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澤好像知道我是來攻略他的。
他嘴上說著愛我。
對我的好感度卻一直卡在 59。
按照任務替他擋劍,他對我的好感度一點沒升。
反而在我不小心打碎他小青梅遞來的藥碗後。
驟降為負。
我被懲罰痛暈。
朦朧間,聽見那小青梅假惺惺勸:「周姐姐好像很難受,要不要請大夫?」
季向澤卻輕嗤:「不用。
「放心吧,攻略我徹底失敗之前,她不會死的。」
他不知道。
在他好感度清零的時候。
我的任務已經失敗了。
也不知道,攻略失敗我並不會死。
我只會忘了他,在這個世界安逸地活。
1
山匪來的時候,我替季向澤擋了一刀。
很疼。
我當場就暈了過去。
攻略季向澤七年。
這樣的蠢事我做過無數次。
唯獨這一次我有些累了。
因為,我本不用挨這一刀。
但季向澤卻因馬車上蘇錦禾的一聲驚呼失了理智。
將後背空門暴露。
替他擋刀,既是為了好感度。
也是我下意識的舉動。
可倒地的瞬間。
看著季向澤明明瞧見我受傷,卻頭也不回沖向安坐馬車中,並未被山匪圍擊的蘇錦禾。
我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
陷入昏迷,意識抽離。
我疲憊地問系統:「季向澤的好感度漲了嗎?」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一貫陰陽怪氣加毒舌。
【一分沒有長哦,還是 59。
【周南梔,你真的是我帶過最差的宿主。
【按你的進度,怕是再等一百年也回不了家哦……】
2
我想回家。
來這個世界前,我剛大學畢業。
還是一腳踏剛進社會的萌新社畜。
卻在一天下班途中,為了攔住一個橫穿馬路的小孩出了車禍。
再睜眼,我成了這個世界中的鎮國公獨女。
被迫開啟攻略任務。
攻略那個因母親身份低微,生來就不受寵的皇子——季向澤。
只要他對我的好感度達到 100,就算任務成功,我就可以回家。
回到那場致命的車禍之前。
系統說:【好感度任務是最容易的,在你之前我帶的宿主,短的一個月,長的一年,輕輕鬆鬆就完成了。】
可這個任務,我一做就是七年。
我曾在季向澤被人陷害時,四處奔走為他正名。
也曾在他身受重傷時,不眠不休四處求醫。
甚至他不過隨口一句「娘親在世時,也愛下小廚房烙槐花餅,可那樣的味道,我再也沒嘗過」。
兩輩子都沒下過廚的我便尋遍配方。
一個一個親自嘗試。
直到被燙到滿手水泡紅腫。
京中人人都知道,我對他情根深種,非他不嫁。
季向澤似乎也喜歡我。
可是,明明是他親自向皇上求的賜婚聖旨。
明明他時常邀我泛舟游湖,時常對我說「喜歡」。
他對我的好感度,卻一直停滯在 59,好幾年不曾變過。
今天出城,是他主動邀的我。
他說:「南梔,城外霧金山上有座很靈的姻緣廟。
「你我自定親後,婚事因各種意外推遲,不如一同去求一求?」
我以為,我的攻略終於有了進展。
沒想到,他竟然將蘇錦禾也帶來了。
還為了奔向馬車中安全無虞的她。
任由山匪泄憤一般,又在我身上戳了一個窟窿。
3
我是被疼醒的。
睜眼,房間很陌生。
守在床邊的人也很陌生。
因為疼。
我反應了好一瞬。
才記起這個容貌嬌俏,唇角隱隱帶笑的女子。
正是季向澤不顧一切都要奔向的蘇錦禾。
見我醒來,她牽了牽唇角。
「周姐姐,你醒了?既然醒了,就先喝藥吧。
「放心,鎮國公這幾日去邳州清剿叛軍,昨日阿澤哥哥讓人去通知他了,知道你受傷,他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這裡是長公主在京郊的私宅,很安全的。」
烏黑的湯藥遞到我唇邊。
我卻沒動。
因為她雖然是蘇太傅孫女,季向澤的青梅竹馬。
但在我的印象里。
我和她還沒熟到可以姐妹互稱的程度。
鼻尖的藥味,熏得我難受。
我沒忍住,皺眉歪了歪頭。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
卻讓蘇錦禾一聲驚呼:「周姐姐,你做什麼?」
下一瞬,藥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了。
很巧。
季向澤就是這時候進來的。
不等他問。
蘇錦禾已經捂著被燙紅的手,紅了眼眶。
「阿澤哥哥,不怪周姐姐,是我沒拿穩。
「一碗藥而已,我再去熬一碗就好……」
她垂眸時,豆大的眼淚滴落。
說著就往門外走。
可瞧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季向澤哪裡肯?
他拉住蘇錦禾,仔細檢查她被燙紅的手。
眉頭緊皺。
眸中是我從未見過的心疼。
直到確認蘇錦禾的手並無大礙,才將她護在身後,冷眼看我。
「周南梔,錦禾心善,自你昏迷就一直守著你,說什麼都不肯休息,就連你的藥也是她親自熬的。
「你不領情就算了,這是在做什麼?」
4
我做什麼?
我也很想問。
但明顯,季向澤並不是在問我。
因為儘管我解釋:「我什麼都沒做。」
他看向我的目光仍舊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你什麼都沒做?那為何好好的藥碗會碎?
「難不成錦禾還能自己打翻藥碗,自己燙傷自己嗎?」
他的心中已經下了定論,輕易無法改。
冷峻的語氣甚至咄咄逼人。
明明我才替他擋了一刀。
此刻躺在床上,連動都不能動。
他卻半點不肯聽我辯駁。
看著眼前表情隱隱不耐煩的季向澤,和他身後,唇角若有若無勾起的蘇錦禾。
我忽然就感覺,沒意思透了。
「行,你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強忍著疼坐起,披上外衣往外走。
任由傷口裂開,染紅衣襟。
也任由季向澤在身後,語氣不耐地沉聲喚:「周南梔!你站住!把話說清楚!」
說清楚?
有什麼好說的?
這一刻,我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去他馬的任務!老娘不伺候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怨念太重。
這個念頭還沒落下。
腦海中忽然響起系統滔天的警報聲。
【警告、警告!
【任務對象好感值驟降,此刻好感度為 55、45、30……-60!
【好感度已跌至臨界值,任務失敗,宿主即將受到懲罰!】
5
疼。
系統警報響起的瞬間,蝕骨的疼痛猛然侵入骨髓。
仿佛要將靈魂都撕碎了似的。
我眼前一黑,又暈了。
這一次暈,我的狀態很奇怪。
好似意識抽離身體,開了上帝視角。
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用了很多年的身體「咚」的一聲摔倒在地。
也能聽見蘇錦禾假惺惺地驚呼。
「阿澤哥哥,周姐姐暈了,快請大夫來瞧瞧吧!」
然而,季向澤卻沒動。
他眸色黑沉複雜,面無表情地盯著地上的「我」。
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去扶。
可掙扎片刻,不知想到什麼,又忽然頓住。
唇角忽然勾起一個古怪的弧度。
「不用。
「放心吧,她們這種異世界來的人,有的是保命手段,輕易不會死的,除非攻略失敗……」
「攻略失敗」四個字,令我的心狠狠一墜。
仿佛有驚雷炸響。
令我耳中嗡鳴不斷。
從前那些沒放在心上的細枝末節。
在這一刻,忽然變得通透。
難怪。
難怪從前不經意一瞥時,能瞧見季向澤眸子裡一閃而逝的嘲諷。
難怪他明明好感度停滯不前,卻還要裝出一副喜歡我的模樣。
甚至不惜得罪其他幾位皇子,也要請旨求皇上賜婚。
原來,他知道。
他知道我是來攻略他的。
也知道攻略失敗,我會死……
6
意識再次回籠時,眼前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世界一片白茫。
只有系統的聲音。
冰冷,也吊兒郎當。
矛盾至極。
【周南梔,任務失敗了。
【這麼簡單的任務都能失敗,你真的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個宿主……】
我一直感覺,這幾年同我對話的系統,不像只會頒布任務的冰冷的程序。
仿佛是人,有七情六慾。
此刻。
它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讓這個念頭越發清晰。
可我也沒有心思探究。
因為經它提醒,我對「任務失敗」終於有些實感。
「所以……我要被抹殺了嗎?」
我有些蒙。
也有些怕。
還沒回去見爸媽最後一面。
我甚至有些難過,想哭。
不知道是不是瞧見我紅了眼眶。
系統吊兒郎當的聲音,難得正經。
【我瘋了?花那麼大力氣讓你逃過懲罰,就為了抹殺你?
【放心吧,哥有點統脈。
【只不過統脈不多,沒法帶你回去,只能刪掉你和任務有關的所有記憶,把你留在這個世界裡。】
它語很輕,帶著安撫。
讓我有些錯愕。
然而,就是這瞬間的愣神,讓它如臨大敵。
【周南梔,你不會捨不得忘了季向澤吧?】
捨不得?
怎麼會?
攻略季向澤七年。
我的注意力隨時隨地都放在他身上。
雖然是條狗,都會產生感情。
雖然我不知道,對季向澤的感情是不是喜歡。
雖然被蘇錦禾一個照面,輕飄飄幾句話,就摧毀了七年努力,我有些難過。
但也還沒到捨不得的地步。
「抹吧!」
我咬牙。
「你能留我一條命,我已經該千恩萬謝了。
「謝謝你,009 號系統……」
一聲道謝真心實ťü₃意。
對面詭異地沉默。
半晌才出聲。
好似帶著笑意。
【宿主攻略失敗,即將抹除關於季向澤的所有記憶。】
……
【周南梔,希望你能喜歡接下來的驚喜……】
7
再次醒來,入目是男人關切的眼神。
見我醒來,男人紅了眼眶。
「梔梔,我的乖女兒,你終於醒了,傷口還疼不疼?
「不怕,爹爹回來了……」
因為疼,我的大腦一團糨糊。
怔怔地盯著他。
好半晌才想起來,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的便宜爹——鎮國公。
半個月前,邳州出現一支邪教叛軍。
他奉命前去探查清剿。
說是少則一月,多則三月才能回來。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爹,你怎麼回來了?」
我開口。
聲音嘶啞,有氣無力Ṫū́ₒ。
便宜爹的臉色卻猛地一狠。
「某人仗著身份為所欲為,我再不回來,你指不定被怎麼糟踐呢!」
他話音落下。
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男聲。
「鎮國公,遭遇山匪一事只是意外。」
循聲望去,只見門口站著兩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人。
這兩人,一個一身白,一個一身黑。
一身白的男人頭上頂著個包。
正倚在門邊嗑瓜子,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而那個黑袍男人眉頭微皺。
視線越過便宜爹,落在我身上。
他語氣輕柔。
「南梔,這次去姻緣廟,我本意是求個吉日早日與你完婚,但山匪突襲,也的確是我疏忽。
「你放心,你是我的未婚妻,此事我定會負責,給你,也給鎮國公一個交代。」
未婚妻?
他在說什麼?
我什麼時候定親了?
我有些蒙。
同他視線相對的瞬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竟在他的眼神中瞧出幾分警告。
這眼神讓我十分不適。
沒忍住。
在便宜爹開口的前一秒打斷他:
「爹,他們是誰呀?」
8
這話一出。Ṫŭ̀⁾
我清楚地看見,便宜爹和黑衣男人的表情同時一怔。
便宜爹瞪大眼睛,眸中閃爍著不知名的情緒,將我從頭打量到腳。
仿佛確認又確認。
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問:「梔梔,你……不認識他了?」
我更蒙了。
「我該認識他嗎?」
大約我反問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
黑衣男人的臉色有些奇怪。
他眸中閃過一絲不耐。
語氣微沉。
「南梔,你故意燙傷錦禾那件事,她已經不計較了,你賭氣也要有個限度。」
賭氣?
我都不認識他,我賭什麼氣啊?
還有錦盒?
錦盒又是誰啊?
我不明所以。
頭本來就疼。
現在又因他的話,兩眼發黑,一個頭兩個大。
實在沒忍住。
沒好氣道:「你有病吧?我故意燙傷誰?證據拿出來啊,別在這兒張口就來。
「不對,聽你這話的意思,那個什麼錦盒是個女人吧?
「喲,別的女人說什麼你就信,到我這兒就是百口莫辯,你不聽、你就不聽?還我的是你的未婚妻~
「呵。」
我冷笑,翻個白眼。
「心裡把誰當未婚妻,還說不定呢。」
當代年輕人,受不了一點氣。
就這個陰陽,爽。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沒見識過我這麼好的口才。
話音落下。
場上三人目瞪口呆。
那白衣男人,驚得手裡的瓜子掉落一地。
半晌才呆呆地合上嘴巴。
而黑衣男人一臉鐵青,眯著眼睛看我。
眸光似威脅,又似探究。
「周南梔……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受傷的嗎?」
我怎麼受傷的?
當然記得。
不就是我貪玩,非要趁便宜爹不在出城玩,遇上山匪受的傷嗎?
我還記得那些山匪戳了我兩個窟窿,但他們也沒討到什麼好處。
好幾個被我劃傷肚子,哭爹喊娘ṭů₎。
還有好幾個,差點被我戳瞎眼睛呢。
想雖這麼想,但我不想搭理他。
翻個白眼,開始演:「爹,我頭好疼,先暈一會兒。」
然後閉上眼睛。
裝死。
「周南梔!」
黑衣男人的聲音咬牙切齒。
只是這次,沒等我和便宜爹開口。
一旁嗑瓜子看的白衣男人,已經笑著打斷他。
「六表弟,你眼瞎嗎?
「人家周小姐明顯就是不想搭理你,趕緊走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9
黑衣男人終於走了。
被白衣男人拉走的。
臨走前,因為白衣男人的話。
他的臉色甚至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直到兩人離開,聽完便宜爹吐槽。
我才知道此處是長公主在京郊的別院。
那白衣服的男子,就是長公主的兒子——滎陽侯葉雲崢。
這葉雲崢,因年幼時生了一場大病損了心智,智力一直如六歲孩童。
近來也一直在別院養著。
可前幾日,他頑皮去攀院子裡那棵梨樹,不慎從樹上摔下來,磕著頭。
竟一夜之間恢復正常,還變得伶牙俐齒的。
這樁怪事,便宜爹並沒有多說。
轉而說起了那個黑衣服男人,當今聖上的第六子——季向澤。
他說,我和季向澤的的確確有婚約。
親事是聖上賜婚。
之前好像還是我追著季向澤,動靜很大,曾鬧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
「所以……這婚非成不可嗎?就不能退?」
我一臉便秘,眉頭皺緊。
對於我完全不記得季向澤這件事。
便宜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甚至在聽見「退婚」二字後,眼前一亮。
「女兒你放心,只要你想退,爹爹一定給你辦成嘍!」
10
話雖這麼說。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
兩日之後,我傷口結痂回京。
便宜爹還沒來得及上朝,同皇上提退親一事。
宮裡就先傳來了聖旨。
旨意大概是,因便宜爹擅離職守,導致邳州叛軍失了蹤跡。
如今要撤他的兵權,還要他禁足半年,哪兒也不能去。
這道聖旨,便宜爹似乎早有預料。
一臉平靜地接了旨,並不怎麼在意。
樂呵呵地。
「剛好,這些年我公務忙,也沒時間陪你。
「禁足這半年,權當提前享受天倫之樂。」
甚至反過來安慰我。
「有這道聖旨,六皇子這半年怕也不會再擇吉日,提成親一事。
「乖女兒你別怕,半年之後,這親再退也不遲……」
他絲毫不見萎靡。
每日不是在府中的池塘里釣魚。
就是劈了木板,在樹下做鞦韆。
做好了,拉著重傷初愈的我試。
小老頭興致勃勃。
我也樂得自在。
日子正平淡安逸。
兩個月後,皇后卻送來一封帖子。
邀我進宮參加簪花宴。
說是簪花宴。
實際是一場大型聯誼。
皇后愛熱鬧,每年都會辦上一場。
按理說,我還沒退親,父親又被撤職禁足。
這種帖子,本送不到我這裡。
但既然帖子送到手裡,也沒有置之不理,不去的道理。
於是,我去了。
只不過運氣不好。
剛入宮沒一會兒,就見到了季向澤。
11
季向澤是直直向我走來的。
自上次在長公主別院,他被葉雲崢拖走。
我再也沒見過他。
今天,他換了件青色長袍。
仿佛之前種種不曾發生一般,眉眼彎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多。
他的語氣,也比上一次柔和許多。
「南梔,你進宮怎麼不差人說一聲?我好讓人去接你……」
而隨著他走近,在我面前站定。
在場貴女們落在我身上的視線,或艷羨或嫉妒。
甚至,還能聽見她們竊竊私語。
「你們瞧,六殿下真緊張周家小姐。」
「聽說周小姐受傷,六殿下茶飯不思,整日往太醫院跑,各種名貴藥材水一樣往周家送呢……」
「就是,若我也有那麼好的命,得一個如六殿下這般真心待我的夫婿,該多好……」
……
這兩個月,我從侍女口中聽過不少有關我和季向澤的事。
聽說,從前我很喜歡他。
幾乎整日都追在他的屁股後面,又是獻殷勤,又是替他解決麻煩。
主動得很。
還聽說,他似乎也很喜歡我。
前幾年,皇上本來有意為我和大皇子指婚。
賜婚聖旨都擬好了。
可他卻在御書房外跪了兩天一夜,滴水未進。
只為了求娶我。
甚至還聽說,我受傷那日出城。
是因為我和他的婚期,總因各種意外一再推遲。
為了能早日與我成親,他特地帶我去姻緣廟求神拜佛。
……
侍女說的這些,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記得,我並不糾結。
權當那些事沒發生過。
後退一步,和季向澤拉開距離。
正要客氣地回他:「我們不熟。」
卻被身後一道清脆的女聲打斷。
「阿澤哥哥,周姐姐,你們來得這麼早?」
季向澤的視線微閃。
沉沉看我一眼,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才挪開目光。
含笑反問:「錦禾,你也來了?」
錦盒?
我恍然大悟。
哦……
原來是這個錦禾啊。
12
蘇錦禾的確長得好看。
杏眼桃腮,眉目如畫。
整個人都嬌滴滴的。
一雙眼睛看誰都好像脈脈含情。
就連我這雙見多了明星網紅的眼睛。
見了她,都要忍不住夸一句漂亮。
難怪,上次季向澤僅憑她一句話,就篤定我燙傷她呢……
看著眼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兩人。
我沒有打擾。
默默退開。
自己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等開席。
前年的簪花宴,有一道香酥雞味道很不錯。
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
我心裡正這般想。
餘光瞥見旁邊的位置,忽然有人坐下。
一轉頭,就瞧見兩個月前,在長公主別院裡有過一面之緣的葉雲崢。
「今天沒有香酥雞,但是有香滷水板鴨,味道很不錯,一會兒你可以嘗嘗。」
葉雲錚這話說得突兀。
我心裡「咯噔」一聲。
不自覺瞪大眼睛。
他怎麼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讀心術?
這人難道也是穿來的?
還帶了金手指?
怪不得。
傻了十幾年的人,怎麼可能摔一跤就摔正常呢?
……
我思緒亂飛。
絲毫沒注意,他看我的眼神由複雜,慢慢變得嫌棄。
最後,像是實在忍不住了。
終於開口:「周南梔,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表情。
「就你這樣什麼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穿,我還需要讀心術?
「說真的,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都擔心你能不能活。」
我:……
這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好耳熟。
可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只能斟酌,試探地湊近。
壓低聲音確認:「你也是……穿來的?」
我和葉雲錚交頭接耳。
絲毫沒注意,不遠處的季向澤,視線一直緊盯著我。
明明平日無論蘇錦禾說什麼,他都耐心十足。
可此刻,不知道是不是一連兩個月不曾見到我。
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聽。
眼裡只有我和葉雲崢兩個湊得越來越近的頭。
他心底煩躁一閃而逝。
拳頭也不自覺緊握。
眼看我唇角的笑容越發燦爛。
終於沒忍住,大步上前。
冷凝出聲:「表兄,男賓席不在這裡,你在這兒……不合適吧?」
13
季向澤突如其來的聲音,令我微愣。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垂眸而立,表情冷凝黑沉。
明明問的是葉雲崢。
目光卻落在我身上,暗含怒火。
仿佛Ṭū́₄要將我燒出個窟窿似的,讓我有些反感。
沒忍住,輕「嘖」一聲。
我皺眉朝他翻了個白眼。
可身旁的葉雲崢紋絲不動。
甚至手往桌上一撐,頭一靠,輕笑。
「我偏要坐這兒。
「怎麼?你堂堂皇子,難道還有性別歧視不成?」
性別歧視?
不用問了。
妥妥的老鄉啊。
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但此時的氣氛,顯然不適合淚汪汪。
因為他話音剛落。
季向澤眉眼一沉,如刀的眼神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們兩人,一個表情陰沉。
一個氣定神閒。
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引得席上眾人紛紛側目。
直到內侍高呼:「皇后娘娘到、長公主殿下到。」
季向澤才收回目光,勾起唇角。
「怎麼會呢?
「自然是表兄想坐哪裡,就坐哪裡。」
話雖這麼說。
可他轉身的瞬間。
我分明看見他眸光森冷,驟然斂笑。
14
皇后和長公主入席,宴會很快開始。
絲竹舞樂不斷。
流水一般的美食也陸續上桌。
對於葉雲崢一意孤行、於禮不合的座位。
皇后和長公主並未多說。
兩人甚至還一臉慈愛地喚他:「錚兒,這飯菜可還合你胃口?
「多吃些,瞧你這小臉瘦的……」
這個結果,我並不意外。
畢竟葉雲崢的父親是皇后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當年天子還未登基,曾在西戎突襲時自請帶兵抗敵。
但被人設計誤傳軍情,導致他被圍困小鹿嶺。
是駙馬不惜抗旨,帶兵將人救回。
可卻因替當時還是皇子的天子擋了一劍,丟了性命。
得知這個消息,長公主和葉雲崢都大病一場。
自那以後。
長公主常年纏綿病榻。
葉雲崢也因高熱燒壞了腦子,多年心智不全。
因這件事,整個皇室對葉雲崢多有溺愛。
就算如今他「病好」。
對他也是有求必應。
因為皇后和長公主對葉雲崢的關注。
這頓飯,與他鄰席的我如坐針氈。
偏偏他眼睛被糊住了似的,毫無察覺。
時不時將自己桌上的東西分享給我。
「周南梔,這個味道不錯,你嘗嘗。
「周南梔,你這吃相,我早就想說你了。
「能不能吃慢點兒?沒人和你搶。」
……
有他「關照」。
席上眾人頻頻朝我投來懷疑的目光。
好不容易才撐到午宴結束,賞花環節。
我心力交瘁。
正想找個藉口,同皇后告退。
卻被款款而來的蘇錦禾攔住。
「周姐姐,能聊聊嗎?」
15
被蘇錦禾攔住去路,我有些意外。
畢竟記憶里,我和她並無交集。
關係也沒有熱絡到可以姐妹互稱的地步。
不想聊。
我想這麼回答。
然而不等我開口,她已經親昵地挽住了我的手。
「周姐姐,皇后娘娘和長公主都看著呢,你這時候甩開我的手,怕是不太好吧?」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果然,不遠處皇后和長公主低聲交談,目光時不時看向我。
她們說什麼,我不得而知。
而挽住我手的蘇錦禾,已經拉著我跟隨眾人往御花園走了。
「聽阿澤哥哥說,周姐姐失憶了?」
哦。
原來是因為季向澤啊。
我就說,又不熟,她莫名其妙來找我聊什麼呢?
「六殿下這都能和你說,看來你們關係挺好的。」
我笑笑。
話音落下,卻見她面色古怪地看我一眼。
「周姐姐不記得嗎?那日你們去霧金山求姻緣,我也在啊?
「那時,你打翻藥碗燙傷我,阿澤哥哥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似乎想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什麼破綻一般。
可我淡然點頭。
「哦,知道啊。」
這事兒我雖然不記得,但從便宜爹和侍女那兒,也早就聽說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蘇錦禾卻有些意外。
「你不嫉妒?」
嫉妒?
有什麼好嫉妒的?
我又不喜歡季向澤,嫉妒什麼?
我有些無語。
「姐妹,你喜歡六皇子,沒必要在我兒試探,你有時間找我,還不如想想辦法讓他和我退婚呢。」
我這句話真心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