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月亮完整後續

2025-06-1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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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日,我與花樓娼女錯換了花轎。

當我發現不對要揭開蓋頭時,眼前出現了彈幕:

【惡毒女配還不知道花轎是男主故意換的吧!】

【我覺得她挺可憐的,自己的未婚夫為了心上人換了花轎,本該是侯府世子妃,卻錯嫁給商人之子。】

【前面的別急著可憐她,男女主都洞房了,她還要逼男主將女主送回花樓,男主不肯,她就瘋狂報復,當真可惡。】

【她活該,她死也想不到,女主可是老皇帝流落民間的公主,她這番打壓恰恰促使了他們相認,最後反而害死自己全家。】

我挑眉,流落民間的公主?

很好,現在這個身份是我的了。

1

「江兄,大喜之日怎麼板著張臉!」

「就是啊,小嫂子可是倚翠樓有名的花魁,江兄好福氣。」

緊接著,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音響起。

「滾!這福氣誰愛要誰拿去!」

江?花魁?

剛醒來,我便意識到不對勁。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姓,陌生的詞,以及透過紅蓋頭,看到的略顯簡陋的擺設。

正要探究時,飄著幾行文字的光屏出現在眼前。

【惡毒女配還不知道花轎是男主給她下蒙汗藥故意換的吧,也是可憐,自己的未婚夫為了心上人換了花轎,讓她堂堂太尉千金錯嫁為商人妾。】

【可憐啥可憐,我們女寶和夜闌都洞房了,她還仗著自己的身份逼女寶回花樓,花樓那是什麼人待的地方,夜闌不肯,她還打壓報復他們,真是可惡至極。】

【可是女配才是夜闌的未婚妻呀,女主明明是小三,女配對付她也沒錯吧?】

【不被愛的才叫小三,女配之前不知道就算了,換親後,男主都跟她解釋了他和女主兩情相悅,她還要囂張跋扈作死就噁心了。】

夜闌!

男主?換花轎?

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撰緊手指,眼裡閃過一絲寒光。

光屏里的文字還在繼續:

【前面的彆氣彆氣,我們女寶可是老皇帝流落在民間的公主,女配耍手段欺負女寶,反而促使了女寶和皇帝相認,她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最後落得個全家亂葬崗的結局。】

【對啊對啊,惡毒女配的作用就是讓女寶早日找回自己的真實身份,促進男主和女寶的感情,她所有的惡毒手段都會被男女主十倍百倍的還給她。】

【其實女配好好認命當男二的小妾,說不定還能有好下場。】

【男二表面身份就是個商人之子,還不是以後那個打下半壁江山跟男主分庭抗禮的義軍首領,就女配這攀龍附鳳的性格,怎麼可能看得上他。】

【我很好奇,女配要是知道男二以後的成就,會不會討好男二以求活命的機會。】

【來了來了,江佑馬上就要進來了,見證女配羞辱江佑的作死冥場面。】

還未等我釐清光幕中透露出的信息,房門就傳來打開又關閉的聲音。

我皺了皺眉,徑直掀開蓋頭,正對上男人戾氣十足的目光。

男人長得人模狗樣的,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卻是一臉兇相。

身材也是高大挺拔,倒真有幾分義軍頭子的樣子。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我一眼,冷冷道:

「畢螢是吧,既然進府了,以後就給我好好待在後院,不該想的別妄想。」

我抄起枕頭精準地砸到他臉上:

「你狗眼瞎了,把本小姐當成一個花樓娼女!」

江佑敏捷地接住枕頭,勃然大怒:

「你瘋了——」

我驀地站起身,一張精心妝扮的臉顯露在燭光中。

他愣住,聲音劈了叉:

「你是蛇???」

2

彈幕停滯了片刻,突然洶湧而出。

【哈哈哈你是蛇是什麼鬼,男二這是在賣萌嗎?】

【不是,也沒人告訴我,惡毒女配長這麼好看呀!】

【這麼一看,女主這個花魁是寡淡了點哈!男主多少有些不識好歹了。】

【嗚哇哇美女姐姐貼貼,我狂親親親親!】

【你們怎麼回事,這就叛變了?再好看她也是惡毒女配,一開口就沖男二發脾氣,你們等著吧,男二已經暗暗記仇了。】

【姐…姐妹,男二看著不像是在記仇啊,倒像是看呆了!】

我古怪地看了一眼江佑。

他視線果然正直勾勾地盯在我臉上,目光中暗色涌動。

我頓時柳眉倒豎,狠狠把蓋頭也扔了過去:

「看什麼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

伴隨著紅蓋頭落下,一陣香風撲面而來,江佑下意識地輕嗅了兩下,蜜色的臉詭異地紅了一寸。

【不會吧不會吧,男二這就愛上了?】

【哈哈他行不行啊,這還是蓋頭,要是換成肚兜小衣啥的,不得把他美鼠了!】

我更氣了。

什麼男二,什麼義軍首領,分明是個登徒子。

我尋找著手邊的一切東西,抓起來不管不顧地砸過去。

江佑回過神,躲過襲擊,三兩步跨過來制住了我。

「你好好說話行不行!」

我充耳不聞,死命要掙脫他的手。

他手掌很大,一隻手就能握住我雙手,力道也大的驚人。

我掙脫不開,乾脆手腳並用地踹他,邊踹邊威脅道:

「色狼,登徒子!」

「放開我,不然我讓我爹把你全家下大獄!」

【哇哦,女配好勇,敢威脅男二,她不知道男二天生反骨,根本不吃她這一套。】

【她不是勇,她就是惡毒加蠢,大小姐當慣了,以為誰都會讓著她。】

細白的拳頭雨點般落在身上,不痛但極其纏人。

江佑低咒了一聲,乾脆把我禁錮在懷裡,凶道:

「冷靜點,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睡了你!」

我身體猛地一滯,驚恐地看向他。

江佑不自在地舔了舔唇角,繼續裝出兇巴巴的語氣:

「能好好說話了不?」

彈幕都說了我是惡毒女配,我像是那麼容易受威脅的人嗎!

我眼珠子一轉,嘴唇一扁,豆大的眼淚就從眼眶裡簌簌落下。

江佑頓時著急忙慌地放開我,雙手舉起做出投降的姿勢:

「你別哭啊!你哭什麼?我剛開玩笑呢,沒想欺負你。」

「你……你別怕。」

我哭聲一頓,擦著眼淚的手往下移,只露出一汪淚眼巴巴地看著他:

「真的?」

草!可愛死了。

江佑仿佛被燙到似地移開視線,粗聲粗氣道:

「真的真的真的,我敢不真嗎?」

說著,他低聲嘀咕了一句:

「你劈頭蓋臉的砸老子一頓,老子還沒哭呢!」

【臥槽臥槽,女配這麼會哭,這誰禁得住呀!】

【我有個想法……】

【我也,囂張美艷千金大小姐 VS 糙漢忠犬義軍頭子】

【配一臉嘿嘿!】

3

對完帳後,江佑冷靜了下來,眼神里的一絲熱切瞬間散去。

他沒有絲毫猶豫:

「走,我送你去侯府。」

沒用的,去侯府後發生的事,彈幕已經說得一清二楚了。

此時我的好未婚夫夜闌怕是已經和那位女主開始洞房了,等我急匆匆趕到侯府,未婚夫就會恬不知恥地要我將錯就錯答應了換親之事。

而我不同意直接大鬧一場,當晚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了我錯上花轎進了商人府邸的事情。

那些人在羨慕一個花樓娼女成了世子妃之際,還紛紛指責我該恪守婦道,認命和江佑成為夫妻。

夜闌真是好算計。

我捏了捏因蒙汗藥還有些綿軟的手,眼神微涼:

「還是送我回太尉府吧。」

書里,我是因為在侯府耽擱了時間,蒙汗藥藥效代謝殆盡,沒能察覺出人為換花轎,反倒少了個對付夜闌的藉口。

這一次,我看他還怎麼清清白白地跟心上人在一起。

【咦?女配怎麼不按劇情來?】

【前面的不懂了吧,書成世界後,劇情人物偶爾也會有偏差行為,正常。】

對上江佑疑惑的目光,我委屈地低頭:

「女子的名節何其重要,這樣大張旗鼓地找上門去,必然會鬧得人盡皆知。」

「與其落人口舌,倒不如先回太尉府,讓我父母出面,悄悄換回來。」

江佑眼裡閃過一絲憐惜:

「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開口保證:

「你放心,今晚這件事一定不會從我江府流傳出去。」

【男二真得很正人君子,明明可以將錯就錯留下女配,偏偏選擇了放女配回去。】

【對啊對啊,其實他和女主的這門親事是江父給定下的,他這時候對女主是有偏見的,換親對他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女配也很聰明,不像書里寫的這麼無腦。】

【但這樣也沒用,男主不會讓她得逞的。】

我瞄了眼彈幕,垂下眸掩住笑意。

我當然知道沒有用,然而我真正的目的可不是這個。

我可沒忘記,之前彈幕里說的那位女主的真實身份。

流落民間的公主?

這個身份真不錯,搶了我的未婚夫,就拿它賠吧。

4

照彈幕所透露的。

十六年前,懷有身孕的王美人隨當今聖上下江南,半路遇上反賊叛亂,亂局中,王美人和皇帝失散,身邊只餘下寥寥幾名侍衛和貼身宮女入畫。

反賊追至與侍衛發生大戰,王美人受驚早產,只能在一個破廟停下。為了保護王美人,宮女入畫穿著王美人的衣服引開了起義軍,留下她一人在破廟生產。

好在入畫半途碰上了皇帝派來的軍隊,軍隊平定了叛亂,沿路找到破廟時,只剩下王美人難產後的屍體,而肚子裡的孩子卻不知所蹤。

直到我和女主換花轎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皇帝召了夜闌和女主覲見,宮女入畫看見女主,一眼就覺得女主像當年的王美人,再聯想到當年那個孩子,女主這才成功和皇帝認了親,從花樓娼女一躍成為金尊玉貴的長公主。

而我這個惡毒女配,只因不滿換親一事打壓女主,和女主搶夫君,就被皇帝下旨滿門抄斬,最後還被扔進亂葬崗遭野狗啃食。

看到這裡,我心裡冷笑連連。

什麼男主女主。

既然他們不給我活路,要將我打成惡毒女配,那我就干點惡毒女配該乾的事。

父母一向寵我入骨,看到我隻身被江佑送回府,頓時驚怒交加。

當著江佑的面,我叫來了府醫檢查身體,果然查出我中過蒙汗藥的事,再加上使人去探了同樣被換了新娘卻至今沒有任何動靜的侯府。

這蒙汗藥是誰下的,一下就有了懷疑對象。

我難過地垂下頭,淚珠一顆一顆地滴落,看的人心尖發顫。

余光中,江佑表情未變,眼神卻沉得可怕。

他的手動了動,青色脈絡下的血液暴躁地涌動起來,像是在鼓動著什麼。

這就夠了。

我唇角微勾,再抬頭,又變成了難過中帶著堅毅的表情:

「江公子,此事恐怕有些蹊蹺,如果你相信我,請把這件事交給太尉府,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你我一個交代。」

江佑嘴唇動了動,壓抑著怒火開口道:

「需要我做什麼?」

「回江府安撫住你父母,然後等消息。」

我如是道。

江佑定定看了我一眼:「好。」

江佑離去後,父親連忙問我:

「月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以你的脾氣,發生換花轎這種事,不會是現在這個反應。」

雖然不清楚緣由,他也看得出來,我演這一出是給誰看。

可這樣,他才更疑惑。

總不能他閨女進江府這一遭,就看上江佑那小子了吧?

憑什麼?憑他長得糙?

我安撫父母:

「父親母親,有些事我一時解釋不清楚,我以後再細細跟你解釋,現在我需要父親幫我一個忙。」

父親勉強壓下怒氣:「什麼事?」

我看向窗外樹枝投下的暗影,冷笑道:

「點齊人馬,殺上侯府,我要那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5

太尉府別的沒有,唯獨掌管著京師兵馬。

本朝太尉一職是真真正正的實權職位,調動軍隊雖然需要經過皇帝的同意,可小範圍找些人馬辦事,下層軍官也很願意賣太尉府這個面子。

不過一炷香時間,我們就將邕侯府團團圍住。

老侯爺罵罵咧咧地從後堂走出來:

「你們是哪個府上的,敢襲擊朝廷命官的府邸!」

「本侯一定要上報聖上,治你們的——」

話還未完,老侯爺愣住了,驚疑不定地看著站在父親身邊的我,又下意識往夜闌院子的方向看了看。

「親家,你們這是?」

「還有月兒,你怎麼在這,不是應該在?」

父親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問話:

「本官可當不起你這一聲親家!」

「月兒為什麼在這,你倒問問你那個好兒子!」

老侯爺不知想歪了什麼,看向我:

「可是我那逆子做了什麼混帳事?」

說著,他高喊道:

「來人,去把夜闌那個逆子給我叫過來!」

我淡淡道:「不必了,我父親已經派人去請他們夫妻過來了。」

我刻意加重了『夫妻』二字。

夜闌和畢螢總不能是忽然相愛的,作為父親,他真的一點夜不知情嗎?

老侯爺瞳孔一縮,顯然明白了什麼。

我看向父親:「父親,可否請您和老侯爺移步,我想自己跟他談談。」

父親知道我自小注意甚多,自然願意配合我。

老侯爺自覺沒什麼底氣,不情不願地被父親拉走了。

他神情羞惱卻無緊張之色,大概也不覺得我能幹出什麼出格事。

連彈幕都一派輕鬆。

【我嘞個豆,女配倒反天罡!在侯府趕太尉和老侯爺出去。】

【完了完了,她不會要打我們女寶吧!】

【安啦,有男主在,女寶會沒事的。】

不過片刻,大堂外就傳來了聲響。

「放肆,你們是什麼人,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嗚嗚闌哥哥我好怕!」

「別怕,這裡是邕侯府,沒有人能在這裡傷你。」

男子的厲呵聲,女子柔弱的求救聲,夾雜著牛皮軍靴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隨著穿寢衣的一男一女被士兵押了進來,彈幕在這一刻開始沸騰了。

【姐妹們,我宣布男女主超甜的!】

【啊啊啊啊男主他超愛的,我都要羨慕女寶了。】

【惡毒女配能不能去死一死啊!居然還帶人來破壞男女主的洞房花燭夜。】

【哈哈可惜已經晚了,男主早就和我們女寶嘿嘿嘿了!】

彈幕一面倒地歌頌夜闌和畢螢的絕美愛情,對我大肆謾罵批判。

我眯起眼,將目光投向進來的一男一女。

女子跪在地上,小臉蒼白,顫著身子端是楚楚可憐之姿。

她幾乎不敢抬頭看我,只是低垂著脖頸,露出後頸上斑斑點點的青紅痕跡。

顯然,她剛剛做了什麼一目了然。

我視線略過她,落在了男子身上。

男子無疑是俊美的,哪怕只著了件寢衣,被士兵強押在地上模樣狼狽,也掩不住他的風姿。

我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只見過幾面的前未婚夫,難以想像他頂著這副看似精明的皮囊,居然會做出換花轎這種蠢事。

如果沒有畢螢認親這回事,他憑什麼認為自己換了太尉千金和花樓娼女的花轎還能全身而退?

6

夜闌陰沉著臉:

「司輕月,你瘋了嗎?」

「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調兵馬夜闖侯府?」

我不由失笑,伏身勾起他的下巴,另一隻手探上他的臉,玉白的指尖摩挲著他眼睛周圍,動作繾綣溫柔。

他怔住,不知是不是剛剛掙扎過還是什麼,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炙熱。

【啊啊啊住手!女配放開那個男主,讓我來。】

【男主是女主的,但我可以代替男主,讓我來犧牲!】

畢螢蒼白著臉聲音突然尖利:「闌哥哥!」

夜闌驀然回神,眼裡閃過一絲厭惡。

他用力扭頭躲開我的手,喉嚨重重滾動了一下:

「司輕月,你幹什麼?」

我粲然一笑,眼神真誠又無辜:

「我看看你的眼睛是不是壞了。」

「畢竟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新娘換了還能坦然入洞房的?」

「除非,這花轎就是你換的!」

心虛、難堪,還有一絲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

他冷下臉: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了。」

他溫柔地看了一眼畢螢,畢螢也淚眼汪汪地回望他。

「我與螢兒兩情相悅,早已許下了海誓山盟,只是家中父母不同意,我才出此下策,還請司小姐成全。」

「司小姐的一切損失,我都願意盡力補償。」

【嗚嗚太感動了,男主的真情告白,真的太好哭了。】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是他們的誓言。】

【女配你看到了嗎,求求你放過他們吧,這樣的絕美愛情你忍心破壞嗎?】

感動嗎?

我捂了捂胸口,感到內心毫無波瀾。

看來我果然是惡毒女配呢!

我歪頭勾了勾唇角,笑得意味深長:

「好呀,我會成全你的。」

夜闌眼裡剛升起一絲欣喜,就聽見我吩咐:

「拿刀來。」

什麼?

他心裡剛閃過疑問,寶刀的寒光已經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了。

下一刻,畢螢悽厲的尖叫聲響起。

我手腕用力,在她臉上划下一刀又一刀的傷痕。

夜闌目呲欲裂:「住手!螢兒——」

他用力掙紮起來,幾個士兵差點壓制不住他。

直到畢螢臉上已經血肉模糊了,我才扔下刀,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

夜闌雙目通紅,臉上筋絡暴起,形成一道道如蚯蚓般蜿蜒曲折的痕跡。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司、輕、月!我要殺了你!」

我輕笑一聲,輕蔑地拍了拍他的臉:

「前未婚夫,我今天教你一個道理。」

「弱勢的時候,不要衝著敵人放狠話,只會暴露你的愚蠢。」

我起身,在畢螢的哀嚎聲中淡淡吩咐:

「拍爛他的嘴,我不想看到夜世子嘴裡剩一顆牙齒。」

光幕里,滿屏都在發瘋:

【我看到了什麼???女主毀容了,男主還要被拔光牙,這對嗎?】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我們看的不會是什麼惡毒女配同人文吧?】

【也許,可能,惡毒女配重生後殺瘋了?】

【之前說劇情有些許偏差是正常的出來,你康康這正常嗎?男女主都快被惡毒女配整瘋了!】

【我暈了,看的我一肚子火,女配去死去死去死!】

【這是什麼垃圾劇情,退錢!】

【別慌,男主是有主角光環的,啊啊快來個人救救救啊!】

或許真入彈幕所說的,夜闌有男主光環。

士兵拔到第二顆牙齒時,大堂外傳來了一聲怒吼。

「都給我住手!」

老侯爺怒氣沖沖地跑進來,看到夜闌滿嘴鮮血,大為心痛:

「闌兒!」

看來今晚這牙是拔不成了,我惋惜搖頭:

「收兵,回府。」

我走出門,聽見後面老侯爺的怒吼聲:

「司輕月,本侯明日一定稟明聖上,我要讓你太尉府吃不了兜著走!」

7

回到太尉府,母親還在書房內焦急等待。

我知道是該給個交代了。

屏退了下人,屋內只餘下我們三人,連哥哥們也被父親趕回去睡覺了。

我輕抿了一口茶水潤喉,才開口道:

「父親母親,我不是你們親生的孩子。」

父親勃然大怒:「什麼叫你不是我們親生的?」

母親也皺起眉頭,擔憂地看向我:

「是呀月兒,你聽了誰的風言風語,你怎麼可能不是我們親生的呢!」

「你忘了,娘跟你說過的,你出生那天,穩婆還沒到,你就迫不及待地從娘肚子裡鑽出來了,還是你爹爹親眼看著出生的。」

我表情未變,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

「我知道,可我覺得,我還可以是當今聖上的親生女兒。」

我親飄飄地扔下一顆大雷,炸得父母一頭霧水,也炸出了彈幕。

【什麼意思?女配在胡言亂語什麼?我們女寶才是皇帝的女兒啊!】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女配果然是重生的,所以她才會知道自己中了蒙汗藥,才會夜闖侯府毀了女主的臉,就是為了李代桃僵。】

【細思極恐……我覺得樓上的是正解。】

【靠!世界出 BUG 了!】

父親能從一個農家子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是極其智慧的,他轉眼就聯想到十六年前當今丟了孩子的事。

當今聖上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可膝下卻沒有皇子皇女,民間都在傳聖上是修仙魔怔了,連女色都不碰,也不肯傳宗接代。

可身為天子近臣的司灃年知道,當今是因為十六年前遭遇反賊時傷了身子,無法再傳宗接代,這才寄情於休仙問道,荒廢了朝政。

如今聖上遲遲不願從宗室過繼孩子,朝堂上下都人心惶惶,更有甚者,已經在站隊看好的宗室子弟了。

如果十六年前那個孩子還活著,哪怕是個女孩,整個朝堂也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眼神一凜,嚴肅問道:

「月兒,你老實跟為父說,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內幕?」

我點點頭,拉住父親的手:「父親,母親,我需要你們助我一臂之力。」

【惡毒女配這是異想天開,冒認身份是這麼容易成功的嗎?女主能成功是因為她有一張像王美人的臉,女配有什麼?除了年齡一樣還有其它的嗎?】

【說得沒錯,皇帝認女兒可不是張張嘴就能認的。】

【可惡毒女配都重生了,保不齊知道很多內幕,說不定真能讓她干成功。】

【女配要李代桃僵,至少得解決兩個問題,長相、信物。】

【長相不是障礙,女配長得不像皇帝和王美人,但也不像她親生父母。】

【信物也不是問題,那個啞巴侍衛不是在太尉府刷恭桶嗎,女配肯定找到他拿到王美人留下的金鎖了。】

【什麼啞巴侍衛?我看漏了什麼嗎?】

【就是當年護衛王美人的侍衛,有一個沒死,他找到王美人時,王美人已經死了,女主也被人抱走了,他怕被問罪,就拿了王美人身上的金鎖逃走了。】

【這也是個狠人,他在逃跑途中遇見軍隊在搜捕,不幸摔斷了腿,乾脆剪掉舌頭劃花了臉隱姓埋名,最後機緣巧合下進了太尉府當差。】

【雖然但是,你們漏了一點吧,不是還有滴血認親這一關要過嗎?古人可不知道水裡加白礬能促使血液融合。】

現在知道了。

信物,還有滴血認親。

我掩去眼裡的笑意,越發喜愛光幕上的觀眾了。

「府上有個毀容的啞巴侍衛,還請父親找到他,他手上有我需要的東西。」

說罷,我們各自行動。

父母親走出房門前,我想了想叫住他們:

「對了,女兒聽說,當年王美人懷著皇嗣時,聖上請太醫把過脈,太醫斷定王美人肚子裡的是個皇女。」

聽到此話,父親面色如常,倒是母親,明顯愣了一下。

【女配這話,有點意思啊!】

【什麼意思?我沒看明白。】

彈幕吵吵嚷嚷,不過我心思早已不再彈幕上了。

人心難測,我不願猜測人心,卻也不得不去猜。

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的肉總比手背肉要厚。

父母親愛我至深,可我還有與我一母同胞的胞兄,難保父母不會更為兄長多打算一點。

8

父親的動作很快,不過半個時辰,金鎖就交到了我手裡。

當晚,太尉府病死了一個毀容的啞巴家丁,為了不衝撞主家,被草草的裹了身草蓆扔到了亂葬崗。

與此同時,邕老侯爺在早朝上狀告太尉及太尉之女帶兵夜闖侯府,意欲行兇。

而父親同樣跪下狀告侯府世子給新婚妻子下蒙汗藥,私自調換花轎。

一方代表了開國勛貴的勢力,一方代表了清流名臣,一時間,朝堂內吵得不可開交。

坐在上首穿著一身道袍的老皇帝頭痛欲裂,直接各打一板子:

「太尉司灃年私調兵馬,押入宗人府候審。」

「太尉之女司輕月夜闖侯府行兇,究其緣由,其情可憫其心可原,思之察之,押入宗人府候審。」

「邕侯世子夜闌調換花轎無情無信無義,賜二十大板打入宗人府。」

「倚翠樓娼女畢螢,明知邕侯世子所行非正道,仍妄圖李代桃僵嫁入侯府,其心可誅,賜白綾一根,毒酒一杯。」

接到聖旨時,我正在白紙上落下畢螢的名字。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紙上的字,也不知這所謂的主角光環能不能護著女主。

不然,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賜死,未免也太過荒誕了。

【瘋了瘋了,這世界完全瘋狂了!惡毒女配簡直大殺特殺!】

【說真的,我已經習慣了,把這個世界當同人文看吧。女配……女配也挺好的,又漂亮又聰明還有重生優勢,男女主怎麼玩得過她呀!】

【補藥啊!難道我的夜螢 cp 就這麼 BE 了嗎?】

【沒事的沒事的,事情一定會迎來轉機。】

我也想知道,事情會怎麼繼續發展。

彈幕還在緊張兮兮地聊著。

一些人跑去夜闌那裡觀看他被行刑,一些人在畢螢那緊張地看著情況。

我腳步雖踏進了宗人府,可男女主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剛從女主那切過來,炸裂,太炸裂了,男二居然跑去救了女主。】

【女寶沒事就太好了,謝謝樓上的姐妹,我都不敢切過去看。】

【亂了全亂了,劇情都亂成一鍋粥了,我現在完全不敢想像後面會怎麼發展。】

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我猜到畢螢會平安無事,不是相信她的女主光環,而是相信夜闌。

愛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毀容,相信是個男人,尤其本身是自負自傲之人,必然承受不了。

昨晚之後,夜闌一定會為畢螢留好後路。

沒想到,救畢螢的,居然是江佑。

不是讓他乖乖待在江府等消息嗎?

真不聽話!

我眼中蒙上了一層暗色。

9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的惡趣味。

宗人府將我和夜闌關在了兩隔壁。

我是自己走進去的,他則是被獄卒抬進去的。

此刻的他面無血色,汗漬泠泠,趴在稻草堆積起來的床上,絲毫看不出往日風光霽月的模樣。

我本不欲理他,他卻似乎恨我至深。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眸惡狠狠地盯著我,仿若要將我扒皮抽骨。

嘖!

我不耐煩地踱步過去,居高臨下俯視他半響。

末了,唇角牽起惡劣的笑:

「夜世子,你現在好像一條狗呀!」

夜闌不敢置信地怔住,片刻後面容瞬間猙獰。

他撰緊手指尖刺進掌心,牙關緊咬,身體緊繃到微微顫動。

有種他下一秒就要撲過來掐我脖子的錯覺。

然而他笑了,從一開始低低地笑到逐漸癲狂,他看向我,眼神充斥著複雜的情緒。

輕蔑、憤恨、嘲弄、得意、自傲。

我不解皺眉,忍不住道:「你莫不是瘋了?」

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司輕月,我知道你愛慕我。」

我瞳孔震顫。

確定他真被我刺激瘋了。

彈幕上滿屏問號。

【???男主是怎麼得出女配愛慕他的結論?】

【這很難評,拔他牙齒是愛慕他?嘲笑他像狗是愛慕他?】

【要不說人家能當男主呢,這份自信,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見我無話可說,夜闌越發自得:

「當初踏春宴上,你我不過見了一面,你便對我一見鍾情,回去後更是讓你父親來暗示我去提親。」

「我在你府上,不過是多看了眼那幅蟒蛇抱松圖,你就眼巴巴的著人送來。」

「你我相處甚少,你卻知道我喜食蘿蔔薺菜,討厭甜糕蜂蜜,知道我甚愛柳州的墨硯,宣州的紙,通州的狼毫,每次送禮都送得恰合我心意。」

我越聽越無語,聽到最後,我心中最後一絲怒氣都消散殆盡,只餘下荒唐好笑的情緒。

就因為這些?

出生在太尉府,我自小就知道父親的不容易,知道我司家與那些勛貴出生的世家大族不一樣。

司家有父親這一個位高權重的太尉,可也只有父親這個太尉。

從一開始我就做好了為司家奉獻的準備。

身為女兒身,我無法像哥哥們一樣建功立業,能做的便是聯姻。

夜闌確實是我自己物色的未婚夫。

他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勛貴,母族還有皇室血脈,長得也還不錯,於我來說是最合適不過的聯姻人選了。

我圖侯府的勛貴血脈,侯府圖我父親位高權重,雙方一拍即合。

沒想到我為了使聯姻順暢夫妻和睦,對夜闌表演的柔順恭謹和妥帖,在他眼裡竟成了愛慕他的鐵證?

荒唐,可笑!

我玩味地笑了,眼神卻愈發冷厲:

「所以呢,我愛慕你,你便可將我的真心踩在地上,愚弄、厭憎?」

「新婚之日換花轎,讓我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夜闌臉上終於帶上了一絲悔意:

「我若知曉你反應如此激烈,我必不會……」

他後悔在沒有掌控權勢前與我撕破臉,後悔錯估我的行事最後鬧到這個地步,卻從不後悔換了花轎。

無可救藥!

我冷冷地勾起唇,心中百無聊賴:

「我剛剛說錯了,你不像狗,像一條糞坑裡的蛆。」

渾身惡臭,還自以為香氣撲鼻。

我突然難以忍受跟他待在近處。

連忙敲了敲木欄杆,將獄卒喊過來:

「勞煩把夜世子搬遠一點,他身上的臭味熏到我了。」

【噗呲!女配嘴好毒哈哈!】

【嘆為觀止,不管是男主還是女配,真令人嘆為觀止。】

【我覺得女配說得有道理,男主簡直就是人間之屑,為了自己能和女主在一起,讓女配陷入這樣的境地,要知道古代女子處境何其困難,他這樣就是要毀了女配的一生啊。】

【現在相想,我要是女配,我會做得比她更狠。】

10

夜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獄卒腳步踟躕,兩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看出他的為難,笑道:

「那可以給我換個牢房麼?」

獄卒鬆了口氣:「當然可以。」

「您請。」

宗人府地牢關押的大多是犯罪的皇親國戚官員之類的,環境也比天牢要好得多,一路走過,好些牢房裡都乾淨整潔,甚至鋪著床榻錦被。

獄卒一邊帶路一邊小聲解釋:

「這些都是人家裡送進來的,您來得匆忙了些,等太尉府送來了東西就好了,我們這倒是有別人留的物品,但都是用舊的,不適合給您用。」

我點頭:「無妨。」

反正我也待不了兩天,算算時間母親那也快行動了。

11

母親的行動比我預想的更早一些。

換了新牢房後沒過多久,獄卒帶著幾個大內侍衛來開門了。

「聖上要見你。」

我被帶至御前。

一進門,殿內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我身上,而殿中正站著我的母親。

我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又很快掩去。

正欲跪下行禮,上首明黃色的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詢問:

「她就是月兒嗎?」

母親恭敬回答:

「啟稟皇上,她正是小女司輕月。」

「輕月。」皇帝在嘴裡反覆咀嚼著我的名字:「皎皎明月高懸,好,好名字!」

他沖我招了招手,一臉和藹:

「月兒,過來讓朕看看。」

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由得看向母親。

母親衝著我點頭示意,我才帶著些許不安走上前。

【老皇帝其實已經認定女配是他親生女兒了,真的不得不說,女配她媽剛剛編的故事還挺合情合理的。】

皇帝語氣柔和:「你幾歲了?」

「回皇上,臣女今年十六了。」

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頭:

「年歲十六,好,好!」

他突然沉下臉:「司輕月,夜闖邕侯府行兇傷人,你可知罪!」

我立刻跪下,不卑不亢地答道:

「啟稟皇上,邕侯世子背信棄義在前,臣女不過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臣女無罪可知。」

他冷哼一聲:「照你這麼說,大家被欺負了,都自己殺上門去,國法還要不要了,衙門還開不開了?」

我伏身拜下:「這個臣女認,但臣女不悔!」

一時間,氣氛變得壓抑起來。

我忍不住緊張地抿了抿唇,卻倔強不肯改口。

他細細打量我,突然拋下一句驚雷:

「你可願同朕滴血認親。」

我睫毛顫了顫,下一秒詫異抬頭:

「什……什麼?」

我的反應似乎取悅到了他,他哈哈大笑起來,沉重窒息的氣氛一掃而空。

一旁的太監也笑著逗趣道:

「司小姐小小年紀就手段果決,可真像您。」

皇帝笑著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

「就這副倔驢脾氣,像朕?」

太監是從小侍奉皇帝的,見皇帝心情愉悅,說話也隨意了幾分:

「老奴記得當年李景和的事,先皇質問您時,您也是這樣,怎麼都不肯服個軟,急得老奴喲!」

我心中一動,冒充身份的事,我私下自然做足了萬全準備。

關於當今聖上的脾氣、喜好,以及一些事跡,我自然不會放過。

李景和是魯國公府的世子,仗著自己是勛貴之後囂張跋扈。

當年先皇皇子眾多,卻遲遲未立太子,眾皇子為了得到國公府的勢力,對李景和多有忍讓,只有當今聖上,始終對他不假辭色。

有一次,聖上撞見李景和在街上調戲良家女子,直接當街結果了他。

此事被魯國公告到先皇那,當時眾人都以為聖上要無緣皇位了,誰知這件事最終被先皇擋了下來,以魯國公告老還鄉,當今被封為太子為結局。

這一直是當今頗為自得的一件事。

我聽父親說起這事時,就盤算過,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現在看來,結果還不錯。

皇帝與太監逗笑打趣了幾聲。

我趁機弱弱插嘴:「皇上,您剛剛說什麼滴血認親?」

「瞧瞧!瞧瞧!」

皇帝又笑出了聲,指我的手都微微顫動,他看向身邊眾人:

「你們瞧瞧她這小模樣,說她膽子大,她又跪得跟鵪鶉一樣,說她膽子小,她還敢插我的嘴!」

眾人都忍不住笑意,一時間,大殿內氣氛格外歡快。

問話半天得不到解答,我氣得沒忍住鼓了鼓嘴。

皇帝俯下身放柔了聲音:「生氣啦?」

我神色恭謹,只有抿直的唇角才透露出我的氣悶:

「臣女不敢生氣。」

皇帝瞭然點頭,調侃道:

「不敢生氣,不是不會生氣。」

「行了,起來吧,有什麼疑問等會兒說,現在我們先辦正事。」

「張全,去拿東西。」

我疑惑起身。

很快的,張全端著一個盤子到我面前,盤子上,放著一盞清水和一根金針。

「司小姐,還請用金針取一滴指尖血滴到盞里。」

我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母親,母親溫柔安撫我:

「月兒,沒事,聽張公公的。」

我咬了咬唇,面上鬆快了些許。

即便已經在心裡預想過無數回了,可真正到了這一刻,我還是幾乎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

我將目光投向面前的金色龍紋盞,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我不再猶豫,拿起針重重刺進指尖。

一滴鮮血滑落進指甲,又從指甲上滴落。

啪嗒!

微弱的水滴聲猶如牢不可破的命運絹紗般被重重撕裂。

在此刻,響若驚雷。

下一秒,一陣清風順著大開的殿門溜了進來,捲起一絲血腥氣送至我鼻端。

這不是我指尖的血。

是戰場,是硝煙,是血與火的征途。

而我胯下戰馬嘶鳴,已經做好了出征的準備。

12

我幾乎面無表情地看著張全端著盤子呈到皇帝面前。

到此刻,皇帝也不由得有些患得患失。

他指尖輕顫,懸著半空中半響才伸過去。

隨著血珠滴落,他全身貫注地盯著茶盞,神情近乎虔誠。

殿內眾人提著一口氣,目光注視著茶盞。

這一刻,世界是靜止的,唯有盞內的兩滴血液在緩緩移動,最後交織在一起。

「融合了!融合了!」

張全像個孩子般激動地大叫:「皇上你看到了嗎?我們找到公主了。」

皇帝嘴唇顫抖,無聲地留下了淚。

他不住點著頭,嘴巴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一個音。

真好!真好!

朕的公主回來了!朕的孩子……

朕的孩子回來了,朕有自己的孩子了,朕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仿若煙花突然綻放在漆黑夜空,彈幕瞬間炸開。

【啊啊啊好激動,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流眼淚了。】

【是呀是呀,我剛剛居然為惡毒女配屏住呼吸,為她祈禱,為她感到欣喜。】

【我明明是女主的粉來著,可這一刻,我覺得內心仿佛被什麼填滿了一般,迎來了一場盛大的歡喜。】

【嗚嗚我懂,我是男主粉來著,可我現在嘴巴都要咧到耳朵上去了,嗚嗚夜闌對不起,讓我先為女配姐姐歡呼三分鐘,等會兒就回來和你同仇敵愾。】

【因為我們都是小人物,是平凡的,是微塵,我們都在世俗的泥藻里掙扎、隨波逐流。而在這裡,我們又成了命運的旁觀者,自以為洞悉著他人的命運,可當有這麼一個人,她掙脫了,她撕裂了,她改寫了自己的結局,我想我們這些平庸者,很難不為她驕傲,並且感動到痛哭流涕。】

【樓上說得真好,我就沒文化啦,我粗俗,先爆一句粗口——司輕月,你好牛,你牛氣沖天啦!從今往後,我再也不叫你惡毒女配了,你是司輕月,你是我的姐!】

【哈哈哈破壞氣氛的叉出去,但——我也接一句,司輕月,你是我的神!】

我再也壓抑不住上揚的唇角。

必須承認,這一刻,他們很可愛。

比傻乎乎向我透露劇情的時候還可愛。

皇帝兀自激動了半晌,突然想起我。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御座,一把摟住我的肩,滿懷期待:

「月兒,我是你父皇。」

我自然不會讓他的期待落在地上。

可是,突然被告知一個陌生人成了自己父親,又怎能不踟躕。

我既驚訝又迷茫,萬般滋味都寫在了臉上。

動了動唇,我忍不住回頭去尋母親,就像第一次獨自過河發現母親沒跟上來的小鴨子。

恐懼中帶著一絲興奮,又不知所措。

母親還是用那種溫和的,鼓勵的目光注視著我。

我定下心神,喃喃低語:「父——父皇。」

「哎!」

皇帝重重地應了一聲。

在他身後,太監總管張全擦著眼淚,激動得無以復加。

我的心情無比平靜,只有對演戲的不耐煩。

皇帝遲遲不進入下一個流程,我卻不願耗下去。

只能自行推動進程。

我視線逡巡在皇帝和母親之間,目光中帶著一絲譴責,聲音發尖:

「可是父親他?」

像只小獸,有些底氣,卻又因為面對犯錯的生身父母,少了底氣。

皇帝瞬間黑了臉,指關節敲在我腦門上:

「你這丫頭,胡思亂想些什麼?」

我愕然:「不是嗎?」

在他們的解釋下,我才明白所有『真相』。

原來十六年前,母親帶著孩子回娘家探親,行至江南時,在破廟救了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嬰,旁邊還有一個婦人的屍體,因那時亂局叢生,母親就拿走了婦人身上的金鎖以作憑證。

後來母親所生的女兒夭折,母親怕丈夫傷心,乾脆將這個小女嬰說成自己的孩子,一晃十六年過去,丈夫升官,她隨丈夫一路從江南來到京城定居,才慢慢探尋出女嬰的身世。

可一來女嬰身世複雜,她怕猜錯便是萬劫不復,二來,她將女嬰當親生女兒,實在捨不得。

若不是此次我與父親都被下了獄,她慌神之下才說出來,還不知道要掩藏多久。

我聽完,第一反應是跪下求皇帝饒恕母親的罪。

皇帝和藹地扶起我:「她救了你,還把你養得這麼好,朕又怎麼會怪罪。」

「那……」我弱弱問:「您可以饒恕我父親嗎。」

皇帝這才想起我還有個假爹,心中不由一陣酸澀,有種乖女兒跟假爹更親的感覺。

13

半柱香功夫,張全便領著司灃年進來了。

司灃年一進大殿,頭也未抬就結結實實地跪地磕了個響頭:「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微臣有罪,帶小女夜闖邕侯府,求皇上放過小女,一切罪在微臣,請皇上摘了微臣的烏紗帽,求皇上放過小女。」

一字一句,此情此景,不可謂不誠摯。

頂著女兒清凌凌的目光,皇帝莫名有些尷尬,女兒受了委屈,司灃年這個假父親為了給他出氣,都賭上了官位前程還有性命,自己這個真父親卻把女兒關進大牢。

這一想,他就坐不住了。

他離開御座,親自上前扶起愛卿,面上滿是如沐春風的微笑,細看之下,還夾雜著幾分心虛。

沒錯,就是心虛。

皇帝自然明白,司灃年是有多愛女兒才能做出私自調動兵馬,且在之後一力擔下罪責的。

如今,自己還得告訴他——

愛卿啊,你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不是你親生的,是朕的,你得還回來。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張全,還不快給太尉大人看座!」

「這一天天的,沒點眼力勁!」

張全忙搬著椅子小跑上來:「司大人,你快請坐。」

說著,他打了自己兩巴掌:「怪奴才,人老了,腦子都銹掉了。」

司灃年徹底迷茫了,為官數十年,哪經歷過這等場景。

這位可是隨皇帝一起長大的太監總管啊!

他手搖出殘影,口裡連連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張總管這可使不得啊。」

「如何使不得!」

皇帝親自把他摁在椅子上。

「你一個太尉,堂堂一品大員,國之棟樑,朕的肱骨之臣,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為官數十年,張全給你端茶倒水都是應該的。」

皇帝拍了拍司灃年的肩膀,假意責怪道:「愛卿啊,你可不要謙虛啊!」

司灃年神情恍惚:我嗎?

下一刻,手上就多了一杯茶。

皇帝親手塞了杯茶,自覺表達了對救女恩公的感激之情,滿意走回御座。

他大刀闊斧地坐下,發出爽朗的笑聲:

「愛卿許久未見到妻女了吧,剛巧尊夫人和月兒都在此處,你們可以敘敘舊。」

也沒有很久吧?

從入獄到現在就幾個時辰而已。

司灃年一頭霧水,卻也放鬆了幾分。

他下意識看向我:

「月兒,你沒事吧,在牢里有沒有受委屈。」

我安撫地沖他搖頭:「爹爹我好著呢。」

說著,我在他面前轉了一圈:「看,連個衣角都沒破。」

皇帝又酸了,他咳嗽一聲:「愛卿啊,朕要感謝你,這麼多年照顧我的女兒。」

什麼你的女兒,我的女兒?

司灃年一頭問號。

於是『真相』又被敘述了一遍。

司灃年滿臉迷茫,捧著茶杯呆愣愣的,左看看夫人,右看看女兒。

這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看得鐵石心腸的皇帝陛下都升起了一絲歉疚之意。

【咱爹也是老藝術家了,演得多絲滑,多順暢,嘖嘖嘖,不愧是太尉大人。】

【當官的哪有單純的,沒兩把刷子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看看我們輕月寶寶就知道了,霸道,腹黑,滿腦子鬼主意,唇角微微一勾,就有人要倒大霉了,一看就是遺傳咱爹的。】

【還有咱媽也曠不多讓,剛剛你們是沒看到,在皇帝面前編造輕月寶寶身世時,面不改色,沒有演技全是感情,奧斯卡小金人不發一個給她,我是不同意的。】

【哈哈屬實是一家子戲精了,就這怎麼輸,你告訴我怎麼輸!】

剛認回我這個女兒,皇帝一片舐犢之心無處安放,恨不得直接留我在皇宮,塞一堆好東西補償我。

還是張全勸說未準備好儀式大詔天下,先留我在皇宮不太好。

皇帝這才依依不捨地放我回太尉府。

14

是夜,江佑借著月色踏進了太尉府的大門。

「江公子,小姐在裡面等你。」

暗衛領著他到一扇院門前就消失不見了。

江佑靜默了一瞬,伸手推開門。

視野頓時開闊,院內景色盡入眼帘,精雕拱門、玉白石桌、紫葉桃樹、花藤鞦韆,還有角落的大青花瓷缸,裡面養著幾條紅金白錦鯉,處處清雅不失名貴。

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精養的大家閨秀住所。

另江佑意外的是,院內空無一人,唯有主屋的窗內亮著燈火。

在裡面嗎?

江佑遲疑,他想,女子閨房他不該進去。

踟躕間,他聽見上方傳來清亮的嗓音。

「江佑!」

那聲音像盛夏的梅子,酸甜可口。

江佑抬頭望去。

少女坐在屋檐上,晃悠著雙腿,手上還拿著酒壺,漫天星光借著酒意為少女玉白的臉染上瑰麗。

晚風吹過,綠色衣袍晃蕩著與青絲交織在一起。

皎潔的月跳動著,雀躍地灑在少女身上,為之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銀光。

少女燦爛地笑著,眉眼彎彎的,天真純稚又動人心魄。

江佑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血液以極快的速度衝進心臟。

「砰,砰,砰!」

雜亂的心跳聲清晰地響徹在耳邊,占據了他全部心神。

「江佑!」

又一聲嬌俏,又理所當然的聲音:「快接住我。」

少女毫不猶豫地跳下,一抹翠綠翩然墜落。

江佑下意識疾走兩步,張開健碩有力的手臂,穩穩接住。

好輕,好軟!

怎麼會這麼軟!

江佑腦中一片空白,他寬大的手掌輕輕覆住懷裡人單薄的脊背,另一隻手臂則緊緊環住細腰。

直愣愣地,完全無法思考。

【輕月寶寶好嬌俏,好撩啊,這誰頂的住!】

【故意的吧?我怎麼感覺女配在撩男二?】

【自信點,我們輕月就是在撩男二,啊啊啊江佑拔刀吧,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臭小子,累了吧,讓我進去演兩集!】

15

被男人有力的臂膀抱著,我雙腳懸空,只能摟住他脖子:

「放我下來。」

江佑低下頭,黑如點墨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

我眉頭皺起,腳尖踢了踢他的腿:

「愣著幹什麼呀!放我下來。」

江佑喉嚨滾動了兩下,驟然回神似地,將我穩穩放到地上。

他背過身,掩飾著什麼:

「司小姐找我有何事?」

一枝桃花垂在我面前,開的正好。

我抬手摺下,在手裡把玩: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江佑垂下眼眸,石桌上縱橫交錯的棋盤裡,正擺放著一盤殘局,棋子是玉石所制,顆顆光滑純白,在月光下散發著瑩潤的光。

他撰緊手指,指尖的硬繭抵在掌心,他第一次察覺,自己的手是如此粗糙,粗糙到摸一下那些棋子,都怕在上面留下劃痕。

江佑嘴角動了動,扯起一抹笑容:

「司小姐,您是太尉千金,我是個賤籍,自幼粗鄙,你們高雅人士說的話,我聽不懂,我——我不自在。」

【男二這話,聽著好可憐哦!】

【我知我粗鄙,配不上你皎皎明月,我知我無法擁有,所以不如不見,是這個意思吧!】

【嗚嗚嗚江佑你配的上,你當然配得上,你可是男二呀,在亂世中為民起義打下半壁江山的男二呀!】

【可他連配不上這三個字都不敢說,因為他知道,他離她太遠,所以他只能說,不自在!】

【因愛而生怖,江佑這樣何嘗不是一種清醒呢!】

【江佑,你沒發現我們輕月寶寶在撩你嗎?你別自卑啦!】

【女配姐姐快哄哄他吧,他都要碎了。】

「哦。」

我點點頭,走到他面前招了招手:「你蹲下來點。」

江佑深吸了口氣:「司小姐,我——」

見他不配合,我直接踮起腳尖,將桃花別在他耳畔。

他倏然睜大了眼。

「不准動哦!」我警告他。

我退後兩步仔細端詳,滿意道:

「桃花配美人,我眼光真好。」

桃花香夾雜著眼前人清幽的香氣一齊縈繞在鼻尖,組合成獨一無二的味道,是蜂蜜的清甜,是花朵的幽香,是刻進人靈魂里雋永的詩歌。

江佑眸中再也容不下其它東西,只有眼前的身影,他深深望著,仿佛要將這道身影刻印在眼底。

良久,我小小打了個哈欠,小聲嘀咕:「好睏哦!」

江佑眼睫顫了顫,驀地回神,聲音低啞:

「司小姐,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急匆匆走開。

我注視著他,在他即將跨出院門時叫住他:

「江佑。」

他停住,再也邁不開腳步。

我走上前,攀住他肩膀。

在他震顫的瞳孔中,吻了上去。

不知過了幾時,我緩緩退開,帶出一絲銀絲。

他雙眼暗沉,動了動唇艱難開口:

「為什麼?」

我眨眨眼,狡黠一笑:

「因為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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