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兩年,我一直以為周懷川家境貧寒。
直到我為他生病的妹妹籌錢,摔下舞台。
從此再也不能跳舞。
他恢復周家太子爺的身份,鋪了滿城玫瑰向我求婚。
「我只想測試一下,你是不是什麼情況下都能愛我。」
「恭喜你,通過了我的測試。」
婚後第三年。
周懷川將衣衫不整的我和他死對頭堵在臥室門口。
他眼睛紅得快要滴血:「為什麼?」
「我只想測試一下,你是不是什麼情況下都能愛我。」
我將睡裙往上扯了扯,蓋住鮮紅的吻痕,
「很遺憾,你沒通過我的測試。」
01
我和周懷川結婚三周年紀念那天,他妹周採薇又鬧著要出院。
「薇薇讓我去接她。」
掛了電話,周懷川看向我,
「你先自己招呼下客人,我很快回來。」
我點點頭,十分善解人意道:
「也不用太著急,還是薇薇出院的事要緊,辦好了再說吧。」
「林星。」他微微加重了讀音,像是對我的態度有些不滿,「今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那你,快點回來。」
周懷川終於滿意地離開了。
他走後,那些客人不再掩飾。
看向我的目光都帶著明晃晃的輕蔑。
「這就是當初周總聲勢浩大求婚的那一位?看著也不是很得寵啊。」
「真丟臉,結婚紀念日都留不住人。」
「聽說是那種小門小戶出身,為了錢才嫁進來。」
「你看她的腿,全是疤,走路都不穩,和殘廢有什麼區別……」
竊竊私語聲傳入耳中。
我只當沒聽到,走上台,禮貌地宣布:「家裡臨時有事,今天的宴會先到此為止。」
不出我所料,一直到我將客人一波波送走,宴會結束後許久。
周懷川才帶著周採薇回來。
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奇怪。
周懷川的神情又冷又沉,周採薇臉上卻帶著還未散去的紅暈。
我問:「怎麼了?」
「回來的路上,撞見了沈家那個沈行舟。」
周懷川咬牙道,
「真是陰魂不散。」
我知道,沈行舟小他兩歲,年少時便有少年天才的名號,總壓他一頭。
後來進了沈氏,更是搶了周懷川好幾個大型項目。
一直被他視若死敵。
我下意識抬起手,摸了摸唇角那點細小的傷口。
還好,滲血已經止住了。
「哥,你別這樣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喜歡他。」
周採薇驕縱地抬起下巴,
「說不定,他就是知道我今天出院,特意等在半路製造偶遇的。」
周懷川冷聲道:
「如果他真的喜歡你,怎麼會三番五次搶周氏的生意?」
「這半年周氏原本的市場被侵吞了三成,還不都是他在背後搞鬼!」
「哥——」
周採薇拖長了調子,抱著他胳膊晃來晃去地撒嬌,
「這樣嘛,等我和沈行舟在一起,就讓他把沈氏的項目都交給周氏做,好不好?」
02
我坐在一旁,安靜聽著他們倆的對話,沒有出聲。
腦中卻莫名想到剛才。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我回到臥室。
剛反手關上門,就被人扣住肩膀,抵在了門板上。
接著,另一隻手伸過來,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側過頭去,迎接他急促又滾燙的吻。
「……我等了你很久。」
沈行舟在我唇間呢喃,嗓音帶著些微的啞。
這個吻更像是懲罰性質的啃咬,牙齒磨開一點皮肉,輕微的刺痛反而讓情慾更加洶湧。
某一處灼燙的體溫,一下下蹭著我的腰側。
我抬手捧著他臉側,毫不示弱地回以更重力道的啃咬。
「快點吧。」
我輕聲說,「等下他該回來了。」
「不好意思啊,能力擺在這裡,快不起來。」
沈行舟毫無誠意地道著歉,動作力度卻更加兇狠。
甚至還有閒情,將我散落的碎發勾到耳後。
我難耐地咬著唇,只來得及提醒一句:「別留下痕跡,會被看到。」
就被拖入無邊無際潮熱的情涌之中。
沈行舟在我肩頭咬了一口,不滿地嘖了一聲:
「你當初釣我上鉤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勾了勾唇角。
周採薇卻突然看向我:「你笑什麼?」
「你覺得我說的話很可笑嗎?還是覺得我不應該今天出院,耽誤你在宴會上出風頭了?」
「我沒——」
我輕輕皺了下眉,話還沒說完。
她就臉色發白地捂住心口,倒在沙發上,連呼吸也開始急促。
「夠了!」
周懷川站起身來,厲聲呵斥,
「林星,是我主動要去接薇薇出院的,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
「你明知ƭṻ⁽道薇薇有心臟病,為什麼要故意刁難她?」
「現在,跟薇薇道歉!」
03
我看著周懷川眼中壓抑的怒火。
不知怎麼的,想到結婚前的事。
戀愛的時候,我不知道周懷川的真實身份。
只以為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家境貧寒的優等生。
還有一個先天心臟病,常年住在醫院裡的妹妹。
我怕他的獎學金都送給醫院後,生活上有困難。
就多做了一份兼職,然後到飯點就強行把他拖去食堂。
他對著餐盤,神色有些發沉。
我還以為他覺得愧疚,安慰道:
「你是我男朋友,我賺到的錢本來就該給你花,別太有壓力了。」
「等畢業後,薇薇也出院好轉了,我們就找個大點的房子,一起住。你學習這麼好,肯定能找到好工作……」
我話音未落,手突然被握住了。
周懷川抿了抿唇:「有合適的心臟跟薇薇匹配上了,但是手術費用不夠。」
我怔住:「……還差多少。」
「三十萬。」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中情緒翻湧,
「林星,我該怎麼辦?」
那隻握著我的手有些發涼,仿佛手足無措一般。
我更用力地回握住他。
「別著急,我來想辦法。」
後面一段時間,我瘋了似的做兼職、接演出。
拿到的報酬除了基本生活所需,其他的盡數打進周懷川卡里。
我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接到一單報酬豐厚的商演。
也許是連軸轉的勞累,我在演出當天發起低燒。
一個不慎,從舞台上摔了下去。
鋼架尖端劃開肌肉,插入小腿骨頭。
劇痛令我當場昏死過去。
醒來是在私立醫院,最高端的單人病房內。
眼睛尚不能睜開,聽覺已經先一步捕捉到外界的對話。
「你說說,三十萬還不夠你周家大少爺一件衣服,好端端的非要編這個謊幹什麼?」
「現在好了,小腿傷成這樣,永久後遺症,她以後再也跳不了舞了……」
然後是周懷川有些煩躁的聲音:「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我張了張嘴,竟落下一滴淚來:「……周懷川。」
他聽到聲音,猛地轉過頭來,看著我。
「為什麼?」
周懷川低頭看著我,只說:「阿星,我會補償你的。」
我出院那天,還坐著輪椅。
他鋪了滿城玫瑰。
聲勢浩大地向我求婚。
「我只想測試一下,你是不是什麼情況下都能愛我。」
「阿星,恭喜你,通過了我的測試。」
周懷川穿著高定西裝,抱著一大束花,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現在,我們結婚吧。」
04
從記憶中回過神。
我沒說話,只是撩起裙擺。
露出小腿上那道猙獰可怖的疤痕。
「這是當初為了救你妹妹,我從舞台上摔下去之後留下的。」
周懷川皺了皺眉:「你現在翻這些舊帳有意思嗎?」
「自作多情,我需要你救嗎?」
對面沙發上的周採薇不屑道,「再說了,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賣慘!」
「用受一次傷,換一個嫁進周家這種豪門的機Ťũ₎會,怎麼看都很划算吧?」
我看向周懷川:「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他微微側過頭,避開了我的目光:
「薇薇只是個孩子,阿星,你不要總跟她斤斤計較。」
氣氛一時陷入凝滯。
我閉了閉眼,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往樓上走去。
身後傳來周採薇不滿的聲音:「哥,你看她這是什麼態度,難道真覺得我欠她的嗎?」
「死瘸子,活該。」
我走回臥室,四下環視一圈,仔細檢查。
確定沈行舟離開時收拾乾淨了,沒留下什麼線索,這才轉身去洗澡。
從浴室出來時,周懷川已經回臥室了。
正背對著我,站在梳妝檯前。
聽到動靜,他猛地回過頭。
我看到他手裡拿著一條十分眼熟的藍鑽項鍊。
——是沈行舟離開前,送給Ṭû₆我的禮物。
那時候,他靠在梳妝檯前,用指尖撥弄著鏈扣:
「在拍賣會上看到的時候,就覺得很適合你,所以拍了。」
「送給你,作為我們兩周年的紀念禮物。」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偷情這種事,還要搞周年紀念嗎?」
「什麼偷情,說得這麼難聽。你這叫回頭是岸,勇敢追愛。」
沈行舟像只晃尾巴的得意小狗似的,
「再說了,禮物代表美好的祝願,我祝我自己——早日上位。」
說完這句話,他走過來,低頭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這些記憶片段在我腦中快速閃回,只持續了短短一秒。
我擦著頭髮,和周懷川沉暗的目光對上。
「這好像是上個月,沈行舟在香港拍賣會上拍到的那條項鍊。」
他舉起鏈子,藍鑽吊墜在半空中搖搖晃晃,折射璨光。
「阿星,它為什麼會在你這裡?」
05
無數念頭在我腦中掠過,又在極短的時間內推演出一個最合適的結果。
「為什麼?」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以為你會很清楚原因。」
怒火從周懷川眼中一閃而逝,他大步走到我面前,嗓音發沉:
「我應該知道什麼原因?」
「離開前,你向我承諾會很快回來,但我一直沒有等到你。」
我直直地望著他,
「等我把客人都送走,在門口迎面撞上沈行舟的時候,你沒有回來。」
「他把這條項鍊丟給我,說是上個月在拍賣會上,原本你打算拍下來送給我作為周年禮物,可惜沒拍過他。」
「他說,真可惜,林小姐在您丈夫心目中似乎不怎麼值錢呢——這時候,你依然沒有回來。」
說到最後幾個字,我聲線微微發抖,連眼眶都紅了。
卻仍然直視著周懷川的眼睛。
到最後,反倒是他先移開了目光。
片刻後,他恢復了一貫的淡漠:「所以,你就收了?」
我嗤笑一聲,反問道:「這麼貴,我為什麼不收?」
「林星,我們周家還沒剋扣你到這個地步!」
周懷川捏住我的下巴,咬牙切齒地盯著我,
「現在已經不是三年前了,你是我周懷川的老婆,不是那個還要四處拋頭露面跳舞賺錢的窮學生,別這麼上不得台面。」
「下個月有場商業晚宴,你和我一起,沈行舟也會去。」
「到時候,你就把這條項鍊甩到他臉上,告訴他——我周懷川,還不需要別人給我老婆送周年禮物!」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語氣加重,捏著我下巴的手猛地向旁邊一甩。
連同那條項鍊一起,我整個人踉蹌著摔在一旁的床上,腳踝磕在床腳,剮蹭下一大片皮膚。
鑽心的痛令我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你……」
周懷川的目光下移,落在我流血的腳踝上,張了張嘴。
他似乎想說點什麼,但只吐出一個字就止住,余怒未消地摔門而去。
我看著天花板刺眼的燈光,視線一團模糊。
恍惚間,好像看到了五年前。
那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抱著專業書,很緊張地來跟我表白的少年。
他會在下雨時帶著傘穿過大半座城市來接我,坐在台下認真地看我演出。
會買價值四位數的舞裙送給我,在我手足無措想拉著他去退掉的時候,抱住我說:
「不要退,你穿著好看。」
「阿星,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可那價格甚至比不上他在晚宴上隨手付給侍者的小費。
從一開始就都是假的。
都是謊言。
06
等那股疼緩過勁去,我慢慢從床上坐起身,換好衣服下樓。
客廳里空空蕩蕩,周懷川和周採薇都不見人影。
我面無表情地穿過院子,打車去醫院。
醫生用鑷子夾著碘伏棉球,幫我處理傷口:
「這裡之前已經受過一次重傷了吧,怎麼還這麼不小心?」
「磕到骨頭了,接下來幾天走路都得小心,否則傷上加傷,後遺症會更嚴重。」
我輕輕應了聲。
處理好傷口,我起身離開,拉開診室門,竟然迎面撞上一個人。
下意識往後踉蹌了一步。
下一秒,腰就被人攬住了。
「……林星?」
沈行舟目光掃過來,看到我腳踝的傷口時,眼神一瞬間變得森然,
「是周懷川乾的?」
「嗯。」
我站穩,從他懷裡掙出來,
「沈先生來醫院有事嗎?那我不打擾,先回家了。」
極為生疏客套的口吻。
我推門離開,沈行舟默不作聲地跟在我身後,穿過醫院長長的走廊,走入電梯。
負一層的地下停車場,我才坐進車裡,手就被沈行舟抓住了。
「怎麼回事?」
我把散亂的頭髮絲勾到耳後,笑了下:「沒什麼,就是你送的項鍊被他發現了。」
「他質問我,我隨便編了個你瞧不起他的藉口,他就生氣了——但我也沒說錯,你本來就瞧不起他。」
沈行舟看著我,抿了抿唇,眼中浮現出一點愧疚。
這段由我一手策劃的隱秘關係走到今天,他在我面前,已經幾乎不會遮掩自己的情緒。
「……是我的錯。」
他說,「我當時不該衝動,說那些話挑釁他的,害得他今天遷怒你。」
我微微垂下眼睫,以很平靜的語氣開口:
「下個月招標會周氏的底價和方案核心,還有可以下手的第三批人員名單,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了。」
「沈行舟,我不想再等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我的聲線帶上了恰如其分的一點顫意。
沉默幾秒,我又補上一句,
「還有,我今晚也不想回家了。」
07
話音未落,我就看到他眼中驟然變暗的神色。
沈行舟伸手把我摟過去,放在他腿上坐好。
車燈昏暗,他漂亮的眼睛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望著我。
身體疊擦間體溫漸升,衣料摩挲著發出沙沙聲響,將氣氛點得更加曖昧。
我眯起眼睛,可落下來的不是他的吻。
而是輕輕握住我腳踝、還避開了傷口的手。
「是不是很疼?」
沈行舟低聲問我。
我有些不懂這種時刻他突兀的關心:
「還好,更疼的傷又不是沒受過——」
「對不起。」
他突然說。
我歪了歪頭:「為什麼突然道歉?」
沈行舟沒有立刻答話,只是往前湊了湊,將下巴擱在我肩頭。
微一側頭,滾燙的吐息就呵在我耳畔,帶來又麻又癢的觸感。
這個姿勢本該曖昧至極,甚至我們緊貼的身體,都清晰感知到彼此的情動變化。
他卻像是察覺不到,只說:
「對不起,兩年前見面的時候我不該說那些話,不該嘲諷周懷川,說他娶了個……呃!」
未盡的話被一聲難耐的喘息突兀打斷。
我握著他,一邊慢條斯理地動作,一邊輕聲說:
「現在提這些事也沒什麼意義。」
「早點解決,早點回去吧。」
「……林星……」
沈行舟不肯示弱,他的手扣住我肩膀,又一路下滑,在漸快的欲潮中不受控地用力。
那力道帶來的些微痛感,讓我只好隨著他一同起伏。
雲層融化,一滴滴落下來,澆灌乾涸土壤上的一切。
在閉合花蕊綻開的那一刻。
我往前傾了傾身體,啞聲道:
「再說了,你沒說錯,我本來就是個瘸子。」
沈行舟猛地睜開眼睛。
那本該凌厲的眼睛裡,懊悔、尚未褪去的情慾……還有更多更多沉暗的情緒,混成駁雜的一團。
「連這種時候,你也……」
他話沒說完,閉了閉眼睛,湊過來,有些惡狠狠地吻住我,
「放心,我會再加快進度的。」
08
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大亮。
我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電話剛接通,那邊就傳來周懷川的聲音:「阿星,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我不小心弄傷了你,你就夜不歸宿,是故意讓我擔心țŭ₅嗎?」
惺忪的睡意瞬間被驅逐。
我定了定神,平靜道:
「我去醫院處理了下傷口,醫生說磕到骨頭,有些舊傷復發,所以就在醫院住了一晚。」
電話那邊突然啞了聲。
我揉了把睡亂的頭髮,正要坐起身,身旁沈行舟的手臂就搭了過來。
下一秒,他一翻身,整個人跨坐在我腰上,然後一點點俯下身。
近在咫尺的距離,他就這麼盯著我的眼睛。
我和他似乎都很喜歡這樣坦誠赤裸地對視。
仿佛只要這樣,這段不能見人的隱秘關係,就不是因為各ťù₃懷鬼胎的彼此利用。
「……是我的錯,阿星,你在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看你。」
安靜片刻後,電話那邊的周懷川再度開口。
沈行舟突然沖我惡劣地一笑,然後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低下,緩慢地、一寸寸下移。
春日野草蔓生,草葉露水潺潺,一條小蛇在草間爬行。
「……唔!」
我難耐地喘了兩口氣,用空著的那隻手去推沈行舟,卻被他握住,一把按在腰側。
「不、不用了……嗯……醫生說我很快就能出院。」
「下午我會準時到公司的。醫生喊我複查,先掛了。」
電話掛斷,手機從我手裡滑落,落在滿地凌亂的衣服里。
「沈行舟!」
他終於肯抬起頭來,唇角微揚,水跡折射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姐姐生氣了?」
鮮少被他叫出口的稱呼,與滿是侵略性的目光混在一起。
變成了我心裡某種對於危險最本能的預感。
「你在幹什麼?」
他勾了勾指尖,慢條斯理地笑起來:「姐姐打電話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
「我在幫你『複查』啊。」
……
折騰到最後,等到一切平息,時間已經過了中午。
我匆忙吃了幾口沈行舟做的午飯,起身就要離開。
手又被他拽住了。
「……真希望今天能變成每一天。」
我背好包,側頭看著他:「下個月那場晚宴,還有之後的招標會,都會見面的。」
「那之前呢?」
我有點無奈:「從昨天到今天,我覺得你和我應該已經待夠了。」
「那只是你以為,我可還沒夠。」
他寸步不讓,目光幾乎要黏在我身上,
「所以這一個月都不見面了嗎?」
我頓了頓,只好安撫道:「我會想辦法,抽空來找你。」
09
也許是為了補償我,哪怕公司股價在跌,流動資金吃緊。
周懷川還是斥資上千萬,買下一條更昂貴的粉鑽項鍊,親手戴在了我脖子上。
到了第二個月的晚宴那天,我挽著周懷川的胳膊,盛裝出席。
一眼就看到了宴會廳正中央,正笑著和幾個人談笑風生的沈行舟。
他是沈家最出眾的小兒子。
年紀輕輕就縱橫商界,嗅覺敏銳,手段雷霆。
進入沈氏不過兩年時間,就將商業版圖擴大了一倍。
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人群中矚目的焦點。
「沈行舟。」
周懷川冷冷叫了一聲,撥開人群走了過去。
他挽著我的那隻手微微用力,我便將手裡的藍鑽項鍊朝沈行舟甩過去。
沈行舟抬起手,準確無誤地將項鍊抓在手裡。
鏈條在空中晃動,把他看過來一閃而逝的笑意也切割成碎片。
「沈先生,我和我老公的結婚紀念日禮物,還不需要你來送。」
我冷淡地說。
「是嗎?」
沈行舟挑了下眉,「那天在拍賣會上,周總一直跟我競拍這條,我還以為林小姐會喜歡呢。」
「我喜歡的不是項鍊,是我老公送的禮物,什麼都行。」
我看著他,「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沈先生大概體會不到,也就不勞你費心了。」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旁邊的人似乎察覺到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
「小沈總和周總都是要做親家的人了,幹嘛還這麼針鋒相對的?」
馬上就有人跟著接話:「真應了那句話,大舅子和妹夫是天生的敵人。」
我怔了下:「妹夫?」
「是啊,小沈總不是馬上要和周總的妹妹訂婚了嗎?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又何必……」
後面的話,我沒有聽完。
周懷川就冷嗤一聲,挽著我轉身朝另一邊走去。
酒過三巡,他和人攀談,我拿著手包出去補妝。
路過走廊盡頭某扇門時,卻被一隻手猛地拽了進去。
室內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漏進來的一點瑩瑩月光。
「姐姐不害怕嗎?」
沈行舟借著那點光,準確無誤地找到我嘴唇的位置,輾轉啃咬,
「不擔心我是壞人?」
我脖子往後仰,整個人靠在冰涼的門板上。
身前貼著的體溫卻越來越滾燙。
「除了你,還有誰這麼大膽?」
沈行舟輕笑了一聲,唇舌一路下移:「姐姐就不大膽嗎?當初一桌吃飯,就敢當著你丈夫的面來蹭我的腿。」
「今天倒又說,這是你們夫妻間的事。」
「你老公送什麼你都喜歡……那你老公知道你和我這樣嗎?」
我察覺到,沈行舟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於是伸手貼著他一側臉頰,試圖安撫:「你在生氣?但今天的事我已經提前跟你說過了——嘶!」
他撩開我散落的頭髮,在我頸側咬了一口。
尖銳的刺痛傳來,下一秒,他就放開我,按下了一旁的開關。
霎那間,化妝間內燈光大亮。
沈行舟冷冷地看著我:「看來,你真的沒有什麼話要問我的。」
說完這句話,他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門「砰」地一聲關上,我一個人站在房間裡,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然後拿出口紅,補好妝。
鎮定自若地轉身出門。
一直到深夜,宴會結束。
我才和周懷川一起回到酒店。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鍵。
電梯鏡子的倒影里,他不經意地一側頭,目光落在我頸側,突然凝固了。
「林星!」
周懷川猛地轉過身,握住我左邊手腕,厲聲道,
「你脖子上這是什麼?!」
我想到沈行舟咬的那一下,突然反應過來。
「我……」
周懷川死死瞪著我,滔天的怒意和不可置信讓他的表情都輕微扭曲,有些恐怖。
我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然後就被他以幾乎鉗碎骨頭的力道捏住下巴,用力往上抬。
另一隻手則用指腹按著那個牙印,用力反覆揉搓,直到新鮮的血湧出來。
劇痛令我產生了輕微的耳鳴。
「你嫁進周家三年,我給了你多少東西,你敢背著我做出這種事?!」
「說,是誰?!」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今晚會把他找出來——碎、屍、萬、段。」
我大腦飛速運轉,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電梯卻停住了。
門打開,沈行舟就站在外面。
也許是不想在他面前丟臉,周懷川終於鬆開了捏著我下巴的那隻手。
另一手卻仍然用力扣住我手腕,拖著我往房間走去。
「我們回去說。」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我垂下眼,避開了沈行舟眼睛裡幾乎快滿溢出來的情緒。
下一秒,他忽然伸出手,攔住了周懷川。
「幹嘛要回去說?」
他懶洋洋地掃了他一眼,抓住我另一側手腕,
「你不是剛才還在找我,要把我碎屍萬段嗎?」
10
周懷川愣在原地。
手上原本巨大的力道鬆了松。
趁著這一瞬間,我終於將手腕從他手裡抽了出來。
他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一步步走到沈行舟身邊。
「林星,你在幹什麼?」
「你不是在質問我姦夫是誰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說實話,本來想再瞞一陣子的,但真的有點煩了。」
「既然碰上了,索性就這樣吧。」
「這樣……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沈行舟一邊有點不耐煩地開口,一邊伸出手,將我攬到他身邊。
「周懷川,從前過去,你在我面前都沒有勝算。一條項鍊,我隨手送給阿星戴著玩的而已,還回來又怎麼樣,真以為能氣到我嗎?大不了下次,我送條更貴的。」
「不是要把我找出來碎屍萬段嗎?怎麼現在真碰上了,說不出話了。」
「讓讓吧,我們要回去休息了。」
最後一句話不掩輕蔑,滿是挑釁之色。
「沈行舟!」
周懷川被刺激得眼眶都發紅,突然一聲厲喝,握拳朝他的臉上砸過去。
沈行舟偏頭躲開,把我往旁邊一推,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這場架不過持續了半分鐘,就被巡邏的酒店保安強行分開。
沈家和周家他們一個都不想得罪,於是只好聲好氣地勸說了兩句,便忙不迭地離開了。
見沒有別人了,沈行舟立刻蹭過來,貼著我的身體,向我展示他臉頰那一點傷痕:
「姐姐,好疼,我破相了你還會要我嗎?」
「周總這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樣子,一看就有暴力傾向。」
「還好你及時止損,選了我。」
周懷川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只是死死盯著我。
他眼睛紅得快要滴血:「為什麼?」
為什麼?
這一瞬我竟突然想笑出聲來。
這句話、這三個字。
三年前從病床上醒來時,我也曾流著淚問過他。
那時候。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我只想測試一下,你是不是什麼情況下都能愛我。」
我攏了攏散亂的頭髮,蓋住頸側那枚鮮紅的吻痕,
「很遺憾,你沒通過我的測試。」
11
我和周懷川之間的情緒,似乎總是守恆的。
一方越歇斯底里,另一方就越平靜。
當初我得知自己再不能跳舞,許久仍不可置信。
出院後才能從輪椅上站起來走路,便去舞蹈室嘗試。
一遍又一遍地試,再一遍又一遍地摔倒在地。
到最後,我磕得四肢烏青,伏在地面上大哭,周懷川推門走了進來。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大哭,聽著我幾乎帶血的質問,一個字也不答。
只在我哭累了,嗓子已經啞得發不出聲音後,淡淡開口:
「回家吧。」
「婚紗已經做好送過來了,回去試試,有哪裡不合適我讓他們改。」
自從恢復了周家太子爺的身份,不用在我面前扮演那個捉襟見肘的窮學生後。
他幾乎變成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人。
冷靜,自傲,高高在上。
甚至不解於他已經願意娶我、已經願意讓我這個要靠跳舞演出賺生活費的窮學生過上富太太的生活,我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回去試婚紗的時候,因為我又瘦了點,而那件婚紗是按我兩個月前的身量做的。
如今穿在身上,空空蕩蕩。
大裙擺上鑲嵌的鑽石折射璀璨燈光,將我手臂上滿滿當當的烏青照得更為觸目驚心。
周懷川站在我身邊,看著鏡子裡我們倆並肩的倒影。
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跳不了舞,以後就不要去跳了。」
「等結婚後,我會在公司里給你安排一個職位。」
「林星,周家養得起你。」
……
我從記憶中抽神回來,看著面前的周懷川。
怒意和不解在那雙眼睛裡攀升,交織,最後慢慢化成一片淋漓的絕望。
「你不能這樣。」
他啞著嗓子說,「阿星,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從一開始,我就想娶你……」
「怎麼你周懷川是什麼天神下凡嗎?你的喜歡很值錢?」
沈行舟冷嗤一聲,
「結婚後沒兩年,林星就選了我,說明你這個人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唄。與其質問她,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沒用,怎麼處處都比不過我?」
說完這句話,他再度攬上我的肩膀,帶著我轉身離開。
這一次,周懷川並沒有來攔我們。
他只是在後面,衝著我們道:
「沈行舟,你勾引林星,不就是為了在這件事上也贏過我?當初是誰送錦旗,說恭喜我挑挑揀揀最後娶了個瘸子——阿星,你恨我,可難道沈行舟就是什麼好東西嗎?」
最後幾個字出口時,他的嗓音帶著泣血般的嘶啞。
沈行舟扶在我肩頭的手緊了緊。
我卻始終沒有再停步,和回頭。
12
剛回房間,沈行舟就放開了攬著我肩膀的手。
玄關走廊暖黃的燈光下,他微微低下頭,和我對視著。
片刻後,我彎起唇角:「滿意了?」
「滿意什麼?」
「我今天穿的是禮服,沒什麼可擋的,你留下這個痕跡,不就是為了讓周懷川發現嗎?」
我歪了歪頭,撩開頭髮,露出頸側乾涸的血跡,
「明天的招標會,就是這局棋最關鍵的一步了。今晚挑明這件事刺激他,他情緒不穩下,大機率會出更大的岔子,的確Ṭûₚ是——」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行舟打斷了。
「你是這麼想的嗎?」
「不然呢?」
我抬手按了按傷口,哪怕早有心理準備,還是疼得輕顫了一下。
放下手,我率先往套房內的臥室走去,
「藥箱放在哪裡,我先處理下傷口——啊!」
身體驟然一輕,連著尾音也驀然抬高。
因為沈行舟突然將我整個人都抱起來,大步走進了臥室。
他將我放在床上,回身找來藥箱,幫我給脖頸的傷口上了藥,卻又輕輕用指尖摩挲著旁邊的皮膚。
「很疼嗎?」
沈行舟盯著我的眼睛,沉聲道,
「林星,你可以讓我跟你一樣疼。」
我失笑:「我又不是小狗,沒有跟你一樣咬人的愛好。」
「所以你把我當成你的小狗嗎?」
他不依不饒,湊得更近了些,灼燙的呼吸就吐露在我唇畔,
「你會永遠喜歡你的小狗嗎?」
「……你今晚是喝多了嗎?」
我本能地往後躲,失去重心,仰面躺倒在床上。
沈行舟的身體便順理成章地覆了上來。
這場情事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來得急躁,像是火星落上乾燥的木柴,又遇風起。
一瞬間火焰蔓延,洶湧如漲潮。
可又因為這麼多次,對於彼此的身體都太過熟悉,那點不適的疼痛很快就變成了更熱烈的情慾。
窗外雲層移開,月色亦如涌動情潮。
我的神思像附在海邊的礁石之上,很快就被一波一波劇烈的海浪拍打成碎片,連吐出的聲音也變得支離破碎不成調。
攀上雲霄的那一刻,沈行舟猛地按住我腰側,像是要和我一起融成一團雲。
我幾乎從他眼中看到了浮現出的一點恨意。
「其實你比誰都清楚,我想說的是什麼。」
「但……沒關係。」
「我總不可能讓你永遠裝傻下去的,姐姐。」
13
我睡去時大汗淋漓,連手指都酸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也許是晚上在宴會上喝了點酒的緣故。
夢裡時間倒著向前流淌,我又記起兩年前。
第一次見到沈行舟時的樣子。
那場豪門晚宴上,因為沈行舟從前就和周懷川不對付。
見他挽著我的手進門,便挑挑眉,笑著開口:
「周懷川,大家都說你跑去貧民窟體驗生活,體驗到最後娶了個瘸子回家。」
「居然是真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小腿遍布的猙獰疤痕上,又一路上移,最後和我眼睛裡溫和的笑意對上。
微微有些愣神。
「我的事不勞你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