯笑:
「還沒說更氣的呢,人家當山匪都能帶著手下招安吃上皇糧,氣早了吧。」
哄走老闆,曲娘子問我們:
「你們之後準備去哪?」
天涯路遠。
山高水長。
豬見愁俠士和繡花娘子要闖蕩江湖啦!
【正文完】
【番外·陸川】
1
我十二歲那年,被抄家了。
他們說我爹貪了賑災銀,害死了好多人。
我不信。
前天我爹還教我為人之道,要正直、要仁義。
可是證據擺在我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我爹被抓走時還在說——
「山兒,爹走錯路了啊!」
我娘無法接受,隨我爹去了。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官府來人要抓我們去流放,我知道,想讓我們死的人太多了,他們不會讓我們安穩到流放之地的。
奶娘護著我逃出流放隊伍,她求我好好活下去。
可是家都沒了,我怎麼活呢?
以前爹在的時候,我從沒為銀兩、吃食發過愁。
我只需讀好我的聖賢書,如果有精力,還可以和那位將軍世伯學上幾招。
如今陸家倒台了,我連路邊的野狗都不如。
沒有戶籍,沒有路引,我只能縮在山裡像個野人一般,見到能吃的就死命往嘴裡塞,還要提防山中野豬野狼。
最後,我實在餓瘋了。
山下路過一隊車馬,他們停下紮營開始生火做飯,我忍不住去偷他們放在一邊的餅子。
直到被摁在地上我才看清這是一隊鏢車。
我開始為鏢局賣命。
我改了名字,叫陸川。
爹希望我如山一般,成一個頂天立地好男兒。
但我現在只想如河川一樣匍匐在地面上,就這樣苟且偷生的活著。
他們說我行事狠辣,遇到劫鏢的會不要命的砍殺。
其實我心中很擰巴。
我雖然想活著,但說不上惜命,心裡想著萬一哪天死在山匪手裡,也算沒負了鏢頭的信任。
就這樣,我一路從學徒,做到鏢師再成了鏢頭。
2
我二十一歲這年,被媒婆搞得煩不勝煩。
媒婆也沒辦法,說我再不成親,她就得和我一起挨板子!
律法寫的明明白白,男子過了二十,不成親的不光挨板子,還得加稅。
她說:「楊屠戶家裡也有個閨女,再不成親也要加稅了,她爹說了,只要是個男的就行!」
隨後她話頭一轉——
「就是那姑娘名聲有點不好,好像和之前做工的繡房鬧得不好看,不過人長得水靈,要不是這檔子事兒,你不會撿到這樣的便宜。」
名聲不好?
巧了,我名聲也不好。
我說:「那行吧。」
3
楊屠戶給我送了個什麼過來?
不是說要加稅的姑娘嗎?怎麼來了個黃毛丫頭。
還喊我姐夫。
喊得我腦子疼。
哦,原來是楊喜兒逃婚了,來的是不忍爹娘受苦的楊杏兒。
我沒好意思告訴她,她爹娘可捨不得自己受苦,連嬌生慣養的大女兒壞了名聲,怕嫁不出去導致多出稅錢,都能隨便找個人把姑娘嫁了,就算楊杏兒不答應, 她爹娘也會有一百種方法讓她上花轎。
不過這小姑娘上來就喊我「英雄」。
真是個傻的。
她要知道我爹是誰,看她還喊不喊的出來。
4
楊杏兒身體不好, 但她也不願過掌心朝上的生活。
她得了月錢,一半留著不時之需, 一半給了善堂。
我揶揄她錢多的沒處花。
她卻說俠女看不得小孩子沒飯吃。
我想起自己逃難的日子。
嗯。
沒飯吃確實很苦。
我便再也不調侃她了。
不出鏢的日子, 我坐在樹蔭底下看她逗小貓玩兒,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幸福的不真實。
我想跟她好好過日子了。
可是……
她一腔赤誠, 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我是罪臣之後。
洗不白的。
算了,等我哪天死在押鏢的途中, 她還能找個更好的。
就別耽誤人家了。
5
我第一次見到楊喜兒, 是在鏢局門口。
她說她來投奔杏兒。
我一出現,她眼珠子就追在我身上滴溜溜的轉。
這女的, 心思叵測。
可我雖是家裡的男人,但我也不能隨便做杏兒的主。
這是她親姐, 留不留她還得杏兒說了算。
好在杏兒雖心疼楊喜兒, 但腦袋還是清醒的。
讓她留到年後就走。
杏兒沒受過什麼挫折, 心軟的很, 看不出楊喜兒學的那些手段。
既然這樣,這壞人我就做到底。
我再三和杏兒囑咐, 我不喜歡楊喜兒, 讓她早點走。
要知道後面發生的事。
我就該早點找個地方解決了楊喜兒。
6
我真該死,沒能想到楊喜兒居然鑽了律法的空子。
替我的鏢頭追上我,三言兩語解釋桃源縣裡發生的一切,我只覺一陣怒火止不住往上翻湧。
楊喜兒!
她怎麼敢。
我當寶貝的姑娘, 居然讓她折騰的差點斷了氣!
她知道杏兒身體還沒養好。
她故意的!
7
我騙了杏兒。
縣衙的火是我點的。
小院的火也是我點的。
嘖。
楊喜兒怎麼這麼命大,這樣都沒燒死她。
不想讓杏兒知道,是因為不想讓她承受心理壓力。
有些事情, 我自己一個人背就行了。
不過來不及再收拾楊喜兒了。
我得帶著杏兒趕緊走了。
恭賢王野心太大了,他和皇帝已經撕破臉, 只怕不日他們兩兄弟就要兵刃相見。
8
山寨大當家的也是個苦命人。
也是活不下去了才上山做的山匪。
他爹娘都沒了, 死在十年前的災荒中。
不光是他爹娘,山寨里跟著大當家起勢的都是孤兒。
我爹昧下的就是他們的賑災銀。
雖是我爹犯下的事, 但我心中還是有愧。
當山匪早晚被朝廷清算, 我得給他們謀個前程。
爹犯下的錯, 總得有人彌補。
9
杏兒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點!
大當家也真敢把這種虎狼之藥給她。
我問她,會不會後悔?
她像個小狼崽子一樣撲上來咬我的嘴。
熱烈、直爽、至真至誠。
這就是杏兒啊。
好杏兒, 這輩子我都不會放你走了。
10
聽說這次皇帝派了將軍世伯鎮壓叛軍。
恭賢王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可是我的身世藏不住了。
杏兒察覺出我好像有問題。
11
世伯知道我沒死。
這事我想的很明白, 當年若是押送隊伍有心去查,我是躲不了那麼久的。
定是有人在背後幫我一把,才讓「陸山」真正死在流放途中。
可世伯張嘴叫出我的原名,我再也瞞不住杏兒了。
我都想好了,她若是不要我,我就遠遠跟在她身邊,任何妖魔鬼怪都傷不了她。
可是, 她懂我。
少時, 我學做人、學為官之道,所學一切都是為了入仕。
爹貪墨,卻教我為百姓謀生。
我偷生至今, 杏兒卻說我是英雄。
如今,我只想做她一人的英雄。
12
我不想要「豬見愁」的名號!
於是我成了「繡花娘子」。
行吧。
我看著遠處騎在馬上朝我回首笑意嫣然的姑娘。
天涯路遠。
山高水長。
豬見愁俠士,感謝你願和我一起闖蕩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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